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鸳鸯 晚上,林森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打电话:“喂,吕哥。明天能不能查一下我的 货卖了多少,先把卖完的货款付给我。李若丹母亲患肾衰竭住院了,需要换肾。哎, 谢谢,谢谢啊。” 他只顾打电话,没有注意魏伟在他后面站着,双手插兜站了几秒钟后离开了。 魏伟走进卫生间闩好门,在里面蹲了有几分钟。他哗哗地冲了一下马桶,然后出来 问林森:“李若丹母亲不要紧吧?” “要换肾。”林森答道。 “你现在给她出十万元钱,那要多长时间才能赚回来?”魏伟担心地问,以便 打乱林森对自己的怀疑。他知道室内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突然不舒服,细心的人 会怀疑另一个人的。 林森不加思考地回答:“大概需要一年。” 这时林森开始嗝气,越来越严重,直到感到恶心走进卫生间呕吐。他没有怀疑 魏伟,人吃五谷杂粮,突然身体不舒服也是不可避免的。在他看来,魏伟是自己最 可信赖的人。不是吗?同士和邻居,有时比亲戚还要可告哩。远亲不如近邻,朋友 不如同士,近邻和同士要天天相处,有的甚至可能是相处一生。 “怎么了?”魏伟过去为他捶着背,并递给他一条毛巾说:“来,擦擦嘴。” “不用,吐不出来。我后背太难受了,我要先躺一会儿。”林森说完,被魏伟 扶着进卧室休息去了。魏伟很庆幸,林森并没有怀疑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病症毫 不奇怪。看到秘密武器如此神秘,他心里即踏实又高兴。他想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研 制秘密武器,这东西刚好适合他的性格。他胆子小,不敢和别人对打,用这东西即 可以出气,又能不被人发现,他太喜欢这东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研究不出 如此神秘的武器,他的知识不够。 直到入睡前,魏伟还能听见林森在嗝气。他对伤害朋友的举动多少有一点内疚, 但为了金钱和女人,他认为值得。王嘉怡不仅免费陪自己睡觉,而且还给自己一万 元钱,这种事以前连做梦都没想到。有谁听说过女人即陪你睡觉,又给你金钱的? 只有像他魏伟这种有福气的人,才会遇到这么好的事情。他躺在床上,回忆着她那 苗条性感的身体,盼望着那另外还没到手的五千元钱。他心中甜美,很快就进入梦 香。 早晨起来,林森没有什么症状了。魏伟关切地问:“好点了?” 林森不知昨天是被人所害,愉快地回答:“好了。” 两人吃过早点,林森又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打电话:“喂,王经理吧,我是 林森啊。我岳母住院了,能不能提前几天收款。那好吧,再见。” 这时他感到魏伟那高大的身躯从他身后离去,然后进了卫生间,哗啦一声闩上 门。林森立刻产生怀疑:只要室内没有女人,魏伟进卫生间是从来不闩门的。他忽 然想起昨天魏伟也好像从自己身后离开,然后进卫生间闩上了门。他朝卫生间审视 一眼,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同伴从昨天开始,已经变成了慢慢将他推向死 亡线的人。他只是对魏伟的举动有些怀疑,并没想太多。他接着打电话:“夏经理 你好,我们的货快卖完了,我再送一批吧。上次的款能结吧?下午结,行。谢谢, 再见。” 他打完电话,觉得后背不舒服,就用手背拍一拍。接着他又开始嗝气,节奏由 几秒钟一次变成一两秒钟一次。他又听见魏伟冲马桶的声音。魏伟从卫生间走出来, 微笑着问:“又难受了?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林森有了那种感觉后,立刻对魏伟产生了全面怀疑。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病症, 可能是魏伟捣的鬼。