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5.邻居 我推测这一排有着10孔窑洞的原主人是当年的地主。门高窗大,有相当粗的原 木暴露出来,说明这一带确有过森林,原木上都有多年前雕的花纹。窑的两侧各有 一盘石磨,都在工作着。我想为我的推测再找证据,转身看见喂毛驴的石槽,也是 刻了比较精致的花。 贫困的农户家里只有灶和炕,灶里并没有烧火。想到那年轻农民家里的油糕, 以为这家里没有上学的孩子。问女主人,她说:上着哩! 她是残疾的,要拄拐才能走路。墙上挂着她的男娃在学校得回来的奖状。男娃 叫孙杰,正读一年级。村长说,她家里娃儿的学费,学校给免掉了。 女人说,她原本是好胳膊好腿,生了娃儿才病成这样,治得不及时。灶旁的泥 盒里,有十几个小土豆。我问女人:不做饭吗?她说:还没哩! 炕上只有两条棉被,摸起来又薄又硬,女人说她丈夫去外做工了。炕上有几本 连环画,女人说她的娃儿爱看书,见到谁有书,总想去借。地上有一头小石狮子绊 我的脚,捡起来看,是有相当历史的东西,可惜,狮子只剩下半边脸。女人说:是 她娃儿玩的。那个叫孙杰的孩子,这半脸的狮子就是他的玩具。 一般家境不好,又有疾病的人见到来看望的陌生人,经常会流眼泪或者诉说自 己的难处,但是,这位女人没有,她拄着拐和我们讲话仍旧不失一点尊严。出窑洞 的时候,我看见窗台上一盏擦得干干净净的油灯,还有务农的工具,镢镰之类,整 整齐齐地,木把一律朝上摆放着。 隔壁是村里会计的家,女人穿一件鲜红的毛衣,没有炕,用的木床,铺了印花 的床单。木柜里摆着电视机,我问红毛衣女人:是黑白还是彩色?她说:现在这是 黑白,她的意思似乎是不久就会换成了彩色。她家里泥盆瓦罐少了,盛着水的是搪 瓷盆。 我问了村长,他说全村里有半数的人家买了电视机。 院子两侧的石磨,左边的在磨玉米,面是黄白的,右边的在磨高粱,面是发红 的。穿红毛衣的女人坐在院当心搓棒子上的玉米,和几个人大声讲话。 陕北农民家里,最主要的东西只有两件,一是炕,二是灶,由这两件连带出来 的棉被和泥瓦缸罐。像乡里会计家已经有了奢侈用品,电视机。另外一半农民家里 只是保障得了温饱,家的全部功能,就是个吃和睡的空间。 可是,哪怕是有了一部电视机,离真正的生活还差得远。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