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的幽灵 林森和李若丹这几天把所有促销员的工资都结算完了。只留下一个健民医药公 司的促销员上班,其余五个人都辞退了。健民的房金玉因为销售得太好,每天都有 三百多元的利润,所以这一家林森暂时没交给单琼。单琼也不追,她知道自己在昆 明就像抢林森的钱一样,所以处处都不逼林森交,而是林森交一个她收一个。 房金玉是个漂亮、白净、丰满的少妇,能说会道的,因此促销工作干得最好, 工资每月能拿两千多。这一天她正在促销产品,她爱人魏聚宝开着出租车来了。魏 聚宝高个子,头发有点天然卷曲,浓眉大眼高鼻梁,有点像新疆人。他停好车,吃 力地向大厅走去,边走边嗝气,时而还伴有干呕的动作。 房金玉从窗子看到了这一切,忙迎上去扶他进来在玻璃钢座椅上坐下。她的老 公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病情越来越重,怎么治也治不好。她心疼地问:“又不 舒服了?” 他点了点头,连说话也有些困难。自从他与王嘉怡离婚后,他生活得很舒心。 房金玉的性格开朗大方,虽然在外面搞促销很辛苦,但家里仍然被她收拾得干干净 净。他每天跑出租,不争不抢,有活就拉,没活就找找活,或者懒散地在一个地方 等活。中午实在馋了,他便将车停在小吃店前喝瓶啤酒,躺在车里睡一觉。下午尽 量晚些上路,以避开交警的检察。晚上回家房金玉也会给他炒两个菜,拿瓶啤酒给 他。他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坦荡休闲的男人,可是他万万也想不到,他这样一个与世 无争的人,也会有人想害他。 林森开车来到健民的广场,他停好车,看看四周没有可疑人物,才开门叫李若 丹下来。李若丹在家里实在呆不住了,再说最近就要回东北了,她想出来走走,好 好看看昆明。林森从下楼一直至李若丹钻进车内,都是用身体护着她,以防被那些 使用秘密武器的人伤害。再说她体内还有一个小生命,小生命比李若丹还要脆弱, 搞不好会流产的。 林森和李若丹刚走进大厅,房金玉就迎上来说:“刚好我要找你们请假呢,我 老公病了,越来越严重,我得陪他去医院看看病。” “看病要紧,快去吧。”林森说着用目光扫了一眼魏聚宝,忽然一种莫名的恐 惧袭上他的心头。眼前这人不会是被王积银用秘密武器害的吧?为什么他在嗝气, 为什么面无血色? 房金玉引见林森与魏聚宝认识,魏聚宝伸出手让林森握了一下。林森觉得他的 手冰凉,便问房金玉:“他怎么了?” 房金玉说:“一开始就是嗝气和恶心,还以为是着凉了。后来越来越严重,嗝 气、恶心、呕吐、头痛发烧。我带他去医院看过,医生不是讲着凉了就是说胃肠不 好。现在干脆每天都是嗝气和干呕。” 林森心里更是恐惧了,这症状和被放射的症状越来越像。他说:“我开车送你 们吧。” 房金玉说:“他是开出租车的,车就在外面。” 房金玉扶着魏聚宝向出租车走去。李若丹也对魏聚宝的症状感到惊奇,这不是 被放射的症状吗?这么严重,原来她没想到那些秘密武器会这么厉害。她的心里也 产生了恐惧感,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她对林森说:“他不会是王嘉怡的前夫 吧?” “可能是吧。”林森想这世上的事不会这么巧吧,王嘉怡的前夫怎么可能与我 们扯上呢。经过观察,林森看魏聚宝的状况根本无法开车,就对李若丹说:“我们 送他去吧,顺便再问问他们是不是原配夫妻。” 二人追过去,让魏聚宝锁好车,林森和房金玉扶着魏聚宝上了面包车。李若丹、 房金玉、魏聚宝三人都坐在后边。李若丹轻声问房金玉:“你们俩是原配夫妻吧?” 房金玉不好意思地说:“他是离过婚的。” “他前妻是不是叫王嘉怡?”李若丹问。 “你怎么知道?”房金玉反问道。 “那女人追过林森……”李若丹说完再不吭声了。她知道,魏聚宝是被放射的。 放射他的人只要轮流坐他的车,坐在后排,太方便了。她忽然觉得王嘉怡太过分了, 离婚就离婚吧,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退一步说,你们之间以前不是没有仇恨吗, 为什么非要像仇人一样呢?