但他不愿意相信,因为魏伟一旦是搞了他,那可能就是被王嘉 怡收买了。看到魏伟那掩饰不住的微笑,他想讥讽他一下,于是他强作笑容说: “怎么你这几天拉肚子?” “没……啊,拉……拉肚子。”他结结巴巴地说,并立刻收起笑容。他知道自 己的微笑太明显了,分明是幸灾乐祸。看到林森难受,魏伟开始有一种无名的满足。 这东西真神奇,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伤人。他是属于那种没有血性的男人,这东 西以后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如果再有谁对他不敬,他便可以用它来教训他。可是林 森对自己一直很好,伤害他真是不应该。为了得到王嘉怡的一万元钱,他顾不了那 么多了。他觉得自己这次来昆明很值得,既玩了女人又得了钱,一举两得。林森的 问话分明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为了金钱和女人,失去朋友的信任也无所谓。 这时魏伟的手机响了,“喂,你好,晓艳啊。要什么货?一样两件?那我给你 送去吧。好,大理见。”他想起林森说过,如果段晓艳再要货,就让他给送去,一 方面检查工作,一方面也看看段晓艳,于是他对林森说:“段晓艳要货,一样两件。” 林森正想离他远一点,忍着嗝气说:“再提几件货放在车里,我送你去汽车站。” 林森想,魏伟不在身边,自己如果不再有那种难受的症状,说明一定是魏伟干 的。为证明这一点,他真的很希望魏伟暂且离开自己。二人将面包车内补了几件货, 驱车朝南窑汽车站驶去。到了汽车站,魏伟买好车票,林森帮他把货装到长途汽车 上。 他送走魏伟,又开车去了几家医药公司收了点款。最后在吕志新家收了三万元, 刚好凑齐十万。他来到省医院,找到李若丹母亲所在的病房。母亲仍躺在那里,架 子上吊的输血袋和肚子上的吸水针头都不见了,只有下身的输尿管还在。李若丹正 喂她吃东西,她吃了几口就开始摇头,表示不想吃了。 李若丹看见林森,急忙将他拉到走廊里说话,好像是怕被妈妈听见。从她的举 止中,林森已经预感到他不在这几天,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有关李若丹生 父和养父的事?想到这他轻声问:“伯母告诉你哥哥和姐妹的事没有?” 她的声音也很轻:“妈说只要她能活着就永远不告诉我。” “伯父可能不是你的生父。” “不可能,我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 林森从背包中取出十摞钱对李若丹说:“刚好十万元,给伯母换个肾吧。” 李若丹深情地注视着他,但这种深情的目光很快变成恐惧,她压低声音说: “不用了,有一个中年妇女给交了十万元,条件是我离开你,永不见面,否则我妈 就有危险。” 他惊异地望着她,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定是王积银在捣鬼,但他能责怪她吗? 不能,她已经很痛苦了。如果硬是不与她分手,伯母恐怕真的会有危险。他们的威 胁不是说说吓人的,他们随时可以实施那些话。但是要分手,或者说过牛郎织女的 生活,那将是多么难熬的日子啊。他多么想最后再拥抱一次心爱的人,可是走廊里 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病房中的人也在进进出出,他们连最后的拥抱也没做到。 他将十万元塞给她说:“我们可以分手,但别人的钱你不能用。” 她不想听到林森这么快就答应与她分手,她只想暂时分开,等妈妈的病好了她 再回到他的身边。可林森不是这么想的,他想他可能随时都会给伯母带来危险,还 是离开的好。林森已经把钱塞进了她的手里,她用力向回推那些钱,并压低声音说 :“不用她的钱她也叫我们分手,否则我妈就……” 他用力将钱按在她手里说:“以后你要自己多保重,注意安全。”然后转身而 去。