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最不幸的是这也算人之常情,经历过大灾难的夏荷生已经不会为这等小事愤慨激动 难过。 她看着言太太离去,关上门。 后悔。 周末放了学,到言家去吃饭,同言伯伯下棋,吃伯母做的点心,每次他们都为她备 下小礼物,他们欢欣地等她嫁进去成为一分子。 这样的结局当然幸福。 但后悔又是另外一件事。 荷生的脑海没有这两个字。 中午时分,言诺返来,买了一大叠育婴指南。 他又同房屋经纪联络过,在稍远一个叫爱德华王子镇的小埠,有一幢平房,简直是 建立新家庭最理想的地方。还有,他向校方打听过了,孕妇也可以照常上课。 言诺兴奋地说个不停,一洗过往沉实本色。 “试想想,烈火一出来便会看见……” “不要把烈火牵涉在内。”荷生再三警告他。 言诺只得搭讪地取起一本画册,“育婴秘方,为什么不叫育英秘方,培育英才嘛。” “吉诺,或许我们应该谈论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 “像什么?” “言伯母今早来过。” 言诺放下书册,“我已告诉她,请她不要多管闲事。” “对她来说,这并不是闲事。” “她讲了许多可怕的话吧?” “没有我不能应付的话。” “把摘要告诉我。” “不用了,她肯定会对你重复一遍。” “你何用招呼她?” “伯母也曾招呼过我多次。” “不要记住这件事,下午去看新房子。” “言诺,这是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身无长物。” “我有。” “不可以这样。” “你不接受我帮助,烈先生自会插手,我们断不能坐而不理。” 荷生微笑,“看样子,我始终是个幸运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荷生,你也不必自嘲。” 荷生摇摇头,“我并没有不满意这间小房子,请勿安排我的生活。” “你那犟脾气多时才改!” 荷生说:“我还有一个请求。” “那又是什么?” “回家去,这里住不下客人,你有空来看我即行。” 言诺静下来,过半晌他说:“看样子我的说服力还不如我母亲。” 荷生莞尔,“差远了。” 言诺吁出一口气,“晚上我来看你。” “请你顺带替我寄这封信。” 言诺接过荷生惯用的白信封。 天天一封,风雨无间,再寄一千封,烈火也该出来了。 这封信,一定会落到烈火手中,纵然不拆开,单凭信封,也知道其中意思,内容已 经不重要,也许收信就是烈火的寄托,也许他盼望不再收这样的信。 言诺找个轻松点的题材,“信里都写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荷生不响。 “你放心,他终究会拆开这些信。” 荷生低下头。 “让我替你寄出去,莫使信链断开。” 他披上大衣走了。 言诺说的话总有他的道理。 荷生沉思良久。 没有人会知道,信中内容,有时抄自莎士比亚二十四行诗选。 荷生有点饿,她去做了一份花生酱三文治吃。 这个时候,她真需要言诺这样的朋友。 天黑了,她没有开灯,心头如压着一块大石,花生酱全黏在嘴巴里,要用开水咽下 去。 抽屉里一共有八十二封退信,尚有七封,迟早会抵达她的家门。 门铃响,荷生满以为是言诺,待她洗干净双手,打开大门,看到烈战胜。 荷生站着不动,他一定是得到消息,才来找她。 烈战胜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已经不是一段短时间,像现在,他静静站在门外,凝视 夏荷生。 荷生迟疑一下,挂上笑容,迎烈战胜进来。 客厅只有两张椅子,他挑了其中一张坐下,身材高大的他与小型家具格格不入,双 腿简直没有地方放。 他喝一口荷生给他的咖啡,皱起眉头,他说:“味道似焦米汤。” 荷生道歉。 他纳人正题,“琪园已经装修过,花园与停车场搬了位置,下个月烈云也许会搬回 去住。” “别叫她回琪国,太残忍了。” “琪园届时不再叫琪园,会恢复叫落阳道一号。”他停一停,“荷生,你也回来 吧。” 荷生摇摇头。 烈战胜温和地问:“你为何强迫自己吃苦,你究竟想赎什么罪?” 荷生无言以对。 “荷生,首先我要替你搬一个地方,然后让你考虑清楚,什么时候返回烈宅。” “你没有权摆布我。” “我不是要摆布你,你的胎儿是烈家的人,我有权为他安排比较舒适的生活,相信 你承认他是生命,相信你不会反对。” “我的孩子与烈家无关。” 烈战胜沉默一会儿,“原来如此,”他说,“那么,你能不能接受一个长辈的一点 心意?” “我自己会处理。” “如何?”他很直率地问。 “我会与家母商量。” “她一直以为你已与言诺重修旧好,最新消息:她已将你们祖屋变卖,资金当股份 注入中华料理店,她不打算再回去。” “那更好,我可以名正言顺回店里帮忙。” “这个时候?” 荷生呆着。 “荷生,容我帮助你。” “代价是什么?” 烈战胜微笑,“我并非慈善家,但很多时候,我都不讲条件。” 荷生小心翼翼地说:“烈先生,话是讲明了的好。” 烈战胜不语,夏荷生开始有心机,他不可造次。 