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71.报废车走在山间 我们坐车又上路,才走一会,车慢下来,司机跑过去拦截迎面的车,看他那样 子是有求于人。果然,说了几句,回来取小塑料桶,要了一点汽油。司机很红的脸, 我在云南的丽江见过这种肤色,他们叫“高原红”。司机打开油箱盖,我看见他用 嘴巴去吸汽油。 这种动作不稀奇,很多年前看拖拉机司机干过,现在在中国广大的乡间也肯定 常见,但是隔了这么漫长的城市生活,觉得用嘴巴吸汽油不可思议了。司机连唾沫 都没吐,很安逸地坐上车。我们又能跑了。 有一本书《西方社会病》,1983年版,1985年我看到它,其中提到使人上瘾的 吸入剂中就有汽油,完全是一种时尚青年的嗜物,而且严重成瘾。而乡间的司机们, 没有情愿吸汽油的,环境所迫,最终习惯已成自然。西方的时尚,到了东方,成了 迫不得以而为之。 有了油的车有干劲,但是噪音极大。路两侧都是好看的山峰,司机说,前面越 接近织金洞,山越好看。司机认为现在的人太有能力了,就这些山这些石头,原地 不动多少年多少代,谁也没认为它好看过,突然就成了旅游景点,建了大酒店。原 来,那山洞叫打鸡洞,估计有民间故事,现在名字也变了,叫了织金洞,文雅也好 听。当地农民没有改口,照喊打鸡洞,没有去闲逛的。 大路边,有一片山坡被剖开,好像是座采石场,没看见机器,只有雪白的碎石 块堆出很大的一片。石头中间空地里坐着10多个休息着的妇女,都严严地包了头, 身上满是蹭的白色石粉。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伸出手臂,有一道流血的伤口,她旁边 年龄稍大的女人正捏着石头粉末,帮她处理伤口。在北方,下地种田的农民伤到手 脚,有抓一把黑土掩住血流的习惯,我并不知道南方的石头粉末也有类似的功效。 俗话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贵州的人是取之于山用之于人,错误就发生在这里, 该生长茂密森林的地方,人越来越多地住进去。人进去,那里就成了他的家园,再 想他迁出来就难了。养育这么多的人口,想他们不挨饿受冻,进而过上再好一点的 日子,的确很艰难,这些必然要到了中国乡间才能体会。 前面没有路了,要穿过村庄和农田,爬不大的山,我们全部下车步行。张书记 说路边几座好一点的房子都是外出打工的人回来盖的,靠山地里种粮食,怎么可能 盖出像样儿的屋头。屋头就是方言里的“家”。由贵州人讲出来很好听的。 我们走的是田埂,微微湿滑,真正的雨天里,一定如涂了油一样,难以行走。 这里是绮结河村。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