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阴森 昆明火车站。林森将面包车停在停车场,然后来到出站口。这是吕志新曾经接 他的地方。他没有像吕志新那样写个牌子,因为他接的是熟人。人流快走完时,王 部长和张部长姗姗而来。王部长虽是四十多岁的人,但她高盘着黄发,涂着朱唇, 大眼睛高鼻梁,大高个儿,至今风韵尤在。再看监察部的张部长,也是四十多岁的 女人,圆脸大眼睛,特别白净,个子与王部长一样高。显然她们已经看见西装革履 的林森了,她们正在向他招手。 林森与她们握着手说:“旅途辛苦了。” “小林咋还客气上了。”张部长笑着说。大家客套了几句,林森帮她们拎着东 西向停车场走去。张部长是个大大方方的东北女人,为人随和,说话和气,性格外 向,与谁都能相处。 来到停车场,当林森打开车门时,王部长惊讶道:“哎呀小林,你买车了?当 时我把你安排在昆明有没有功劳?”说完她上了前座。她没想到林森会干得这么好, 也没想到他会把市场开发得这么快。让林森到昆明来,她心里是有一个小九九的。 她没打算让林森赚这么多钱,既然赚了钱,那就要对她这个部长有所表示。表示也 不行,她部长的小九九计划还是要实现的。什么小九九,就是卖给公司老板一个人 情,把老板的前妻和前小姨子安排到昆明。老板的前妻和前小姨子本来就在云南的 召通和曲靖,只因为昆明她们开发不了,所以业务一直没有大的进展。 张部长笑着对她说:“谁说你没有功劳了。”然后她坐在了后排。张部长这话 是为林森和王部长两面说的,一是说你王部长不提林森也会记着你的好处,二是说 你也确实有功劳。 林森沉默着,他知道王部长是来邀功请赏的,为了打消她的念头,他决定给她 泼点冷水。他想你王部长光看到人家干得好,没看到人家付出了多少辛苦。说实在 话,凡是有点本事的人,这年头谁还跑业务,早就当上老板了。他觉得跑业务这活, 与搞建筑那些民工的辛苦程度是一样的,只不过民工用的是体力,业务员用的是意 志力而已。他这样想着,边起动汽车边说:“这活儿太累了,坐办公室的人肯定不 会干这活。” 王部长想竭力夸大林森的功劳,于是进一步说:“才一年时间,你在公司的业 绩已经排到中上等了,选择片区很重要吧?” 林森心想你还真和我叫上劲了,说什么我也要驳斥你的观点,否则就得按着你 的思路往下跑,我就得给你很大的好处。那好处需要多大,是一千还是两千,如果 是这个数我就不反驳了。可人家说你王部长胃口大着呢,动不动就是上万元,我的 天啊,饶了我吧。他边开车边说:“主要是靠有毅力,能吃苦。” 车行驶在市区里,二位部长不停地向外张望,嘴里不停地赞道:“昆明太美了!” “昆明真干净!”半小时以后,林森将车停在当初吕志新接他时吃火锅的那家民族 风情园。这是个即时髦又省钱,高享受低消费的地方,东北人一般都在这里接待老 乡。 服务生将大家带进门,再由穿着五朵金花那种服装的小姐给大家找个位置坐下。 火锅上得很快,三人边吃边欣赏民族舞蹈。今天的演员比以前的更好——姑娘更美 丽,小伙子更英俊。部长们快吃几口,然后再集中精力看舞蹈;然后再快吃几口, 再聚精会神地看,真是明智的做法。但王部长突然将目光收回,看着桌上的调料碗 对林森说:“能不能准备两万元钱?” “现在有一万多,两万应该没问题。”林森答。他没有多想,觉得销售部长用 钱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别忘了叫她打欠条就行。因为以前在海南的销售员曾出现过 没索要欠条的事,后来王部长不承认收过他的款,至今公司也没搞清楚究竟是谁在 说谎。 张部长端起啤酒杯说:“别光看歌舞,咱们得干一杯。谢谢小林盛情接待。” 于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台上歌舞达到了高潮,有顾客上去参与,和演员同 舞…… 展销定货会开了三天,王部长的货一盒也没卖出去。工作没有做出成绩,但来 趟昆明也不容易,林森决定为她们留下点纪念。虽然他对王部长的为人很瞧不起, 但正常的礼节他还是要做到的。开会前他已经带她们游玩了世博园、西山、民族村 和石林,这些地方都在市郊或离昆明不远,花不了多长时间,也用不了多少钱。 关上国贸中心广场。林森正在给两位部长照相。这里气氛很好,国旗、彩旗、 氢气球、横幅几乎占了所有允许占的位置。来来往往的人穿戴都很讲究,有的还拿 着公文包,有的正在摄像。