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94.没有吃成烤土豆 深圳青年志愿者罗成对我说:昨天晚上10点,和租房住的学生一起吃烤土豆, 聊天,很有意思,当时想来叫你,怕你睡了。 我说:我在记笔记,怎么会睡那么早? 我们说定当天夜里下自习,再到学生的住处去。傍晚开始下雨,罗成来喊我, 还带了雨伞。表面上看很简单的小镇上也有深而拐弯的巷子,汪了雨水。先绕进一 间女生租住的房子,大床上躺了一个,正在发烧,屋子里阴暗,有人在地上的盆里 捣着洗衣服。发烧的女生吃了两倍的退烧药,反而更起不来了。我和罗成都吓那女 生,说能出人命的,药可不是乱吃的东西,要看说明书。 再走巷子,这一带成了“学生村”,一个男生跑来说拿洋芋,火已经架起来了。 见到了前一夜围坐烤土豆神聊的8 个男生,整整齐齐全挤坐在一张床上,头的 角度都是相同的,侧过45度角。严肃,无言,木头人一样。其中一个举着包扎着布 的脚,缠成了很大一坨。我问了,他说上学路上踩到什么铁器上,伤了,然后还是 严肃无言。只好看一个小个子男生往火炉中摆土豆,我以为烤土豆要用木炭,他们 是摆在烧红的煤块上,摆了满满一层,全屋的人都看火炉。小屋里只有一盏灯,靠 墙,垂得很低,几乎挨到桌上,桌上有书,摊开几层,挨桌坐的男生是初三的,要 参加考试了,坐了一阵,埋头去看书。其他人仍旧呆坐。 罗成说:今天怎么了,都不说话。 气氛这东西很难说,云彩一样,散了就再难聚集了。气氛就是云彩。 冷场。那只伤了的脚被放大到荒诞的程度,映在泥墙上。煤炭承受不住那么重 而多的土豆,轰地一下塌了。没话题,又没土豆,兴致全无。我和罗成告辞,罗成 在叮嘱他们早一点睡。这冷场是我带来的,因为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他们和罗成 已经熟了,他们是一体,我是异类。刚离开,那屋子里立刻活了,人影错错。我走 了,他们得到解放,也许重新生火烤土豆,说他们之间亲切的语言,我突然想到问 罗成:你们之间讲的是方言吗?他说是。我发现,坏事儿的还有普通话,它必定是 隔阂。 我一个人回住处,推开几乎没有光线透过来的门板。第二天早上我离开,就在 悄然无声的小食堂门口等过路的长途汽车,罗成奔跑过来,递给我两包乡里送的竹 荪。车已经出现,极缓慢地上坡。 现在那菌类还在,并不好吃,作为从贵州带回来的物件,又不好丢掉,又怕潮 湿,只好放冰箱。没吃成学生们的烤土豆,遗憾。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