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狼牙啸风 午后不久,无双剑客出现在陈姑娘的香闺里。 陈素珍是很小心的,她一直就防范无双剑客潜入太真迷宫窥探,所以另觅香闺, 远离陈家以策安全。 事实上无双剑客并不死心,等候机会一探太真迷宫的奥秘,虽则他答应陈姑娘 不再打进入太真迷宫的主意,也答应三郡主不计较道全法师的事。 善后的事与他无关,不需他处理,死的不是他的人,他乐得清闲。 经过极为满足的激情,两人并躺在床上,余韵依在,缠绵地相拥,直至真正云 散雨收,才相依偎不再绵绵情语,话锋转向当前的现实情势。 “这个姓曹的混蛋实在厉害,而且恶毒凶残,天地不容。”无双剑客情欲已获 得满足,便想到英雄事业所遭逢的挫折,“他竟然用这种绝子绝孙的手段来对付我 们,任何残毒的魔道人物,也比不上他恶毒。素珍,昨晚你在太真迷宫相当幸运, 损失不大吧?” “也许是天意吧!昨晚我家的人,都闻警赶往炼真宫火场应变,家中没有几个 人,所以才让他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被他轻易走掉,实在可惜。”陈姑娘的 口气,似乎不想承认失败,“这恶贼确也精明机警,只在屋顶上来去如风,就是不 跳下屋,下屋他一定死。” “哦!太真迷宫比炼真宫更凶险?” “那是一定的,这是我家的根基呀!” “曹小狗如果也用火攻……” “不会的,他毕竟不是没有人性的凶魔,用火药石灰恫吓,就表示做不出伤害 镇民的绝事。” “你家的人都迁出了,不打算修缮过年?” “来不及啦!现在雇工人也雇不到,屋顶损坏并无大碍,太真迷宫仍是完整的。” “你是说,你二叔仍然在太真迷宫,其他的人迁出,是避免曹小狗……不,是 让曹小狗以为你们家,已经是不设防之地了。” “是原因之一,他就会费心机搜寻三郡主,早晚会一不小心,搜入天罗地网送 命。” “是吗?小宝贝,是你二叔这样说的?”无双剑客轻拧那仍有汗影的红馥馥的 嫩嫩脸蛋,“或者是他教你这样说的?” “你……” “你们那点鬼门道,以为我弄不清,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三郡主也在迷 宫,迷宫仍是天罗地网,让曹小狗毫无戒心闯进去,是吗?” “你不信?” “当然不信,镇上其他地方,能吸引曹小狗的注意?又有哪一处住宅,可以布 天罗地网?曹小狗精明得很,一定会对陈家空宅生疑,太过精明也就疑心甚大,必 定到你们陈家踩探虚实求证。” “你不是想进迷宫见识见识吗?” “这……本来有点想……” “既然你不信,心中又想去,稍后我带你走一趟,岂不就明白了?” “真的?”无双剑客正中下怀,求之不得,“一言为定,起来穿衣裙,我们走。” “急什么?三郡主又不在,你……” “小妖怪,别扯上三郡主好不好?有了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你才是男人的心目 中,愿意用生命争取的女人中的女人,哦!宝贝儿……” 一阵荡笑,两人缠成一团,暂时把前往太真迷宫的事丢开。 劝曹世奇前往高桥镇调查的五个人,离开福山村秣陵居,有说有笑出村西至京 都的大道,表示他们要进城。 行走间,不时扭头回头,留意是否有尾随的人。 远出半里地,看前后无人,突然往路右的凋林一穿,穿林越野往福山村的北面 绕走。 前面已可看到村舍的屋顶,他们毫无顾忌穿越果林前面的一处枯草地,向光秃 秃叶已落尽的果林急走,果林里面百十步就是村北的民宅。 