她开始怀疑王嘉怡是否有点变态,或者患有神经官能症 之类的病。她是学中医的,她认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并没有仇的人追杀不舍 的。李若丹侧脸看看魏聚宝,觉得这人已经病入膏肓,她不敢想下去了。她想刚才 自己和房金玉对话,魏聚宝不可能听不见。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目光也不 曾向她扫一眼。这说明他身体衰竭,无精力顾及其它事情。如果是健康人,听人谈 起前妻的事,一定要问个究竟的。 来到省医院检查,医生叫住院观察。林森给他交了住院费,房金玉扶他到病床 上休息。不一会护士过来抽了他的血样去化验,护士长叫他去做心电、CT、彩超、 尿和大便的化验等。房金玉扶着他,李若丹和林森跟在后面,大家走完了每一个检 查和化验的科室,最后又回到病房。魏聚宝躺在床上,脸色越来越暗,毫无血色。 李若丹将林森叫到走廊,悄声说:“他前妻是王嘉怡,他开出租车可能每天都遭到 放射,他恐怕不行了……” 护士长急匆匆从走廊远处的医务室走过来,她问李若丹:“谁是魏聚宝亲属? 过来一下。” 李若丹忙进病房偷偷拉了一下房金玉,房金玉出来,与李若丹、林森一同去了 医务室。医生和护士长都在,医生说:“魏聚宝这个患者已经是急性血癌晚期了, 而且体内有大量放射性粉尘。另外他的大脑可能长期受强电磁波放射,脑电图明显 异常。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成这样造血干细胞也救不了他,为什么不早治疗?” 房金玉涌出两行热泪,开始抽泣。李若丹在走廊里劝她:“你不能让他看出来, 忍着点。通知他的家人吧。” 魏聚宝是个孤儿,没有家人。房金玉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家人打了电话。李若丹 问:“金玉姐,医生说你老公体内有大量放射性粉尘,以前怎么没查出来?” 房金玉哽咽着说:“以前我们来过省医院,可那时没查出来。” 李若丹不说话了,她拍拍房金玉的后背以示安慰,房金玉抱着李若丹抽泣不止。 李若丹再次提醒她不要让魏聚宝看出来。她止住抽泣,擦干泪水走进病房。 魏聚宝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灰暗。他的身体虽然饱受煎熬,但仍能从他的轮 廓看出他是一个俊美的男人。他有一米七五那么高,不胖不瘦,头发自然卷曲,浓 眉大眼双眼皮儿,高高的鼻子,方正的下巴。他是那种柔和的美,与林森有些不同。 林森是健美英俊,眉清目秀,脸上的线条明朗而坚定,是那种帅气的男人。难怪王 嘉怡对林森一见倾心,她大概注意到他身上所具有的那些英俊、帅气,与魏聚宝大 有不同。 柔和的美男子魏聚宝现在已接近生死线,他目光散乱,一句话也不说。他只知 道自己得了病,并不知道是被人所暗害。他的思想并不复杂,思维也并不敏感。他 是那种休闲的男人,坦坦荡荡地生活是他常有的心态。他刚与王嘉怡结婚时,就是 抱着坦荡休闲一生的愿望,可是后来他的愿望破灭了。当他再次与房金玉结婚后, 他还是抱着坦荡休闲一生的愿望。现在他的愿望再次被摧毁,他做梦也想不到是前 妻摧毁了他最低的生活愿望。直到他进入坟墓那天,他可能还会以为前妻只是性格 与自己和不来,只是歧视他,不会想到她会报复。 当房金玉的家人到来以后,林森与李若丹决定离开这里。临走时,李若丹对房 金玉说:“有什么困难就给我们打电话。” 可他们还没有走远就听到很大的哭声从身后传来,是房金玉的声音。那声音是 悲伤至极的,是号啕大哭。 “不好,可能他不行了。”林森说完,拉着李若丹的手就往回跑。 他们来到病房,见房金玉和她的家人围着病床乱成一团。护士冷漠地推开人群, 做了最后的死亡鉴定,然后匆忙开证明去了。李若丹趴在林森怀里抽泣,林森的心 里也特别难过。他靠在墙边,搂着李若丹,有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护士来了,她们强行将魏聚宝的尸体抬到担架车上,将尸体向太平间推去。妻 子房金玉在后面追赶着,哭声震天。 