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的美学(2)
乔尔丹诺·布鲁诺在一篇对话中说:“灵魂比身体可能具有的美还要美得多。”
蒙田在《实验》中说,象征爱情的维纳斯的美主要是“精神的光芒”。在身体有一
定缺陷的情况下,审美化的重点自然而然的就会转向精神方面。女子最爱的不一定
是一个有强壮的体魄和硕大的块头,但却有精神力量( 智慧、勇敢、意志力等等)
的男子。反过来说,男子也可能喜爱一个没有“匀称的身体”,但却十分温柔、体
贴,具有真挚情感的女子。社会美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天生的缺陷,但形体的
完美无法填补美德的缺乏。不过,在爱情的审美化方面,这种弥补显然是有一定限
度的。因为,审美化毕竟首先还是着眼于对象的外观,即借助于最初的视觉和听觉
器官,形成了可以信赖的对身体外形的感知和直观。
古希腊文化的创造者也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并且更为重要的是,还清楚地理解
了这一深刻而永恒的身体“审美的”真理。在菲狄亚斯和伯拉克西特列斯的时代,
对强壮的体魄,裸体的特征和人的和谐外观都曾持有审美的态度。当时很流行通过
身体的锻炼以达到理想的体魄。法国历史学家兼评论家丹纳在《艺术哲学》中写道
:“几乎所有与希腊为邻的民族,都以裸体为羞;只有希腊人毫不介意的脱掉衣服
参加角斗与竞走。在斯巴达连青年女子锻炼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裸体的。”①( ①
参见丹纳《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第43、44页。)
人体审美化的时代并没有堕落到肉欲的地步,因为服从美的规律和习俗要求的
自然裸体不会引起色情的欲望。而男子,特别是由于女子的半裸衣着,她们煞费苦
心的色情格调却会产生强大的诱惑力,难以抗拒。法国作家法朗士完全有理由,认
为被基督教所践踏的多神教的裸体理想应该继续被尊崇:“任何衣衫归根结底都是
一点,即是对丰满和绝妙人体的亵渎和最大侮辱。”
美的女性人体会产生审美作用。它会使男子头晕目眩,激起他们的自然感情,
甚至丧失判断力,使铁石心肠软化,作出出人意料的决定,超越传统的准则。斯拉
维伊科夫在他的古代诗歌中,重现了古代传说中雅典执政官审判艺妓弗丽娜罪行的
场面。激愤的人群大嚷大叫:“处死她,处死她!”严厉的法官已确定无疑地判决
她死刑。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弗丽娜的辩护人基彼里德果断地从她肩上取下
了紫红色的长衣。法官和沸腾的人群就象突然停滞的鸡一样,蓦地惊呆了,他们被
这位艺妓美妙绝伦的身体惊得目瞪口呆了。
神圣的形体刹那间放射出
静谧清丽的光彩,
人群,刚刚还在怒吼:
“将这高傲的艺妓处死!”
