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38.看秦腔演出 我对酒店里的小姐说,如果有人来送戏票,你帮我先收下。小姐问我:什么戏? 我说:秦腔。小姐神色有点惊奇,然后她说:你不怕吵,就去听吧。 秦腔在陕西易俗社里演出,一个古老的地方剧种,在现在这年代里还每天有得 演,算西安秦腔听众的福分。 剧社是老建筑,能容纳百人左右,两侧有传统戏园子里的包厢。舞台正上方有 匾,写了“古调新弹”四个字。 看了三出折子戏,全是杨家将。其中杨四郎和杨五郎从相遇到相认的唱段让我 开始了解了秦腔。 它的唱法不该叫唱,应当叫呼嚎。 有一句唱词是“杨六郎失落在北方”唱得好。“北方”这个对我个人极敏感的 词,给唱出了那种凛冽彻骨的嘶叫。 秦腔的唱腔听起来不复杂,一抑一扬交替着,但是,那种嚎命绝声的呼号法, 已经远离了一般人理解的唱的定律。把陕西的山川地貌和这唱合起来,才可能明白 人为什么要以嚎当唱。 听秦腔的人并不多,进场的时候,收票的人说随便坐,不对座号。开场的时候, 大约只有30多人。唱了接近1 小时,有躬着身子的人带了浩浩荡荡十多个人进来, 一直走到我坐的第一排,躬腰的人对坐在我右手边的同伴说:给让个位。同伴离了 座,没人说句感谢。很快,他们都落座在原来有人坐的前排。舞台上正是痛不欲生 的杨五郎在唱,捶胸顿足呵,那被迫出家为僧的人。 躬腰的人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准备了,他对我说让位,我会告诉他, 我事先坐好在这里了,没理由喊我让位。虽然,我总是谦和礼让的人,不会强横。 但是,对于强横者,我必维护我的权利,因为他不是孱弱并需要帮助的人。 杨四郎和杨五郎出来谢幕了,不知道戏还唱多久,我离开剧场。 整个晚上,都有类似哭嚎的声音一高一低地交替着,把夜晚越推越深。我几乎 都能唱出秦腔了,像一个孤影形单的人走在夜路上,抬起脚又放下脚,闷着头朝黑 暗里走。 酒店外面挖开了马路,好像在安装煤气管道之类。半夜以后,多次给喊号子的 民工吵醒,高声的呼,低声的应,闷闷的。金斯伯格写长诗“嚎叫”,写了那么多 行,楼下民工们深夜里的嚎叫简单明了到了极致,高低错落着,听了真是想哭。 早上,酒店里值夜班的小姐也说,给民工吵醒了几次,根本没睡好。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