天是那么蓝,周围的树木更加翠绿。在彩旗和气球的点 缀下,国贸中心如诗如画。林森在广场给二位部长拍完后,又带她们进大厅,与身 着民族服装的礼仪小姐合影。她们站到那个与真牛一样大的木雕斗牛旁,林森又为 她们照了一张。三人回到自己的展位,望着地上堆的二十五件货一点没卖,不免有 些发愁。王部长并不是很愁,她心里早已想好了对这些货的处理方法。她哪像张部 长那么厚道,张部长做梦也想不出王部长怎么安排这二十五件货。只见王部长把眼 睛睁得圆圆的说:“把货先运回办事处。” 张部长根本就没想货的事,她说:“老王,跟我上二楼买点便宜货吧。” 王部长一看机会来了,就对她说:“你先去吧,我跟小林谈谈工作。” “你就是事儿多。”张部长说完一人上二楼展厅去了。王部长凑近林森,压低 声音说:“这些新品种是刚生产出来的,你们业务员手里还没有,特别好销。这二 十五件货按底价算是两万五千元,是我从车间偷着弄出来的,公司不知道。你给我 两万元,这些货就归你了。我等钱买房子,这件事不要跟公司说。” 她撒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瞪得圆圆的。她想,只要自己表情做得逼真,林 森就肯定会上当的。其实也谈不上是欺骗,因为当初是她安排林森来昆明的,现在 林森也该报答了。她没想到林森会这么快就开发好市场,早知如此她早让老板的前 妻来了。因为她答应过长白山药业的老板,找一个能干的业务员开发云南,然后再 交给老板的前妻和前小姨子。因为老板的前妻姐两在云南好多年了,只是在曲靖一 代活动,没有能力开发昆明。她的眼睛还在圆圆地睁着,像演员一样,等待着林森 的答复。林森清楚得很,她是偷不出货来的。车间和厂区的关键岗位都是老板或老 板娘的亲属把握。更何况这些货的发货人是公司,收货人是林森。虽然这些是新品 种,但林森早就接到过通知,用不了多久公司就会给他发货。 可林森不想得罪她,想先答应下来再说,于是他说:“钱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她毫无掩饰成功的喜悦,没想到林森这么好骗,她兴奋地说:“你可真帮我大 忙了。” 林森果真那么好骗吗?错了。他是何等的聪明,就连什么一拉灌饮料得奖,骗 子调包等伎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这点小把戏能蒙混过关吗?他准备来个最直截 了当的,打电话和老板问清楚这件事。他这是明知故问,想让老板帮他摆脱困境。 他起身向卫生间走去,进了卫生间,他拨通了长白山药业老板的电话:“老板您好, 我是昆明林森。” “你好,你好。”老板四十多岁,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话也快。他高个儿, 有点胖,椭圆型的脸,尖下颏。耳机里传来林森的声音:“老板,我问一下,王部 长的货是从车间里偷出来的吗?” “她逗你玩吧?是从公司发的,我还签了字。”老板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他在 考虑林森所言的真实性。耳机里又传来林森的声音:“她说是偷的,两万五千元的 货两万元卖给我,钱她自己揣腰包,这样公司肯定还要让我交这笔款。” 老板转动着高背椅,思考着说:“王部长怎么这样呢,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 林森走到卫生间的窗前,皱着眉头说:“我不想得罪王部长,半小时以后您给 监察部张部长打个电话,说我在昆明吃喝嫖赌挥攉公款,马上追我再回款三万。” “OK,OK。再见。”老板放下电话,眉头紧皱。他点燃一支香烟,边吸边踱着 步,不时还看看表。王部长是他的同学,刚建厂时帮了不少忙。可是后来发现这人 诡计多端,就把她安排在销售部当副部长。然而原来的部长跳槽了,她自然而然就 成了部长。本来想撤换她,又有些拉不下脸,再说她对自己的前妻也很关心。自己 的前妻也在云南,和前小姨子都在曲靖为别的药业工作。他总想给她们发点货卖, 让她们赚点钱,或干脆她们可以私吞点货款,这样能弥补他对她们的愧疚。每次要 给前妻发货,前妻都说卖不出去,不要发了。前妻本来很贤慧,只是现在这位年轻 貌美的妻子当时非要名正言顺地嫁给他。王部长是看林森有工作能力,才将他暂时 安排在昆明。她向老板保证:等林森将昆明市场开发好了,就让老板前妻姐妹俩接 手。