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付敌意
如何身体力行
“医生,拯救你自己。”——路可福音4 :23
最近一项关于压力的研究表明:世界上要求最高的工作之一——就易激起感情
激动的压力和心脏病发作率来讲——是飞机场塔台上空中交通协调人员的工作。它
要求精确无误,工作人员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一时的疏忽便会酿成大祸。而
我在想,究竟他们的工作是不是就比我的工作更繁重。毕竟,飞行员们愿意与他们
合作,希望能安全的起飞降落。而我所引导的航船有时候走上的却是一条自取毁灭
的道路。
以下便是上星期四上午半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10点25分我收到今天的邮件,
10点30分的会议开始前的间隙里,我大致看了一下一封由一个叫菲力克斯的病人写
来的信,信很长,而且前言不搭后语,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愤怒。在信中他宣称要实
行一项“血浴”计划,按照计划安排,他将谋杀三个医生,这其中包括两个曾经医
治过他的精神病专家。他写道:“现在我只是在等,等到我有足够的精力开车到商
店买手枪和子弹。”我怎么也拨不通菲力克斯的电话,只好先和哈里开始了会谈。
哈里形容憔悴,看上去象一个集中营里的战俘。他对自己的五脏六腑完全没有感觉,
仿佛它们已经和自己脱离了干系,被这种错觉困扰的哈里对食物毫无兴趣,体重一
下减轻了70磅,目前正在接受住院治疗。为了避免饿死,我跟哈里谈起了选择强制
管式进食这种不得已的办法。这时,一个叫杰罗姆的病人的一个紧急电话打断了这
次会谈。杰罗姆告诉我,他已经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了,正在非常认真的考虑在妻子
下班到家之前吊死自己。这位病人既不情愿继续进行门诊治疗,又坚持认为住院毫
无意义。
我在下班之前终于解决了这三件紧急事件,心情轻松的回到了家。就在我准备
睡觉的时候,一位经我的一个病人介绍来的女士打来了电话,那可是个很有名的大
人物。她告诉我说几个月来她一直非常消沉,就在刚才她还站在镜子前试着用剃须
刀片割断自己的喉咙。而她只是为了安慰那位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才打了这个电话,
她坚相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拒绝了我安排一次会面的要求。
虽然我每天的工作不都象那天一样伤脑筋。但是有时我的确感觉象是生活在一
个压力锅中。这给了我很多机会去学习对付强烈的不确感,焦虑,挫败感,愤怒,
失望以及内疚。也使我有机会亲自实践那些认知方法,亲身体会到它们的确是有效
的。这个过程中当然也不乏
种种欢乐的时刻,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如果你曾找过精神治疗医师或医疗顾问,你会发现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希望
让你讲话,而自己仅仅只是在扮演听众的角色。这是因为许多医生经过训练后都变
的相当被动,起不到指导作用,只是一面能够反映你所说的话的“镜子”。﹡这种
单向的交流对你可能是徒劳的和令人沮丧的。你会奇怪——“我的医生到底是个怎
样的人?他有怎样的感觉?他如何应付这些感觉?在处理我或其他病人时他会感到
怎样的压力?”
许多病人会非常直接地问我:“伯恩斯医生,你自己有没有试过这些方法呢?”