果林下的枯草叶中,突然升起五个村夫打扮的人,不同的是不戴帽,裹头巾把 口鼻也缠住,仅露出一双眼睛,粗布青大袄的尾,露出刀鞘或剑鞘。 “算算你们该从这里绕回来,果然回来了。”站中间那位蒙面村夫声震耳膜, 缓缓拉开袄襟,拨出一把光可见人的狭锋单刀,“来得好,把衣内的匕首拨出来, 碰你们的运气吧!” “混蛋!你们是什么人?”那位生了朝天鼻大汉厉声问,取出衣内的匕首, “你们好大的胆子。”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够了。”村夫五个人同时扬刀逼进,“你们南京地 区的重要干员,在下都认识,只是时机未至,让你们逍遥法外而已,现在我要口供。” “咦!你……” “接刀!”刀气骤发,雷电迸射。 “撤!”那位称老哥的人急叫,首先倒纵两丈。 长笑震耳,两则草丛中人影暴起,两面一抄,堵住了后路。 共有高高矮矮七个人,用的不是刀而是剑,每个人的身法皆灵活万分,三两闪 便近身扑上了。 有如进了网的鱼,十二把刀剑向内汇聚。 知已而不知彼,胜算有限,曹世奇不了解昨晚雷霆攻击之后,对方的一切动态 和行动。 他的确认为昨晚的惊天动地大胆攻击,必定造成对手重大伤亡,精神崩溃,不 敢再和他拼命,将逃回城中找地方藏匿,尔后再召集人手和他决战。 的确被他发现有些聘雇人员,离开高桥镇逃亡,曾经弄到两个活口,概略知道 高桥镇情势的变化。 比方说,三郡主和无双剑客仍然健在,丹霞宫主与道全法师毛发未伤;道全法 师的陈家大宅,已人去楼空。 至于三郡主那些人,今后的去向和打算,逃亡的人毫无所知,所以,他认为三 郡主那些劫后余生的人,必定逃入城找地方藏匿,很可能重新返回中山王府托庇。 那位仁兄的消息半真半假,也让他觉得在福山村等候逃匿的人,的确是大傻瓜, 判断错误,对方并无逃匿的打算,而且仍具有和他一拼的实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离开福山村,他不再理会尾随跟踪的人,离开道路越野飞掠而走,宛若星跳丸 掷,有把握扔脱跟踪的人,奔向他藏身的淮东村准备行动。 冬季昼短夜长,再加上天宇中彤云密布,大风雪可能在年关之前光临大地,因 此申牌时分,已经像是入夜时光,昏昏暗暗,夜之将至,小街巷中人迹将绝。 小市镇与村落的人,作息活动相差不远,早睡早起关门歇息,夜不举灯省些灯 油,罕见有人在外游荡是正常的事。 无双剑客孤零零地到心月狐的住处,不曾举手叩门,门已经开了,令他诧异的 是,启门的不是宅主人,而是心月狐,似乎算定他会来。 “进来吧!”心月狐亲热地拉了他往里拖。 小镇小街上的房舍,通常没有大院子,院门也就是大门,进了门便是堂屋,里 面进数却相当多,每一进都有小院子,或者稍小的天井。 宅主人似乎已经歇息了,只有心月狐一个人占据了堂屋,一灯荧然,冷冷清清。 心月狐挽了他在右侧茶几的交椅坐下,茶几上有茶具,像老朋友般替他斟上一 杯热茶。 在并列的交椅坐下相陪,神色热络中略现紧张。 “谢谢。”他接过茶道谢,“你像是知道我要来。” 心月狐怕他,不得不敷衍他,他心知肚明,这种情感的发展本来就不正常。 自从知道心月狐无意和他上床之后,他知道进一不挑逗不会有结果,也就及时 收敛,除了偶或笑谑之外,稍获手眼温存便心满意足,因此情谊反而稍增,减少了 敌意。 “你在街上走来走去,走累了至少需要喝杯茶呀!”