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七月一日星期五,萨尔司柏瑞,南丁格尔疗养所——上午十一点 区佛督察长和费哲巡佐静静地在一旁等着,让珍读赛门·哈利斯的那封信,那 封他赴死之路前留在桌上的信。那是封让人寒意陡生的信,而他屋子里几乎找不到 任何可以回应它所揭示出来的病态。除了唯一一件牧师长袍之外;那长袍上有着虽 然已经过清洗、却仍然触目惊心显现出曾被鲜血喷洒的斑斑痕迹。还有,除了那件 长袍和这封信,赛门自杀本身还扣人心弦地惹起焦虑不安,尤其是没有盖口的汽油 桶把他的车子燃烧成一个熊熊火球,葬送了法医可以据此分析的所有机会,而他生 命里超乎寻常的秩序性,是如此鲜明奇异地对照着他心灵的紊乱。 警方到目前为止,仍然无法在菲兰藤找到任何一个教区居民对他们教区牧师的 自杀倾向表示一点点的认可。“他是这么一位可亲可敬的人。”“他从来没有拒绝 任何人的任何问题。”“哈利斯神父连一只苍蝇都不忍伤害。”“他是我们教区有 史以来最认真的牧师。” 间接证据显示从六月十二日星期天午餐时间,到六月十四日星期二早上之间, 他不在教区牧师居所,那根本经不起进一步详细审查。“我注意到赛门的车子星期 天或星期一晚上没有停在外面,”他隔壁邻居说,“但是他有时候把车子停进车库 里,所以有可能是在里面。我不记得早晨祈祷仪式结束后见到过他,但是那很平常。 我们都非常忙碌,不会过问彼此行踪。星期二早上,车子倒的的确确停在那里。我 有个表格,需要他签名,我必须绕过那辆车才能到达他前门。没有,我没注意到他 有什么怪异之处。他跟平常一样温和愉快。” 卡洛琳·哈利斯,被家里突然遭受到的双重打击弄得几近崩溃,信誓旦旦地说 赛门那个星期日和星期一晚上跟她和查尔斯一起度过。她同时声称六月二十七日, 坡司罗被袭击时,他跟他们聚在一块儿。但是稍后询问她丈夫确认上述说法时,他 摇着头。“没有,”他沉静地说,“我恐怕那些都不是真的。”他已经读过他儿子 留下来的信,没有什么明显的激动情绪;当他把信交还给区佛时,要求永远不要让 他的妻子看到它。 “我谴责我自己,”他说。“我应该要了解在一个视性行为为可耻堕落的家庭 里长大的孩子,在人格上会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我自私地以为,我是唯一受到影 响的人,但是,很显然的,梅格把它跟爱混淆了,而赛门却把它跟恨混淆……” 芙娄西·海尔和沙蔓珊·盖瑞森一开始都相当怀疑赛门就是那个攻击殴打她们 的男子。“你瞧,他没有戴眼镜,”芙娄西说,仔细研究着照片上那张年轻牧师热 切的脸庞,“而且他长得比较好看。”但当换上了一张面带笑容、摘下眼镜、身着 家居服的年轻赛门的快照时,她们变得比较有信心。“尊贵的小公爵,”芙娄西有 些耀武扬威地说,“他跟我先前指认的那个长得差不了多少。相同的眼睛。就是那 股天真无邪。老天,我会永远记取这次教训,不再被漂亮的蓝眼睛骗倒。” 莫道克巡官跟市警局建立联系网,试图寻找赛门在伦敦工作的过去五年时间里, 以伦敦为据点的妓女们有没有碰到类似于发生在海尔和盖瑞森身上的殴打事件。如 果他们能够建立一个殴打妓女的连锁刑事行为,会让警方的猜疑多多少少舒缓一些, 因为赛门在兰迪,还有沃尔德和哈利斯谋杀案件中的涉案证据是如此薄弱。诚如莫 道克在读了赛门的信后对区佛说:“一定是有人把他揍到头破血流,逼迫他写下这 封信的,长官,上面还有血迹呢。” 法兰克看着珍把那封信放到她的膝盖上。“康思立小姐,”他说, “这里有一两个问题没有找到答案。我们仍然在寻找凶器,但是他房子里只有 一件牧师长袍,上面沾染着血迹。然而,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检验出那血迹是不是 属于梅格和里奥。可能的情形是他在谋杀了你两个朋友后把长袍脱掉,那可以解释 我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得到报告说曾经看到有人穿着沾满鲜血的衣服。我们相信他可 能用了同样的方法谋杀了你的丈夫,套上他的牧师长袍以免鲜血溅上他的衣服。” 她看起来比平常更悲伤,他想着,而那双抓着信的手抖动得很厉害。“我不想再打 扰你,但是如果你能补充任何细节,我们会非常感激。”她眼光瞥向亚伦·坡司罗 寻求支持,然后点点头。 “也许我们可以从六月十一日星期日开始,就是你打电话告诉你父亲婚礼取消 了的那天。你还记得吗,康思立小姐? ” “是的,大部分都记得。” “你记得那个晚上到梅格的公寓去,看到她或是里奥打开门来时很生气吗? ” 珍点头。 “你能告诉我详情吗? 我们猜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你为什么认为他 们还在那里? 又为什么去找梅格? ” “去接麻玛公爵,把它带回我家,”她简单地说。“当我看到里奥的车子停在 外面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我真的快气疯了。”