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到延安了 从狭小的飞机舷窗里,我看见陕北了,景观和西安周围明显不同。我看见它黄 面馍一样的秃山坡。在延安一带,黄土高原还相当和缓,没那么拔剑挺枪地险。 山坡上有一个牧羊人和自然散开的羊儿们,微小而精致,绝对静止着,像钉在 黄布匹一样的大地上的一些灰暗的小图钉。 飞机突然降了几百米,我能很清楚地看见大地里收秋白菜的人,他们也看见了 飞机,向天空扬起脸。延安在成为革命圣地的时候就有了机场,这儿的人不是第一 次见到飞机,但是,他们向上仰望的神色仍然生动又新奇。飞机跑道上有一些黑色 的小斑点,墨汁一样散开。 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姑娘,穿一件肥大厚实的红色棉袄,只有十几岁,怀里抱一 棵硕大的白菜,一层层向外翻出它由绿而白的菜心。她朝飞机笑,好像这铁家伙里 面的乘客都是她至亲的人。马上,飞机重重地落在延安了。 我发现延安机场跑道上的斑点是新鲜的驴粪。 接我们进延安城的司机,他的父亲就是老革命,做过专员。司机一路热情地向 我们介绍,中央多么多么关心延安,就是主席没来过。延安人有一定年纪的,都称 主席,而不是称毛主席,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密切一层。 因为急,才选择飞到延安。是我从没坐过的小飞机,机舱里设施粗陋。登机的 时候,全部座椅都向前趴着,像匍匐在地,等待宣判的囚徒。听人说,现在北京的 首都机场,惟一保留的小飞机,就是从北京飞延安的,可见这两地之间特别的联系。 进延安城,和去其它地方的感觉还是不同。不断地看,小店铺,补车胎的,饮 食店,没有什么特殊。沿路都经过白菜地,拉白菜的拖拉机伴在左右。农民都伏在 地里,没人起身看我们一眼。许多妇女都穿红衣裳,据说陕北婆姨喜欢穿红。刚刚 那个小姑娘也许只是对天上的飞机表示着友好,不是针对下了飞机的人。人们都闷 头做自己的。 宝塔山并不高,司机专门给我们绕过它脚下,不经他提醒简直注意不到。 延河河道几乎全干,也许是季节性的?河滩里摆放了一些水泥管。有人在延河 底“哗哗啦啦”地骑旧自行车,驮的又是粗壮的大白菜。水旺的地方,有人把篮子 沉到水里洗什么,问了才知道,洗的是刚杀的鸭子,飘荡在延河水上的是鸭肠。 延安旧名“肤施”。据陕北人讲,20世纪的二三十年代,这里林木极茂,旧时, 是榆林等等更北更粗蛮地方人逃避官家土匪等等追捕的藏身之地。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