她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他那坚毅的背影,她揪心的难受,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她拾起掉在地上的一摞钱,转身回到病房。她呆坐那里,她的爱人已经被王积银赶 走,她将失去他。她不敢想象被另一个男人拥抱的感觉,她也不可能再找别的男人 了。她希望林森不要很快找对象,等妈妈的病好了,她可能还有机会。她不敢和家 里说黑社会的事,免得让家里操心。一切的痛苦她只有埋在心底,默默地承受着。 几天以后,林森再次徘徊在省医院大门外,想偷偷看一眼李若丹母女俩。他对 她们太不放心了,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她们。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见是小柳会计的 号码,他慌忙接听。耳机里传来的并不是她的声音,那虽然是女孩子的声音,听起 来却像是戴口罩在说话,她说:“我是省医院的护士,小柳会计住院了,她要见你 ……” 林森很快走进了省医院,找到了那间病房。小柳会计孤独地躺在那里,身边一 个亲人也没有。架子上挂着点滴吊瓶,她的一个鼻孔中插着氧气管。林森坐到病床 边,拉着小柳会计的手。她面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用暗淡的目光望着他,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哥,请答应我。” “好妹妹,我就是你亲哥。”他急切地说。不知怎的,他对小柳会计有一种特 殊的感情。当他这样回答时,他觉得这种感情更加强烈。 “我死后帮我火化了,然后再通知我家人。” “你要坚强,争取早点出院。” “有人害我……”她的声音更加微弱了。林森的脑子翁的一声,这句微弱的话 严重刺激了他。他焦急地追问:“是谁?是不是王嘉怡?” 小柳会计已经无力回答,她用颤抖的手交给他一封信,然后闭上眼睛休息了, 但她的手还在竭力握着他。林森用另一只手接过信,揣进西装里怀。她的脸由苍白 变成蜡黄,握着他的手越来越冰冷无力。他看见她眼角流出两行泪水,便伸出另一 只手替她抹去。她睁开眼睛望着他,嘴唇嚅动,好像还要说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 说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直望着…… 忽然间林森想起了以前做过的一个梦,他梦见像小柳会计一样的女孩子,被害 死变成了女鬼。那女鬼就叫罂粟花,她曾在梦中多次求他救救她。可是他没有救她,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女鬼罂粟花去了金三角,变成了一大片罂粟花。但是她并不 孤独,早在她之前有个仙女也变成了罂粟花,她们肯定会友好相处的。 医生来了,为她量了血压,测了脑电图,一切都没有了,她已经默默离开人世 间了,她去找那个仙女去了。医生将他握她的手拿开,他哽咽说:“她还望着我呢。” “让开!”医生冷酷地命令道。 他只有跟在单架车后面,凭着小柳会计的遗书,到停尸房去领尸体。他的喉嗓 堵得厉害,悲痛使他越来越难过,他已控制不住泪水,干脆让它放纵地流出来吧。 他一把一把的抹着泪,泪水弄湿了他的整个面颊。 不知怎的,以前做过的那个梦,此刻再次回到他的脑子里,赶也赶不走。他这 一生已经做过无数的梦,但大多都已忘记,有的起床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但那个 有关罂粟花的梦,他怎么也忘不掉。那个女鬼和小柳会计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是 谁。也许她们从来就是一个人,罂粟花就是小柳会计,小柳会计就是罂粟花。 小柳会计去世后,按着她的遗嘱,林森将她的遗体火化了。