眼泪涌上她的双眼。“我那样处 心积虑,而他们却仍然认为我只是偏执妄想而已。” “所以你有梅格公寓的钥匙哕? ” 她摇摇头。“我应该到隔壁邻居那儿去拿的。但是我看到里奥坐在客厅,所以 我捶打大门,对着他们破口大骂。”她可怜兮兮地抹去眼泪。 “我现在真希望我当时没有那样做。那是我最后一次真正跟他交谈的机会,而 我脾气却这么坏。你瞧,我知道他们身处险境。而我从头到尾一直就有着什么糟糕 至极的事情要发生了的预感。” 法兰克等着她恢复平静。“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 “梅格对着我长篇大论地说贾西怎样怎样,说她对他的态度有多么多么糟。她 说那是我的错,说我利用罗素的谋杀案当作报复她和里奥的鞭子,因为我要尽可能 让他们的生活变得痛苦不堪。我们大吵了一顿。” 她盯着她的双手。“喔,那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强迫他们到里奥在乔尔西 的家待到星期一。我说,那里至少会比翰默司密要安全,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知道那 个地址的人。” “他们去了吗? ” “是的。” “是什么时间? ” “我想大概是午夜。梅格坚持要让她的公寓在她离开后变得整齐清洁,这样来 看房子的买主才不会被吓走。” “她打算卖房子? ” “是的,”珍又说。“我打算等他们前往法国,就去找房屋中介公司。 那是计划之一。梅格的事业需要一笔资金,而我答应帮忙卖掉她的公寓以筹备 资金,条件是她和里奥同意消失一阵子。原来的计划是他们离开后,由我向贾西解 释……“她支吾地说。”但是梅格星期六跟他电话联络时又犹豫不决,决定延缓旅 行计划,让她亲自跟他讨论。“她舔去奔流到唇上的泪水。”贾西威胁要退出合伙 关系,除非她能向他保证她的承诺,而他们那阵子一直有着类似的争执,她相信他 会说到做到,除非她能费神安抚他。“ 法兰克好奇地审视着她低垂的头。“我不了解他们为什么愿意秘密进行一切活 动,康思立小姐,尤其是,像你说的,他们认为是你偏执妄想。” 她垂头丧气地瞪着他好一会了。“梅格已经背叛了我两次。说实在的,她没有 资格跟我争辩。不管怎么说,里奥站在我这边。他因为消息曝光后他人会在法国而 洋洋得意。他最不想要面对的就是婚礼取消带来的难堪。梅格一旦能够抽身他就会 立即离开。” “她为什么不呢? ” “她有一个不想失去的客户,还跟银行经理有两个会谈。她说如果她把那些会 议取消,他就会让她的事业经营不下去。她能离开的最早时间是十一日。”她沉默 下来。 “那么她在最后时刻食言了? ” 珍点点头。“她打一开始同意跟着计划走的唯一原因是里奥也赞成,但是当贾 西那样严词厉色对她时,她就变得固执己见、寸步不让,不停骂我神经质,荒诞无 稽。”眼泪再次在她脸颊上流窜。“我想她后来想跟我道歉,然而她是那样怕赛门, 不敢看我。那真的非常非常悲哀。” “我了解。”他又等了会儿。“所以他们星期六晚上大约午夜时分来到乔尔西 ? 你确定他们去了那里吗? ” “喔,是的。我跟着他们一块儿去的。里奥把车子停在车库,我看着他们两个 走进去。然后我回家。” “那只猫怎么办? 它怎么了? ” “我们维持原来的计划,只是延到星期一。我们把可怜的老麻玛公爵留在走廊, 放些食物,还有猫用便池,而它只最多会被留在那里三十六小时。我会从邻居那里 取钥匙,救走麻玛公爵,解释那层公寓要出售。 梅格在到达法国后就应该要打电话给他们,告诉他们我没有问题,要他们让我 进去。“ “但是为什么不对海姆兹先生太太明说呢? ”费哲问。“你该不会怀疑他们跟 罗素的死亡有任何牵连呀。” “当然没有。”接着是一段长长的静默。“我当时以为我们要怕的人是我父亲,” 她终于说出,“我不确定他对里奥和梅格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发现了梅格和罗素之间的婚外情,迈尔斯后来告诉我的。我以为他可 能雇人杀罗素。“她揉搓着头。”里奥发誓他父母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但是 ——“她举起手来,透露着一丝无助,”亚当自有发现的方法。如果海姆兹先生太 太事先知道任何事情,他们有可能对着第一个来询问的人全盘托出。事实上,梅格 说过更糟的情况,海姆兹太太根本不会等到别人来问,她会自己站到街角,对着全 世界广播。“ “你又为什么不担心里奥把他的车子停在秀柏利路上呢,特别是你以为你父亲 会雇人跟踪他和梅格? ”督察长问。 她抬起头定定看着他,他第一次想到她曾经历过怎样一种痛苦的精神挣扎。 “我是担心。我试图说服他把车子留在里其蒙,但是他无论怎样都不肯。他说那样 让整件事变得太过夸张。但是,你看,我知道发生在罗素身上的事情,可他们不知 道。我在黑灵顿过了噩梦似的一个星期、提心吊胆地担心得要死。