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0.去佳县 在榆林住的招待所服务台对面,有一幅榆林地区图,放下行李,我就去看它, 好决定我们下步行程。我喜欢这种有点随意性的走法。 继续向东北走,是陕西神木,再向北出陕西进入内蒙古的西部,我当然想朝这 个方向走,因为那里更贫困,可惜,这样必须原路返回。向西是毛乌素沙漠。向南 是我们的来路。向东是黄河,沿河有陕西佳县。马上决定向佳县走,再穿另外的路 经米脂回延安。 11月7 日,早霜白白地蒙住了空旷大院中的几辆汽车。这天,我可感觉变得奇 异,天蓝得透,深渊一样,连太阳的光也幽蓝着,平时方位感很强的我,总感觉太 阳是从正西方升起。 颠簸着上路,我的朋友说,看佳县才能看到真正的黄土高原。就在蓝天笼罩下, 像巨斧劈砍出来的深谷有几百上千米长,不见路人,不见飞鸟,不见枯草,大地是 一具满身皱皮的死尸,几十公里,我们在生命的绝境中走。 第一个生物是路边的一群羊,皮毛相当脏。然后,出现了晾晒在路边的鲜艳毛 线,在山风里长垂着,几十扎。很快进了叫通镇的镇子。一位写诗评的朋友就出生 在这地方,他的母亲是当地乡村小学代课教师,教过通镇乡间很多学校,他就在这 种黄土间游动读书,现在在西安工作。从通镇坐长途车再往山里走两个多小时,他 的父亲给他起了3 孔窑,据说院子垒得平平的,炕上抹得光光的,还有当地上好的 春石板做的柜子。 远在西安的朋友同人开玩笑,说如果发生战争,他就回通镇,有他的窑等着他。 买几只羊,披件皮袄,在崖畔躲着放牧,也是好生活。我认识这朋友几年了,只知 道他考硕士,先报的北京大学,因外语分没过,没读成,最后在四川读的硕士学位。 见到他的家乡,这种只能让人绝望到无泪干嚎的秃塬,我才想到,他的英文程度怎 么可能过得了北京大学研究生的关口。他能从这种地方考出去,已经快接近奇迹了。 佳县高高的出现,按陪同我的朋友说,佳县县城建在一块巨石上,听着像神话 传说。它事实上是建在一个石山上。朋友的父亲在文革时候被人喊上,大队人马出 动,去攻打佳县。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城的人毫没费力地 守住佳县。 汽车轰隆隆地爬坡进城,石板铺的路,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不知道他们都是从 哪片看来绝无人烟的山里走进了县城。一个男人带了4 个孩子,兴致很好地爬坡, 肩上搭着布袋。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