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噩讯飞来 钻出林,眼前展开一片旷野。 他们不能在山林中窜走了,所有的精力都快耗尽啦!得节省一些精力,设法逃 入城把信息传了。 满地枯草,两里外的小村庄如在眼前。汗水快要流尽,口中的白沫粘性愈来愈 强,再没水补充,肚子里可能会喷出火来了。 无可选择地奔入旷野,奔向对面的小村。 男杀手跌跌撞撞走在前面,突然腿一软,几乎摔倒,吃力地拨剑出鞘。 “放……放我们……一马……”伸出的剑不住抖动,叫声像某处地方漏了气。 女杀手的左手,勉强挟住了一把柳叶飞刀。 “你……你要赶……赶尽杀……杀绝吗?”女杀手也吃力地叫。 “我曾经接到滁州张老哥送来的消息,你们杀绝了他看家的十三个苦命长工。” 枯草中升起曹世奇天神似的身影,一字一吐字字震耳,“杀手行业的行规,是 杀掉事主,除非在场有人插手搏命,不然决不可滥杀无辜。事主张老哥已经认命逃 避你们,你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他的长工佃户,那些人都是穷苦的可怜虫,你们竟 然能下毒手屠杀他们。天原谅你们,我不。”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这是不负责任的陈腔滥调理由。”曹世奇一步步逼近,“我拒绝接受。” “咱们的确是身不由已……”男杀手哀叫。 “呸!挺起你的脊梁来。”曹世奇沉叱,“你是一个玩命的杀手,你必须保持 一个杀手玩命者的尊严,发射你的暗器,冲上来,保持你杀手的豪气和风骨。” 一声大吼,男杀手挺剑冲刺,左手先掷出一枚双锋扁针,有勇气将生死置于度 外了。 曹世奇屹立如山,右手一抄接住扁针,信手一拂回敬。左手一伸,食、中两指 挟住了刺来的剑尖,一抖手,剑飞腾如轮,打落了女杀手所发的柳叶飞刀。 双锋扁针贯入男杀手的印堂,身体向曹世奇猛撞,被曹世奇伸手一拔,侧摔出 丈外抽搐,压倒了一大片枯草,挣扎渐止。 双锋扁针长有六寸,没入印堂必定贯脑。 唯一的女杀手的左手,另换了一把单刃的八寸飞刀。 这种飞刀只能翻腾飞行,不易控制在目标前掉转刀尖,使用的人必须有丰富的 经验和技巧,好处是必要时可用来近身搏斗。 她是反握刀式的握刀法,行刺时最有力的握刀式,手一抬,刀尖便到了咽喉下 方。 曹世奇七闪即至,抓住了她握刀的手,及时制止她自杀,再两掌劈松了她的双 臂关节。 “我要口供。”曹世奇没收了刀,把她拖翻,“不招,你将死得很惨很惨。我 要知道买动你们的神龙密谍,目下藏身在何处,再就是你们的院主,在何处发号施 令,我要找她。” “你休……想,你……”她挣扎着尖叫。 “你会招的,我知道你们有一种药,一种可令人丧失意志吐露真情的药。而且 我也另有要你招供的妙方。” 曹世奇开始剥除她的皮袄搜身。 南京的人口已接近百万,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每天过往的流动人口,也有数万 之众,要在这里寻踪觅迹,真有在大海里捞针的感觉。 十年前,曹世奇在燕子矶,打了汉府的八家将,抽了三郡主几耳光。结果,汉 府出动了私养的三千虎贲、神龙密谍、皇亲国戚的家将护卫,动员上万人手,大索 城内外,捉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结果,白费工夫,南京城内外,最少也有十万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如果能利用众多的城狐社鼠,掌握三教九流层社会人士,包括车船店脚牙,以 及官府地方的龙蛇豪霸,查起来效率要高得多。 神龙密谍在南京实力仍在,神通广大,舍得花钱,威迫利诱各种手段齐下,真 有能力动员许多牛鬼蛇神,展开空前浩大的搜索行动。 天罗院的四个杀手首着先鞭,查出曹世奇的下落,甚至与曹世奇碰了头。 可是,消息没能传回。 取得了口供,曹世奇展开凶狠猛烈的报复行动。 要想行动自如,必须首先剪爪除牙,割除耳目,才能无阴无滞直捣中枢。 南京附近的牛鬼蛇神,就是爪牙耳目,神龙密谍的奥援,必须先行清除。 江宁县江宁镇的大豪八方土地魏元魁,就是南京水陆码头的第一号龙蛇,出动 了好几百蛇鼠,遍搜每一可以潜藏的角落,打听一个叫曹世奇的年轻人的下落。 