我强迫里奥每天 打电话来,让我知道他们没事,也让我的家人以为一切正常。然后星期五下午他打 电话来说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说可以安全回来宣布事实了。那时我想,感谢上 苍,都结束了。我让自己扮演了一个愚蠢的角色,但是我一点都不关心。”她拿了 条手帕捂上眼睛。“我无法解释,因为我不相信千里眼或先知先觉,但是当里奥一 告诉我他要娶梅格时,我立即知道他们会死。那就像一盆冷冰冰的水兜头向我淋下。” 她可怜地朝亚伦看。“所以我下了结论,认为是亚当干的。如果我没有那样想,那 么,也许,只是也许,他们仍然还活着。” “不会,”他说。“那不会有任何不同。亚当至少带来了某种程度的惊恐,让 他们愿意听从你。否则他们早在一个礼拜前就死了。” 她递出赛门的信。“但是我迫使他们保守秘密,”她说,“那就是他杀了他们 的原因。是秘密让他犯下那样的罪行。” “不是,”亚伦说,他在领着那两名警官到珍房间之前,就读了那封信。“他 是个心理失常的人,珍。是他的病态控制着他的行为,没有什么是你可以阻止他的。” “医生没有说错,康思立小姐,”区佛督察长说。“唯一有可能猜出赛门杀了 罗素的人是梅格。凭良心说,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如果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防 范他,那么也没有理由会让你那样觉得。”他顿了顿。“她曾经向你表示过对他的 惧怕吗? ”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我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替他担心害怕着。她老是说,如 果赛门跟我一样,他就会没事。她害怕他变成个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人。他似乎 从来就没有任何朋友。我记得她曾经说过,他从来就没有扮演过牧师以外的角色。” “她没有想到过他可能病了吗? ” 乌云罩上她的脸。“她有一次问我是不是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说 :哪方面? 她说,我想他在假装。我相信他恨死了我们父母,尤其是母亲,但是他 从来就没有对她说过任何不和善的话,在她背后也没有。而我却截然相反。我总是 对她无礼粗暴,因为她像是个方形的木栓硬要塞进圆形的孔洞一样不自在,却又不 肯做什么去改变现状,但是我事实上还蛮喜欢那老女人的,而爹是个假道学的老秃 鹰,但是我不会想要他怎么改变。”她把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试图不让眼泪落下 来。 “她在想我是不是曾经感觉过赛门在憎恨他们,但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那样的 印象,她也就没有再提。我知道她始终认为他太过孤僻,但是我想她把那归诸于宗 教狂热。我相信她从来没有想过他跟罗素的死有任何关系。”她神经质地交叠手指。 “嗯,没有人曾经那样想过。” “你说得非常清楚,谢谢你。让我们继续。告诉我们星期日下午发生在你车库 的事情。那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他在他信上提到的鸟儿已经飞走了,以及那句‘那 是一个秘密但是赛门迫使珍开口’跟那件事有关系,是吗? ” 她的双手再次剧烈地抖动,她紧紧握住大腿,使得指节逐渐泛白。 “情形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告诉他他们在那里。他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翰默司 密,因为梅格没有接听电话。”她无助地盯着区佛看。“他以为他们已经去了法国 ——他强迫我——我是唯一知道的人。”她努力让自己回复平静。“他在午餐时间 后过来为梅格的所作所为道歉,”她终于能再度开口。“他说那个早上做礼拜时他 为我祈祷,但是知道光是祈祷并不够,他需要亲自来一趟表示慰问。于是我笑了起 来,”她再次变了调,“然后说没有什么需要安慰同情的地方。我说如果任何人需 要安慰同情,那会是可怜的老梅格,几个月后她会发现她把自己跟一个卑贱吝啬的 杂种绑在了一起。”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不应该笑的。我想他猜到我已经知 道了有一段时间,他生气——不停地讲到秘密——骂梅格是妓女……”她的语声渐 渐变小,终于吞噬在静默中。 “然后他做了什么? ”法兰克温和地问。 她只摇了摇头。 “我想也许由我来告诉你会比较简单,”亚伦说。