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50.在夜里家访(一) 不过是晚上8 点多,感觉天已经黑了很久,夜已经深了,我们去家访。出了住 处马上爬山。有教师晃着手电筒的光柱说,右边是悬崖,我预感我每迈出的下一步 一定是空的,我会直坠悬崖深底。 显然深圳来的教师都习惯了爬山路,他们几乎可以在黑暗里自如地爬山。很滑 的泥,哗哗响的流水都在脚下,偶尔有枝藤突然扫过眼前,而且漫山的风声。 路变得平缓,进了全黑的村寨,村上的人都睡了。 教师们喊学生的名字,一扇茅屋的门被推开,没有光亮,屋里有刺鼻子的怪气 味。过一会灯亮了,昏黄。一个男孩站在屋中间,靠着泥垒的火塘叫老师,刺人的 是煤的硫磺味。能看见里面只有几张铺,两条黑灰色的棉被里鼓着,据教师们估计 里面蒙着这学生的一姐一妹,都没有读书。 就在灯亮那会儿,一个女人贴着泥墙,躲到外面去了,动作极快。 这里家徒四壁,我见到的最完整的器皿是捣碎辣椒用的一只石罐,火红的。 出门靠在泥屋外面黑暗中的女人,我想叫她起来,越叫她反而越往远处躲藏。 学生的爷爷用苗语叫,她才走近,半侧着靠在门边。女人头上顶着一头散乱的髻, 衣衫薄而不整,紧张地拿手臂挡在怀里。 问她多大年纪,有人给她翻译,她想了一下才回答:可能是31岁吧? 站在地中间的学生叫杨朝亮,12岁,苗族。父亲杨学先,外出做工去了,母亲 杨行,也是苗族,就是躲出去不敢见人的女人。这个村叫后寨乡花树村新寨组。 准备去另外一个学生的家,这时候,村里的人好像都给惊醒了,突然冒出许许 多多孩子,在我们前后猎犬猿猴一样快乐地跳舞。乡村的孩子把深圳青年的夜间造 访当成了娱乐活动。 第二个被家访的学生叫杨朝友,14岁,也是苗族。他并没在家,上山抓野兔去 了。一只山间的野兔送到织金县城可以卖到10块钱,当地许多人都愿意捕兔卖钱, 虽然兔不是很容易捕到。后来,我去织金县城见有人提着野兔在集市上卖,灰的, 并不大,有血迹。 杨朝友家里其余的人都起了床,灯同样昏黄地亮着。杨朝友的爷爷同时也是杨 朝亮的爷爷。他干瘦而声高,他说:杨家的娃儿都是公家给养大的! 家里人都睡眼朦朦地点头。一个12岁的女孩,一个11岁的男孩,杨朝友的父母, 都不识字。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