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绝大阵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无双剑客是有心人,精明机警自诩举世无双。 他的两个拜兄,更是机诈的老狐狸,快要变成江湖人精的阴险邪道恶魔,三个 臭皮匠可胜诸葛亮,经过两三天的留意观察探索,终于查出三郡主的下落。 这天傍晚时分,天气彻骨奇寒,天宇中彤云密布,将有风雪的前兆,小镇天一 黑就家家闭户,所有的门灯都不再悬挂,全镇黑沉沉罕见有人在外走动。 他像个孤魂野鬼,从大街折入镇北的一条小巷,劈面碰上五个挟了包裹的人, 匆匆向西面的小巷急走,打扮像是本镇的镇民。 他知道这些的底细,急走两步劈面拦住了。 “你们不是摘星手的人吗?”他沉声问。 这句话问得不成文法含义模糊,但听的还不至于误事。 “原来是石大人。”领先的人语含讽刺,“是呀!我们本来奉长上所差,在镇 上亮相招摇的。” “对,怎么你们要走?” “是呀!上面交代下来,任务已经顺利达成,责任已了,咱们奉命撤走,这里 没有我们的事了。” “胡说八道!”无双剑客冒火大叫,“你们达成了什么任务?狗屁!要等的人 还没现身呢!是我负责直接下令给摘星手的,没得到我的允许,你们怎敢擅自作主 撤走?大胆!” “咦!你……”那人吃一惊。 “摘星手目下在何处?” “在城里。”那人大感不安,“长上派来传口信的人刚走,说是已得到你们的 人允许。长上在淮东村,与你们要找的人照了面,如计将这里的消息传出,责任已 了,所以……” “混蛋!他敢违抗我的意思擅自作主?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淮东村,碰上我们 要找的人经过情形。而且事情不曾了结之前,你们的人也不许离开,多一些可用的 人手,也多一分实力。” “去把摘星手找来。” “老天爷,他在城里……” 天已黑,往来一次将近三十里,何况夜间不能出入城关,如何去找? “必须派人去找,从通济门的水门泅水出入。”无双剑客声色俱厉地说,“你 们赶快把已撤走的人追回来,天亮以前必须各回原位,我要追究这件事责任谁属, 看摘星手到底在玩弄什么玄虚。” “好吧!在下遵办。”那人无可奈何地应允,当然知道不应允会有些什么严重 后果。 “赶快进行,哼!”无双剑客凶狠地说,“摘星手来了,要他立即向我报到。” “遵命。” 对方表现得顺从合作,无双剑客的怒火无法烧旺,哼了一声,大踏步离去。 五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走,要回到原来借住的住宅。 走了半条小街,又被四个满身酒气的汉子拦住了,一问经过,随即打发他们自 行返回住处。这四位快醉了的仁兄,也返回落脚处所。 全镇明暗间都有人走动,可知必定昼夜都有人担任眼线,陌生人进入,很难逃 过眼线的监视。 四个快醉了的人,返回小镇的寄居民宅,民宅的客院留守的人有两个,六个人 沏了一壶茶,一面聊天一面用浓茶解酒。 “依我看,石参赞未免有点跋扈。”一双醉眼通红的中年大汉,说出盘问摘星 手五爪牙的经过,用略带不满的口吻说,“他并不是这里的全权司令人。”另一个 大汉也乘机出怨言:“咱们确是被他呼来喝去累惨了,每件事他都大惊小怪,似乎 每件事都严重,跟着这种人办事,不累死也会得胃气痛。三郡主办事精明,怎么找 这种人来撑大旗?我觉得……” “你们都给我闭嘴!”坐在上首的中年人不悦地沉喝,“咱们在南京的人,一 个个都自命不凡,才真的飞扬跋扈,似乎都对石参赞不满。” “本来就是呀!”醉眼通红的中年人,明显地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这表示你们都是些狗屁,目光如豆不知利害的混球。”