“赛门死了的消息昨天传来 时,珍告诉我她能记得的所有事情。”他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她 的后脑。 “你愿意我那么做吗,珍? ” 她看着他的脸,专心一致地,然后把眼光移开。他为什么看不到他对她的影响 ? 此刻的她情绪上太过脆弱,无法承受一个健康完好的亚伦·坡司罗。她真希望他 能把他的手移开。喔,上帝,她真希望……“如果你得到允许,”她草草回答。 督察长点了点头。“没有问题,医生。” 亚伦整整自己。“我想很重要的一点,是你必须了解,一个你已经认识好几年, 一直以为是个温和有礼有时甚至不惹人注意的人,在完全没有任何预防的情况下, 突然变成极具危险性的变态者,而你同时又发觉你必须跟他相对抗会是怎样令人惊 恐的情况。这就是那个星期日下午珍所经历的。如果赛门曾经做过精神分析,很难 断定他的诊断会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他有着偏执型妄想症,也许是 源于性欲,围绕在他母亲或是他姐姐身上,或是两者兼有。我想他对上帝的仇恨, 很有可能是对任何具有支配力的男性形态上的仇恨,他似乎认为性是一种堕落的习 性。只有妓女才会从中获得快感,因此一个想要得到快感的男人只能从妓女身上获 得,或是让优雅的女人变得悲惨不幸。”他询问似的看着督察长。“这很有可能是 他母亲灌输给他的观念。如果她让他信服。好女人认为性行为恶心下贱,那么他成 长后对人对事都会产生矛盾的态度,特别是他崇拜敬仰的姐姐耀武扬威地炫耀她的 性欲,而他却选择在英国国教教堂里自愿以终生独身的方式抑制自己的欲望。” “他母亲在那方面无疑有问题,但是我怀疑她故意要那样毁灭自己的儿子。” “我相信她没有,而且我相信另有其他因素。比方说,他受不了被嘲笑。那似 乎是引发他偏执妄想的催化剂之一。有可能是他选择进入教堂的原因,在那里他比 较有可能被严肃对待,而不像外面的世界一样。 另一个催化剂显然是秘密。只要他知道事情进行的所有细节或者他认为他知道, 就可以抑制住偏执妄想了,但是一旦他发现他有足够理由偏执妄想,那么自制力就 远离了他。我们可以观察出他对所有事情都急着想探听个究竟。珍说他以前会很有 规律地打电话给她或贾西,我还怀疑在梅格和里奥死了之后,他仍然继续那样做。 他确实打过电话给我,想要知道我有些什么信息。“他深思着揉了揉肩膀。 “偏执型妄想症的失常比较复杂的因素之一是,”他继续,“它一方面会让你 某些功能减弱到一定程度,特别是人际关系的部分,而你的思想仍然保持清晰而有 秩序,使你可以在工作范围及较宽泛的社会环境里正常运作。那也就是我为什么要 提醒你必须理解珍在那个星期日突然间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情况,同时她也必须要能 认识到这一点。”他低头看着她垂下的头。“自那时候起,每一次她开始想起过去 发生的事,就对赛门产生无比的恐惧,但是我担心她是在愧疚她没有尽可能的保护 梅格和里奥。对不对,珍? ” 她没有回答,而费哲,觉得他的问话粗率而不体贴。 “她进入厨房煮咖啡,她想她正在忙着时,赛门大概是敲了她的头,只是她自 己并不记得那一记敲击。她记得的是神志恢复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双手跟 双脚一起被绑在她身后。然后赛门在她头上套个塑胶袋,说如果她不告诉他梅格和 里奥在哪里,他就会让她窒息而死。她不能呼吸,然后她相信了他。所以当他把袋 子从她头上拿开时,她告诉了他乔尔西的地址。她记得的下一件事是被邻居从车子 里拖出来。她不知道她在那里待了多久,又花了多少时间让自己恢复清醒或是找到 里奥乔尔西房子的电话号码,但是当她终于打了电话要告诉梅格说赛门企图杀害她 时,赛门已经在那里了。到目前为止对不对,珍? ” 沉默。 “她只有一条路可走,”亚伦继续。“赛门说:里奥的情形就跟你刚才一样。 换句话说,两分钟内他就会窒息而死。梅格被绑了起来,但是如果我把话筒凑近她 嘴旁,她还可以说话。如果你照我说的话做,他们会活着。如果你不,他们就得死。” 他用手指尖轻轻抚弄她的头发。“她选择帮助他们活命。就像我们全都会做的那样, 固执相信那仍是她熟知的赛门。是那个牧师,那个喜爱他姐姐的男人,那个她愿意 赠与昂贵的钥匙环及好运的男人。那是她的悲剧,也是梅格的悲剧,她们从来就只 知道去信任戴上伪装面具的赛门,而他真实的自我,那个受到毁损的自我,一直被 安全地隐藏起来。我们全都防卫着我们自己的某一部分——天知道那并非不寻常— —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被隐藏起来的部分并不具危险性。” 珍抹去眼泪。“我实在应该告诉克蓝西上校。他一直是我所有过的最好的朋友。” 她的悔恨化为啜泣。“有些人认为他怪异而且愚蠢,他们还在他背后取笑他,但是 他会把情况扶正的。”她的嘴动作着,寻找着词汇好继续说下去。