柴锐和公雪梅曾经来省医院调查过那两个税务局的姑娘、市局侦察员孙干以及 烟草局副局长的病情,并给医生留了电话。柴锐要求医生在发现类似上述病例时, 立刻打电话通知他们。 医生按照叮嘱,给省公安厅的柴锐打了电话,柴锐和公雪梅立刻飞车来到省医 院。他们沿着走廊向太平间跑去,在快到太平间时,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们突然停 住了脚步。他们看到了林森和李若丹,公雪梅觉得林森就像柴锐,只是目光没有那 么锐利。柴锐也觉得李若丹和公雪梅很像,只是比公雪梅要秀气一些。这边林森也 感觉到了,那个女警察简直就是李若丹,只不过比李若丹高一点,丰满一点。李若 丹也觉得那个男警察就像林森,只是人家要威武一些。四双眼睛愣愣地对视了一会, 柴锐和公雪梅便焦急地进了太平间。 当柴锐和公雪梅检查完尸体出来后,林森和公雪梅已经不见了。他们找到那个 打电话通知他们的医生,详细问了怪病的症状,并做了记录。收集完所有证据以后, 他们驾车向省厅驶去。一路上他们脑子一片混乱,魏聚宝的症状能证明什么呢?证 明这怪病确实是人为的,还是具有传染性?他们想从中找出罪犯的蛛丝马迹,他们 的大脑在飞速旋转着。同时林森和李若丹的身影也时常萦绕在他们眼前,那是谁, 和他们有血缘关系吗?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简直和克隆的没什么区别。如果单纯 是巧合,那真是太巧了…… “刚才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两个人太像我们了。”公雪梅坐在柴锐身边,目光 凝视窗前的车流,疑惑地说。 “我也觉得像,世界这么大,像的人太多了。” 林森和李若丹回到家里,心情一直很沉重。两人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王积银的阴 险,王积银果真是会杀人的,而且不留任何痕迹。他们两人今天都很紧张,甚至受 到了惊吓。一想到王积银会杀人,他们的心就有些颤抖。李若丹看林森太沉重,就 打开电视调解一下气氛。谁知云南新闻刚好又播出一则恐怖消息:烟草专卖局主管 缉查的副局长,最近身患一种奇怪的重病,但他仍坚持工作,昨天从医院检查治疗 出来,不幸昏倒在医院大门外,经抢救无效死亡。副局长生前廉洁奉公,从不收礼, 局长的追悼会将于三天后举行…… 事情是这样的,副局长觉得这几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再不治疗就不能工作了。 他也没有找人帮助,一个人开车来到了省医院。跟踪他的人看见他进了省医院,马 上打电话叫来许多同伙。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他们要等副局长从医院出来的 时候,埋伏在他经过的路线上,对他实行猛烈的秘密武器的攻击。由于副局长太警 觉了,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对他进行最后猛烈的袭击。等副局长从医院向外走时,那 些肩上挎着包的人先是在走廊里对他放射和微波照射。当副局长走出来时,几辆轿 车内的人手持放射手枪从半开的车窗向他开火了。当然,别人是看不到的,因为他 们的枪有消音器,而且是用布兜套着的,弹壳会落在布兜里。他们的汽车停在那里 加大油门,以掩盖消音器发出的气流音。 副局长还没等上车,便摇晃着倒在了地上。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所有的杀手都 悄悄逃走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有医务人员认识副局长,叫人把他抬进了抢救室。 可是还没来得及抢救,他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带着许多还没完成的任务,带着许多 疑惑离开了人间。 这一来林森和李若丹更加害怕了,这副局长先是得了怪病,然后又死在了医院 里,这难道不可能是王积银干的吗?