中年人骂起人来了。 “你……” “不论是打江山或者争名利,专靠某些人是成不了事的。”中年人用权威性的 口吻说,“你想坐轿子,须得有人抬轿。楚霸王一代盖世之雄,手下也有八千江东 子弟兵。” “葛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老实话,你最好听得进耳。”中年人冷笑,“在王公贵戚间游说,至军卫 策反,咱们这些人有大用,事实上咱们也成就斐然,但只有一些王公贵戚和少数官 兵参与,成得了事吗?” “这……” “当年姚大法师手创飞龙密谍,遍布各地的谍员,十之九不是好路数,把各地 的民心士气捣得稀烂,连打开金川门迎接大军的人,也是飞龙密谍所收买的南京地 方龙蛇,所以飞龙在天大计得以顺利成功。石参赞任积神龙谍队两年,你知道他在 大河以北,替咱们用威迫利诱手段,网罗了多少人才?那些江湖龙蛇,控制地方势 力的能力,比咱们强一百倍,接应大军清除阻力,这些龙蛇比咱们有用多多。” “我……我并不否认他的成就……”醉眼通红的人尴尬地期期艾艾。 “你们不能因为他对付不了姓曹的人,便对他产生轻视和不信任。事实证明, 咱们南京和凤阳地区的人,包括三郡主身边的猛将谋士,根本不配和姓曹的周旋。 姓曹的紧盯着石参赞穷追猛打,就是有远见的上策,因为他知道真正对他具有威胁 的人是石参赞。石参赞第一步棋,便是进一步利用南京的地方龙蛇,的确发挥了阻 止对方自由活动的威力,这是咱们南京地区的人,决难办到的成就,如果没有石参 赞主持大局,咱们不知还能不能在南京立足呢!石参赞的问题,出在他身边无人可 用。而咱们南京两地区的人,却又少见识,办事阳奉阴违,不愿受他指挥。三郡主 似乎也不信任他,他施展不开。诸位,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好日子不多了,弄不好 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树倒猢狲散。” 先前脸上有不满表情的人,就得脸有愧色,深感不安。 葛大人分析情势,还真有一针见血洞烛明察的见解。 无双剑客从京都追逐杜琴小姑娘南下,只带了三十余名京都地区的亲信,结果 遭逢一连串他无法控制的变局,数千里迢迢抵达南京,他的心腹几乎死伤殆尽,终 至无人可用。 而南京凤阳两地区的神龙密谍们,几乎全是一些骄兵悍将,都是神龙谍队的老 人,对京都来的参赞年轻有为深具反感,经常不服调动,阳奉阴违,办起事来拖泥 带水,不愿诚心合作。 无双剑客不断地被追杀,也增加这些老人的轻视和不信任,这与排外性有关, 不足以为奇。 三郡主是主事人,也对无双剑客甚感失望,所策划的计谋也令无双剑客莫测高 深,无法直接参与策划,即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没有发挥的机会。 出动了众多的人手,有各方牛鬼蛇神参与搜索,谁也无法查出曹世奇的踪迹, 偌大的南京城,要找一个不为人所知,神出鬼没的人物,谈何容易? 唯一能吸引曹世奇,以保持接触的人,是无双剑客,可惜无双剑客无力反击周 旋。 一旦对某个人的表现感到失望,便不会加以重用了。 三郡主对无双剑客感到失望,便另辟蹊径另找去援,她必须找到能够对付曹世 奇的人,不再重视无双剑客。 但无双剑客还有可利用的剩余价值,这就是她把无双剑客调来高桥镇的目的。 无双剑客是唯一可以引曹世奇来的人,而且也是往昔唯一能和曹世奇匹敌的人。 无双剑客怎知道三郡主的打算?三郡主不论武功和机智,都比他高明一两分, 而且是他的主人。 南京和凤阳地区的密谍们,几乎全是三郡主的心腹,是一直跟随三郡主的忠心 爪牙,当然一切都听三郡主的命令行事。其中虽然有些人了解情势失控并非好现象, 想支持无双剑客也力不从心。 