“我把事情弄砸 了。我告诉克蓝西夫妇一切都没有问题,而事实上有。我想,我就照着赛门所说的 做——你知道,我们一直都在玩那样的游戏,赛门说。而那只是自大傲慢——我以 为我知道该怎么做。” 费哲看了坡司罗一眼,想取得他的认可,事实上他并不需要。“我相信威胁不 是自大傲慢,康思立小姐,特别是你知道赛门有能力做什么的时候。我不是专家, 但是在我听来,你当时的行为是出于爱,而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 亚伦点头。“他说星期日路上不会有多少车辆,她应该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开着 她的车到达里奥在乔尔西的家。如果她二十分钟内没有抵达,他就知道她报警了, 他立时会杀了梅格和里奥。然后他让梅格说话。” “梅格要求你照他说的做? ” 珍点头。 “当你到达那栋房子时,发生了什么事? ” 她迟迟没有说话,亚伦于是再次接话回答。“她从一扇开启着门的缝隙看到了 里奥。他躺在地板上,从她描述他当时的样子看,他很可能在她到达之前就已经窒 息而死,所以,事后不管对他做了什么,都只是用来掩盖事实。然而她的到达至少 给了梅格一个存活的机会。赛门答应他不会伤害她们,因为他从来没有杀过女人。 他只想要谈话,他让她们并排坐在墙边,把她们手和脚在她们身前绑在一起,然后 说了几小时的话。说了那么久,事实上,珍觉得他已经开始平静下来。” “然后呢? ”区佛问,因为他们俩都没有再出声。 “梅格提出跟他做爱,”亚伦打破静默。“她以为那是他想要的。也许是,但 是他不要由别人提出来。”他摇摇头。“老实说,我认为不管梅格说什么都不会有 什么该死的关系。不管她选择什么角色——姐姐、母亲、爱人、朋友——他还是会 变得激动愤怒。”他瞥着珍抖动的双手。“然而,珍无法告诉你们那之后发生在梅 格和里奥身上的事,”他继续。“赛门在那时发起狂来,抓住珍的脚踝,猛力把她 从梅格身边拉开,然后拿塑胶袋套上她的头,在她脖子上打了结。她只记得梅格的 尖叫声,脚跟捶打地板的隆隆声,然后她就失去了知觉。” 又一阵沉默。“你能告诉我们你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康思立小姐? ”法 兰克问。“或者你比较愿意由坡司罗医生来说? ” 她的大眼睛在他脸上搜索着,寻求理解。“我真的记不得了,”她不稳定地说, “我在某个时刻醒来。袋子上有个洞,靠近我嘴巴附近,又因为我双手被塞在我下 巴下面,使我能够把洞拉大。但是那就是我当时所能做的了。我被塞入一个像是箱 子的东西,每一次我试图移动,就牵带起全身巨大的疼痛,我于是放弃。”她拉扯 着自己的嘴唇。“我以为他把我活埋了,而我只想要快快死去。”她停顿,跌落在 某处看不见的洞穴里。 “然后传来引擎启动声,我马上知道自己是在我的车子后车厢里。听起来也许 好笑,一旦我知道身处何地,就开始觉得比较好过了。情形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了。” 她诡异地轻笑起来。“但是他那么生气,”她说。“不断踢着我,叫着,起来,起 来。他不能了解我为什么没有死。你应该已经死了。你应该死在你车库里,你应该 死在你后车厢里。为什么上帝要爱你? ” “那是在什么地方? ”法兰克问。 她茫然空洞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外面吧。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但 是我无法移动,因为我全身僵硬。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包裹着我,传来难闻的气味, 因为我——”她瞥了亚伦一眼,“我想我一定被放在里面好久好久了。” “那么你知道那时几点了吗? ” “不知道,但是天色开始暗了。” “你记得他给你喝了一些东西吗? ” “我想是的。他在说什么牺牲奉献,”她不太确定地说,“还有耶稣。” “也许那是当你喝着酒的时候,你如果已经在那里待了数小时之久,或许会有 脱水的现象,我想你并没有像事后检验血液中酒精浓度所指示出的那样喝了很多的 酒。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事? ” 她垂眼看着那封信,那封散置在她腿上的信。“我不记得了。”她把那张复印 纸揉成一团坚实的纸球。“我不记得了,”她的语气因着惊慌而上扬。“我想我记 得他把我推入汽车座位,但是那之后——我不记得了。” “没有关系,”法兰克笑着,语气里含着鼓励。“我想我们可以推断接下来发 生的事情。你显然有一股相当强韧的求生意志,康思立小姐。 我羡慕你的勇气及护卫关爱着你的守护天使,因为我不相信那对情侣的出现是 个偶然。“他观察了她一阵子。”坡司罗医生告诉我,赛门在你神志恢复后第二天 曾来探访你。