他带着骨灰盒回到 办事处,打开小柳会计的那封遗书再次默默地阅读下去。他已经阅读好多遍了,每 阅读一遍,小柳会计就仿佛回来一趟。可是当他放下那封信时,小柳会计就又离去 了。 爸爸妈妈: 不孝女儿就要提前离开人世了,以后照顾你们的责任全落在弟弟一个人身上了。 你们辛辛苦苦把我喂养大,供我上小学、中学直至大学,我没有做出成绩,我让你 们失望了。在昆明我得了不治之症,病得很急,我没有通知你们。这里有我一个哥 哥,他救过我的命,比亲哥还亲。是他给了我住院费,并答应料理我的后事。当你 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我的哥哥林森会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派人 来把我的骨灰取回去,我想离开这里。我还要告诉你们,如果我不提前离开人世间, 我会是一位出色的会计师,不信你们可以问我的哥哥。你们还应像以前那样为女儿 自豪,我只是得了不治之症,我仍然是你们的好女儿。哥哥为我花了一万元钱,我 只是让你们记着这回事,不要还给他,他也不会收。我怕万一你们还了钱,他很快 就会把我忘掉的。我要让他记着我,永远…… 你们的女儿:柳叶 再下面就是她家的电话号码,林森按着号码打了电话,对方哭泣着问了他的地 址和电话,并一再表示感谢。 他的心情很沉重,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沉思。突然他的手机响了——外面大街 上,王嘉怡驾驶着绿色雪铁龙子弹头轿车,正用手机给林森打电话:“我是嘉怡呀 ……” “混蛋!”他咆哮一声,将手机挂断。王嘉怡感觉他的声音空旷,就直奔办事 处而来。她停好车上来敲门。他开门见是她,怒吼道:“滚!滚!”他边吼边推她, 然后重重地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窗前向下望去,见那辆子弹头轿车向小 区外驶去了。他从未这样恨过王嘉怡,如果是杀人不必偿命,他甚至会杀了她。他 在想你王嘉怡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你收买人来害我,威胁李若丹与我分手,你害死 了小柳会计,这一切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这时候你应该回避我,想不到你还敢来 找我,你不是自找没趣吗? 他心烦意乱,思绪万千。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他需要静一静。他对王嘉 怡的恨愈来愈强烈,不再把她当朋友,她简直成了自己的仇人。她自己不吸毒,却 免费为小柳会计提供毒品。早知道她是这种人,在来昆明的旅途中就不应该理她。 她那黑社会的哥哥强行拆散了他和李若丹,并且收买魏伟害自己。他恨魏伟这个人, 自己曾经在小厂村冒险为他夺回手机,现在他却来伤害自己。他知道,像魏伟这种 人,离得越远越好。于是,他拨通了长白山药业销售部的电话:“喂,王部长吗? 王姐,我想求你办件事,你把魏伟调回去吧,我不用他了。” 白山市长白山药业销售部大楼内,四十多岁的王部长正在接林森的电话。她高 个儿,焗成黄色的头发盘在头顶;身穿收腰型花棉袄,涂着口红。她年轻时一定很 漂亮,至今风韵尤在。她笑着说:“林老弟,你叫我哪天调他,我哪天就电话通知 他。我也想求你件事,我和监察部长春节前要去昆明参加民营企业定货会,过几天 有二十五件货发到昆明,你给收一下。好,昆明见。” 林森放下手机,紧索眉头思考着。听人说王部长这女人太黑,胃口也大,专吃 业务员,这次又要破费了。业务员中都传说,如果有谁春节不给她买礼物,以后再 发货可就慢多了。如果她来到谁的片区考察,那这个业务员可就倒霉了。她会想办 法向你借钱,而且不给打欠条。事后这钱就说不清楚了,但公司的货款一分也不能 少,吃亏的只有业务员本人了。 林森一连几天闷在家里。有要货的他就送,送完货他就在家坐着;或看电视, 或翻一翻那几本军事杂志。