这位葛大人,就是了解情势者之一,所以替无双剑客分辩叫屈,却无法进一步 加以协助。 镇中心民宅相错,街巷窄小盘曲。 尤其是镇北一带,似乎更为杂乱无章,有些地方居然是死巷子,失风被追的倒 楣小偷,逃进去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无双剑客是有心人,白天曾经像贼一样踩盘子观察地形,知道街巷的格局,晚 间应该不会走错,但他像蹑鼠的猎潜入一条小巷,便心中疑云大起。 白天分明是可通另一条街的小巷子,怎么变成了死巷?迎面是一堵风火墙,墙 后是一家大宅的西院墙,可以看到墙檐,更远些就是黑沉沉的楼房。 “难道我走错了地方?”他满腹狐疑自问。 当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江湖对曾经侦察过的地方,不可能弄错,这种错 误不会发生在老江湖身上,除非昏了头。 他不得不退走,另找要走的路。 从右侧不远处另一条小巷进入,这条小巷本来是预选的退路。还好,一切顺利。 二更起更,沿途鬼影俱无。 小巷向右弯,前面出现他要进入的目标。 那是一栋五进院的楼房,是本镇颇有名气的陈家大宅,占地甚广,前后是街, 左右有巷。 他本来选择从二进院的西跨院进入,现在却到了第四进的侧院,略用目光搜索, 便悄然跃登厢房的瓦面,挫身伏行,滑溜如蛇。 宅内他不曾踩探,必须十分小心,轻灵地跳落小院子,潜伏在一座花台下察看 形势。 没有灯光,不见人影,所有的房舍皆门窗紧闭,黑沉沉像是死宅。 看清进路,他快速地窜入一座月洞门。 “咦!”他不由自主地低叫了一声,隐伏在一处墙根下,几乎摔倒,伏下时发 出身躯着地声。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连一个手脚稍为利落的鼠窃,也不会身躯重心不稳失 足跌倒。 是一种颇为陌生的晕眩感,使他控制身躯的意志力发生变化。 眼前的景物,呈现朦胧的浮动现象,即使凝神察看,也看不真切。 “不……好……”他警觉地低叫。 浑身一软,他突然失去知觉。 同一期间,炼真宫三十余名老道,在二进大殿替施主做法事,大殿中灯火通明, 香烟缭绕,令人难解的咒语声远传殿外,明白表示今晚不禁止香客逗留。至少,施 主们的家属可以自由出入。 事实上,这几天不但往来的香客增加许多,寄住的施主也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无双剑客几个人,安顿在大施主才能住的上等静室,外面附有小客堂,果然被 心月狐料中,他被调入炼真宫。 两个老道在小客堂,陪翻天鹞子四个密谍高层人士,沏一壶好茶谈天说地,宾 主之间态度似乎并不怎么融洽,因为逐渐谈及正题。 无双剑客共有十二个人进驻,他是首脑,明白表示被安顿在这里十分不愿意, 因此不愿与老道们周旋,一切事务与应酬,皆交由老大翻天鹞子处理,极少与宫中 的老道接触。 正题牵涉到双方的权利,当然融洽不了。 “贫道不得不再三强调。”那位自称贫道的道虚,用权威性的口吻说,“不论 发生任何事故,你们都必须留在静室,不可外出参与,以免枉送性命。天绝大阵发 动,连虫蚁也难逃大劫,只有诸位所居住的静室内是安全的,出室一步生死自行负 责。” “哦!天绝大阵真有这么厉害?”翻天鹞子居然不生气,阴森的笑意说明他的 心情令人难测。 “贫道心中明白,你们一些武功盖世的武林名人,对玄门道术存疑轻视,其实 深怀戒心。”道虚的话,自负的神情流露无遗,“诸位如果不信,可从窗缝观看外 面的变化,便可以看到天绝大阵的威力,就是大罗金仙闯入,也将被炼化为火灭烟 消且无骸可寻的尘埃。” “真对付得了姓曹的?” “毫无疑问,除非他不曾踏入炼真宫半步。”道虚信心十足,“他会闯来的, 闯来一定死。” “既然你们胜算在握,为何要我们这些人住进来?