第四节 “你真的想清楚了?”唐问,“朱明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你是迟早会晓得的, 琪琪到底是你的未婚妻,你想清楚了没有?她对你已经够容忍的了。” “唐,”我说,“琪琪与朱明皆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甚至是我方家豪,也 不是那么龌龊的,你想清楚一点。” 唐冷笑一声,“你自己假撇清也罢了,别替女人辩护,女人,女人都是那个样 子的。” 我看着他,“你受了刺激,对女人抱有畸型的意见。” “你不相信?等到琪琪开口的时候,你就来不及了。”唐冷笑道。 “琪琪不是那样的人。”我说。 “琪琪除非不是人,否则她不肯让未婚夫去陪别的女人,你想想有没有道理。” 我沉默了。我当然希望琪琪可以做一个超人,可以允许我去陪其他的女人吃饭 玩耍,但事实是否这样呢? 唐说:“你当心朱明,她天生有一种倚赖性,她喜欢缠人,要她结婚生子呢, 她又不肯负那个责任,她需要一个爱的奴隶。”他冷笑,“谁也办不到。” 他边说边穿大衣,戴手套,预备走了。 我送他出门,下锁,然后回房间,琪琪坐在我的房间里,穿着很整齐。 我一怔,想起唐的话,马上赔笑脸,“琪琪,你还没有睡吗?”问了可也是白 问。 她把头微微的侧过来,我看到她雪白的脸,雪白的下巴,那种微微的苍白,更 显出她气质的高责,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隔了很久,她又动了动身体。 我问:“琪琪,你有话与我说吗?” “有。”她答,“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也很久没与你说话了,我想看看你, 想与你说几句话。” 我当然听得出她话中的讽刺,我有点失望,琪琪竟也不能例外,琪琪原来也是 一个女人,纵然她的外表那么高超,一肚子的学问,原来她也是一个女人,有着女 人一切的缺点,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多多少少有一点。 我说:“我知道你要讲些什么。” “是吗?你办得到吗?” “朱明现在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我说。 “我不知道原来你是做慈善事业的。” 她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像唐,到底是表兄妹呢,我惊讶的看着琪琪,怎么到 如今我才看清楚她这一面?这是我的错,我把她估计过高,因此她不得不装成比别 人高的模样,现在我又逼得她原形毕露,我有内疚。 “这样吧,”我说,“我听你的话,我不再单独去找别的女人,好不好?虽然 你误解了我的心意,我避开这种嫌疑就是了,一个订了婚的男人是不可以有这种自 由的。”我闷闷的说。 琪琪看我一眼,脸上并没有喜悦的神色,她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琪琪 永远这么冷淡,即使是刚才,她也像在警告一个放肆的孩子,略为说他几句,好叫 他觉悟,她永远不吃醋,永远不哭诉,男女之间的把戏她不屑玩,就算我悔过认错, 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一副严母的样子,她不会露一点点的真感情。 我多么希望刚才琪琪可以与我大吵一顿,然后破涕为笑,拥抱我,我多么希望 有这一天。 注定我要失望,琪琪不是那种人。 我闷闷的睡了,不知道怎么向朱明解释才好。这世界上哪个人不是泥菩萨过江, 她必需要原谅我。 第二天起床,我与琪仅一起吃早餐,她在看早报,神情镇静,好像昨夜什么事 也没发生过。 我说:“我送你上学去吧。” “不用,我上午没课。”她答道。 “那么我自己去了。” “你答应过的事,记得要做才好。” “知道了。”我看她一眼。 琪琪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我叹一口气。 我仍然把车子开到朱明的家去。不是因为我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更不是因为我 内疚,而是因为我对她尚有留恋。 就是这样,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朱明站在门口等我。这些日子来,她从来没提过琪琪。她不过问我如何天天抽 出时间来陪她,她不管,她也很自私,她只要我陪她,她就满足了。我对她真的有 这么重要?如果我对她说,我不能再见她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她上车,一边说:“今天你迟了十分钟,我几乎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 我转头看着她,她眸子是澄清的,她在微笑,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朱明, 以后我不再来接你了,你应该可以自己上学了。” 