这办法虽然不道德,但为了前妻,老板只能同意这样。现在看来王部长想在林 森调走之前再捞他一把,这女人太阴险了,以后一定要提防她…… 老板这样思索着,不觉已是半个多小时了,他拿出了手机。 监察部长在楼上转了一圈,买了个民族包回来,见二人正在将打开的箱子用胶 带封好,也帮着干了起来。她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一看号码,对王部长说: “是老板。” 她开始接电话:“喂,老板,有什么指示?” 老板边踱着步边说:“我听说林森在昆明吃喝嫖赌,挥霍公款,每次回款后手 里都留两三万。你叫他马上给我汇三万元,最迟明天,不然我就开除他!” 张部长接完电话,王部长问:“啥事儿?” 张部长看着林森说:“也不谁在老板面前说你坏话了,叫你明天之前必须再回 款三万元钱,要不就开除你。” 王部长听了这话,用刀一样的目光注视着林森。她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啊,你林 森这点小把戏就能瞒过她?林森一看可能被她看透了,于是就想把戏演得真一点, 他忙说:“我上哪弄那么多钱,前几天刚汇到公司十万,再说你们还要用钱。开除 就开除吧。” “别介。”王部长阴阳怪气地说:“你哪能开除?还是把款给老板汇去吧。” 林森想坏了,王部长洞察一切,还是得罪她了。得罪就得罪吧,她这种人只要 你不破财给她,早晚会得罪她的。林森也真是的,总是那么执拗。你能给小柳秘书 一万元钱,能给李若丹十万元钱,为什么就不能给王部长两万呢? 佳园小区的豪宅内,王积银、梦纳、王积银的女儿、保姆小红、王嘉怡和儿子 王昊围着一个大餐桌在用餐。梦纳边吃边问王嘉怡:“找到合适的男朋友了?” 王嘉怡叹口气,又吃了一口菜说:“看谁都不顺眼。”她拍了一下儿子的头, “就他爸和林森顺眼,人家又都不要我。没办法,可能就是这苦命。”说着,她有 些哽咽,“现在脑子里每天都是这两个人,特别是林森。”说到这里,泪水夺眶而 出,她急忙掏出纸巾拭泪。 因为心情不好,她有时不去工地上班,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躺着,追忆着与魏 聚宝在一起的日子。他和林森互相交织着充满她的脑海,她魂牵梦绕,失眠使她的 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不停地给梦纳打电话询问林森和魏聚宝的身体状况,有时干脆 驾车去一趟西山别墅或佳园豪宅,与梦纳大谈林森、魏聚宝的身体反应。当然这些 反应都是那些被收买的人,伤害林森和魏聚宝后从一线报回来的。有一天,她趟在 自家的床上,脑子里全是林森和魏聚宝呕吐、面色苍白、身体消瘦的痛苦表情。最 早这表情能使她产生快感,消除她心头的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产生怜悯, 他们那痛苦的表情开始折磨着她。终于有一天她耐不住了,她拿起了电话对哥哥说 :“别搞他们了,我实在不忍心……” 可是最近她又后悔了,知道他们恢复了健康,她的失眠又加重了。她擦拭着眼 泪,听见梦纳埋怨道:“前几天你不是心疼他们,叫你哥暂停吗?可是现在他们知 道你在流泪吗?要不要再搞他几天?” 王积银看到妹妹流泪,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隐隐的痛感,大概这就是骨肉同胞的 亲情吧。他放下筷子,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阿利,林森那边谁盯着呢?” 海南三亚海滨沙滩,阿利正在大阳伞下与一个穿三点式的姑娘喝饮料,海风轻 拂着那姑娘的长发。当他听见手机响动,见对方号码是隐藏的,他知道是老板。他 恭敬地接着电话:“老板,林森现在由老吴监控,老吴说林森那来了两个女上司。” 王积银渐渐产生对林森的恨,这恨很快转化成他的命令:“再搞他几天,就在 那两个女上司身上做点文章。” “是,老板。”阿利接完老板的电话,马上又拨了一个手机号说:“喂,老吴。 再搞他几天,收买那两个女人。”阿利让老吴收买的两个女人,正是王部长和张部 长。 “是,老板。”老吴正在林森办事处附近路口的一辆黑色本田车内。这车的玻 璃都是深茶色的,外面看不见里面,而里面看外面却一清二楚。