有可能,因为王积银正好和烟草专卖局有过节。 但林森和李若丹并没有被吓倒,他们由恐惧转为气愤,他们恨王积银。林森愤愤地 对李若丹说:“你不觉得这副局长死得可疑吗?” “很可疑,可是谁都没有证据。”她说,她的情绪也由恐惧转为愤恨。 他说:“我想登陆云南省公安厅网站举报王积银,只是证据不足。” 她过去抱着他说:“写封匿名信吧,证据让警察去找。网上举报容易被当成恶 作剧,可能会被网站管理员删除,谁会相信民间有秘密武器呢?” 他马上找出纸笔,开始写举报信。半小时以后,他的举报信写完了,内容大致 是这样的: 王积银是倒卖云南烟叶起家的,主要是卖给全国的地下烟厂。那些分布在全国 各地的地下烟厂,为了能生产出有一定回头客的假云烟,不得不派人到云南收购烟 叶,开始制造半真半假的,味道和价格能满足一部分烟民的假云烟。云南本地有很 多正规的烟厂,假烟制造者们只有用高出云南烟厂的价格收购。但因他们加入香烟 中的云南烟叶少,又是逃税生产和销售,所以仍能获得暴利。王积银刚开始是自己 收购烟叶,然后加点钱卖给外地来的采购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认识到这是一个 可以拢断的买卖,开始揪集黑社会排斥外来收购烟叶的不法商人。有时他也向烟草 专卖局举报,说何时何地有非法向外省发运烟叶的,烟草专卖局会迅速赶到现场, 将大批烟叶全部没收,使外来采购商赔尽老本。渐渐的王积银就控制了全中国的地 下烟厂,一家也不例外。他提高了价格,大概是以收购价的三倍卖给他们。他们只 能接受这个价格,虽然没办法但仍能获得暴利。以上所有经营活动都是逃税的,王 积银所偷逃的税款,枪毙几次都可以了。 王积银的父亲以前是小毒贩,靠贩毒在县城盖了一幢小楼。王积银比其父有过 之而无不及,早已开始与缅甸的毒枭合伙贩毒。他在全国布下一张黑社会网,并用 这张网经营着十几亿元的烟叶和毒品生意。他有足够的资金收买执法人员,收买不 成就对其放射、投毒、微波伤害、次声波袭击等暗杀手段。烟草专卖局的副局长死 于怪病,两位年轻的税务姑娘得了一种怪病,柳叶会计也有被秘密武器伤害的症状, 王嘉怡前夫死于放射性血癌…… 李若丹见林森将举报信写得很详细,就在旁边问:“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林森答:“我是根据以前王嘉怡玄耀哥哥时整理思路写出来的。” 下面写得更详细,包括王积银手下大概有多少人,云南省公安厅有一个人是王 积银的朋友等。还有什么价格收购烟叶,什么价格出手,在哪出货,发往什么地方。 至于王积银贩毒的事王嘉怡从前很少提及,所以林森也写不出来多少。还有王积银 的假钞工厂,林森只字未提,因为王嘉怡对他也只字未提。再往下写就是谁曾经参 与过放射,包括刘成的地址,三威药业陈刚的地址,段晓艳和韦芹的地址等等。 写完信,林森下楼开车走了。他在丰宁小区的一家打印社打印完之后,复印了 十份,然后又到邮电所买了信封和邮票。他顺便从自己的信箱取出两封信,他已经 很久没有来信箱这里取信了。这两封信是公司来的,是那种牛皮纸的信封。他没有 拆开那两封信看,心想等回到家里坐稳了再看。他驾驶面包车,带着那些复印的举 报信,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李若丹接过林森递过来的信,将一个信打开,抽出信封里面的纸,见是一份关 于任命单琼为云南省经理的通知。她没有细看,又打开另一个信封,抽出信封里面 的东西。里面装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林森,正用牛仔兜里的大手电筒向窗外瞄 准,非常清晰。李若丹呆坐了一会,然后走到窗前向对面观察,她知道那是人家从 对面的窗子里拍摄到的。她气愤道:“该死的,我们的证据落在他们手里了,这样 就不能寄挂号信了。” “无所谓,寄平信也照样能寄走。”林森说。 二人将十封匿名信贴上邮票封好,之后又给收旧货的人打了电话。不一会来了 几个中年人,将室内的电视、沙发、办公桌、衣柜、床、行里等全部抬走,所有的 东西卖了六百元钱。