荷生问:“你想得到这个婴儿,是不是?” 烈战胜沉着应付,“依血统他是烈家的人,我何用费力争取他。” “但,或许你想把他放进你所设计的人模子里去,自幼训练他成为你理想中的人 物。” 烈战胜答:“很多人都这样培养下一代,你认为有什么不对?” “我只想小小的下一代快乐。” 烈战胜抬起头来,“成功,或许,但快乐,未必。” 夏荷生战栗,他预言了胎胚的命运。 “荷生,上主最公平不过,生在我们家的孩子,拥有的固然不少,但失去的,也太 多。” “我要他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在马槽出生的某人结果成为万世巨星,即使你是孕育他的母亲,你对他命运也无 能为力。”他停下来,笑一笑,“况且,你何尝不是意图把他套进你的模子里去,逼使 他隐姓埋名。” 荷生认为烈战胜说得对,他们两人都过分偏激,可怜的婴儿,生活操纵在专横自私 的成人手中。 天色已经全黑,荷生猛地想起来,“言诺呢,他在哪里?” “我临时差他去见一个客人。” 他把言诺支使开去,好来与她谈判。 “相信你已猜到,他母亲来见过我。” 荷生莞尔,“声泪俱下?” 烈战胜点点头。 “她为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过分担忧。”荷生说。 “是吗,”烈战胜深意地说,“我们不应低估她的预感。” 他一直没有再碰那杯看上去似洗碗水似的咖啡。 他站起来,揉一揉发酸的膝盖,然后说:“准备明天搬家吧。” 荷生微笑,“可以看得出,烈先生,你急需一个接班人。” 烈战胜暗暗吃一惊,不动声色,也不再叮嘱什么,他走了。 言诺仍没出现,烈战胜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荷生翻开育婴指南第一章,字体渐渐模糊,她连忙揉揉眼睛,把忧伤的情绪压下去。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腹内一动,荷生愕然,她从来未曾试有这等奇突的感受,连忙 站起来,吓得退至墙角。 接着腹腔内又似轻轻转动一下,荷生睁大眼睛,她忽然明白了,这是那小小胎胚, 他开始在有限的空间内尝试活动,荷生眼眶中泪水满盈,她缓缓低下头,双手轻轻覆在 腹上,轻轻地说:“你好。” 他似听懂了,蠕动一下,作为回应。 荷生豆大的泪水终于重重滴下,她内心充满欢欣,百多天的疑虑一扫而空,试想想, 她居然曾经考虑不要他! 荷生轻轻挪动身体,缓缓走到椅子前,坐好,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珍贵无比。 电话铃响起,荷生才渐渐回到现实来。 “荷生,我是言诺。” “你在哪里?” 他答:“烈先生有事令我到麻省走一趟。” 荷生一呆,无端端竟差他去到那么远。 “我刚看过烈云,情况令人宽慰,我明天中午可以回来,届时详谈,你可有觉得寂 寞?” “不,我不觉孤独,”荷生说这是实话,“别忘了我们有两个人。” “早点睡。”言诺笑了。 这个时候,荷生忽然发觉,她耳畔持续已久的嗡嗡声忽然之间完全消失,她可以清 晰地听到钟声嘀嗒,她吁出一口气,这是不是从头开始的征象? 她斜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夏太太来电找女儿。 “三刻钟的车程而已,荷生,你应该多来看我。” “我正忙,也许要搬家。” “荷生,能正式结婚,还是正式结婚的好。” 荷生觉得母亲的声音遥远,陌生,语气与论调与她此刻的生活处境格格不入,宛如 太空舱内航天人员与地面通话似的。 荷生不敢把真相告诉母亲,怕老式人受刺激,但又不能想象在明年初夏某一日,突 然拔一个电话给她说:“妈妈,你已荣升外婆。” 荷生问母亲:“你的新生活如何?” “过得去,忙得不得了,流汗流得非常畅快。” “好!” “有空同言诺一起来,记得了。” 荷生如释重负,抹一抹额角的汗。 她轻轻说:“那是你外婆,将来会疼你。” 她住厨房调制麦片,抬头在窗外看去,发觉观点角度与前一日的她有太大的分别。 她开始有较长远的计划;孩子出生之后,她会带着他去投靠母亲,自力更生,把他 养大。 最近身受的一连串苦难,都似被这一股欣喜淹没。 中午时分,烈战胜来接她,“荷生,新居已经完全准备好。” “烈先生,我们在这里很开心。” “至少来看看我的一番好意。” 荷生拉住他,“言诺几时回来?” “他今天还有事办。” 荷生看着烈战胜,即时明白,他是不想言诺在一旁影响她的决定。 “好的,我去看一看即返。” 那所平房宽敞舒适,设备齐全,其中两间睡房作纯白色设计,堆满各式婴儿玩具用 品,有些箱盒尚未拆开。 荷生表示极之欣赏。 烈战胜问:“你仍有犹疑?” “我在想,中国人说的英雄莫论出身,不知是否有理。” “这便是他的出身。” “烈先生,你像是忘记,他是我的孩子。” 烈战胜似有一丝恼怒,但一闪即过,他若无其事地吩咐:“把锁匙交给夏小姐。” “烈先生,我不能接受。” 他取过荷生的手袋,打开,把锁匙放进去。 荷生怕他下不了台,打算过两日才把锁匙归还。 