王嘉怡的眼泪就这 样变成了王积银的命令,这命令传送到海南三亚阿利的耳朵里,又从三亚传回到昆 明老吴的耳朵里。老吴四十多岁,有些胖,像个机关领导。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 让人送来了两个小秘密武器,然后他又给小军打电话:“你还在春苑宾馆吗?我马 上过去。” 小军二十多岁,身体健壮,留着板寸头。他正在春苑宾馆楼下的昌河面包车内。 这车的玻璃也是茶色的。他像个忠实的警犬一样,警惕地守候在宾馆门前。他守候 王部长和张部长并不是想伤害她们,而是监视林森什么时间到这里来,来了以后又 在干什么。他等了一会儿,老吴的本田车来了。老吴拿着公文包下来问:“她们在 哪个房间?” “三零五。”小军坐在车内答道。他不是不礼貌,见了上司还不下车。他是尽 量隐藏自己,以免让那两个部长记住他的相貌。 老吴一人来到三零五房间外,敲了几下门,里面王部长警惕地问:“谁?” “林森的朋友。”他将两捆五十元面值的钱从包里取出,拿在手里走进房间, 进去后将两捆钱放在了床上。他这样做是怕被她们赶出来,有了这钱开路,她们就 不会把他赶出来。现在的人,有谁会不爱钱呢。他坐在了那两捆钱的旁边,然后他 轻松地说:“求你们二位办点小事,神不知鬼不觉的。” “啥事儿给这么多钱,犯法的我可不干。”张部长被这突如其来的五千元钱惊 呆了,急忙声明道。她说这话时确实是这么想的,犯法不能干,五千元钱她不是没 见过。 “先听听再说。”王部长说。她虽然是见钱眼开的人,但她也不能什么都干, 比如说杀人,抢劫之类的事,她肯定不会干的。现在社会上就有这样一些人,他们 平时貌似合法公民,他们虽然邪恶但胆量不是很大。王部长就是这种人,这种人是 最适合为王积银集团工作的。 老吴从公文包中取出两个小秘密武器,并教会了她们怎样使用。 “让我们搞谁?”王部长一看这虽然是犯法,但却是神鬼不知,这个倒是可以 干,而且人家给的钱也不少。这些事就和她在公司里面骗取业务员的钱一样,没什 么大不了的。这事也没有危险,神秘程度已达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林森。”老吴说:“你们可以约他去旅游,在路上搞他。” “你不是他的朋友吗?要是我们不搞他你的钱不是白花了。”张部长很实在地 说。她虽然不想干这事,但她想干不干谁也不知道,先拿了钱再说。 老吴微微一笑道:“我们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他的每一反应我们都知道。” 王部长说:“反正我一天搞他两三次就行了呗。” 老吴觉得基本上说服了她们,有必要再吊一下她们的胃口,于是他又说:“你 们每人一天最少搞他两次,要连续搞三天以上。这样你们每人还能收到五千元。” “你是谁?为什么害林森?”张部长追问。她倒不是关心后面的五千元钱,她 是关心林森。心想这林老弟是怎么了,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人家为什么要花这么大 本钱来整他? “合作愉快,再见。”老吴没有回答,潇洒地走出了房间。他觉得不该让她们 知道得太多,应该给她们留点悬念。心想你们一开始还假正经,比你们大的官,有 的地方县官和市长我们都照样收买,你们才算老几呀。 王部长坐在床上,双手不停地摆弄着那五千元钱。那钱是全新的,发出哗啦的 响声,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她暗自庆幸,林森的钱没捞到,外财却找上门来。她不 知道林森得罪的是什么人,凭她的经验她感觉那些人可能是贩毒的,不然谁会有这 么大的实力呢。活该呀林森,再让你上老板那里告我。她小心翼翼地将钱放入背包 中。她看着那个小秘密武器,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聪明才智。她想这玩艺以后回单 位也能用上,谁再跟自己作对,就让他尝尝高科技武器的厉害。 张部长也在掂量着那五千元钱,她看着不明不白的五千元钱,不免有些心悸。 她平生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五千元钱对她来说可不是小数,她不得 不考虑。她要既拿了钱又不过分地去伤害林森。她心意已决,于是将钱小心翼翼地 装进兜里。