要我们看热闹,表示你们了 不起,是吗?” “呵呵……”道虚傲然怪笑,“你们是夏夜中旷野的灯火,捕鸟人的鸟媒,没 有你们住进来,就捉不到虫捕不了鸟啦!你们中是引他来的几种保证之一,其他的 保证也可以发挥引他来的作用。这个人本宫的人对他一无所知,不能主动去找他, 所以必须将他引来,你们是能引他来的最佳保证。” “呵呵!如果他并没上当闯来呢?过了好几天啦!你们这种守株待兔的妙计, 一点也不妙!”翻天鹞子的话讽刺味十足,“我们不找他,反而割断与他保持接触。” “呵呵……你们似乎觉得输得不够惨。”道虚也不甘示弱讽刺反击,“劳师动 众逞匹夫之勇,所以你们永远是输家。” “在下……” “好了,贫道不想在输赢上争论。”道虚及时阻止翻天鹞子反脸生气,“石大 人真该和敝宫主坦诚商谈的,请转告贫道的诚意,可否请他至丹室与敝宫主洽商?” “他睡了。”翻天鹞子一口回绝老道的邀请,“这几天他心情不愉快,连三郡 主他也不愿相见呢!哦!看来今晚仍然白等了,寻混蛋可能已经看到你们的布置, 一反往昔,大胆深入突袭的惯技,有计划地让你们等得心中焦躁,以后再行致命一 击。” “我们不会焦躁疏忽。” “是吗?”翻天鹞子阴笑。 “我们以静制动,怎会焦躁疏忽?” “你们能天天如此严防布阵吗?” “这……”道虚一愣,脸色骤变。 “能支持得了多久?一月?一年?” 全宫动员,外围更有外请的人戒备,十天半月人都累死了,哪能支持一月一年? “只有千日作贼,哪能千日防贼?”另一位密谍也乘机讽刺,“三郡主不可能 在南京久留,我们更不可能替炼真宫长期护法,你们不怕他日后到贵宫撒野?我算 是服了你。” “你在说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一定死。”道虚口气自负,态度令人反感,“而 且本宫有充分的实力,没有人敢到炼真宫撒野。炼真宫不想招惹是非,但决为怕事。 一旦必须面对是非,所用的手段将比雷霆更具威力。” “但愿如此。”翻天鹞子不想扩大冲突,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施主似乎有不信的意思。”道虚却无意罢手,“要不要试试?” “怎么试?”翻天鹞子气往上冲。 “三更起更,施主出去走动走动就知道了。”道虚狞笑,“有言在先,出去后 的生死责任自行负责。” “你放心,咱们这些人,都是玩命的好汉,一言一行,生死荣辱一肩挑,所有 的举动皆自行负责,送了命决不会怨天尤人。” “那就好。” 话不投机,两老道傲然地告辞走了。 送走了两老道,翻天鹞子脸色十分难看。 “朱兄,长上如果在三更返回,会不会有危险?”一名密谍不安地低声问。 主事人无双剑客不是已经睡了,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炼真宫。听道虚法师 的口气,三更起便禁止有人在外走动,走动的人必将此发阵势,生死责任自负。无 双剑客如果不在起更之前返回,可能会有危险。 “屁的危险。”翻天鹞子爆发似的叫吼,“这杂毛吹牛吹得离了谱,你真相信 那种夸大的狂妄狗屁话?” “我问你,如果让我们对付炼真宫,你用何种手段可以摧毁这小小宫观?” “这……太容易了。”密谍冷冷一笑。 “如何容易?” “派三二十个人,四面八方放火,出来一个杀一个,暗器弓箭齐飞。” “所以,老道的话实在令人受不了。” “但曹小狗人手少,也不敢明火执仗行凶。朱兄,似乎老道胜算相当高,也难 怪他们吹牛,先行布阵,冒失地闯入的人,肯定会凶多吉少。长上对道术所知有限, 希望他能早些回来免生意外。” “你不必为长上担心,他应付得了。三郡主会道术,玄女坛的人会道术,道行 相当高,长上也毫无所惧,决不如你所想的所知有限。” “但愿如此。” 