先后有几十个姓曹的年轻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有些人从此失踪,有些押进 了中山王府东花园,也从此下落不明。 八方土地的大宅,位于镇口江宁巡检司衙门左近,与巡检司的巡检、巡捕、捕 快,甚至轮役的丁勇,都有相当的交情。 交通官府,是大豪大霸们最拿手的壮大自己手段,交通不了官府,永远也成不 了举足轻重的大豪大霸。 这天二更将尽,他从城里匆匆返家,随行有八名打手,前两名在前开道,大踏 步进了镇口。 罡风凛冽,寒气袭人,全镇灯火全无,人都躲在屋子里避寒。连巡检司衙门前 的灯笼,也不再点燃了,街上冷冷清清,家家门窗紧闭。 向街左的巡检司衙门瞥了一眼,他心中纳闷,怎么外门是闭上的?难道天气冷, 巡捕不再外出巡查,更夫不再打更? 巡捕更夫偷懒,那不关他的事,懒得多想,带了打手大踏步离去。 如果他好奇进去察看,定可发现十余名值夜的巡捕,全被人弄昏,囚禁在监禁 临时犯人的囚牢内。 连五进的大宅占地甚广,他也养了不少人,一妻四妾,婢仆一大群。 十几个仆人将他迎入,打手们各回跨院居所,仆人返回南房歇息,迎接主人进 院的事,由内院的婢仆负责,各有职司,内外分明。 两名小厮两名仆妇,掌了两盏灯笼在前领路,虽则院廊另悬有长明灯笼。 内堂门开启,他昂然踏入,猛然心生警兆,手一动,便拔出皮袍内的匕首。 门又大又沉重,是如何开启的?堂内没有人,门不可能自启,分明有人从里面 拉开的,人呢? 倏然转头回顾,怪事,小厮仆妇四人都不见。 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浑身毛发森立。 第一个念头便是赶快退出,把外院的打手召来。可是,外面既然有人无声无息 弄走了小厮仆妇,他如果退出,结果如何? 稍一迟疑,退的机会消逝。 “堂上坐,这里你仍然是主人。”里面传出洪钟似的嗓音,吓了他一大跳。 定神察看,这才发觉堂上的主客座交椅内,坐着一个身材修长,有一双神光湛 湛的大眼,坐得四平八稳,神态悠闲。 堂分堂上堂下,灯光明亮。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面貌毫无印象。 “你是谁?喧宾夺主?”他踏上堂,匕首随时皆可能攻出或掷出。 他是见过世百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武功了得,凭一双手打出一番惊世局面, 一个年轻人吓不倒他,他的胆气逐渐提升。 “你坐。”年轻人指指主人的坐椅,“你找我,所以我来了。” 他的胆气又提升了几分,因为他看出年轻人赤手空拳。 “我找你?我不认识你,”他不坐,直欺近至年轻人面前,“你居然敢闯上我 的门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该死!” “你不认识我,但确在找我。” “你……” “曹世奇,那就是我。” 他惊得跳起来,像是见了鬼。 神龙密谍花银子请他调查曹世奇,要他捉活的。神龙密谍高手如云,人才济济, 如果能对付得了曹世奇,还用得着花重金再由官府出面和他打交道,由他率领牛鬼 蛇神对付?再笨的人,也知道是神龙密谍也对付不了的可怕人物。 他凭人手众多取胜,也不敢不与神龙密谍合作。但曹世奇出其不意出现在他家 中,他哪能不心中发寒?这时召集打手,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怒吼,左手先来一记现龙劈空掌,在八尺外攻向半躺在交椅内,不可能立 即起身的曹世奇,身随掌进,右手匕首幻化为闪电倏然吐出。 劈空掌力突然一汇而散,匕首远在尺外,便被曹世奇飞一脚扫得抛出两丈外, 五指欲裂。 眼一花,大拳头砰一声击中他的左颊,如受千斤巨锤狠撞,口鼻鲜血迸流。 他运起功来浑身坚韧,可以反震外力,但却禁不起这一拳头。接着丹田挨了一 脚,立即气消功散,手脚用不上劲,仰面便倒。 “毙了你,你的爪牙得另行推选大爷了。”曹世奇站在一旁,像天神般俯视着 他,“但我不杀你,我要扭断你的手脚,破了你的气血三门,让你躺在床上,下令 指挥你的爪牙和我玩命。我会吹砍瓜切菜似的,把他们杀得血流成河,让他们一大 群孤儿寡妇,找你这位大爷替他们作主,你躺在床上也休想安逸。” “你不能怪我!”