朱明怔了一怔,并不问“为什么”,她只说:“是” 她没有哭,没有激动,她只说“是”。她的反应几乎有点像琪琪那么冷淡。我 心里想:我原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是我送上门去要替她服务的,她可没稀罕过,为 她引起我与琪琪间的不愉快,太不值得了,应该适可而止。 我们一路上没有说话,到了她校门口,我说:“再见,朱明,好好保重自己。” 她默默的点头,下了车。 就是那样。 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我永远不会像唐那样,使女孩子为他要生要死,唐有 那种魅力,我没有,我应该满足于现况,我有琪琪应当知足,我不该叫琪琪不安。 这是一种什么心理?难道我还希望朱明爱上我?不是不是,我希望朱明多多少 少表示有点失望。 ——“啊,你不能来了。”但是她没有露出半丝意外。 她抽屉里的注射器……我还没有弄清楚那是什么事,就是这样,我半途而废了, 谁也没有遗憾。真是的。 我仍然回实验室,东张西望,一个上午才看了一份报纸,中午时分,吃了客三 文治,肚子还有点饿,再喝一个汤,不知道朱明中午吃了些什么,她最拿手自暴自 弃,什么都不吃。算了,她不是孩子,吃什么关我什么事,一个人最大的毛病是要 做救世主的模样。 琪琪呢?她中午又吃什么? 她太能照顾自己了。 我终于打了一个电话给琪琪,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一定是出了门,上学去 了。刚要挂上,琪琪的声音“喂喂”地传了过来,我连忙问:“你在哪里?”她说: “刚出门,听见电话铃响,于是又折转来听电话,有什么事?” “你中午吃了什么?”我问。 “到学校再吃,你不知道我一向不在家吃午饭的?” “我不知道。吃多一点,要保重身体。”我无聊的说。 “好。”琪琪挂了电话。 原来她并不在家做午餐,我这些日子来都不知道。有很多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琪琪的心事也是我不知道的。 下午更没有存在的价值,没有人真正的需要我,过去一两个月来,看着朱明渐 渐振作起来,我有种兴奋,仿佛我挽救了朱明,现在想来,就算没有我,她还是会 恢复的,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 回家吧,我想,买菜等琪琪回来,今天我们吃海南鸡饭。 我收拾杂物,锁好抽屉,便出实验室,走到旋转门一推,便看到朱明站在那里。 我吓一大跳,以为是眼花看错了,但是那人的确是朱明,她的长发垂在腰间, 扣着的发夹不知如何松开了,天气转暖了许多,但是她还是穿着那件羊毛衫,她怔 怔的抬着头看我们实验室的窗口。 我扬声叫她;“朱明?” 她一转头看见了我,她想走,但是又站住了。 “你来找人?”’我问,“是不是?” 她还是怔怔的看着我,神色又是钝钝的,我抓住她摇了摇,“中午吃什么?” 我问。她没有回答。 “你找谁?”我问,“你是找我吗?” 她点点头。 我问:“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吃了什么药?” 她低下头不响。我知道有许多时候服食药品之后会引起这种沉默与迟钝,找心 痛得很,觉得她太不自爱,我走了才半天她就逃学,而且这样傻气的出现在我面前, 叫我怎么办才好? 我说:“朱明,你听我的,你跟着我走好不好?” 她点点头。 我说:“我现在去买菜,回家煮饭,琪琪一会儿会回来的,你到我们那里休息 一下。” 朱明还是点点头,我把她扶上车子,一路开到超级市场去,我把她留在车子内, 匆匆忙忙地买了一点作料,看见冰琪淋,又买了一个冰琪淋给朱明,出来的时候, 发觉她没有渴睡,她神色呆滞地看着路上,头靠在玻璃窗上。 我把冰琪淋递给她,她拿起来吃一口,对我笑一笑。 我把车子开到家,她自己下了车,我用锁匙开门,请她进去。 我说:“来,让我看看你。” 天气已经相当温暖了,她还穿得那么厚,她应该换季了,但是我怎么对她说呢? 这个时候,我不是不觉得朱明有点幼稚的。她需要的是一个保姆,日日夜夜的看顾 她。 这话讲得不公平,她需要的是朋友。琪琪如果愿意做她的朋友,朱明可以天天 到我们这里来,她可以在我们这里看电视,听电话,吃饭,画画,我不介意。希望 琪琪也不要介意。 还有什么人能够介意呢?朱明现在……等于一个残废的人。我心中如压着一块 铅。 当我把鸡与饭送进烤箱的时候,朱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替她脱了鞋子与羊 毛袜,开一只窗子,又设法脱下她的羊毛衣,一起塞进洗衣机里。她穿着牛仔裤与 衬衫睡得很稳定。 今天早上才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又变得这么糊涂,由此可知她心中还是有鬼。 