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82.追问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们,完全沐浴在阳光里。有一个皮肤发黑,头发特殊 油亮的男生高举起手,他看人的眼光炯炯有神。他要问问题。 我想爱国,该怎么爱?他站起来说。 我回答不出来,不可以胡乱地应对,特别是这种山里的孩子。我只能对他说, 要学知识,等待长大。 他刚刚坐下,又举手,再一次倚着教室后墙站起来。 他问:我学习不好,挨父母打骂,我很生气,该怎么办? 我没有把握对这样一个孩子该怎么样回答。讲人人平等,未成年人权益,对贫 困山区的现状而言,有点超前。据我了解,中国乡村,父母打骂孩子被理解为最普 遍和正常的现象,父母的旨意不可违抗。 谁会想到那学生刚坐下,马上第3 次举手,他又站起来了,真是目光炯炯地望 着人。他说:我们这里的老师对我们不好,我想和老师成为朋友,他们不想,他们 不要那个,我该怎么办? 这个满脑子是疑问又锲而不舍的学生,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以为我站在他 对面,一切都能解释。我的困惑比他的少吗? 我说我希望我们在下课以后谈。他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冬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在 乡村学校的后墙上。徐露颖说:你坐下吧,还有谁有问题?很明显,徐露颖像成熟 的教师们一样,望其他的学生,不去注意教室的后面。然后,再没有人举手。 这个学生17岁,布依族,五官长得很鲜明,我能记住他的眼神。可是,为什么 没有记下他的名字? 离开这间教室,我成了走马灯里边的一个物件,又轮番去了其它3 个班级,讲 些什么全忘记了,有人问到怎么样写作文,也是难回答的问题。后来,钟响了,走 廊里拥满了下课的学生,嗡嗡地挤在一起说话,钟又响,学校重新肃静。那个布依 族学生没来找我问什么,消失了一样。 如果他过来找我,我要先问清他家里的情况。成年人对一个孩子想做到不讲假 话又给他以信心,实在是件难事。我害怕被淳朴的山民之子追问。但是,我可以回 避,他却不能。每天在上学放学的山路上,他可能都在想这些。我看见城市里的学 校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室,贫困山区的学校当然不能奢望那么多。可那些孩子也有大 脑,也会想问题,也要思索。没有吃穿上的享乐,谁能从他们的头脑里取走思索的 自由?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