烈战胜建议,“我们一起午餐如何。” “我已经约了人。” 荷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让烈战胜知道,他行动也许太过激进。 他只得退一步说:“我送你回去。” 门阶上有青苔,荷生走得小心翼翼,正在这个时候,有人伸出一只手来扶她。 荷生抬起头,好一个意外之喜,“言诺,你回来了。” 烈战胜的意外程度并不下于荷生,他十分错愕,没想到言诺会擅自返来。 “烈先生,下午那个会,我已交给史提芬赵。” 烈战胜问他:“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声音中怒意可闻。 言诺一怔,“我来接荷生。” “我不记得叫你来过这里,荷生可以坐我的车子。” 荷生连忙说:“是我叫言诺来的,我一早约了他。” 她没想到烈战胜会同言诺起冲突,急急挡在两个人当中。 她接着说:“言诺,我们走吧。” 她拉着他的手上车。 车子驶离之后,荷生才笑笑说:“恐怕要害你被老板责骂了。” 言诺看她一眼,“你开玩笑,刚才那件事已经足够令我丢掉工作。” 荷生意外,“那么严重?” 言诺点点头。 “那你不该造次。” “我不放心你。” “言诺,”荷生实在无法不感动,“我可以照顾自己。” “烈火不这么想。” “对,他叫我与你结婚,你可知道比这更加荒谬的建议?” “他知道他可以信任我。” 荷生忽然笑起来,“你们并不要我,你们要的只是我的孩子。” 言诺不出声。 “我关心烈云,请把她的事告诉我。” “她认得我,还问我,荷生姐在何处?” “言诺,我想跟她通话。” “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只记得人,不记得事。” 是的,荷生黯然地笑,烈云连快乐王子的燕子都记得。 “还有,烈先生不是轻易接受拒绝的人。” 这是言诺第一次谈到烈战胜的真面目,荷生静待他说得更多。 “烈先生有非常强烈的占有欲,成功本身便是不停占有,知足的人往往止于某处, 极难出人头地,烈战胜对事业对家人都要百分之百控制,他从来不会鼓励烈火与烈云努 力事业,可见一斑,他的爱与恨,同样炽热。” 他的子女也像极了他。 第二天,荷生出去找工作。 她看到图书馆里贴出招请临时工的广告已有一段时间。 荷生一出现,管理员如释重负,“这是一份闷坏人的工作,希望你会做得久。”以 往他们每星期换人。 把破损的书页补起来,每小时的酬劳是十五元。 工作的环境倒是十分清静优美,不久,工作人员习惯这个面貌清秀的东方少妇默默 坐在一个角落努力操作。 言诺来看过她,并且玩笑地说:“别心急,做得太快,你会失业。” 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荷生的爱侣。 荷生问:“烈先生有无责备你?” 言诺侧着头想一想,“没有。”好像有某种预感。 荷生答:“那好,请你代我把这串锁匙还给他,我不打算搬到那所房子里去。” 言诺不语,他仿佛有点担心,“据我所知,他不会在此刻放弃。” 言诺说得很对,过两日,荷生抵达图书馆的时候,看到烈战胜坐在她的位子上。 “早。”荷生说。 “你是乘公共车来的?” “不,我步行,可以省一点。” 烈战胜震惊地问:“你以为我会任你过这种生活?” 荷生坐下来,握住烈战胜的手,“烈先生,你一直待我至好,一直给我自由,请不 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对我的关怀。”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 荷生正欲用最简单的言语解释她要独立的意愿,烈战胜却已经问她:“是受了言诺 的影响吧,他一直在等机会。” “不,不是他,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一直以为你与他已一早没有纠葛。” 荷生按住烈战胜,“听我说,这与言诺完全无关,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你也已经 默许我。” “现在情况不一样,荷生,把婴儿给我,你可以走到天涯海角。” 荷生不置信地看着烈战胜,她终于见到他专横的一面。 “我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任何人。” “我不是任何人,我也不会任由你带着孩子嫁到言家。” “我不想再说下去,烈先生,我要开始工作。” 烈战胜在盛怒中站起来,一手把桌上一大叠硬皮书扫到地上,静寂的图书馆中发出 震天的忽喇喇一声巨响。 他说:“我不会就此罢手!” 众人转过头来错愕地张望。 烈战胜已大步踏出,他身上大衣扬起,如一件张牙舞爪的巨氅,充满逼力威胁感觉, 他卷出大堂,大力拍上门。 荷生受了震荡,她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胎动,她连忙说:“没有事,别怕。” 工作人员前来问候:“你不要紧吧!” 