事实上,我经常在晚上乘火车回家的途中拿出一张纸,从中间由上到下画一条线,
运用“两栏法”解决白天工作所留下来各种令人心烦的问题。如果你有兴趣了解这
背后不为人知的情况,我将很乐意与你分享我的一些“自助”工作。这是一个可以
舒服的靠在椅背里听精神病医师讲话的机会,与此同时,你还能了解到你所用于克
服抑郁症的认知方法是如何应用于每天的种种挫折和紧张,而这些正是我们每个人
的生活都不能避免的一部分。
﹡一些新式的精神病治疗方法中,比如认知治疗,医生和病人作为小组中的平
等成员共同工作,进行自然状态下对等的交谈。
如何对付敌意:一位炒了20个医生鱿鱼的男士的故事
我的工作中经常会遇到那些脾气暴躁的人,他们极端苛刻,经常会失去理智。
和他们打交道确实令人头疼。我甚至怀疑我曾经面对的都是些东海岸顶尖的愤怒高
手。这些人常常把怨恨发泄在那些最关心自己的人身上,有时候我也会成为这倒霉
的出气筒。
汉克是一个愤怒青年。在被送到我这儿来之前,他已经赶走了20位医生。他对
自己间歇性的背部疼痛叫苦不迭,同时确信自己患有严重的内脏系统失调症,但又
没有表现出任何身体上的异常,因此尽管那些冗长,详尽的医疗诊断书以及为数不
少的医生都告诉他,这种疼痛十有八九是由于情绪紧张引起的,就象头疼,汉克还
是不愿接受这种解释。他认为医生们都在应付差事,给出的建议一点儿价值都没有。
每一次他都暴跳如雷地将医生扫地出门,然后再换另外一个。最后,他同意去找精
神病医师,但还是做了一年的无用功,他随即又解雇了他的精神病医师来到我们的
“心情”诊所寻求治疗,尽管他很憎恨这次转诊。
汉克刚来的时候很消沉,我开始教他练习认知方法。夜里当他的背疼开始加剧,
汉克便将自己陷入令人泄气的狂怒之中,他抑制不住冲动地拨通了我家的电话(他
曾说服我把家中的电话号码给他,这样他就不必通过答录机联系了)。当头便是一
通诅咒,接着便指责我误诊了他的病情。他肯定自己得的是内科疾病,而不是什么
精神问题。然后就下达了他的最后通牒:“伯恩斯医生,要么你明天就给我安排休
克疗法,要么今晚我就去自杀”如果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对我来讲还是很困难的。
因为我从来不用休克疗法,而且我认为这种疗法对汉克完全没有必要。当我试着婉
转地向他解释时,他的愤怒就会再次爆发,并威胁可能采取毁灭性举动。
在治疗过程中,汉克总是不放过我哪怕是一丁点儿毛病(他说的这些倒也是真
的),而且已经形成他的一个习惯了。他在办公室里横冲直撞,使劲捶打着那些可
怜的家具,对我极尽侮辱之能事。尤其是他指责我根本不在乎他,弄得我不知如何
是好。他说我所在乎的就只是钞票和维持高治愈率,这令我十分难堪,因为他的指
责中多少存在着一些事实。他经常背着我几个月忙着挣钱交治疗费,我担心这样下
去他会过早放弃治疗,结果落得个幻想彻底破灭。而且我也的确想把汉克列入我的
成功案例中。因此每当他把矛头指向我时,我自知理亏只好采取防守姿态,而他一
旦有所发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你不得不忍受更高音量的批判。
就怎样才能更有效的处理汉克的暴怒和我自己的挫败感这个问题,我向同事们
寻求了一些意见。其中贝克医生的建议对我尤其有帮助。首先,他强调我真是非常
幸运,汉克给了我一次绝佳的机会来学习如何更好地处理责难和愤怒。这话及时敲
醒了我,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除了主张我采用认知法消除自己的挫败感,贝
克医生还建议我在汉克情绪激动时应该采取不同于以往的方法与汉克合作,这个方
法的核心是:(1 )不要因为保护自己而让汉克感到厌恶,相反要鼓励他把所有能
想到的,针对你的最糟糕的话都讲出来。(2 )试着在他的指责中找出一些事实,
并表示赞同。(3 )然后,坦诚而又委婉地指出你们的分歧所在。(4 )尽管存在
这些偶然的分歧,还是要始终强调共同合作的重要性。我得时常提醒汉克,挫折和
斗争可能会延缓治疗进程,但不要因此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让它们阻止我
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这之后,当汉克再一次的开始在办公室里控制不住向我叫嚷时,我便采取了
这个方法。我鼓励汉克继续把他所有能想出来的关于我的所有糟糕事情都讲出来。
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很快出现了。没过多久,汉克就象一只撒了气的球一样,所有的
怨恨都冰消瓦解了。他开始坐下来,理智、平静的和我交谈。事实上,当我在对他