望着那个小小的秘密武器,她决定只带它几天,过几天就把它丢弃了或 还给那人。可一想到要向林森那样的好人下手,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老吴来到下面对小军说:“又花了一万元。” 小军问:“为什么非要花钱搞,我们自己人去搞不是更省钱吗?” 老吴心想年轻人就是不行,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于是他解释给小军说:“这 你就不懂了,我们老板的老板说,这样能孤立林森,让他失去亲朋好友和同士,另 外又可以证据全无,神鬼不知。” 小军恍然大悟,他想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像他这种脑子非常一般,甚至 有点聪明的人算是大多数。可是他们老板的老板,那个神秘人物,简直就像神仙一 样深思熟虑。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当然也就不知道他的用意了。他对那个神秘人物 无限崇拜,那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凝视着远方,带着梦一般的神情对老吴说: “你见过老板的老板吗?他太伟大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老吴被小军的神情感染了,他失望地摇摇头说:“这辈子我们可能修不成那种 正果了,据说只有三个人可以见老板的老板。” “我们可以努力奋斗,早晚会见到的。像那种大人物,他肯见我们就说明要重 用我们了。”小军这样说着,把目光甩向了老吴,心想我这几句话说得怎么样? 老吴觉得小军这几句话说得确实不错,但他不想夸他,以免他产生骄傲情绪。 他想说点更神秘的事,他说:“听说老板的老板认识缅甸的大毒枭,那人自己有军 队。” “那么老板的老板就更伟大了!”小军痴迷地说。 小军是召通人,因一次抢劫未遂被判了几年刑,出狱后他在北站附近一个朋友 引见下认识了老吴。老吴曾小批量贩毒,并经常指挥帮派械斗,是个心狠手辣的家 伙。小军已跟老吴很久了,他知道老吴的上司是阿利,可是这个阿利他从未见过, 更别说见王积银了。黑社会也是有地位之别的,小流氓很难成大气候。他只知道自 己是老吴的人,而老吴是阿利的人。阿利是老吴的老板,老吴老板的老板才是王积 银。 老吴曾经在阿利的指挥下,将缅甸大量的毒品运往广州、香港等地,然后销往 国内外。小军也曾跟随老吴运过毒,但他对内幕知道得不多。王积银王国里面就是 这,都是像间谍一样单线联系。小军没见过阿利,老吴没见过王积银。哪个环节出 事哪个环节倒霉,不会牵连别人。王积银之所以能成功,主要就是靠这种等级制度。 “吴哥,老板的老板是怎么控制全国地下烟厂的?”小军又一次提出疑问,他 觉得老吴比自己知道得多,何不趁机多问一些,也好当成以后的本钱。 老吴干脆进了他的面包车,反问道:“中国哪的香烟最好?” “当然是云烟最好了。”小军说着拿出两支红塔烟,递给老吴一支并为之点燃。 他自己也点燃香烟吸了起来。 老吴吸了几口神秘地说:“这香烟就是假的,味道不是很浓。” “是有点不一样。”小军掏出烟盒仔细研究。 老吴笑着说:“别研究了,与真的完全一样。要是你做假烟你做哪的牌子?” 小军将烟盒装进兜里,吸了口烟说:“一定是做假云烟。” “这就对了。全国的地下烟厂都想做假云烟,那么他们就一定要想办法弄到烟 叶。没有云南烟叶他们做的烟就没人抽,没人抽就卖不出去。”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收烟叶?” “他们来过,但都被我们打回去了。有时他们收的烟叶也被我们举报,全被烟 草专卖局没收了。为了嫌钱,他们只好出钱花高价买我们的烟叶。” “利润很大吗?” “当然,我们从烟农手中用略高于烟厂的价格收购烟叶,然后用三倍的价格卖 给地下烟厂。他们只在假烟中放少量的云南烟叶调味,其它都是劣质烟叶,再加点 大烟壳就可以了。”老吴说着将烟在烟灰缸中按灭。 小军也本能地将烟按灭,他问:“他们的利润大吗?” “因为他们只放一点点云南烟叶调味,再加上他们是逃税的,所以利润巨大。” 这时王部长和张部长下楼出来了,可能是要去吃饭,或者是去存钱。从她们的 表情上看,她们春风得意,竭力抑制兴奋。