你那时记起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吗? “ “不。”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 她的头仍低垂着。“昨天早上,”她说,“一个女警过来问我有关钥匙环的时 候。” “不是在那之前? ” 她没有说话。 “你告诉过你父亲是赛门杀了梅格和里奥吗,康思立小姐? ” 她的头弹簧般抬起来,眼睛里满是惊诧。“没有,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那样 做? ” 区佛点头。“你弟弟们呢? 你继母呢? ” “都没有。” 亚伦·坡司罗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这么问,督察长? ” 法兰克·区佛微微耸了耸肩。“只有把事情弄清楚,医生。我们不想事后有什 么谣传——”他思忖着妥善的字眼,“赛门·哈利斯的自杀太过简单。人们也许会 对他死亡的方式标以正义的实现等诗意的词汇。 我们的问题在于,能把他跟那些谋杀连在一起的只有这封信和牧师长袍上的血 迹,而牧师袍最近才被清洗过,可能提供不了我们需要的确凿证据。我们假设赛门 用他自己的车子把里奥和梅格带到阿丁利林地,但是那辆车昨天已经完全烧毁,我 们很怀疑法医检验能找到任何证据。我们也检查了你的车,康思立小姐,而我必须 告诉你,没有证据显示你曾在后车厢里待上十二到十八个小时的痕迹。“ “不会有的,”亚伦说。“如果他把她包裹在黑色垃圾袋里,不会留下什么痕 迹的。” “我接受,那还是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及早确认他就是加害你的人,会比较有 帮助。” 亚伦朝握在珍手里揉成一团的纸张点点头。“但是你们有一张手写的自白书。 那难道代表不了什么吗? 你们应该已经证实了那是赛门的亲手笔迹呀? ” “的确如此,而目前正在测试原件上头的血迹和黏液。我们相信赛门写下这封 信时,正流着血。那表示他有可能是被逼迫的。” “是谁? ” “我们不知道,先生,那也就是我们为何想要知道康思立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 始记起过去,以及她是不是告诉过任何人。”他瞥了珍一眼。 “倘若对赛门是否真的犯罪开始有了猜测和怀疑,而猜测和怀疑又开始流传散 逸的话,会是件相当不幸的事。” 亚伦激动地揉搓下颏,手指在粗硬的胡碴上弄出沙沙声。“你是暗示珍在说谎 吗,督察长? ”他质问。“因为如果你是,那么我开始了解她为什么对英国警方如 此没有信心。听着,混账,想象一下如果那个杀了人的小杂种仍然活着,而她试图 告诉你他有罪。她一点机会也没有。你仍然会自以为是地坐在那里,告诉我们什么 缺乏证据的混账话。喔,我只能说,感谢上帝她没有在事前想起来,因为如果她记 起来,那么仅仅把他名字提出来,就等于为自己签下了死亡证书。他显然是个偏执 型妄想症的严重精神病患者,但是他够聪明,聪明到可以说服你他无罪,而把箭头 指向为他谋杀罪行背黑锅的女人。” 区佛耸肩。“你把我们的两难处境解释得相当好,先生。我个人对康思立小姐 这套说词的真实性没有怀疑。我也同时希望我们能够在伦敦地区找到其他妓女,可 以指认出赛门·哈利斯殴打她们,那样或许可以建立一个连锁刑事罪犯的行为模式。 就目前来说,我们手上掌握着的是一桩相当巧合的自杀事件。你自己也提到的,哈 利斯相当聪明;他过去处心积虑想把嫌疑全部推到康思立小姐身上,引起太多让人 不安的疑虑。我确定康思立小姐不会想让这个故事被一再宣扬,我们也一样,”他 把注意力转向珍,迎着她的眼神,“所以如果她现在能告诉我们任何事情,任何可 以使法医确定的做下自杀结论的事情,将会对我们很有帮助。” 珍点点头。“我了解,”她说,眼睛瞥向费哲腿上摊开的记事簿。她仔细地想 了一想。“我一直记不起来任何一件事,直到昨天女警来问我有关那个钥匙环,所 有情节才突然排山倒海似地奔腾而来,使我完全无法接受而大吐特吐,她可以证明。 那之后,我才被告知,赛门早在我把他的名字给她之前,就已经死了几个小时。因 为我不记得是谁想要杀害我,我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坡司罗医生,是我私下信任的 人,也是我一旦记起什么就会倾吐的对象,他可以证明我在那之前从没有给过他任 何名字甚或暗示任何人。如果我记起了任何事,我当然会告诉汉普郡警局。 从调查开始,他们就很清楚明白地让我知道,我是嫌犯之一,媒体臆测不会蒙 蔽他们的判断。于是,我始终对区佛督察长以及他的手下人员怀有信心,同时也提 供他们我力所能及的一切时间和协助。“ 她询问的眼光看着法兰克,看到他眉毛鼓励性地微微上扬,于是继续叙述。 “我相信,由于赛门频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医生、亲属,他知道汉普郡警方已经 拒绝相信任何表面证据,也了解一旦我的记忆恢复,他就会被逮捕。我认识他已经 很长一段时间了,知道他敬爱他的父母亲。 我认为他会采取任何行动来避免他的受审对他父母可能造成的伤害。 对于他的自杀,我非常伤心,却不觉得意外。“ “我认为他不想让他的同事或是他教区教民也受到创伤,你认为呢? ”区佛说。 “他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圣职人员,”她继续说,“当他恢复理智时,他一定相 当震惊,因为他了解他的罪恶会让那些爱他的人们背负多么沉重的负担。他是个不 健康的人,但不是个坏人。” 区佛起身,伸出手来。“康思立小姐,我知道我这样说并不很恰当,但是我真 正觉得跟你交锋争论是一种享受。我只抱歉我们是在这么充满悲剧色彩的情况下见 面。你也许会被要求在审讯过程中出席,如果你在那里能像你刚刚对我们陈述的一 样清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以我的经验,宽宏大量很有用。如果有好理由,自 杀总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 “我知道,”她说。握着他的手。“如果赛门把我的车祸安排得像是一场意外 的话,我可能会很忧郁,还可能接受杀害梅格和里奥的人就是我。他们的所做所为 的确叫人不齿,而我只是无法接受我会自杀。” 他的眼睛闪动着。“那么,你并不如你要我们相信的那样漠不关心罗? ” “我有我的自尊,督察长。”她突然间微笑着。“毕竟,我是亚当·康思立的 女儿。” 费哲把车子转向主干道。“结论到底是什么,长官? ”他问。“你仍然认为是 她唆使她老爸把哈利斯干掉的吗? ” “是这样,”督察长温和地说。“她唯恐对赛门不利的只有她自己的说词,认 为我们不会把她的话当真,所以求助于她父亲把事情解决掉。” “喔,我倒不那么确定。我觉得她是个直率的人,长官。” “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是亚当·康思立的女儿。” “请允许我这样说,长官,我不认为那会有什么不同。” “你会的,只要你曾遇到过那种类型的人。”法兰克的视线投向窗外,看着遍 洒阳光的乡村景色。“他们很实际。他们会把事情完成。” “他们在兰迪谋杀案上没有那么有效率。” “人们在彼此误解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保持效率是相当罕见的,几乎不可能。” “怎么说? ” “我怀疑他逐渐相信是她杀了罗素,而她被说服是他作的案。如果他们俩在事 后能互相了解,那么他们俩就会知道另外存有一个动机,另有一个人犯下了谋杀案。 离间使他们跌跤,团结让他们重新站起来。” “奇怪的是康思立小姐对警方始终三缄其口,会让你以为她想要杀她丈夫的凶 手受到制裁,而且,让我们正视一个事实,她看起来并不特别喜欢她的父亲。” “你那样想,是吗? ” “她没有刻意表现出对他的情感。” 区佛微笑着,把他的想法留在自己脑海里。 “你要为谋杀赛门控诉亚当·康思立吗,长官? ” 督察长闭上了眼睛,抬头让阳光温暖他的脸。“我想我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巡佐。你提到谋杀什么的吗? ” “你不是认为……”费哲的声音渐渐轻下去。 “什么? ” “没什么,长官。” 萨尔司柏瑞,南丁格尔疗养所——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马修·孔尔打开眼睛看到亚伦·坡司罗愈来愈清晰地呈现在他身前,他懒懒散 散地伸展手脚坐在疗养所庭园的长椅上。“嗨,医生。”他抬起手来遮住直射而来 的阳光,接着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坐正身子,点起一支烟。 亚伦弯身坐上长椅一端。“警方对赛门·哈利斯的自杀下了个荒诞不经的结论,” 他语气像是在聊天。“他们似乎认为珍有可能要求她父亲让赛门永远不再出现。” 他斜眼瞥去。“然而,她成功地说服了他们,说她直到昨天早上才记起所有的事, 那意味着她或是她在这里的朋友都不可能把消息传给亚当·康思立。” 马修直直看向前方。“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跟上事实的脚步。” 那年轻人转过来对着他咧嘴一笑。“此外,就一个存在主义者而言,你要确信 我会继续本着善意行事的。对不对呀? ” “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说得那么好,马修。” “嗯,我猜本着善意行事是为了正义。”马修在指间把玩着烟。“你可曾想过, 如果给谋杀事件里的被害人出声的机会,他们会要求什么? 