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赌 1999.11.4 论赌,香港是有悠久的历史了。今天位于跑马地的坟场,是因为战前火烧马棚, 众多赌徒谢世而设立的。我的先父当日也在马场,被烧了半头头发,大难不死,是 家母生时常说的张家典故。 我很欣赏今天仍存在的、在跑马地坟场门外的对联:“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 君体也相同。”据说这对联是当时的一个鬼佬港督所拟的,虽然“归故土”对“也 相同”不工整(平仄没有问题),但对联实在好。 香港历来所开的赌,赌马及六合彩之类的,是政府的专利。这不由得使人联想 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港府在这些“开赌”上所赚到的钱,大都 用作“善举”,市民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反对香港私营开赌的人,数之不尽。为何如此呢?这是个不容易解释的问题。 一说“赌”是不道德的行为,有伤风化。这观点显然不成立。以人口的百分比来说, 香港的赌徒应该是近于世界之冠。赌马的狂热姑且不谈,单是赌股市、赌楼市,人 多势众,而其风险之巨,的确是像苏东坡所说的“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其实,我们每个人天天都在赌。你到超级市场买鸡蛋,要赌是好还是坏的。你 在任何市场下任何的注,在某程度上都是一项赌博。 好些反对香港开赌的朋友,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有“好赌”的不良嗜好。没有 建设性的、或然率说是败多胜少的赌,我也劝自己的儿女要知所适从。但开赌场可 以严禁某年龄之下的少年,而有规模的赌场,青少年就是容许也没有钱去下注。另 一方面,住在拉斯维加斯的朋友告诉我,该市的本地人不赌。 我自己的儿子二十七岁,对赌没有兴趣,怎样劝他去试赌一下,也不肯听老父 之言。女儿二十六岁,喜欢赌几手,问题是她从来节俭,到赌场只限一百美元为可 输的上限。不久前她到拉斯维加斯,我在香港以长途电话劝她多赌一点(到了该城, 不赌有什么意思?),她就是不听。 毋庸讳言,赌博是一种娱乐,可以消磨时间。去年夏天,我到赌城Lake Tahoe 去开经济会议,晚上闷得怕人,我拿三百美元去赌,以为可以买半个小时的娱乐时 间。殊不知赌来赌去也输不掉。赌了两个多小时,兴趣尽失,但赌桌上的钱有增无 减。我于是每手将所有的钱都推出去,到第三手才能输清光,诚苦事也。 最有分量的反赌言论,是开赌场会引来黑社会的操纵,治安会有问题。昔日的 芝加哥与今天的澳门就是例子。是的,在传统上赌场与黑社会的混合有迹可循。但 为什么如此呢? 一个可靠的解释,是历史上赌场往往是非法的,所以黑帮当道。黄、赌、毒的 经验皆如此。就是像澳门那样,赌场合法化,但若政府管制发牌的数量,以至“油 水”过多,那么贪官、黑道就会有混水摸鱼的空间。 近二十年来,美国拉斯维加斯的众多赌场办得好,使人对该赌城刮目相看。除 赌以外,酒店的设计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给,而表演节目应有尽有,要赌与要不 赌的皆有所适从,实在是一个消闲的好去处。我自己对这一类娱乐没有嗜好,但数 之不尽的朋友很欣赏,每年总有几个周末到那里花点钱。听说美国东岸的大西洋赌 城也办得不错。 今天,拉斯维加斯是美国发展得最快的一个城市。游客每年数千万,销展及国 际会议触目皆是,而据说赌场三分之一的收入,是来自我们亚洲人。治安可人,而 到那里散散心的多是有识之士,是有分量的道德判断者。 是的,像澳门那样的赌城我反对,像美国华盛顿州近十年来在印第安人的土地 上设立的赌场,搞得不伦不类的,我认为没有意思,不办算了。近乎拉斯维加斯那 样现代化的、以消闲为重而又能引来举家大小的游客光顾的赌城,香港不妨客观地 考虙一下。 建议香港开赌的一位朋友提出大屿山为地点,甚有见地。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搞 基建,是应该多加利用的。香港是有条件把一个小赌城办得很好的。慎重衡量,没 有信心办得好才放弃,是上策。 赌城的成或败、好或坏,历史上的档案有的是。我们的财政司长是不难找到可 靠的资料及顾问的。有了可靠的资料,我个人有三个建议。 其一,政府不要向管制牌照数量而多赚牌费那方面打主意。政府不要赚生意所 得税及地价以外的钱,要让赌场带来的利益地流到市场上去。其二,要尽可能向国 际的大庄家招手。我们引进外资的同时,也要引进设计与赌法,务求国际化。 其三,外地的经验告诉我们,成功赌城的重点不是赌,而是娱乐。今天中国大 陆的歌星、舞星不计其数,菲律宾的历来都有看头,所以要办赌城,政府是要大量 放宽这些艺员的进口的。 反对香港开赌场的权威人士,有责任到拉斯维加斯去考察一次。 转自素心学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