同时她们也有点紧张,紧张的表情倒是 浮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掩盖。看她们的架式,也许是即要存钱,又要去酒店吃饭。 因为她们有钱了,财大气也就粗了,气粗了胃口肯定也大了。老吴对小军说:“跟 上她们。” 小军起动了汽车问:“有必要跟她们吗?” “与林森有关的人我们都要跟踪。”老吴这点倒挺像王积银的,他在为这个集 团工作中,渐渐养成了穷追猛打的习惯。他们为什么都会有穷追猛打的习惯?很简 单,他们伤害的对象都不知道遇到了伤害自己的人,即使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连 对方的影子也看不见。另外他们伤害人往往都是用秘密武器,为防止引起怀疑一般 进展都很慢。所以他们要有耐心,要有穷追不舍的精神。 待王部长和张部长走过后,老吴又驾着本田车驶回了林森所在的办事处附近。 小军则一直跟踪那两位部长。小军见她们走进一家银行,每人将刚才老吴给的五千 元钱汇回了东北。她们不再犹豫,这么容易到手的钱,为什么不要呢?等事情办完 了,还有另外五千也将汇回东北。每人意外收入一万元钱,回东北后可以消费好一 阵呢。 汇完钱后她们来到宾馆的餐厅,点了六个好菜,要了几瓶啤酒痛饮起来。她们 是北方妇女,酒量很大,往往是越喝越有情绪。王部长干了一杯后,大声说:“今 天我请客,我太高兴了!林森这小子,忘恩负义,不识抬举!” “他怎么惹你了?”张部长不解地问,同时她也奇怪王部长今天怎么声称请客 了,她是从来不请客的,每次去酒店都是别人买单。 “算了,不说了。来,再干一杯!”向林森骗取两万元钱失败的事她羞于启齿。 她们像男人一样,你一杯我一杯,互不相让,最后终于喝醉了。王部长还是 “忘了”买单,最后还是张部长买了单。她们互相搀扶着回到房间,各自躺在床上 兴奋地说着醉话。 “要是有个小帅哥陪陪我们就好了。”王部长说。 “一定要林森那样的才行。” “他算个什么东西?” “怎么?难道他真的来了你会拒绝?” “不会,他如果属于我,我会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 烟草局的副局长是主管缉查的,他是第二任,第一任已经在去年病死了,据说 是得了一种怪病。现在的局长也得了那种怪病,嗝气,恶心,后背紧迫。有时也有 耳鸣,头部飒飒响,发烧并且头痛。有的时候突然嗓子沙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下午下班时,副局长向门外走去,他的轿车就停在前面。想到前任和他的病一 样,他知道遇到了危险。他每次上下班都格外小心,尽量在外面快走,进到轿车里 就安全了。 他来到轿车旁,迅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他开车向家里驶去,不一会又开始嗝 气,并伴有恶心和后背紧迫。没发现可疑人物啊,想起来了,可能是刚才他的车旁 停着的那几辆车,那里面肯定有人,只是车窗是茶色的,他看不见。他猜对了,他 刚开车离开,旁边的两辆车也离开了,跟在他的后面,一直到他家的楼下不远处。 副局长在自家楼下停好车,然后向楼道走去。有两个中年妇女正在等人,肩上 挎着漂亮的皮包。当他从她们身边经过时,那两个中年妇女暗中将包角对准了他。 中年妇女上了那两辆跟踪的车,汽车驶向大街,钻入眼花缭乱的车的河流中… … 但是还没完,小区的大门外有辆面包车,那里的人是专门监视副局长的。在副 局长家的楼对面,有人正透过窗子的玻璃用望远镜向他屋里偷看。这位可怜的副局 长,由于有了前任去世的经验,他明明知道有人害自己,却不知道周围茫茫人海中 哪一个是害他的人。他看谁都像坏人,又都不像坏人。他预感已被二十四小时监视, 又觉得没有被监视,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他也想报案,可他无任何理由报案。到 了公安局,向警察说什么?说是怀疑有人用秘密武器害自己?笑话,秘密武器是什 么样子,你看见过吗?没有,不过凭他的知识,他知道那有可能是放射元素,次声 波或微波。但你去公安局怎么报案,谁会相信你说的这些科幻小说中的武器?不会 的,他知道大多数警察是不会相信的。人家可能会以为他得了神经方面的疾病,想 得太多了,疑心太重了…… 五一路省公安厅的办公室里,公雪梅正在翻看着最近几天的晚报。