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地点:椎形胡同44号,我是黑袍。 我已经相当的陈旧了,但却一直被人类使用着,像人类的任何一件物品一样的 无私地奉献着自己,我没有怨言、我没有恼怒、我没有悲伤!和所有的物品一样, 被人类制造,被人类使用,被人类毁坏,我是一件黑袍,有几块黑色的布匹拼凑而 成,无时无刻的不跟随着人类东奔西跑,我被人类穿在身上,防冷防寒,我像是房 屋一样的接受着人类的投宿,一天一天的过着,我已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春秋冬夏, 时间太漫长了,我像是一条幼虫爬行在我的生命线上,我渐渐的明白:我是没有死 亡的!即使我死亡了,身体被分成了无数份,但我却依然是活着的,我是没有心脏 的,我不需要随着心脏的跳动来预料我生命的长度,我随时是死亡着的,也随时是 活着的,我没有命运的牵连,也没有欲望的拷问,人类拥有的一切我都没有,唯一 和人类相同的也不是很健全,那就是我的思想,人类的思想在人类的大脑中酝酿和 运行,我的则全不一样,我没有大脑,我的思想存在于虚无之中,人类的肉眼是看 不见的,人类的耳朵是听不着的,人类的感官在我的身上全用不上,所以,人类视 我们为物品,视所有看不见心脏和大脑的活物为“东西”,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植物和我们在人类眼中的性质是一样的,都属于“东西”,至于什么是“东西”, 甚至连人类自己也搞不清楚,你们说对吗?虽然我没有眼睛,却对这个世界看的一 清二楚;虽然我没有耳朵,却可以听到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声音,这可能就是我作为 “东西”的神奇吧!这种神气人类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他们以为我们是聋子、是瞎 子,实际,他们是在掩耳盗铃而已,你们人类总是喜欢自己编故事和寓言来戏谑你 们自己的同类!虽然我们没有人性,却一点也不会损伤同类,我们的思想是进步的 思想,而人类的思想则是倒退的思想,所以,我们是越活越滋润,而人类呢?则是 越活越糟糕,做什么事情都要谈论、研究、总结、通过或否定,即使是想轻易的上 一次厕所都要打报告、写字条、请假,等等……,这实在是太麻烦了,人类把简单 的问题弄复杂,把复杂的问题弄的更复杂,我真不知道人类到底想干什么?我渐渐 的意识到:人类的思想还是和我们的思想有很大差距的! 我已经说过我已不知道我的年龄,即使是我的诞生日期我也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了,那可能是我的童年,你们知道,童年的事情是很难记住的!我只隐隐约约的记 得我曾经在一位侦探的身上待过很长时间,随后,我像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舟一样到 处漂泊,最后,我有幸被我的上帝收留,他是法力无边的,不过,他却在几天前去 世了,我被他冷冰冰的身体穿着,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那时我不像是被人穿在身 上,倒像是被人孤零零的仍在幽暗的墓穴里,正在我沮丧和内心挣扎的时候,他来 了,就是此时穿着我的人,他是丑陋不堪的,所以我早已没有用过的帽子成了我身 体中最珍贵的部分,他总是戴着帽子,走路时戴着,吃饭时戴着,睡觉时戴着,像 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脑袋一样,我为他这样爱戴我而感到欣慰,我太幸福了,此 刻我体验到了女人受到了男人呵护的快乐,不过,我是没有性别的,没有明晃晃的 生殖器给人类欣赏,这是我们作为“东西”最大的失败,没有性别,没有个性,没 有尊严,这一切都是相联系着的!你们说呢?如果你们不这么认为你们一定是又开 始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了,这样的问题应该是我们的思想来思考我们的问题, 如果你们一想,就会什么都变味的!你们会给我们的身体穿上衣服,你们知道,我 们本身就是衣服,还用穿什么衣服吗?这实在是可笑,不过,这却是实实在在存在 着的事情,这样说来,一点也不夸大其词。 你们知道他是从咖啡店里回来的,他走在路上,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刚才不 是这样的,他兴奋、激动和愉快,此刻,他完全被自己给搅垮了,就因为刚才咖啡 店里的小孩儿的几句话吗?实在可笑,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这么一 点小事就会变的萎靡不振,这实在是另我担忧!我在我上帝的身上时他顺手把我扒 了下来,把我披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以前我是见过他的, 却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胆量把我从他的朋友的身上扒下来,我被他的勇气所折 服了,没有想到,他却会因为几句话而变的失魂落魄,我真是怀疑他当时的勇气和 胆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从另一方面想一想,难道小孩儿的话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可能是,按说,以他的胆量怎么会惧怕几句废话的呢?我越来越相信小孩儿的话是 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但我始终没有想起小孩儿都说了些什么!我真是该死,记忆怎 么会这么的差劲,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此时都想不起来了,我是不是在说我是黑色的 袍子,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黑色的,因为我没有眼睛,即使有眼睛也可能是色盲, 你们对这应该很清楚吧! 他要去哪?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然后坐在椅子上,像死人一样的 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