此刻他正翻看那本《新兵器知识》,突然有人用钥匙开 门,是魏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林森忙起身说:“快坐下歇歇,大理怎么样?” 魏伟喝了几口水,坐下来说:“段晓艳又找了一个年龄大的男人,那人不像有 钱的样子。货卖得不错,好像款有点问题。除了开税票的款项汇到公司外,还有几 个大药房不要税票,可以收现金。估计段晓艳手里至少有我们三万元现金没交上来。” 他边讲边嗝着气,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症状与林森前几天一样,林森会心地笑 了,他知道魏伟肯定是把什么东西带在身上去的大理,那东西反过来伤害了他自己。 这叫什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或者叫玩火自焚。他想找机会给王部长打电 话,告诉她魏伟回来了,可以将他调走了。于是他对魏伟说:“你先歇一会儿,我 下去买点菜,咱俩喝点。” 林森说完就下楼去了。来到小区农贸市场,他先给公司王部长打了个电话: “王姐,魏伟回来了,现在你就调他走吧。谢谢,再见。” 他随便买了点菜和两瓶啤酒就回去了。刚进屋,魏伟就说:“公司叫我回去, 明天就动身。说有两个小妹妹还等着我呢。王部长真逗,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森忙说:“你现在也算老业务员了。我听说公司新招的业务员都要老业务员 带。一般都安排在关外离家近的地方。”林森这样说,是因为他和王部长都很了解 魏伟,只要一说有小妹妹等着他,他肯定是愿意的。 二人洗菜炒菜,不长时间便坐在桌旁喝酒了。按说林森对不喜欢的人,是不会 坐在一起喝酒的。可是为了支走魏伟,他只能表面应付。魏伟喝了一口,放下杯问 :“我这个月工资怎么算?” “开整月的,路费我出,卧铺票。”为了赶走魏伟,林森很干脆。 “那明天我去买车票,反正我也想家了。”魏伟说的是心里话,他从未离家这 么久远。 “是想老婆孩子吧?”林森问。 魏伟目光凝视着远方,郑重地说:“外面的女人再漂亮我也只是玩玩,对我来 说老婆孩子和父母才是最亲的亲人。” 二人吃完饭,收拾碗筷洗刷完毕,坐在沙发上闲聊。林森预感到魏伟会站起身, 双手插在裤兜里面向自己站几秒钟。魏伟果然这样做了,并进了卫生间闩上门。林 森在等待那种感觉的到来。几分钟后,后背开始有紧迫感,伴有恶心,并开始嗝气。 魏伟又开始冲马桶,然后走出卫生间。此刻林森想,是否与魏伟翻脸,将他打倒, 翻出他身上的东西。他不会承认那东西是用来害人的,他会胡说。而且他会到公司 告状,索要医药费等等……何况他马上就要走了,算了吧。林森控制住忿怒的心情, 忍受痛苦,嗝着气,直到晚上。 第二天没吃早点,魏伟就早早出去了。他要去见王嘉怡,一方面向她交待一下 有关伤害林森的事,一方面也与她告别。但最主要是那另外五千元钱,她还会给他 吗?他先给王嘉怡打了电话:“嘉怡吗,我马上过去,我要回东北了。” 他乘六十二路车,来到白药厂下车,直奔王嘉怡家。他轻车熟路,就像回自己 的家一样。王嘉怡穿着那身性感的内衣打开门,然后搂着他问:“怎么样,他什么 反应?” “嗝气,恶心,后背难受。昨晚又搞了他一次。”魏伟说着,掏出那黑色小包 交给她,“以后叫别人干吧,我干不成了,那另外五千元我也不要了。”他是故意 提了一下那另外五千元钱,看看王嘉怡会不会给他。不给也是应该的,给的话说明 她王嘉怡很看重他。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没说完,王嘉怡已经将另外五千元塞在他 手里。他立刻将钱装进里怀,然后转身要走。这个时候女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 是拿着意外得来的一万元钱回东北。 “别急,上床陪我一会儿。”她命令似的。魏伟心想你多给我这五千元钱,不 会是就为了再睡上一会吧?我已经要回东北了,难道以后在东北你们还能用上我? 要是那样就好了,那样就又有机会从你们身上赚到钱了。