林森又找到房东,交了钥匙和一点应补的水电煤气费,然后二 人驱车向梁源小区方向驶去。他们要出去投举报信,投完信他们就走了,要离开这 曾经奋力拼搏并有美好回忆的地方。他们在昆明做出了销售上的好成绩,为此他们 有了新的生活。可这一切又都被王积银的秘密武器给毁了,他们不得不离开这让人 留恋的地方。他们原以为离开昆明就能躲过王积银的暗害,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 从此他们将走上无休无止的逃亡之路。 一辆黑色大奔驰车停在了丰宁小区的一个复印社前,高大的老马从车里钻出来。 他走进复印社,见里面没有别的顾客,便弯下腰,用那张黑而光滑的脸笑着对矮小 的老板娘说:“刚才那个长得挺帅,开面包车的人复印的什么?” “不知……”老板娘不想说,但她看见老马正递给她几百元钱,她迅速接过钱 说:“好像是省公安厅的一封信。”老板娘的眼睛在闪烁,她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 男人,问一句话就给几百元钱。要是求她办点事,说不定还能给一万呢。她迅速数 了一下,她拿到的刚好是五百元。不过,她也从老马身上看到了一种威慑,一种杀 气,她有点害怕了。然而害怕只是暂时的,由于金钱的魅力,她莫明地喜欢上了这 个男人。这种喜欢是幼稚的,雏形的,她没当真,只是觉得心里痒痒的。她认为这 个男人不是黑社会就是大老板,她不会猜错的。 “印了多少份?”她正在紧张地想着,忽然又听见老马的声音。 “十份。”她恭恭敬敬地回答,然后将老马赏的钱装进兜里。她希望这个高大 的男人再求她办点事,可人家再也不理她了,转身走了出去。望着那高大男人的背 影,她的口水差点流了出来。五百元钱对她来说不算多,但是仅仅问几句话就给五 百,那可就有点多了。她来到门外,望着老马的奔驰车缓缓离去,消失在车的河流 中。 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老马一边开车,一边接通了老板的电话:“老板, 林森想搞我们,给省公安厅写了一封信,一共复印十份。怎么办?” 王积银正在别墅爸妈的房间里,听到这话他没有马上回答。他怕给父母造成惊 吓,怕让他们操心。他望了一眼父母,显得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他说 :“怎么办还用问我?不管多少钱,他投一封我们买出一封,派人盯住他。” 王积银凝视着滇池方向,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净光滑,这是一张充满生 机的脸,一双睿智的眼睛向遥远的地方聚着光。父亲从后面走过来,他那张黑而清 瘦的老马型的脸显得有些紧张。刚才儿子虽然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对儿子还 是了解的。他从那伪装的若无其事的表面,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站在儿子身旁, 身材显得比儿子要高许多。他缓慢地对儿子说:“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惹事, 穷寇勿迫。” 儿子转过身,那高傲的神情立刻化为温顺,他说:“爸爸,又让您操心了。嘉 怡前一久处的那个对象,给省公安厅写了举报信正准备寄呢,这次可能要对他穷追 不舍了。” 父亲也面向滇池,两人久久凝视着烟波浩渺的水面,很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看来问题很严重,如果那信到了省公安厅,等于自己被国家盯上了;而一旦被国家 盯上,以后做任何事都要如履薄冰了。父亲自从洗手不干毒品之后,对儿子的事从 来不闻不问。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智慧和儿子比差远了,过问儿子的事只能给他增 添麻烦。他只想提醒儿子一下,于是他说:“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没有命案,没 有证人证据落在别人手里。” 