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48.校长和他的儿子 后寨中学的校长亲自下厨做饭。我们被请进他的家。也是一间教室,几只木柜 充当了屏风,隔开了卧室和餐厅两个区域。 我走近木柜,看见蒸饭的木桶没有盖子,桶口全是黑的,抬一下手,一片苍蝇 四散而逃,露出了桶里的白米饭。没几分钟,它们又都快乐地飞回来,遮掩住了米 饭。几年前看过一部关于病菌的电视纪录片,我开始明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是 个很科学的口号。每天都接触病菌,人体的战斗性自会增强,自然成为抗菌战士。 这饭吃了,果然没事儿。 校长不会讲什么,劝酒,几分钟就起身端着酒水四溢的杯,立起来又坐下,真 是繁琐呵。很快,他的脖颈双手都红了,如果他穿件浅白衣裳,怕也该变红了。这 时候,校长的小儿子进来,六七岁,有青年教师要检查他的手,那双小手上有许多 蓝墨水。他马上跑出去洗,天晚了,门那里黑洞洞地灌进冷风。 听说校长的儿子知道有客人来,这天的下午已经洗了几次脸,头发也洗了。这 之后,他关掉家里木柜上那台小电视机,把电视屏幕当镜子,弯在那儿照自己的脸。 后来,他小狗一样围着饭桌,在众人的背后转,端一只碗,随时有人回身,给 他夹菜,很快,他吃得一张油亮的嘴巴。这会儿,他的头发还没有干,好像头上顶 着一只缩紧了的小刺猬在走。 再看见校长的儿子已经是第二天。客人不新鲜了,他又恢复了肮脏的小脸。魏 小红告诉我,这孩子在天亮就起床,自己到山坡上跑了几圈,锻炼他的小身体。然 后到灶上做饭,再去床上叫喝多了酒的父亲。他在深圳青年教师的住处下面走过, 俨然一个小大人的姿势,缓步慢行,目不斜视。 校长说,这娃儿从来没人管过他,和烂泥野草鸡鸭鹅狗一起长大。 晚上,毛雅秀说,她考虑把自己4 岁的女儿从深圳带到后寨来,放到山上去玩。 贵州的孩子,不都是这样吗?她反问我。我有点替毛雅秀担心,长在城市的孩子比 不得山里人。 我发现,我们人,一边疯狂地奔跑着发展进化,一边毫无知觉地高速退化。正 负相抵,如果为零已经算人类之幸运。 校长和他的儿子和深圳青年教师们混得很熟。不过,我没见他们同时来,那条 有一个直角的水泥楼梯响着不同的脚步声,他们分别来,互不搭界的样子。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