你们总是那么大方,你们 才是我魏伟在世上最好的朋友啊。现在这年头,什么是最好的朋友,钱才是最好的 朋友。为了钱我魏伟可以去伤害老朋友,也可以结识给我钱的新朋友。 想到这魏伟觉得应该最后再为她做点什么,以显示对她的忠心,也显得他没有 白拿这一万元钱。他边脱衣服边说:“我今天晚上的车,他可能去送我,到时候可 以叫人搞他。对了,我去了几天大理,身上带着那东西,我也有嗝气、恶心、晕车 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搂着他说:“你怎么那么傻,不会放在另外一个地方。干这种事本 来就是用自己的小痛苦换别人的大痛苦。” “对自身有这么大伤害你怎么不告诉我。”魏伟显出有点不高兴,但他不敢过 分责备她,她给了他一万元钱。所谓财大气粗,他魏伟可不想得罪这位财神。 “不是为了钱吗,你不干上哪去得一万元钱?”王嘉怡进一步揭露问题的实质, 语言一点都不委婉,看来她对魏伟只是利用,而且还将继续利用下去。 晚上七点钟之前,林森开着面包车将魏伟送到火车站。他帮魏伟拿行里时,一 个中年妇女肩上挎个布包,包角对着他站在旁边,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当她发现林 森开始注意她时才慌忙离去。林森对魏伟挥挥手说:“这里不让停车,你自己去吧。” “好了,你回去吧,有事打电话联系。”魏伟热情地道别,然后一手提行里, 一手提旅行箱进了候车室。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浑身觉得有用不完的劲,因为在 他的内衣里,有一万元钱分别装在几个临时缝上去的兜里。 林森开车返回,路上他痛苦极了,又是嗝气,又是呕吐。这次最严重,呕吐物 弄在了仪表盘和车门上。他找了个洗车场,将车洗干净。回到办事处,他又洗了澡, 换了衣服,然后上床休息。他后背一直难受,而且不停的嗝气,恶心,直至入睡。 这一夜他似睡非睡,痛苦一直在折磨着他。他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睡吧,明天或者 是几天以后身体就能恢复了。 魏伟走后,小柳会计的父母及弟弟来到了昆明。他们手捧骨灰盒痛哭很久,林 森多次擦去泪水,想把他们看清楚一些。父亲中等身材,黑瘦的脸,手是那么粗糙, 穿一双布鞋;母亲虽然胖一点,但头发已经花白,好像提前进入衰老;弟弟的那套 廉价西装满是尘土,肯定是穿着干农活了,来得匆忙没有换。他们稍稍平静后,林 森得知他们是贫困地区的农民。他们坚持要还给林森一万元钱,被林森更坚决地拒 绝了。当他们问及小柳会计的病因时,林森告诉他们她得了癌症,并将做过手脚的 诊断书和死亡通知书交给了他们。小柳会计的苦心他早已懂了,是想让他隐瞒吸毒 的事,她想永远做一个好女儿。小柳会计去世前他答应做她的哥哥,她要是还活着 该多好啊,他真想有这样一个妹妹。他要照顾她,不让她吸毒,为她指明方向…… 他到火车站送小柳会计一家人,在站台上,在他们一家人上车前,林森抚摸着 小柳会计的骨灰盒说:“伯父伯母,你们一定要记住,柳叶是你们的好女儿,是我 的好妹妹,永远都是……” 送走小柳会计一家人之后,林森对毒贩越来越恨。没有王嘉怡和她哥哥那种人, 就不会有小柳会计的悲剧。他想那些毒贩怎么越抓越多,永远也抓不完呢?所谓枪 打出头鸟,他看到有许多毒贩都被抓住了,有的还执行了死刑。可根源在哪里?就 是有这样一些人,他们隐藏得太深,行动也太过于秘密,而且还有正当生意做掩护。 所以毒贩就永远抓不净,有时还越抓越多。这样一来,像小柳会计这样的受害者也 就越来越多。 他来到四楼,走进小柳会计那个房间。行里和一些化妆品、餐具等东西都已被 她的家人拿走,床和灶具也都被卖掉了。地上很零乱,碎纸片到处都是。墙上贴了 许多电影明星的画像,在那些画像间,林森发现了那张照片。是小柳会计大学时代 的照片,她半躺在草地中,短裙下露出健美的腿,翠绿的草地上点缀着玫瑰的花瓣。 她披着瀑布一样的长发,面颊红润细腻,带着青春的微笑。