此时母亲也出来了,她是从丈夫的举动中猜出儿子可能有重要事情瞒着她。她 知道丈夫以前是贩毒的,也知道儿子是黑社会。她认为家中一向都是平安的,因为 儿子做事从来都是有分寸的。她显得个子更加矮小,因为肚子比以前肥胖了。她说 话有点快,爱唠叨。她说:“你们又在嘀咕哪样?可别老是叫我操心。你们可别给 我惹祸,该挣钱就挣钱,除了挣钱哪样都不干,别贪心不足蛇吞象。” 王积银顺从地说:“晓得了妈妈,没事,我跟爸爸吹吹滇池。” 王积银说完走进自己那栋楼的大厅,拨通了妹妹嘉怡的手机:“嘉怡,以前你 和林森在一起的时候,我的事他了解多少?” 电话里传来妹妹的声音:“一知半解的。怎么了哥,我给你惹麻烦了?” “那就好,没事。”他放下电话,看着大厅里新挂上去的两张彩色画像。这是 他特意花钱请人画的,一张是朱元璋,另一张是毛泽东。他把这两个不同时代人物 的画像挂在一起,是勉励自己顽强拚搏,从一个农民起步一直向上攀升,直到身份 接近这两个伟人。他初中时也学了一点中国历史,什么秦始皇,成吉思汗,奴尔哈 赤等等,他都不是很钦佩。他最钦佩的就是朱元璋和毛泽东,因为他们是从当时社 会的最下层,一步步上升到最高位置,而且他们的自身素质又好。他自己以前也是 农村的,所以他要像两位伟人一样,一步步上升到最高位置。 朱元璋和毛泽东的奋斗历程与他完全不同,他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推翻现政权。 他要走自己的路,一点一点的瓦解现政权,从现政权中慢慢夺取一片属于他自己的 天下。这片天下不是有形的,而是与现政权交错在一起的。他将要得到的天下,虽 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权力却是至高无上的。他可以不听任何的话,而不听他话的 人将受到他的惩罚…… 林森的面包车驶出小区后,后面就跟上一辆白色桑塔那,而另一辆捷达车超过 林森,停在了梁源邮电所门前,车里面下来一个人。林森下车投完信走后,捷达车 下来的人马上坐在了信箱旁的椅子上。他简直就像个守门员,守门员是不让球进来, 而他是怕那封信出去。他要等在这里,不惜重金买出那封信。 林森来到丰宁小区时,后面的桑塔那又超过他来到邮电所并下了一个人。林森 毫无察觉地投了信,然后向春苑小区邮电所驶去…… 梁源小区邮电所,一个职员打开了信箱。旁边那个像守门员一样的人,马上塞 给他一万元说:“有一封信写错了地址,我要找出来,很重要。” 职员惊得快要把眼珠子瞪得掉了出来,迟疑片刻后,他迅速接过钱装进衣兜, 然后不放心地说:“不管能否找到,这钱……”他还没等说完,找信的人就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不管能否找到那封信,这一万元钱肯定是我的吗? 不一会儿那封写有公安厅收的信件被找了出来,找信的人走时还道了声谢。职 员显得很慌乱,他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大方。同时他也怕那人返回来向他要回那一万 元钱,他惊惶失措地逃回营业室,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在丰宁小区和春苑小区买信的人故伎重演,他们都说写错了地址,每人都花了 一万元将信买出来。取信的职员,反应和梁源小区邮电所的一样。他们竟然不相信 这是真的,竟然怀疑那些人会返回来将钱要回去,所以他们收到钱后都迅速躲藏起 来。在他们心里,一封写错的信要找回来,虽然是不允许的,但也不至于给一万元 啊。要给的话一百就可以搞定,最多也就是一千了,怎么可能给一万呢?他们不知 道,那些人的一万元,就相当于他们的一百元。那些人是不会用一百元送礼的,他 们不习惯。 林森和李若丹投了三封信后,给要买面包车的人打了电话,很快双方就在二手 车市场见了面。那人掀开座椅,重新查看发动机并验证号码,然后踢了踢轮胎,就 与林森办了手续。林森和李若丹最后围着爱车转了三圈,用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车 体。