的指责表示同意时,他突然开始为我辩解,还说了一些我的好话。这个的结局留给
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开始对其他相似情况的病人也采取同样的方法。说真的,我
的确开始喜欢上这种充满敌意的愤怒,因为我已经可以控制住局面了。
我也曾用两栏法来分析我在汉克的那次深夜来电后的一些下意识的想法(见图
16-1,354 页)。我采纳了同事的建议,试着站在汉克的角度看问题以获得他一定
程度上的同情。这方法很有效的驱散了我一些挫折感和怒气,我也不再烦恼,不再
总是一副防御姿态。我将汉克的暴怒看成是他为了维护自尊的合理反应,而并非对
我的人身攻击,这样我就能理解他徒劳无功的绝望心情。我经常想起汉克努力工作
的那段日子,那时他其实是很乐意合作的,而我却总是非常愚蠢地要求他主动配合。
在和汉克共同工作的过程中,我更加平静和自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逐渐有所改
善。
表16—1. 如何对付敌意
下意识的想法 理性的反应
1.我已在汉克身上倾注了比其他 1. 停止抱怨。你讲话听起来就象汉克!他非
常
任何人都要多的心血,而我所 害怕而且遇到挫折,已经被怨恨冲昏了头脑。
得到的只是辱骂。 你也为其他人辛勤工作,因此没必要在意他
们是否心存感激,总有一天他们会的。
2.为什么他不信任我的诊断和治疗 2 .他很惶恐,他感觉极不自在,非常的痛
苦,
他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结果。等他有所
好转,他会相信你的。
3.但至少他应该对我表示尊敬 3. 你希望他总是对你表示尊敬还是有时候这
样呢?通常,他在自救会中尽了最大的努力
也的确对你很尊敬。他决心要表现的好一点。如果你不事事追求完美,就不会
有挫败
感。
4.但他如此频繁的在深夜打电话给我就 4. 当两个人都很放松的时候和他好好
谈一下,
公平吗?他非要象这样无理漫骂吗? 建议他在单独治疗之余参加自救会,在
那里
每个病人都可以互相打电话来寻找精神上的安慰。这样能很容易的让他减少给
你打电话的次数。但是记住,他自己并不能预计到这些紧急情况,而这些情况对他
来说确实是真实而又令人恐惧的。
终于,汉克的消沉和背痛都逐渐消退,我们的合作也就此结束。好几个月我都
没见过他直到有一天我从答录机上知道他希望我能给他回个电话。我的心情一时间
变的很复杂,往日那些他暴跳如雷的场面又涌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胃一阵抽搐。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阳光明媚,结束了一周繁忙的工作后,我的确需要好好的
休息一下。带着复杂的心情我有些犹豫地拨通了他的电话。是他接的,“伯恩斯医
生吗,我是汉克。你还记得我吗?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我
做好准备迎接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事实上一年前治疗结束时我就已经完全好
了,我已不再有任何顾虑,而且找到了工作。现在还是我们这里自助会的会长呢。”
这绝对不是我认得的汉克!听着他的讲述我感到一阵轻松和愉快,“但这不是
我找你的原因,我想告诉你的是……”又是一阵沉默——“我非常感谢你为我所做
的努力,现在我明白你一直都是对的。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毛病,我只是被那些激
怒自己的想法弄得心烦意乱。我一直都不敢承认这一点,直到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我感觉又是一个完整的 人了,我一定要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
…这样做对我来说的确很难,很抱歉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打这个电话。”
谢谢你,汉克!在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的眼睛湿润了,那是高兴的泪水,也
是为你自豪的泪水。今天的这一切对我们而言,即使是一起再经历一百次那样的痛
苦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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