她用笔在几 个有关怪病的报导上圈了一下,然后拿着报纸向柴锐的办公桌走去。柴锐正在电脑 前敲击键盘,公雪梅将报纸递给他说:“你看看这些怪病,我想应该是人为的。” 公雪梅说完坐在旁边等候,柴锐仔细阅读着晚报。渐渐的,他的眉头皱起,脸 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放下报纸,凝视着公雪梅说:“如果是人为的,那么这些人 一定是间谍。” “可是这些公务员并不涉及国家机密啊,这不应该是安全厅管的,应该由我们 来侦察。”公雪梅分析道。 柴锐说:“现在已知得病的人,目前还活着的有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个侦察员, 烟草局副局长,还有税务局的两个女孩子。我们察一下他们都和谁接触过,然后找 出他们共同接触过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怀疑目标。” 柴锐说完,迅速与公雪梅向厅长办公室走去。走廊中发出他们皮鞋的咔咔声, 他们头戴大盖帽,身着深蓝色的警服,浑身透着威武健美的气质。 罗厅长坐在宽大华丽的办公桌后面,微微转动着高背椅,目光对着电脑显示器 思考问题。她身穿华丽的警服,大盖帽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她是个四十多岁的 中年女子,她白净漂亮,丰满适度。她的脸上此刻显示着一种令犯罪份子胆寒的威 严。她是个具有两个面孔的女人,平时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微笑,那微笑是给 同士和百姓的,而那种冷冷的威严是留给犯罪份子的。她见柴锐和公雪梅走进来, 脸上立刻露出亲切的微笑:“什么事?” “罗厅,这些怪病非常可疑,这其中可能有人为的倾向。”柴锐说着将那几张 晚报递给了罗厅长。 罗厅长接过晚报,仔细看了起来。还没等罗厅长看完,公雪梅就说:“我们想 对这种怪病进行侦察,请厅长批准。” 罗厅长沉思良久,然后缓缓地说:“好吧,这事如果真是人为的,那我们可遇 到对手了。” 公雪梅和柴锐立刻开始行动,他们开车走了三个地方,找到了在家休病假的两 个税务局的女孩子,找到了市局的那个侦察员,也找到了烟草局的副局长。他们描 述的症状大同小异,都有不同程度的嗝气,恶心,后背紧迫,忽然嗓子沙哑,头痛 发烧,耳鸣且脑中飒飒响等。他们的身体目前状况都不妙,虚弱而且面色苍白。柴 锐和公雪梅分析,罪犯可能和烟草税务有关系,因为四个病人中,有三个人是烟草 局和税务局的。但是和烟草税务有关的人太多了,成千上万的便利店,烟草滩贩, 烟草走私和烟叶走私的等等,他们无从下手侦察。根据烟草局副局长的怀疑,那些 使用秘密武器的人可能与烟草有一定关系。 经过调查,怪病患者共同接触过的人太多了,成千上万,无法下手侦察。柴锐 和公雪梅回到省厅,仔细整理资料,重新研究分析。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阅读那些晚 报上的消息,一遍又一遍地研究那四个患者的口述记录。渐渐的,他们觉得越来越 糊涂。这两个优秀的侦察员,终于觉察到自己遇到了对手,或者是误入奇途了。 公雪梅疑惑地问柴锐:“你说他们算不算是间谍,你听说过私家间谍这一称呼 吗?” 柴锐沉思良久,目光凝视窗外的远方,喃喃地说:“我只知道有私家侦探,不 过我们要找的罪犯,确实应该划为私家间谍的行列。” “都是因为金钱。”公雪梅也喃喃地说。柴锐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公雪梅这 句话的含义。许多年以前,如此间谍化的罪犯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们没有资金。现 在的黑社会老大,往往都是大老板,有的甚至是企业家。他们有雄厚的资金,可以 收买许多人为他们从事秘密活动。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这些新兴的间 谍式的罪犯,是不归安全厅负责的,这要由公安厅来管,要由他柴锐这样的侦察员 来侦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