林森不得不承认,她以 前是位秀气的,娇小的美女。 他轻轻取下那张照片,揭掉不干胶,小心翼翼地将照片装入钱包内。回到房间, 他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难道是自己爱上她了?不会,他对李若丹的爱是坚定不 移的。那么这是怎么了?为区别小柳会计与李若丹在他心中的不同位置,他找出笔 在照片上写下了这样的字:“一个被毒品夺去生命的美丽的会计师。” 一天早晨,林森七点钟之前就下楼,以便躲过跟踪的人。可是事与愿违,当他 朝自己车走去时,一个民工模样的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急切地向他走来。那人在后 面放慢了脚步,林森立刻站到一边,那人只好过去。林森开动汽车,感觉有点不舒 服,马上又有嗝气,但并不严重。他想如果躲闪不及,又要很痛苦。他将车开到楼 下,上楼提了两件货补充到车内。当他关好后门转身要上车时,发现一个穿着迷彩 裤,赤着上身打沙袋的人。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人不算很高大,长脸, 很白净,乍一看很瘦,仔细端详肌肉发达,手臂粗壮。林森觉得那人很面熟,又见 他拳脚力大无比,将沉重的沙袋打得荡来荡去,就站在那里多看一会儿。 “出去这么早?”那人停下来与他打招乎。这下林森想起来了,原来是用健力 宝骗人那伙人的头目,他有一双鹰顾狼视的眼睛。上次在北站打架多亏没有他,否 则今天可就麻烦了。 “哎,你也早。”林森答道。 那人走过来问他:“你是东北人吗?” “是啊,你也是东北人吧?”林森说。 “辽宁人。你呢?”他说。 “白山市的。”说着,林森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像钢铁一样有力。林森又说: “交换个电话号,晚上没事喝酒。”林森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发现那人根本 就没认出他。当时在长途大巴上,那人和那少年是主角,几乎全车人都对他们有印 象。而林森只是观众的一员,主角是很少记住观众的。 那人说了个电话号,又说了名字,叫刘成。林森把自己的名片给了他一张,然 后驾车离去。刘成给他的印象很深,那鹰顾狼视的目光他很少见过,那不是一般人 的目光。那种目光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一般的做作可以装出来的。林森知道这人不 一般,这种人只能好生相处,不能得罪他。这种人处好了能为你办许多事,处不好 反倒也是麻烦。他想在那个被他刺了一刀的人找到他之前,先与刘成交上朋友,这 样可以免除后患。 他开车到各医药公司查一下库存,快卖完了就补货,再跟自己的促销员聊一聊, 可以收款的公司就收点款。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他从健民医药公司正想往回返。“小 林。”一个声音在叫他,原来是自己对面那栋楼住的三威药业的陈刚。陈刚矮个儿, 身体健康,长相好,西装革履,背个男式皮包。“回家吗?我坐个便车。” “陈刚啊,上车吧。”林森让他上了前座。他上车后,右手在西装里怀兜里掏 了半天,掏出一支烟递给林森,林森说不会。他又掏了半天,掏出打火机点上烟。 林森注意到,每当他掏兜时,左手总是背在后边。果然不出所料,林森开始后背有 紧迫感,然后嗝气。陈刚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到这一切,但脸上却是忠厚的样子。林 森顿生怒火,吱嘎一踩刹车说:“你下车吧,我还有别的事。” 陈刚没动,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没事。” “不方便。”林森很坚决。 陈刚下车后抬抬手说:“慢走。” 林森没理他,开车回了家。他在分析陈刚这人,以前和他没仇呀,怎么他也对 自己下手了?