他虚脱地大叫,“老天爷!你知道有多少来头大的人,用各 种手段压迫我替他们卖命?我能拒绝吗?” “你也不能怪我,这是你这种人,追求权势利益,所必须冒的风险。” “我认了,你毙了我吧!”他绝望地说,“成王败寇,都是命定了的。起落盛 衰,在我这种人来说,小事一件,生死等闲。你就冲江湖道义份上,给我个痛快! 不怨你,是我命该如此。” “好,冲江湖道义,我给你一次机会。”曹世奇拖起他,往交椅上一推,把他 推坐在交椅内,“我制了你的丹田穴,在任脉动了手脚,百日内才能复原,不会耗 脉损穴。这样,你应该有借口装病推诿了。” “你……你不杀我?” “杀你干甚么?你我无冤无仇。” “那我……” “不管你用任何手段,指使你的爪牙敷衍拖拉,不许认真妨碍我的行动,你该 懂如何敷衍塞南的运用。如果不,我会再来,我会把你的爪牙杀是天天做噩梦,每 天你都得派人收尸。到处放火,毁掉你所有的江湖行业。阁下,希望咱们不要再见。” 再踢了他一脚,转身要走。 “请留步。”他挣扎着站起叫。 “干甚么?”曹世奇转身问。 “我保证……” “算了,我不要求任何人保证甚么。”曹世奇打断他的话,“人在江湖,身不 由已。人在世间活得很辛苦,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要活下去。生死关头的保证是靠不 住的,情势会迫使保证变质走样,没有保证,反而活得心安。” “好,你是条明理的好汉,虽然我对你毫无所知,你知道山东来了些甚么人吗?” “我知道,三郡主朱天凤。目下坐镇中山王府的东花园,男女随从一大堆,这 个小母夜叉,你对应该不陌生,南京人谁不把她看成毒蛇猛兽?中山王府的两位小 王爷,怕她怕得要死。所以,我原谅你身不由已。” “你和她……” “那是我和她的事。” “她要将你化骨扬灰。” “那是一定的,十年前,我在燕子矶,痛打她的八家将,掴了她几耳光,那时 她就出动上万人马,要捉我化骨扬灰了。” “哎呀!你就是那位轰动京城的少年?”他骇然惊呼,这才明白被打是不冤。 那时的南京是京师,所以叫京城。八方土地十余年前,便是京城的大豪大霸, 所发生的大小事故,他一清二楚,对那位被诅咒为夜叉的小三郡主,当然不陌生。 那时的曹世奇,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把汉府大名鼎鼎的八家将,打 得落花流水。目下已是二十余岁的青年,武功必已登峰造极,他的身手,那挡得住 曹世奇三拳两脚? “没错,那不是我。早些天在京师附近,我又把她的神龙密谍杀得落花流水, 所以她更痛恨我了,她很可能想捉住我活吃我的心肝。” “你是不是有个女伴?” “女伴?没有呀!” “江湖新秀女杰幻剑飞仙尚绿云,不是你的女伴?” “哦!她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她在京都和我联手,痛宰神龙密谍,事后分道 扬镳,谁也不知日后是否相见有期呢!” 提起幻剑飞仙,他蓦然心动,话说得轻松,心中却波涛澎湃。要说他没有思念, 那是违心之论。 接着,联想到天罗院主绿衣使者,面貌有点与幻剑飞仙相似,只是年长些而已。 那天在琅琊山,天罗院主唤起他对幻剑飞仙的思念。 不祥的感觉突然撼动着他,八方土地怎知道幻剑飞仙的事? “三郡主前天派了十个人,其中有那两个混蛋哼哈二将,过江走凤阳,出毫县 入河南,赶往彰德府接人,接幻剑飞仙。”“甚么?不可能。”曹世奇心中一跳, “我送她送到开封才分手的,她往西进关中。彰德府在开封的北面河对岸,我们就 是经过彰德下开封的,她怎么可能回头北上?开玩笑?” “唷!你送女朋友送得够远呢!”八方土地怪笑。 “去你的!少给我胡说八道。笑甚么?小心我打破你的头。”“好,不笑不笑。” 八方土地没把当敌人,神气地坐下,“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三叔利用军 书传报,直接传给山东和南京,到了她手中,她便派亲信往彰德接人。据可靠的消 息,传报上的确提及人犯是幻剑飞仙尚绿云。” “这……这……” “她三叔在彰德,也不是好东西。” “她三叔是赵简王,开府彰德。” “开封目下的周王,是她的堂祖叔。河南府的伊王,是她的堂叔。这两个王, 都不是好玩意儿。