心月狐俏巧地说,话中有 调侃的弦外之间,“嘻嘻……累不累……?” “确是想找你计杯热茶暖暖身子。”他脸一红,“你真是一个善体人意的可人 儿,居然躲在屋子里也知道我的心意,我真的服了你。” “别回避我的话。”心月狐察看他的气色,“你在陈家出入了几次?” “这……三次。”他迟疑地说。 “怎么一回事?”心月狐追问。 “这……” “告诉我,好吗?我知道的是,三郡主仍在陈家。陈家被曹小狗破坏了不少屋 顶,但楼下仍可居住,冬天少下雨,屋顶破并不影响楼下住宿。三郡主既然仍留在 陈家,你进进出出,垂头丧气像游魂,有理由吗?” “三郡主不在呀!所以我才进进出出。” “真的?” “骗你做什么?”他硬着头皮说谎。 “我们是朋友,说谎我知道。” “也许我被人耍了。”他叹了一口气,心月狐看穿了他,只好实说:“我确是 好奇,想深入所谓艳窟一窥奥秘,真的不知道三郡主是否在内,不得其门而入。” “我抱歉,是我劝使你一探奥秘的。”心月狐由衷地说,“你这样明里登门求 见,有用吗?” “不瞒你说,我有了女人。”他又叹了一口气,“据她说,她是道全法师的晚 辈,是真是假,我还没弄清,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女人,也很难缠。” “会不会是艳窟里的女人?那些女人也可以算是老道的晚辈呀!” “应该不是,她主持外围警戒,活动自由,可以在外另辟居室,据我所知艳窟 的女人,进去就不出来了,出来的一定是尸体。” “唔!我明白了,是她邀你到陈家。” “是的,她和我第一次进去,里面的人说道全法师不在,她留下等候处理自己 的事,要我稍后再来。因为她不能让外客久留,我只好走。 第二次,里面的人说,她已经去找道全法师,还没回来。第三次去,里面的人 说正在布置,要我天黑后再来。该死!似乎有某些地方不对,她……” “老天爷!”心月狐悚然地叫。 “怎么啦?” “你在陈家三进三出。” “是呀!” “镇上人人知道,陈家的家眷,已经迁出在镇上其他宅院安顿了,陈家只留下 三五个老仆照料。” “对呀!” “如果你是炼真宫的仇敌,或者是道全法师的死对头,你会置之不理,不再前 往踩探查证吗?” “这……” “你相信曹小狗就此罢手不来踩探?” “哎呀!” “石兄,你是唯一可以引起曹小狗注意的人,你在街上走来走去,在陈家进进 出出……” “她娘的!”他跳起来。 “你还要去吗?” “这……” “除非你愿意成为他们布阵的人,愿意在为冒险引诱曹小狗入阵的媒子。不要 去,石兄。” “天杀的狗男女,我真被他们耍了。”他咬牙切齿,“曹小狗不来便罢,来了 见到我,十之八九会一下子把我炸上天,媒子是死得最快最先的人,我得走。” “到何处去?” “你这里容不下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我进城去逛秦淮河,那里容得下 任何男人……” “石兄……” 他匆匆夺门而走,出门前突然转身,抱住心月狐,在心月狐的粉脸上亲了一吻, 手一松飞步离去。 夜间视界不明,在镇上追逐搏斗,到外都可以藏匿躲闪,进攻的武器派不上用 场。 曹世奇不再携带进攻的标枪和铁弹,穿了夜行衣,腰间加了一条攀绳用的飞爪 链索,剑系在背上,利落的轻装利于活动。 午后不久,他曾经扮成镇民,大胆潜入小心踩探。 高桥镇是往来大道中的镇市,大冷天根本不需易容,只略为化装改变外形,便 可往来自如,不会有人出面盘查,更不可能派人封锁断路搜身抓人。 二更将尽,他神不知鬼不觉接近了陈家。 