难道就是为了几个钱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以收了钱不来伤害我, 那样王积银会知道吗?会的,你既然收了钱,就不敢不做事,否则人家可能会要回 给你的钱,或者是下一批钱不给你了。 林森躺在床上边想边休息,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想起要跟那个打沙袋的东北老乡 刘成喝酒,于是他找出电话号,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你是哪个?”这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在接电话。她可能不到二十岁,身 材矮小,白裤子将臀部裹得紧紧的。她露着后背,披着焗成金黄色的头发,只是相 貌一般。这里是一个没挂牌的发廊,就在林森办事处对面的一楼。靠大街开了个门, 门口挂几条毛巾。里面有四个小姐,其中一个高个儿小姐正在给一个中年胖男人干 洗头发。很明显里面有单间,而且有后门。 “我找刘成。”那位女孩听到耳机里这样说,就叫道:“刘成,有人找。” 刘成穿了一套迷彩服从里面出来接电话:“喂,小林啊。没吃呢。好,我晚上 七点上楼找你。再见。” 林森打完电话,到菜市场买了点菜,一瓶包谷酒,两瓶啤酒,然后上楼做菜。 他切了一个干豆腐卷大葱香菜,一盘猪耳朵。做了个天津辣酱炒大豆腐,一个西红 柿炒鸡蛋,最后又做了个苦菜汤。他又给刘成打了电话,不到晚上七点钟刘成就上 来了。他穿着迷彩裤和迷彩鞋,白半袖汗衫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臂。他载了顶黑色鸭 舌帽,更显得双目炯炯有神。他喜欢多结交朋友,这样他好有机会为朋友讨债,然 后赚到那讨回金额的三分之一。 “你们房东龙飞是我的战友。”刘成进屋后首先说。 “哦,难怪他武功那么高。”林森端起酒杯说:“来,为了相识,喝一口。” “谢谢你这么盛情。”刘成也端起酒杯,林森看见他手背的关节已是打沙袋打 出了老茧。林森想龙飞和刘成要是绑在一起,在社会上混下去可就厉害了。要是打 起架来,一般的小流氓,五个六个也靠不到他们近前。 林森仿佛是在云雾里,难道是认错人了?既然刘成和龙飞是战友,为什么还跑 回东北行骗呢?于是林森问:“你几年没回东北了?” “经常回去,前不久还回去过。” 林森明白了,他没有认错人。两人喝了一口白酒放下杯,林森劝菜,然后问: “你在昆明干什么工作?” 刘成笑了一下说:“在前面开个发廊,养几个小姐。业余时间帮人要账再额外 赚点。” 二人放下酒杯,林森的手机响了,是公司的王部长打来的电话。 “喂,王姐。明天上车?行,到昆明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对了,前 几天你发来那二十五件货已经收到了。好,昆明见。”林森接完电话,长长叹了口 气。 “怎么了?”刘成问。 “领导来开会,又得破费了。”林森说着,转而又问道:“你知道去哪旅游好 玩?” 刘成自饮一口说:“河口好哇,那有个越南街,里面的小姐玩一次才三十元人 民币。她们都长得杨柳细腰,细皮嫩肉的,就是不会说中国话。”他有点醉了,再 加上陶醉在河口的风流浪漫之中,他的醉意就显得更浓了。 “不行,来两个女领导。”林森说。 “那就去西双版纳,那太美了。”刘成说。 一提到西双版纳,林森顿感心痛。那是李若丹的家乡,那的风景再美也不如李 若丹美。可是为了她母亲的安全,他现在连个电话也不敢给她打。即使是她打来电 话他也不接,因为他要对她们母女负责。李若丹总是让他魂牵梦萦,她的音容笑貌 几乎全天都在他脑子里萦绕。最可恨的就是王积银,等机会成熟就对刘成说,叫他 教训王积银一下。但又怕刘成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王积银是黑社会集团的头目, 而刘成只是黑道上的打手。算了,以后再说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