密谍仿翻天鹞子说这句话的口吻,居然神似,只是带有无奈的意味。而翻天鹞 子向老道所说的这句话,却含有嘲弄讽刺的意思。 无双剑客悠然醒来,一阵醉人的幽香,令他精神一振,猛然挺身坐起。 他脸上出现惊讶的神情,虎目中却阴芒明灭不定。 这是一间华丽的堂,幽香阵阵,从所有的摆设估计,该是属于爱美的大户千金 居室,也就是俗称闺房或绣房。 华丽的雕花大床有蝉帐锦被,坐具是锦礅而不用凳,房中共有两座隐火式取暖 用火盆,房中温暖,寒气全消。 他真有福气,被摆放在床口的长春凳上,衣裤鞋袜是完整的,腰间的剑和百宝 囊也都还在。 挺身坐起时,他便发觉体内有异了,用劲力不从心,手脚有点不听指挥了。 他心中雪亮,如不是经脉某一段被制住了,或者体内有异物控制了气血的脉动, 难怪衣履齐全兵刃仍在,他想激烈活动也无能为力。 灯光明亮,共有三座四柱式的名贵灯台,十二枝大烛,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有意思。”他喃喃自语,缓缓将双脚从凳移至地面,略一试腿劲,果然双腿 有点僵硬不听神意主宰,确是被有效地制住了。 房门悄然而开,踱入一位千娇百媚的年轻少女,房中温暖,房外也可能寒气不 浓,少女穿的像是不耐寒的春衫,曲线玲珑引人遐思。 “这里是璇宫呢,抑或是瑶台?”他居然毫无所惧,笑吟吟用赞美的口吻说, “要不就是刘阮入天台……” 少女一双秋水明眸,不瞬地凝视着他,美丽的面庞涌现似笑非笑的线条,神色 倒是相当友好,至少没流露出敌意。 “你不要摆出风流潇洒的嘴脸逞能。”少女打断他的话,声如银铃悦耳极了, “我完全知道你的底细,彼此心照不宣。” “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底细,也知道我是以本来面目和你相见的。”他的笑更增 两分挑逗女性的魔力,人才本就出众,“可是,在下对你却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可否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我姓陈,小名素珍。其他,无可奉告。” “好吧!就算姑娘是陈素珍,其他我不需要知道,也无法着手去查。陈姑娘, 你这里是……” “你来有何贵干?” “找三郡主。”他坦然说,用不着隐瞒来意。 “她是你的主人,你一个人偷偷侦查她的行动,委实令人首先便想到背叛两个 字,你能说出这种犯忌的理由吗?” “首先你得明白,我与三郡主之间,主从的关系必须厘清,我并非她汉王府的 部属。” 他感到久站有点力乏,在一具锦礅落坐,“在江湖,我有我应有的地位,我愿 追随她打江山,目的就是追求更高的权势。姑娘冰雪聪明,不需我饶舌多加解释。” “对,你的坦率我十分佩服,我对你有相当的了解,所以你才能受到优待。石 兄,能不能把你的打算告诉我?” 陈素珍等于是明白告诉他,对他有十分好感。 “我的打算,是要知道三郡主的打算。” “真的呀?”陈素珍笑问,笑容暖昧。 “姑娘应该知道,三郡主就是权势峰巅的化身。”他脸皮有尴尬的神情,暴露 了心中的秘密。 “我知道,至少你可以做仪宾有望,一旦成功,甚至可望升为附马。通济门袁 侯爷的公主府,永安公主本来是郡主,袁侯爷是仪宾,靖难之变燕兵南下,永乐帝 夺得江山,郡主升为公主,袁侯爷也名正言顺升为驸马。三郡主升为公主,是早晚 间的事。” “那得等她老爹,从山东安乐州的王府,改坐京师的紫禁城龙座才算数,所以 她全力以赴。” “所以你帮助她争取。” “对,权势是没有峰巅的,愈高愈好,所以形容某些人志比天高,我不知天到 底有多高,但我知道我所追求的是什么。” “我也知道。” “也许你我是同一类型的人,所以我觉得你我有投契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 我发觉三郡主的行动,与我所追求的目标有了冲突,她的行动不符合我的利益,必 须查出原因才放心,你觉得我的行为成了背叛?” 