我到楼上去拿点给她盖的东西,但是听见门响,琪殡回来了。 琪琪站在大门口,薄薄的嘴唇闭得很紧,她抬头看着我,眼睛是愤怒的。 “琪琪!”我解释,“这件事……她来实验室找我,她身体有点不大好!”我 受了琪琪一脸霜的影响,忽然冷静起来,说道:“我觉得她需要我的照顾,我现在 不能撒手不管,我已洗湿了头,必需看她振作起来。” 琪琪蹬蹬蹬的跑上楼去。 我连在她身后,她忽然站住转身,我几乎撞在她身上。 琪琪问我:“你想清楚了?” 我看着她:“琪琪,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你何必悲天悯人的耍这许多花枪?干脆说你已经爱上了她,不 就完了?” 我爱上了朱明,不不,我拉住琪琪,“你误会了。” 她不耐烦的说:“我不想吵架,我是最最不喜欢吵架的,你放开我,我收拾东 西搬走好了,你们的事我管不了。” “你真的不听解释?” “我还听什么?这是不是我的家?”她也提高了声音,“我一回来便看见这个 女人躺在我的沙发上,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是严厉的、尖锐的。琪琪 终于失态了,“你要看两个女人为你争风喝醋?对不起,我先办不到,我让你们好 了。” 我还想分辩,朱明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转头,她已经醒了,她软弱疲倦的说: “谢谢你们,我要走了。”她看一看琪琪,“我喜欢这里,以前唐常常向我提起你 们的屋子,常常有食物,有朋友,所以我今天来看看,谢谢你们,我要走了。” 我看琪琪一眼,朱明走到大门口。 我追上去,“你的衣服我替你洗了。”我脱下身上的薄毛衣给她。 她说:“天气已经热了,不用。家豪,真……感激你。” 我说:“吃了饭再走吧。” “不。”她说,“我不能天天在你们家吃饭。”她笑一笑转身拉开门就走了, 她的长发一直飘着。 我看着她走了,我没有追上去。等到她在街角转弯上消失了,我才关了门。 烤箱中传出香味,鸡饭煮好了。 我把食物端出来,琪琪默默在一边帮忙,我们坐下来静静的吃,然后悄悄的收 拾好,我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很久很久我没有回来看报纸了,通常这种时间我在为 朱明煮东西吃。 当然这种行为是不可饶恕的,我是个订了婚的人,琪琪几乎是个十全十美的女 子,有什么道理我会去追朱明?她走了也只好让她走。我怀疑我是否真有点爱她, 我如果还没有订婚,是否会得追求她。 这些都是不能想的了。 琪琪坐在我身边。叫她道歉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她也没有错,凡是女人都会在 这种情况下发脾气。 “琪琪,”我说,“你可不可以跟我去散散步?” 她点头。 我们走到公园,树叶嫩绿,已经出得十分整齐了。我说:“这些叶子一下子会 变得巴掌大,遮得到处都是影子,年年如此。” 琪琪点点头。 我说:“琪琪,我们回去吧。回香港家去,我忽然想亲戚朋友了。” 琪琪隔了很久才说:“毕了业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现在是要紧关头,连度假都不可能。但是我相信换了朱明,她会扔下所 有的东西陪唐回家去,她欠他的甚多。 我说:“明天,明天我们去吃饭跳舞,很久没有去玩玩,闷得很。” “好的。”琪琪平静的说。她没有笑。 她永远是不笑的,从来不笑,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博得她开怀。 我想这是过分苛求了,我拉着琪琪的手,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戴手套,但却有种 戴手套的感觉。 那夜我睡得十分不好。 我真的没有再去看朱明。我对演琪的认识不够,以致那天使她尴尬,非常不好 过。或者唐是对的,永远不要在这方面把任何女人估计过高。 直到春天差不多过去,唐带来了消息。 他说:“你倒是回头回得快,与朱明混一阵,又回到琪琪身边。”他一边笑, 一派局外人的样子,好像与朱明是陌路人,根本不认识她。 我说:“我与朱明,不过是普通的好朋友。” “算了,别否认了,谁不知道朱明为你已经罢课被开除?”唐说。 “什么?”我瞪着他。 “朱明现在住西区,不上学不画画,幸亏你早日扔了她,不然的话可累了。” 搬了?我发呆,那层小小湿湿的房子,她不住那里了?她搬去西区?她现在可 好?能否照顾自己?一千一百个问题,我的脸罩上了灰色。 琪琪也听到唐的话,但是她的眼睛落在别处,装作没听见,我不知道,原来琪 琪也懂得来这一套,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人都这么的虚伪。 我自己的表情也一定非常暧昧,我没有说话,唐仿佛很愉快,他的女朋友还是 那个外国离婚妇人,他与她相处得很好。 