最起码,他们会要求他 们跟杀害他们的凶手的声音一样,都会被清楚地听到,对不? ” “马修,正义和复仇是两回事。” “是吗? 我看到唯一不同的是伸张正义见鬼的昂贵。如果不是,我父亲就没有 能力负担我在这里的费用。” 半小时后,亚伦跟珍一块儿站在她房间窗前,看着一名穿素色西装、身材高大 壮硕的男子,从一辆劳斯莱斯汽车后座现身而出。“你父亲? ” “是的。” “你从来没有解释你为什么喊他亚当。” “你为什么认为该有个解释呢? ” 他微笑。“为了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时你脸上的表情。” 她眼光跟随着那高大体格进入建筑物。“我想惩罚他,于是我做了上帝做的事, 诅咒他,因为他允许他妻子引诱他。”她转向亚伦。“我当时七岁。从那时起,我 就喊他亚当。” “你嫉妒贝蒂? ” “当然。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父亲。我爱他。” 亚伦点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猜你还是爱他。” “不,”她说,“我早已过了爱慕的年龄。但是我的确尊敬他。我一直如此。 他真正有了成就,而我们却只是得过且过。” “嗯,我希望你意识到他正主动伸出手来,”亚伦不经心地说。“你会大方地 对待他吗? ” “如果我不,疗养所就不会收到钱了。”她笑了起来。“不要对我感情用事, 坡司罗医生。你可以确信我父亲永远不会改变。如果他认为你故意培养我成为对抗 他的毒素,他会毫不犹豫地控告你。” “那么现在呢? ” “我要解放自己。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我想我们应该说再见了。” “你会去哪里? ” “回到里其蒙。” “你父亲知道迈尔斯和佛格斯在那里吗? ” “除非他们自己告诉他。” “如果他们需要一个好律师,不要忘记马修的父亲。听说他是一流的。” 珍绽开笑容,拍了拍她的口袋。“马修已经给了我他的名片。我想我会用我投 资在法兰柴思一霍汀公司股票上赚到的那笔钱来付他的费用。马修说费用会相当夸 张。”她耸耸肩。“那么,如果运气好,再加上一点点情感勒索,在所有事情结束 后,我可能可以说服亚当再次接受贝蒂和那两个男孩。” “你不认为让迈尔斯和佛格斯自己上战场奋斗会比较好? ” “也许。” “那你为什么不呢? ” “因为他们是我弟弟,”她说,“而他们的母亲是我唯一的母亲。值得再试一 次,你不认为吗? ” “要看你相不相信希望可以战胜过去的经验。” “我相信。看看我。看看马修。” 他点点头。“马修很喜欢你,珍。” “是的。”她听着长廊那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只因为我跟他那只垂死的狐 狸同样有双黑色的眼睛。他离开这里后,打算要学习当兽医。 他告诉过你没? “ 亚伦摇着头。 “受伤的动物深深牵动着他。至于人们,他无所谓。” “那么他跟你没有多大不同喽。” 亚当脚步声从楼梯顶端传来时,她微微跳动了一下。“总而言之,” 她急切地说着,“我不像过去那样准备好随时离他们而去了。也许是因为我的 判断力有了长进。” “那很好。”他低头对着她微笑。“南丁格尔倒是成就了一些什么。” “我却不认为是南丁格尔的功劳。”她横过房间来到门旁,转过身来背对着它。 “你知道,我并非一直都是这副狗都不愿理的样子。你将惊讶留点头发会使我的容 貌增色不少。”她犹豫一下。“我——呃,我想你大概不会愿意等上一两个月,当 我比较站得出去的时候才来找我吧? ” 他摇摇头。“不很愿意。” 她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那只是个想法,坡司罗医生。很蠢,对不起。” 门后传来砰砰敲门声。“珍,你在里面吗? 你父亲来了。” 亚伦压低声音。“我的名字是亚伦,珍,还有,谁需要见鬼的头发? 我只对光 头女人有兴趣。” 又一阵敲门声。“珍? 是你父亲。” 她的眼睛闪烁着。“给我十分钟,亚当,”她喊。“我得先做一件事。 你能到大厅等我吗? “ “为什么我不能在里面等? ” 南丁格尔的管理者扬起一道眉毛。“两个月后我会变成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他喃喃耳语。“对一个男人来说,把感情这样紧紧封闭起来没有好处。我这里正疼 痛地煎熬着。”珍笑得微微发抖,然后悄悄地把门锁上。“是女人的事,亚当,” 她语音震颤着对他说。“你只会觉得难堪。” “喔,这样啊。好吧,不急,”她父亲粗声粗气地说。“我进来时经过坡司罗 医生的办公室。我会一面等一面跟他谈些事情。” “你去吧,”她说,挥手抹去蒙上眼睛的泪水。“你会喜欢他的,亚当。他是 你那类的人。正直诚实,出众非凡。” (全文完)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