我相信三郡主这个鬼女人,在你们走后,一定派人传信给她的三 叔、祖叔、堂叔,指名捉拿你们解送山东或南京。老天爷!幻剑飞仙独自走河南道 入关,你居然很放心?” “这。。。”曹世奇脸色发白。 “她与她的三叔赵王最亲,赵王与她老爹汉王同样野心勃勃,阴养死士,必定 派人与开封河南两王联手行动,得手后人也必定押往彰德,所以三郡主派人前往押 解。老弟,你怎办?”“哎呀!” “请相信我的消息正确,我有人在中山王府卧底。”“天杀的!这鬼女人,我 要她的命。”曹世奇跳起来怒叫。 “你现在去杀她,也救不了幻剑飞仙。中山王府东花园,目下甲士如云,楼阁 亭台星罗棋布,就算你有三头六臂杀得进去,也找不到她给她一剑。” “他娘的!我必须让她知道我在南京,她就会全力坐镇对付我,不会再派人前 往彰德策应了。”曹世奇往外走,在堂口转头挥手示意,“谢啦!后会有期。” “好险!”八方土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欣然笑了。 五更初,水西门内秦淮河北岸大街,有名的胡家大院,后园的一栋楼房内,楼 廊上的承尘下,有个朦胧的人影,像蝙蝠一样贴在边缘下。 那时,秦淮河远没形成繁华风月区,风月区水西门外大街。靠近水西门一带, 仅沿岸泊了一些小代步船,夜间鬼影俱无。 沿大街北行,百余步外便是有名的朝天宫。沿北岸小街向东行,可到贡院(夫 子庙)。 胡家大院人丁稀少,胡大老爷已经被迫北迁京师,丢下偌大的家业,交由几个 穷亲友照料。没落的大家,毫不引人注意,连燕子也弃巢不顾了,正所谓昔日王谢 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燕子不筑巢在破败家的屋沿下。 五更天,不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光,何况在京城禁地,天一亮,想脱身就难了。 楼上有了动静,有人起床活动了。 读书人为了求取功名,三更灯火五更鸡苦读,希望能金榜题名博得一官半职, 十分辛苦。 其实,有志练武的人更苦,同样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天天打熬累得要死,而所得却是微不足道,既不能求取功名,又不能日进斗金。靠 武功混口食,还得在刀山剑海中用性命相搏。 唯一的好处是身体健康,急难时活的机会要多一点。 但是,最强健最剽悍的人,急难时也可能死得最快;勇敢的人死的机会,也比 懦夫多。 楼上的人,开始练功了。依现场估计,应该属于内功,练气。如果练筋骨,必 须到楼下的院子里伸拳踢腿,才有地方施展,楼上只能练静的功夫。 楼上的厅堂空间相当广阔,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门窗都关得密不透风, 外面罡风虎虎,寒气彻骨,里面的人练功极勤,五更初就离开暖被窝。 一声轻响,一扇门窗掀起,寒风一涌而入,里面传出风动器物的声音。窗扇随 即闭上了,里面一静。 一声娇啸传出,楼下有了动静。 “甚么人?”女性的嗓音阴森刺耳。 “老相好来找你叙旧,你用阴煞掌欢迎,骂是亲打是爱,我乐歪了!”男人流 里流气的话不堪入耳,会把正经的女人气歪。 “该死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快过年啦!讨债的债主。”又是一声气爆, 有木制的家具碎裂了。 “到底是谁?” “曹世奇。” “你死吧!”“还早呢!”拳掌着肉声暴起,劲气汹涌如浪涛。 梯口脚步声急促,有不少人向上飞奔。没有人掌灯,楼上楼下漆黑一片,谁也 弄不清是敌是友,反正先上去再说。 轰然一声大震,有木质重物向下砸,叫喊声表示有不少人被砸中下滚。 一阵大乱,终于有人大胆地点燃一盏灯笼。 楼上一塌胡涂,家具凌落。女主人不在,也不见入侵的人,人去楼空,有三扇 窗门破了,罡风满楼。 攻击快速猛烈,撤走宛若绝尘;这是杀手必具的条件。动手时行迅雷一击,不 管成功或失败,逃走必须比任何人都快,这是杀手行业的金科玉律。 上次在琅琊山醉翁亭,余院主一击失败,立即见机逃离现场,逃走的速度十分 惊人。 这次,她的速度似乎更快,黑夜中交手,她仍然对付不了曹世奇,机警地毁窗 急遁,跳落院子不进入房舍躲藏,穿院墙反往外逃,去势比脱兔惊鹿快三倍。 