朱明还有什么朋友呢?我想起她父母寄来的家信,恐怕又一叠叠的落在门口吧, 她有没有再回复?她不再上学了,连同学也失去了呢。 我说:“如果我是风流种子,我一定对我所有的女朋友负责。以前的女朋友沦 落了,那多没有面子,人家会说,看,那女的那么落魄,以前是某人的女朋友哪。” 琪琪说:“怎么管得了那么多。” “一个男人要负责任,不负责任的男人是下等男人。” “要做一个上等人原本是很难的。”她看我一眼。 我想帮助朱明也没有帮助成功,我是一个坏朋友,我也不是一个上等人。 琪琪说:“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有人爱, 越要爱自己。” 她不原谅朱明,我也不原谅朱明。事情隔那么久了,她凭什么还要荒废学业, 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她有什么苦衷? 我老是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她像个小泼皮那么活泼动人,浑身是劲,那令人一 见难忘的好身材,那一头长发,人人都知道她是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她现在成了什 么? 第二天我到了朱明以前住的那房子去看看。朱明当然已经搬走了,有一个孩子 在那里骑脚踏车,门口的树早已成荫,我穿着一件单衣在门口踱步,冬天早已过去 了,第二个冬天快要来了,但是朱明给我的印象永远是冬天,她圆滚滚的身子里在 厚毛衣中,一条长长的围巾。她是适合冬天的。 在这几个月里她搬了好几次家,从宿舍搬出来与唐合住,再搬到这层小房子来, 再搬到西区去。但是西区住满了嬉皮士与黑人,是个很脏乱的地方,她是一个艺术 家,但却还不失是个天真可爱洁净的人,她应该好好的忘记唐,好好的活下去。 她到底有没有忘记唐呢?有还是没有? 她又有没有忘记我呢? 我惆怅的在她门口站了半日,才颓然开车回家。琪琪煮了饭在等我,我们除了 吃饭时间很少见面,谁说吃饭不是最重要的事? 琪琪以前与我无所不谈,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能谈,我总是不能够原谅她那次把 朱明轰出去。她处处都表现得那么超逸,使人难以相信她居然会跟一般的女人一模 一样。她也一般的不能容物容人。 如果我知道她经不起考验,我根本不会考验她,把朱明带回去受窘干什么? 或许她爱我。但她从来不说,从未表现给我知道。我益发感觉我是她的附属。 琪琪,只要对我笑一笑,不要太骄傲,只要转过头来笑一笑,告诉我你是爱我 的。这么些日子,我们在一起,我渴望的是什么,她应该知道,我赚了钱希望她一 起用,我有快乐希望她一起开心,但是这些日子了,琪琪永远还是她自己,她硬是 用保护膜把她自己围了起来,任何人碰不进去。 琪琪。 她在学校里有朋友,在外面有未婚夫,我们都是点缀她生命的人。朱明不一样, 朱明是乐意去帮助别人发热发光的,可惜的是她竟没有碰到一个好的对象。 朱明呜咽的诉说她失落的爱,她为唐付出太多太多,也许只是为了他不爱她, 她追求着虚无缥缈的感情生活。真正的感情恐怕只是像一般夫妻的生活。妻子拉住 丈夫的心不外是为了饭票,而不是炽热的心。 我必需要停止想念朱明,必需要停止将朱明与琪琪做比较。世界上没有两个人 是一样的。自实验室出来,我开始到处游荡,有时候到酒馆去喝一杯啤酒,有时候 去打弹子,总是不想回家,以前我不是这样的,以前我总是回去看书或是看电视, 陪琪琪说话,但是我怕见到她,我在躲她,我觉得与她在一起没话可说,她是一块 亘古不化的冰。 琪琪是少有的聪明人,她当然感觉到了。 有一天她有意与我谈论这个问题,不过她是不吵架的。她一贯是那么冷静,她 说:“我们的感情日走下坡,如果为了责任问题,我们大可不必继续下去。”她说 得是这么漂亮,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很是震惊,这么严重的事被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我不惯。我问:“你 要解除婚约?” 她说:“你对我的感情已经死了,拖下去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叫我等你复苏?” “我对你的感情死了?凭良心说一句,琪琪,你对我的感情根本没有生存过。” “我们别吵架。”她马上说。 “我也不想吵架,我很明白你是一切讲究优雅的人。” 我想起朱明,她伏在地下,整个人埋在膝盖里,哭得天昏地暗,她可没有介意 出丑,她不觉得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有什么不妥,即使那个人不爱她,她也没觉得什 么不对,她不是那种要面子的人。 -------- 文学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