他们的车虽然不像轿车那么好,但它却像一匹能干的马,为他们出了不少力, 给他们赚了许多钱。他们将卖车的钱存进一个邮政储蓄存折后,上面的余额增加到 九万五千元。林森说:“这是我们全部资本了。” “这已经很多了,即使是九千五百元也够用。”李若丹说。她认识林森以前从 未拥有过九千元钱,别说是九万了。在她的心里,九千元也够生活很久,甚至可以 生活几年。她还给林森那十万元钱,也被林森还给王嘉怡了。她生父给她的十万元 钱,一直被妈妈保管着。这样一来,妈妈做手术的钱,实际上就是林森出的了,也 就相当于她这个做女儿的出的钱。 妈妈曾让弟弟把她的生父给的十万元用兜子背去昆明,想将钱还给林森。可林 森坚决拒绝,并说如果想还可以,除非把他当成陌生人,爱财如命,见死不救的坏 人。李若丹无奈,只好又将十万元钱让弟弟带回西双版纳,交给妈妈保管。 二人打车来到春苑宾馆,开了一个二人房间休息。李若丹问:“你把那瓶铀处 理好了吗?” 他说:“在往东北寄衣服时,邮局检查完我就将它偷偷捆在包里寄走了。” 她担心地问:“不会被查出来吧?衣服还能穿吗?” “没事,衣服到家再洗一遍。”林森自从买了那瓶铀以后,反抗的欲望越来越 强。通过对两位部长的反击,他意识到了先进武器的重要性。他知道,在信息化高 科技时代,打打杀杀那一套已经吃不开了,他要更新观念,重新面对黑社会。他和 李若丹都不愿意相信回去以后那瓶铀还能用上,他们希望永远都不用那东西。他们 希望从此不再有跟踪的人,从此过上坦荡无忧的生活。那种整天提心吊胆,颤颤惊 惊防范被人暗害的生活实在不好过。 他们有点累了,轮换着到卫生间洗了澡。二人躺在床上,轻轻拥抱着,不敢用 力,因为李若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忽然间李若丹好像又想起什么,她不放心 地问:“他们不会跟踪我们去东北吧?” “这个不好说。”林森喃喃地说。他们不再拥抱,平躺着望着屋顶。他们沉默 着,眼神迷惘地似在看着天空。如果王积银的人跟踪到东北,那麻烦可就大了。从 此以后,在辽阔的中国版图上,将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如果是那样,他们可真是变态了。”李若丹喃喃地说。 “王积银的素质那么高,他也能变态吗?” “野心太大,过高地估计自己能力的人,和变态没多大区别。” 他转过身开始拥抱她,并低声喊叹道:“哎,算我们倒霉,遇到小人了。” 李若丹开始吻他,她认为自己很值得,同时遇到了小人和白马王子。她认为这 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有点富有传奇色彩。她丝毫也不后悔现在的处境,只要她能永 远和林森在一起,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省医院太平间里,一排排的尸体横躺在那里,每个尸体都盖着白布。一个戴着 大口罩,身材矮小,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溜了进来。他逐个掀起尸体头部的白布,好 像要寻找什么人似的。突然,烟草局副局长的尸体映入他的眼帘。他掏出剪刀,从 尸体上剪下一缕头发,然后放进一个塑料袋内。他就想转身离去,可是他走了几步 又停住了。犹豫片刻,他拿出一把小刀,从尸体上割下一小段动脉血管,放入另一 个塑料袋。他收好东西出了太平间,在垃圾桶旁他将口罩和白大褂都丢了进去。 原来他是省厅的赵深,他想检验一下这怪病究竟怪在哪里。但是他恐怕死者的 家人不同意,所以他只好偷偷的取了点样本。回到省厅后,他把样本交给了化验室。 两天以后,化验室的结果出来了,他拿着检验报告来到了罗厅长的办公室。他把报 告递给罗厅长说:“除了有大量放射性粉尘外,并没有发现中毒现象。” 罗厅长白净丰腴的面容立刻严肃起来,她不愿听到这个结果,这是个充满神秘 的结果,是平常警力所不能侦破的,更确切说是不能证明那位局长是他杀还是自然 病亡。她疑惑地问:“事前大量细胞的死亡与怪病没有关系吗?” “应该有关系,死者与魏聚宝,还有那个牺牲的侦察员孙干的症状是一样的, 发病时脑电波太强,体内大量细胞不明死亡。