陈家位于镇中心,四周有小街巷,民宅一排排围绕,从任何方向都可以接近。 心月狐说的不错,无双剑客是唯一可以引起曹世奇注意的人。 早些天在中山王府各处花园的追逐,皆以无双剑客为目标,大胆泼野地穷追猛 打,把无双剑客追得魂飞胆落几遭不测。 无双剑客在陈家出出入入,表示陈家表面上已迁出逃避灾祸,暗中仍是潜匿的 中枢,主事人利用废屋做安全的庇护所。 隐伏在邻屋的屋顶,向暗沉沉的楼房林立的陈家,留心观察动静,看不出有人 居住,看不出有人居住的征兆。 他曾经在陈家骚扰,对房舍的格局小有印象。 “虚则实之,你骗不了我,你躲不住的。”他向黑暗的起伏房舍喃喃自语, “剪除你这个能干的爪牙,三郡主就必须和我亲自了断了。” 三郡主神出鬼没飘忽不定,一直就避免和他照面决战,只有无双剑客公然带爪 牙露面,督促南京的牛鬼蛇神和他周旋。 所以在表面上和实质上,都是无双剑客在撑大旗,扮演搜杀他的主将,三郡主 只是躲在暗处牵线指挥大局,不屑和他动刀动剑。 他并非无意与三郡主生死相拼,而是根本掌握不住三郡主的正确动向。 三郡主驻驾在高桥镇已无疑问,但到底住在何处,他毫无把握查证,甚至疑心 这鬼女人根本不在炼真宫。 还真被他料中了,昨晚三郡主不在炼真宫。 连无双剑客也不知道主人三郡主在何处,他怎能像神仙一样知道这鬼女人的下 落? 心月狐是具有神通,精于料敌分析情势,善于打听判断正确的狐仙,也不知道 三郡主正确的下落。 侦查片刻,他悄然飘落,像是鬼现形,出现在陈家的一座楼房墙根下。 经过五六座大小院子,从破屋顶降下,共搜索了四座楼房,一无所见。 每座楼房内部的房舍,皆窗加钉门加重锁,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他为了破锁 就费了不少手脚,在各处摸索,有如在深海里捞针。 已经穿透了大宅的中心,三更将尽,仍然毫无所见,确是一座丢弃的空屋。 他有点泄气,判断错误白费工夫。 “他娘的!这混蛋故意把我引来嘲弄我。”他心中暗骂,倚在一根廊柱旁,用 目光搜索前面的大院子。 门外廊广阔,石阶五级,大门有三座,中门的巨大门环,用铁链扣住,加上一 把大将军锁把守。 他在沉思,要不要破门而入,或者从楼上的屋顶降下,从上面往下搜。 看这座楼的格局,像是重要的建筑,巨大宏丽,两层楼却有三重檐。下层高有 两丈余,可知厅堂的格局与规模可观,不愧称巨室之家。 正打算接近左厅门,准备破门而入。 这种巨大沉重的厅门,里面的两根闩一定不小,也一定加了巨大而粗的方木门 栓,禁受得起千斤重物撞击,破门不是易事。 刚想迈步,突觉脚下一软,身形不稳,几乎失足跌下石阶。 向下一伏蓦地虚影流转,气流波动,人影已杳。 砰然的沉闷爆炸声响声起,四面八方绿焰飞腾,喷爆出阵阵青烟灰雾,似乎整 座大院子,埋设了上百具爆管。 两座厅门先行开启,然后有人启锁,中门大开。 宏大的厅堂暗沉沉,是藏身的好地方,对方显然主动开门揖盗,请入侵的人登 堂入室。 大院子无立足之地,青烟灰雾必定隐有奇毒,入侵的人势必入厅躲藏,别无选 择。 最后寂然无声,毫无动静。 青烟灰雾因四面被房屋所包围,风势无法将烟雾吹散,仅在大院了流动翻腾, 飞散的数量不多。 也许,入侵的人死了或昏迷了。 久久,烟雾大散。 院了栽有花树,有假山与小型亭台。 江南宅院深处的大院子,与北地大宅的格局不同,要复杂得多,到处都有隐身 的地方,本来就是供内眷嬉戏的所在,取代了后花园的地位,有些人家甚至建有小 荷池架上小桥,别有天地。 久久,门廊上出现一个人影。 “人没进来。”这人的语间带有鬼气,“一定还在院子的某处地方,派人搜寻。” 这人几乎失去人的形象,像是一个黑色的圆柱,浑身黑,上端形成小圆柱,看 不见头和手脚,当然看不见五官。 原来是一个罩或袋形的黑布制成的掩体,人藏在里面完全失去了人形,也就可 随时变形。 院两侧的房舍,灰黑色的影出现。 前面那栋楼房,有人点燃了第一支火把,然后是第二支……要用火把搜寻了。 当曹世奇在大楼前现身时,陈家传出只有自己人才了解的信号声,呜呜咽咽有 如鬼哭,声虽不高,但低沉的声浪可以传至远方。 安顿在各外民宅的人,开始纷纷外出,以陈家大院为中心飞赶,每人都携有兵 刃暗器。 有些人沿小街小巷飞奔,有些人干脆从屋顶飞檐走壁飞越,以便及早赶到陈家, 反正全镇鬼影俱无,谁也不知道有人从屋顶经过。 更没有人知道屋顶早就有人潜伏,大冷天屋顶罡风刺骨,滋味真不好受,任何 生物也不会逗留。 小街小巷的角落暗影中,也有不少人潜伏,封锁了通向陈家的通路,有耐心地 像伺鼠的猫。 警号传出,住在镇上的人,必须立即赶往陈家,彻底封锁外围,完全阴绝所有 的经路,严格要求不许入侵的人突围逃走。 三个黑影从屋上掠走,跃过一条小街。 这里的街道窄小,宽仅丈余,店铺的大门对面开,其实与小巷差不多,不同的 是,小巷没有店铺。 飞跃丈余空间,即使破瓦也概不负责。 三个人毫无顾忌一跃而过,却没有留意前面房舍的屋脊后,爬伏前两个人,占 住屋脊的两端,上身略抬,一声弦响,劲矢破空似流星。 相距仅两丈余,箭到似穿鱼,穿重甲也挡不住近距离的一箭,箭透体尽羽而没。 箭手的技术棒极了,劲道更是超一流的力士,第一支箭离弦,第二支箭已出袋 搭上了弓,连珠箭立即破空找上第二个人,熟练得令人拍案叫绝。 第一个中箭人身形一顿,第二个人身上已出现劲矢。 “呃……”第一第二个人,同时仰面便倒。 两箭手虎跳而起,及时拖住向下滑的人,设法将人稳住在瓦面,先一弓把将人 的脑袋打破,不留活口。 右方三五十步的小街屋顶,也有人摔倒,隐隐可听到弦鸣,原来那一带也有箭 手埋伏。 由小街小巷走的人,运气似乎更差,在毫无提防之下,根本不知道侧方的暗影 中有人潜伏相候,暗器先发,人再随暗器扑出,毫不迟疑加上一刀或一剑,尽快把 人送入枉死城。 潜藏在镇上的人,数量并不多。 炼真宫化为火海,死伤极为惨重,礼聘来对付曹世奇的人,也死了一些,其他 的人一看风声不对,已脚底抹油溜走了一半,目下能派用场的人,总数决不多于一 百人。 似乎在屋顶与小街埋伏的人,数量要多上一倍。 闻警赴援的人中,没有心月狐七仙女,没有无双剑客三兄弟,连他手下死剩的 几个也不在内。 在数都难逃,至少今晚他们不在数。 火把愈来愈多,足有三十支以上,逐渐分为两支火把一组,由三方向厅门慢慢 搜进,花圃、亭台、树上树下、偏僻角落…… 黑色的怪物身后,人也愈来愈多,全是打扮怪异,似鬼似怪相貌狰狞的人。 以这种庞大的气势,对付一个入侵的人,注定了胜家,太过分了。 一声震天长啸划空而至,四面八方的屋顶人影纷现。 几乎在同一瞬间,百余支狼牙破空而下,弓弦狂鸣,箭下如雨,以举火把的人 为第一批目标。 对面屋顶上的箭手,第一批箭雨射向厅前廊的人,可是,慢了一刹那。 长啸声传下,黑色怪人已发出信号退入黑暗的大厅。 惨号声此起彼落,火把纷纷跌落、熄灭。 屋顶的人不往下跳,大概知道下面凶险,所有的人皆稳稳地占住有利的屋脊, 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沉着发射狼牙,向任何可见的移动物体发箭。 