倏忽间,全都哑口无言,
沉醉于对美的欣赏中。
人的面孔是美的最集中的表现。它将身体各个形体的影响力量“凝为整体”,
形成了深刻的个性特点。面部表情除非极力掩饰,一般都在直接反映着一个人的感
受。人的性格就是通过面孔,以一定的方式来标志。它是人类心灵的镜子,是表达
个人思想感情和与他人交往的最佳器官。因此,它是感情变化、生命魅力的完美整
体,是身心价值统一的图画。
所以可以理解,爱情所固有的审美化集中于面孔的丰富表现和人的生动形象上。
因此,应该把男女面孔的精神美置于身体其他部分的美之上。
人的风度是人的生理面貌所表达的一个极重要的美感特征。按文克尔曼在《古
代艺术史》中的说法,风度是人的“美的伴侣”。这一迷人的完善的尺度特别表现
在面容的潇洒、表情的丰富多彩、姿态优美和具有特色的举止上。莱辛强调指出,
风度就是我们所谓美的特殊再现形式。它总是“运动中的美”。
斯宾塞指出,风度是一种生理表现上的有效性和恰当性。它表现人体在一定环
境中以最小的力量所进行的最为必要的活动。居约却认为,讲究风度一般表现为多
花力气。运动的和谐同人的最愉快的感情常是气息相通的,讲究风度通常是爱情的
征兆之一。
风度无疑是人体为保持个人同环境、同他人的平衡而作出的理想动作,具有审
美意义的能力。人体的合乎美感的风度,恰恰是人体各个部分的和谐匀称结合,恰
恰是人体动作的自然灵巧性、生命力、轻松感和恰当性的完美结合,这种动作应该
是精力的自然消耗,不是刻意做作的,是对社会及自然条件的积极适应。
审美化给性的欲求和人类繁殖的肉体形式带来了精神的意义。从远古时代起,
审美化就潜移默化地促进着生物的和社会的恰当结合,引导人们沿着美的光辉途程
行进,这样才能感情激动,培养审美的观赏和喜悦。直接的感性魅力和生命活力被
精神的光芒所照亮。肉体本身成为精神的显示器。人的文化修养愈高,精神世界愈
丰富多彩,他的爱情审美化程度也愈高。
热恋中的男女总是以审美理想化的观点来要求对方,并透过精神装饰化的棱镜
看待对方。他们无论看到或者觉得什么,他们的对方一切都好,都美,甚至是神圣
的。罗密欧在凯普莱特家见到朱丽时以后惊叹地说:“我从前的恋爱是假非真,今
晚才遇见绝世的佳人!”①( ① 《莎士比亚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第
8卷,第27 页。)
很多哲学家论述过相互审美和性爱之间的联系意义。按照费尔巴哈的说法,
“爱情追求的对象既可以上升到天空,又可以回到地面。也就是说,这个对象兼有
神的超自然的完善和现实人的实在感知性。审美化实质上表现了把形象在某种程度
上自我的个性化。否则就永远不可能发生男女间的相互吸引。”费尔巴哈还写道
“自然界的美全都集中于,不分差异,而且个性化于两性的差异上。”审美化是标
准化的否定。正是对形象的个性的认识才使它成为独特的和不可替代的爱情理想。
以逻辑为常胜武器的理性在爱情神秘想象和迷离幻想面前也束手无策。飘然欲
仙的热恋者不去理会枯燥的逻辑抽象的领域,却执拗地维护尘世的感情,还有具体
的、细腻的个性化的对象。
莫克列尔写道:“我们往往根据某些特征来设想对方,我们总想夸大这些特征
的真实作用,必要时还要回避理性的监督。我们需要这种夸大来为我们单纯的愿望
辩解,并努力赋予它崇高的意义,承认道德和思想上的种种完善,以便使自己确信,
自己所爱的人是惟一的,决不可替代的。这一事实本身就是爱情的开始,它是某种
程度的越出‘自我’的范围,某种过度的性兴奋,一种对实际力量的主观夸大。没
有这种自愿的意识幻觉和这种无意识的自我激励,就不是爱情,而只是一种性的欲
求。”这种幻觉的存在是合理的,对自己所追求的对象的主观“粉饰”是爱情的促
进剂。
同时,情侣总是有这样的感情和心理,即根据自己所爱者的形象的审美再造来
修饰和精炼自己亲眼感知的对象。精神竭力回避一切会引起不愉快的感觉,隔离使
整体感情遭到威胁的东西。而一切愉快的和希冀的东西,在神奇的审美修饰中得到
改造,逐步完美。巴尔扎克在长篇小说《高老头》中将最好的感情称为“意志的诗
篇”,而神奇的力量则特指把真正的爱情,它“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使之姿态灵活
匀称,声音甜美动听”。它会在最富于戏剧性的场合制造欢乐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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