荷生摇摇头。 她慢慢蹲下,把书本逐一拾起。 荷生见过他炮制出来的人版,烈家三兄妹是最好的榜样,她怀疑在他屋檐下难以有 真正快乐的人存在。 这种不快会得互相传染,荷生后悔态度太过强硬。 那天晚上,言诺来看她,一进门,他便说:“荷生,我有事与你商量。” 荷生奇道:“我也正想说这句话。” “那么你先讲好了。” “不,言诺,你请先。” “荷生,烈先生要派我做一件事。” 荷生心一跳,“那是一件什么样古怪的事?” “他要我护送烈云返家。” “可是烈云尚在接受治疗。” “荷生,你想到些什么,不妨与我直说。” “我想到许多许多,很远很远,我像是忽然开窍,以前所不明白的细节,此刻一一 解了开来。” 言诺脸色凝重。 “言诺,你试想一想,陈珊女士怎么会让烈云返回琪园,她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带出 来。” 言诺抬起头,沉吟良久,“烈先生说,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荷生说:“这不算,我们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言诺托住头,“那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要你暂时离开此地。” 言诺笑起来,“我不懂,谁会施调虎离山之计?” 荷生看着言诺,“你不妨猜一猜。” 言诺终于说:“荷生,那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 “是吗,吉诺,在你心底下,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这样怀疑过?” 言诺不出声。 “他一直有个想法,我系受你唆摆,正如他一直以为,烈云受着烈风摆布一样。” 言诺站起来,“荷生,你想得太多了。” 荷生说:“他并不容许前面有障碍存在,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清除异己的时候,连 带牺牲了烈火与烈云。” 言诺说:“我相信烈先生出自好意。” 荷生叹一口气,他自幼尊敬烈战胜,他信任他,也是人之常情。 若今日图书馆一幕没有发生,荷生不会这样烦恼,在烈战胜的逼力下,她很自然要 作出抗拒反应。 “烈先生现在要我听令于他。” 言诺在狭小的客厅踱步,“他至少应该知道,夏荷生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 “真可惜,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荷生笑。 “荷生,你需要休息,在图书馆里,先挑童话故事修补,此刻你不适宜看推理侦探 小说。” 荷生问:“你会不会去?” 吉诺考虑,“我会先了解一下真相。” 荷生把言诺送到门口。 言诺转头问:“医生有没有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荷生微笑,“重要吗?” “女婴多可爱。” 荷生一直维持着那个笑容。 言诺一走,她便关熄灯火。 她知道有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因为她身份特殊,因为她知道得太多。 自从认识烈火那一天开始,她就有这个感觉,现在证实并非因她多心。 言诺第二天一早就拨电话到麻省陈女士公馆。 他要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才能作出行动,以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烈战胜。 他接到的指示是要在第二天下午抵达麻省陈府,自陈珊手中接走烈云,回家旅程已 经安排好。 陈宅的电话很快接通。 言诺要求陈珊女士说话。 那边的管家却道:“陈女士出了门。” “她什么时候离开?” “你是哪一位?” “我是烈战胜先生助手。” “陈女士出门就是为着到纽约与烈先生会合,许是班机延误?”对方说:“你们可 以查一查。” 言诺乘机问:“烈云小姐可好?” “她情况一如以前。” “谢谢你。” 言诺轻轻放下电话。 陈珊根本不在家,怎么会有人肯把烈云交给他。 荷生起码已经猜对了一半。 假如他依着指示准时抵达,必需留在当地,等烈云的母亲回来,那可能是一天,或 许是两天之后的事。 烈战胜为何要调走他? 言诺深觉讶异。 当初,让他过来陪着夏荷生,也是烈战胜的主意。 彼时他已不在乎这个外人,他甚至不介意制造机会让她与旧男友重修旧好。 现在,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烈战胜前后判若两人。 言诺看着时间,荷生在这上下应该抵达图书馆。 他猜想得不错。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