又是惨烈的大屠杀,下而后人没胡任何反击的机会,没有人敢跃登屋顶拼命, 而且楼房太高无法纵上。片刻间,已没有移动的人影。 “不能下去,下面凶险,毒物可怕,黑夜中犯不着用性命冒不必要之险。”对 面屋顶站起十二个人,发生了争执,为首的人拦住要往上跳的几个人,“没发生打 斗,曹老兄一定还没来。” “他一定来了,他……”声如洪钟的人显然不听劝告,“他已经潜入镇中了, 我们一定要下去帮助他,他一个人……” “曹老兄不动则已,动则势如雷霆,必定发生激烈的打斗,可知他定还没来。 咱们发现动静便断然攻击,用意就是阻止他独自涉险。 天一亮,咱们再捉人。请不要替他担心,也许他刚接外围,发现咱们的众多人 手埋伏,便见机退走了。” “可是……” “真的不能下去,谁有把握克制得了毒物?我们已经查出,这里的人所使用的 毒物,可能是令人神智在不知不觉间昏睡,手足失控的毒物,没有解药不会自行离 体。使用在暗器上的,更是可怕的剧毒,天罗院主的追魂针见血封喉。陈家那个女 人,所使用的叫绿虹断魂针,经过专家的分析化验,也是可令血液突然循经脉凝结, 瞬即毙命无救的剧毒。可能只有陈家的人有解药,而且必须立即抢救,所以……” “好吧!我们等天亮。” 为首的人所提的剧毒,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夜黑如墨,在对方广设机关削器的房屋内走动,即使没有人潜伏用剧毒暗器袭 击,也很难逃过洒放的毒物伤害。 曹世奇在行将不支的瞬间,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大难临头,幸好已有心理上的 准备。 潜能激发,他居然能运用本能,猛然脱离原地,速度打破了极限,远出十余丈 外,突然跌入西面楼房的壁角下。 那是升起三尺地基的转角处,另一面风火墙的夹墙,黑漆漆目力难及。 已经力尽,晕眩感像浪涛般袭来,手脚失去活动能力,昏然欲睡全身失控。 但他居然能凭一点点残余灵智,勉强取出百宝囊中的药物吞服,仰躺壁根的阴 影中,咬破了舌尖,以压抑晕眩感,强运无上心法,开始为生命挣扎。 三郡主要活捉人化骨扬灰,药物不会致命。 他心中明白,在接近大楼之前,他已进入其他楼房搜寻,在某一处地方被毒物 侵袭了,并非在大楼的前廊中毒,所以毒一发不可收拾。 在院中所发生的变化,他隐隐约约有所感觉,只等火光一现,便会被人发觉了。 后来的变化他感到莫名其妙。 火光没有了,惨叫声惊心动魄,利器飞行的厉啸声他不陌生,他的标枪就可以 产生这种锐利刺耳的啸声。 好静,好冷。强韧的求生意志力,带领他度过难关,克服昏迷的危境,只要他 不昏睡,他就可以将毒的排出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他知道手脚可以活动了。 老天爷保佑,最危险最艰难的时间过去了。 不等体力完全恢复,他蛇行鹭伏进入黑暗的大厅。 由於撤走得匆忙,屋内的禁制来不及恢复原状,不再发生作用,大阵没有人驱 动便成了废物。 进入内堂,他突然听到喘息声和爬行声,心中一动,不假思索地悄然跟上。 是一个右大脚被箭贯穿的人,创口近阴部伤及脚根的筋络,虽不致命但痛苦难 当,不但右半身奇痛彻骨难以移动,手脚也因奇痛而活动困难,只能吃力地用半边 手脚挪动、爬行。 太黑了,他看不清爬行的人,只知道是一个受伤甚重的人,正往堂奥深处移动, 时爬时停。 