所不同的是,魏聚宝有血癌的症状, 而其他两人并没有血癌的症状。”赵深分析道。 罗厅长试探着问:“侦察这个怪病案有一定难度吧?” “难度很大,不过我恐怕没时间了,缅甸那边事情太多。”赵深有些为难,他 虽然是世界一流的侦察员,但他分不了身。缅甸的大毒枭越来越猖獗,公安部已经 决定对大毒枭严密采取行动。可是眼前这件案子扑朔迷离,他有些不放心。他想罗 厅长完全有能力来侦破此案,不过那是一把手,一把手需要坐阵,怎么可能建议她 亲自出马呢。 罗厅长似乎看出了赵深的担心,她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个案子继续由柴 锐和公雪梅来侦破。” 赵深的大脑在飞快地旋转,他在分析柴锐这些年的能力。经过一秒钟的判断, 他相信柴锐可以破这个案子。这样想着,仿佛柴锐和公雪梅真的快要把这件案子破 了。柴锐虽然不了解他这个副厅长,可他却很了解柴锐。身为副厅长,他此时对这 个手下很放心。于是他对罗厅长说:“柴锐也算是一流的侦察员,我相信他能完成 任务。”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公雪梅也同样有这个能力?”罗厅长笑着说。 “不,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沉稳。”赵深诚恳地说。 王积银别墅,三楼休息室。老马双手将三封买回来的信放在王积银面前说: “他只投了三封。” 王积银并不急于打开信,他瞟了一眼那三封信,吸了两口水烟,抬头问:“你 和那个小军的飞机票买好了?” “买好了,老板。”老马恭敬地说。 “你们是飞到北京吗?”王积银问。 “不,我们与林森和李若丹一同飞到沈阳。” 王积银将竹烟筒立在一边,拆开一封信仔细阅读了一遍。他放下信对老马说: “他知道得太多了,叫他和李若丹病重,慢慢死去……一定要慢。”王积银停顿一 下,用神秘的目光盯着老马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与法律相撞我们死定了,我们 只能与法律擦肩而过。”他突然加快语气问:“烟草局那位副局长是怎么回事?他 死得太急了,容易引起怀疑。” 老马起身弯了弯腰说:“老板,那个副局长太顽固,我手下的人实在等不及了, 所以就攻击得猛了一点。” “你难道忘了我们秘密武器的好处了?”王积银反问。 “没忘,是为了让死者像自然病死一样。”老马弯腰站着,以示后悔。别看老 马桀骜不驯,他可不敢惹老板生气。那个烟草局的副局长也真是的,病得那么重还 坚持上班,要不然他也不会下此毒手的。现在事情闹大了,惊动了自己的老板。 王积银并不轻易教训手下人,他只是做出生气的样子,他的手下就已经很后悔 了。他见老马已经悔不当初,就和气地说:“坐下吧。你以后要向阿强学习。阿强 让嘉怡前夫那个呆鸟先是病危了,然后一步步走向了死亡。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 病的呢?其中病重的死了也是正常的。魏聚宝死得很自然,孙干死得也算自然,只 是那个副局长有点太突然了。因为他是政府的官员,所以死得要比老百姓再慢一些。” 老马恭敬地说:“是,老板,我一定向阿强学习。” “林森那两个最好的朋友收买成功了?”王积银又问。 “小军已经送给赵军一万元钱,那个吕志新本来已经很有钱,所以小军给了他 五万。” “好,这样林森在昆明就没有朋友了。他们什么时候搞林森?” “上飞机前。”老马对老板的钦佩是永远的,从认识直至现在。老板是在折磨 林森,而不是一下子想杀死他,否则没必要让他失去所有的朋友。只要他一死,所 有的朋友不就烟消云散了吗?老板是只戏弄老鼠的猫,只有在将老鼠戏弄得快要死 的时候,才会张开利牙将其吃掉。同时老板又是极其自信的,在林森投举报信的关 键时刻,他还能稳稳地戏弄他,其自信非同一般。这些年老马之所以死心踏地为老 板卖命,就是因为老板特别自信,睿智,神鬼莫测。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