无双剑客人才无双,有意讨好这个神秘的美丽少女,不着痕迹地加以赞美,用 心地博取少女的欢心,充分地发挥他的男性魅力,获得预期的功效。陈素珍脸上愉 快的表情,便显示他的努力有了收效。 生死关头,他必须用尽手段自救。 “石兄,不要深入追查,好吗?”陈姑娘笑问,有恳求的意味。 “这……”他很难立即答应陈姑娘的要求。 “她也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争取成功,虽则手段有点不符合你的利益。但我可 以保证并不会伤害你大目标的追求,阶段性的手段使用,维持不了多久的,短期间 就会有变化,问题在于你是否看得开啊!” “什么意思?我愚鲁,听不懂啊!” “你能循蛛丝马迹找到此地来,证明你已经得到某些线索,听到某些风声,准 确地掌握了纲领,十分了不起,我不用再瞒你。三郡主为了除去曹世奇,不得不倚 仗某个人相助,双方合作的条件并不复杂,各须付出必要的代价,事后互不相识, 没有任何干连,非常简单,大可不必深入探究。石兄,也难怪她出些下策,曹世奇 一日不除,她的工作一日展不开。” “咦!原来如此。这个人是丹霞宫主?” “不是。” “炼真宫祖师堂后秘密,那位假三郡主是你们的人了?” “是的,是我的师姐。我曾经与曹世奇打过交道,这个人实在厉害难缠。本来 我觉得三郡主这么做,实在不值得,未免太过糟蹋自己。现在我反而觉得,她毕竟 还有远见,采取了正确的行动和手段,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帮助她除去这个姓曹的。” “我……” “你的确不是姓曹的敌手。我贴身用四枚绿虹断魂针两次攻击,居然全部落空 了。他闪躲的身法匪夷所思,钻桌而遁毫不脸红。这种能屈能伸,什么都不怕的玩 命行家,你这种站在明处的英雄人物,几乎已注定了是输家。休怪我直言,我不是 一个善于掩饰的人。” “谢谢你的忠告,我知道我对付不了这姓曹的。我想,我也不该责备三郡主另 找支援的。哦!陈姑娘,这个人,与你……” “是我的长辈。”陈素珍坦然地说,“我们有充足的人手,更有绝对占优势的 地利,这里是我这位长辈的秘密内宫,我负责外层警卫。你进入我的防卫区,第一 关你就没能闯过。” “厉害。”他淡淡一笑,不进一步点破被擒的奥秘。 其实他心中有数,跳落小院子,便嗅入一种可令神智渐失的异物,发觉有异已 来不及自救了。 “你要我替你通报吗?” “不必了。”他摇头苦笑,“她有权处理自己的事,我凭什么横加干预?天下 何处无芳草?我不能太过自私把看到禁脔。我可以走了吗?” “你现在不便返回炼真宫,何不在这里做我的贵宾?”陈姑娘嫣然一笑,媚态 横生,“这是我的闺房,外面罡风沏骨奇寒,何不秉烛品茗度此寒夜?” “好哇!先谢谢你啦!”他心中狂喜,求之不得,“恐怕你赶都赶我不走呢! 你的香闺简直可以比美璇宫仙境。” “璇宫瑶台谁也不曾见过,至少我觉得住得相当惬意。人活着如果太苦,那是 苟活,不把自己当人看,活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衣食住行,都是第一流的 享受。给你!” 纤手一伸,白嫩的掌心有一颗浅朱色大丹丸。 他不取丹,一把将纤手握住,笑吟吟拉至面前,用舌将丹丸舔入口中。 “你……”陈素珍红云上颊,被他的手、他的舌,挑逗得失去矜持。 轻轻一挽,暖玉温香抱满怀。 丹丸是解药,他成为入幕之宾而非贵宾。 旧雨楼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