曹世奇为了阻止楼下的人冲上,用家具砸击涌上的人,等发觉余院主乘机毁窗 遁走,已慢了一步,追下院子,余院主的身影已飞越院墙走了。 “这泼妇好机警。”他心中暗暗喝彩。 胡家大院房舍甚多,但全是空屋,没有人居住,里面发生任何事故,街坊邻舍 皆不可能知道,可以放心大胆穷搜,在内躲藏相当危险。 往外逃,确是好办法。天快亮了,勤快的人该上街干活啦!在街上追逐,必定 引起骚乱。他不能追了,乖乖离去。 依常情与余院主逃走的方向估计,极可能逃向中山王府的东花园,相距十几条 街,片刻可到。他在南京现身的消息传出,目的便达到了。 去闯东花园,真需超人勇气。 中山王府徐家的人,在南京受到普遍的尊敬,口碑极佳,他不能前往闹事。只 要三郡主不离开徐家,他就不便前往骚扰。 一早,侦骑满城厢,一群群高手,分别赶往栖霞镇。 八方土地不愧称老江湖,经验与见识皆高人一等。他对三郡主的了解,就比曹 世奇深得多。 幻剑飞仙的被捉前因后果,几乎被八方土地完全料中了。 他说他在中山王府有人卧底,其实是中山王府几个人,成为他这个地头龙的弟 兄,参予了城狐社鼠的混世行列。 天下各重要府州,皆有藩王坐镇,这些藩王,都是三郡主的至亲。她只要派人 到各地王府要求甚么,几乎有求必应。 真定府拦截钦差失败,所带的家将密谍伤亡惨重,无法继续留下拦截上京登基 的太子,一切努力成空,她把一切失败的惨痛责任,皆归咎于曹世奇与幻剑飞仙两 人身上,在撒离真定之前,便已利用军方的邮传网,将致送各地藩王的书信,以传 报名义传送出去了。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创下了历代皇朝中,控制最严最彻底,最像“家”天下的 皇朝,他把所有的子孙,除了一个人当皇帝之外,全分派到各地当藩王、郡主、镇 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传三四代之后,几乎全国每一座城,皆有他朱家的龙子龙孙开府坐镇了。每一 代当皇帝的人,儿子一律是藩王(亲王),封藩在最大的府州,拥有三卫军马,称 为护卫,所属州县都听他的。 全国都是他朱家的人当权,谁还敢抢夺朱家的江山? 军邮的传递,通常用快传,各地驿站不分日夜,随时有备妥的驿马或快船,无 条件供信使使用。 曹世奇与幻剑飞仙到达彰德开封,赵王府与周王府,便已接到三郡主传送的书 信了。只是来不及布置,让他俩平平安安离境。 幻剑飞仙继续西行,一头栽进前面河南府伊王,后面开封周王的天罗地网里。 彰德的赵王,与三郡主是亲叔侄,因此囚犯没在开封逗留,押赴彰德赵府囚禁。 是三郡主指名要的人,三郡主已经到南京去了。 赵王其实与乃兄汉王面不和心也不和,不愿意派人将囚犯押往山东汉府,也不 愿派人冒风险至南京讨好侄女。 先传出书信,要三郡主在中途接人。他的人不到南京,以免被南镇抚司(锦衣 卫南京的衙门)查出他私自派官兵到南京,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其实,他与乃兄汉王,同样有图谋不轨的行动被查明有据,多次受到惩罚,两 人都有被革除三护卫的前科。 幻剑飞仙是江湖女侠,这消息瞒不了江湖人士,也就引起江湖朋友的关注。有 些激于义愤的人,设法发掘出幻剑飞仙与王府结怨的内情。 真定王室阴谋的内情被发掘出来了,侠义道的公愤最为激烈。幻剑飞仙不是违 法犯纪被捕的,她是王室阴谋的受害人。 胆气够不怕死的亡命,走险采取向赵府的人骚扰行动,名义上是打抱不平,骨 子里却是向龙子龙孙的强权挑战。 世间本来就有一些人,具有天生的反叛性格,一有机会,就本性流露,不顾后 果。好在这种人为数不多,各地藩王也屯有足够的力量应付挑战。 赵府的密探,已经得到消息,听到将有人铤而走险的风声,但不以为意,小丑 跳梁,何足虑哉?当然,密探们也知道,这些有意挑战的亡命,并非真想抢救幻剑 飞仙,这位江湖女杰,还没有让亡命们拼死相救的份量,用意只在向王室强权挑战, 发泄心中的不满,表现反抗的意识,以及表现英雄气概而已。 打抱不平,本来就是武朋友的劣根之一,看不顺眼就拔刀子动拳头,流血五步 在所不惜。 旧雨楼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