感觉中,他知道经过不少居室,这人对没有灯光依然可开启门户的机关,十分 熟悉不需他细摸索。 所经处时冷时热,不时可嗅到阵阵醉人的幽香。 这个受伤的人,一定熟悉大楼的一切,不久,开始沿石级下降。 “地道!”他心中暗叫。 终于可以看到微弱的灯光了。 这时,他可以隐约分辨处境了,没错,是一条五尺余宽,两侧用砖砌的地道, 青砖地面颇为干燥,可能是冬天的缘故。 在他前面爬行的人,头上梳道髻,身上穿了一袭贴身的虎皮衣裤,如果头有虎 头面具,趴下来真像一头猛虎,甚至安装了酷肖的虎尾。 这人不知身后有人跟随,用两手一脚向前面爬行,拖在后面的右腿,似乎知觉 仍在,偶或可以动几下,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后,便重新拖动向前爬行。 前面的光线,是从侧方射来的,看不到灯具,原来是地道转向处。 地道向右折,听到有人声。 “救命啊……”这人在折向处大声求救。 他贴在壁上,静观其变。 “快来救我……”这人继续大叫,重新向前爬行。 是一间两丈见方的地下室,有简单的凳桌,一盏菜油灯发出朦胧的幽光,室中 丢弃了一些杂物,没有人,难怪没有人理会求救声。 上升的砖阶高度近两丈,阶顶右侧是一座像墙而是木造的滑动启闭室门。 那个爬上阶,拼余力将门向侧方推,不住拍打其声沉闷的木门狂叫,可知木门 的厚度可能接近一尺,宽约三尺余,决不是一个受伤的人,所能推动得了的,不仅 沉重,而且可能有从而加以封闭的设备。 “救我出去……”那人一面推打一面声嘶力竭呼救,半躺在地上,哪能推动如 许沉重的室门。片刻,毫无动静。 “放……我出……去……”这人的叫声渐弱,挣扎着要站起来推门。 伤在腿根内侧,鼠蹊部位波及下阴,前后穿孔,能支持长途爬行,这人的体质 十分惊人。 拖延太久了,这人终于支持不住了,仍然妄想站起来,以便倾余力把门向侧方 推开,求生的意志极为强烈。 扶着门侧挺左脚撑起一半,哀叫一声反而摔倒,身躯弹出,骨碌碌向下滚,浑 身抽搐陷入半昏迷境界,发出极端痛苦的呻吟。 昏眩中,眼前出现一双脚。 “救……我……”这人向脚嘶声叫,浑身一松。 有人抚他的头部,揉动腿部与腰脊小腹,痛楚减轻了许多,晕眩感也消失了些。 “你的伤太沉重。”耳畔听到模糊的声音,“要到何处替你医治?” “哦!你……你听我……说,带……带到鸦林,请师叔带我进……进城,只有 师……师父才能救……我……”这人含糊地说。 “哪一位师叔?” “道全师叔……” “他……他在鸦林?” “你……一定要……救我……你……你听我说……” “你说吧!你死不了,你还有元气,你一定可以支持下去,你的伤口已经不再 发痛……”一阵低沉柔和,声调怪异的声浪在耳畔响起,他的神智已失去控制,凭 本能回答问题。 问话的人是曹世奇,利用人精神崩溃前的好机会,用心法与度气推拿术,诱使 这个把想要说的话和盘托出,把所知道的事一一吐露实情。 滑动的门不难撬动,千斤神力便可推断嵌闩。 外面黑沉沉,是一家小户民宅,门是墙壁的一部分,外涂白垩像是墙,其实门 是尺厚的坚木。 宅中空空如也,内室枕被尚温,可知人走得匆忙,事急弃家逃走了,宅距陈家 已在百步外,中间隔了两条小街。 为非作歹罪大恶极的人,预辟逃生地道有其必要。如果财力人力不足,也修建 地底秘室以防万一。 陈家这条横越两条小街的地道,工程相当浩大,主人有先见之明,果然派上了 用场。 旧雨楼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