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追不舍 昆明机场,林森与李若丹刚刚走下出租车,吕志新和赵军就笑着向他们走来。 他们平时都是在腋下夹个公文包,今天因为要用大放射器放射林森和李若丹,两人 提前买了漂亮的兜子挎在肩上。他们的大放射器是小军送的,这种秘密武器操作很 简单,他们几分钟就学会了。赵军是个不好不坏的人,被一万元钱所收买是顺理成 章的。然而吕志新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家里有房有车,什么也不缺,竟然也被五万 元钱所收买。是啊,对他来说,赚五万元钱可能要辛苦两三个月,而昧着良心在林 森上飞机前对他放射那么几分钟,就可以赚到五万元钱。几分钟赚五万,这和富豪 的水平差不多。今天,他们都穿着刚刚买来的名牌西装,潇洒而自信。他们微笑着, 将手插进兜子内,对准林森和李若丹打开了开关,然后将手拿出,与林森和李若丹 握手和走路时一直将兜子的一角对着他们。林森看到了两位朋友的举动,但他不相 信,他们不应该被收买。 林森回东北的事只和他们两人说过,因为别人已经不可信了。他们本来可以去 春苑宾客与林森一同来机场,可那样秘密武器容易被发现。林森和李若丹的后背开 始紧迫,几分钟后开始嗝气,再过几分钟开始恶心。这时吕志新的小舅子来了,吕 志新让他将两人背的兜子带回车内。 林森和李若丹互相搀扶着向卫生间走去,他说:“咱们被两个最好的朋友放射 了。” “我看出来了,唉,金钱的力量真大,就连吕志新这样的人也做了金钱的奴隶。” 林森和李若丹分别进男女卫生间呕吐,吕志新和赵军站在大厅里等候。吕志新 说:“有点太对不起朋友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再干了。” “有钱赚管那么多干什么。”赵军倒是想得开。 林森和李若丹互相搀扶着从卫生间走来,他们在宏大亮丽的二楼大厅里办完保 险,来到整整占了一面墙的宽大玻璃窗旁欣赏场内的飞机。他们已经不理吕志新和 赵军了,以示警告。吕志新和赵军很尴尬地站在他们身旁。那些飞机是巨大的,不 停地有降落和起飞的,还有徐徐滑动转弯的。林森想把注意力集中到飞机上,这样 能减轻一些恶心所带来的痛苦。它们差不多都是银白色,光洁而做工精细。林森望 着A340和波音767 机翼下吊挂的巨大涡扇发动机,忍住恶心,情不自禁地说:“这 是美国和欧洲的骄傲。” “什么?”她不解地问。她才不管什么型号的飞机呢,她对飞机没有研究。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爱林森,再就是怎样摆脱王积银的跟踪伤害,最后是想着怎么赚钱。 林森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飞机说:“你知道为什么美国比我们钱多,因为全世 界都买他们的飞机。” “走吧,该检票了。”她催促到,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她怕他误了飞机, 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关心着他,相爱的人有时就是这样。 林森从赵军的手中接过旅行箱,那里面装的只是一点云南特产和一点路上吃的 东西。她空着手,所以总是挽着他手臂。她愿意这样挽着他,这样心里特别的舒服 ;他也愿意让她这样挽着,这样他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这种相亲相爱的幸福冲击 下,被放射的痛苦大大减轻。 来到检票处,吕志新和赵军向他们道别,他们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只是用迷惘 的眼睛望着这两位以前最好的朋友。赵军自从跑业务以来,比以前时髦多了,主要 是干净利落了,头发比以前顺滑光亮;簇新的西装放着柔和的光泽,皮鞋上再也没 有灰尘;他那线条明朗的脸还是那么俊美,漂亮的下巴,鹰勾鼻子依然如故,双眼 皮的眼睛闪烁着得意的光。 吕志新的变化没有多大,只是今天他那套西装,闪着更柔和的光泽,豪华显然 超过赵军那套;他的脸仍然是黝黑而光亮,丰腴而有力;他还是喜欢微微皱着眉头 笑,善良、辛苦、狡猾的内心世界毫无疑问地显现在脸上。林森和李若丹的目光离 开那两张熟悉的面孔,转身向检票口走去。他们头也不回,算是和那两个朋友一刀 两断的示意。 老马和小军西装革履,早已验完票坐在候机室。林森和李若丹验完票时,刚好 坐在老马和小军对面,但却视若无睹。老马和小军是在工作,而不是报复人那么简 单。他们简直是私人间谍,由于工作的神秘性和巨额的收入,他们特别执着,从不 放过对猎物伤害的机会。老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玩这些间谍的把戏非常轻松自 然;小军没有人命,但他很想用那些秘密武器杀几个人,即过瘾又不会被抓到。 几分钟后,林森与李若丹跟着人流,来到一个与机舱门水平的通道,径直走进 了机舱。舱门处一个漂亮的空中小姐在说你好之类的话。林森找到座位,让李若丹 靠窗坐着,以便俯瞰外面的蓝天白云和山脉河流。他说:“你第一次坐飞机,记住 所有的感觉,以后别人问你时好有话可说。” 李若丹说:“如果以后事业有成,坐飞机的机会太多了。” 空姐开始讲解系好安全带以及紧急情况如何应对之类的话。林森看见老马和小 军坐在廊道的右侧,只觉得候机室见过,并没在意。而且那两人一直没注意过自己, 所以就更不多疑了。这时飞机被牵引着离开候机楼,滑跑一段距离后对准笔直的跑 道停了一下。李若丹感觉飞机发出了更大的喷气声,像鹰起飞一样先是向下一沉, 然后快速向前冲去。窗外的景物向后飞去,越来越快,直到什么也看不清,只变成 向后闪去的光线。飞机慢慢地抬起头,离开地面。这时窗外向后闪去的景物一下减 慢了速度。机舱前部一直是高于后部的,直到李若丹看见朵朵白云好像在大地表面 移动时,飞机才平稳飞行。因为舱内压力较大,她大声问林森:“你说这架飞机上 会不会有他们的人?” “可能会有,但他们不敢怎样,这上面最安全。”林森大声回答。 老马听见此话,本能地向林森看了一眼,但又被他抓头的动作掩盖了。 天是那么碧蓝,无边无际,河流和山脉都变得渺小,渺小得几乎看不见。朵朵 白去形成海浪,覆盖着依稀可见的大地。巨大的银鹰展翅飞翔,划过洁静的大气, 阳光下闪闪夺目。世界是多么大啊,这么大的世界,怎么就容不下一对真心相爱的 年轻人呢?此刻的林森和李若丹,心里面还是恶心难受,但他们忍耐着,没有再吐 出来。他们盼望早点下飞机,下了飞机恶心也许就能减轻或消失…… 大约四个小时以后飞机在沈阳降落。林森与李若丹从候机大楼出来,坐上了出 租车。当二人来到沈阳站时,林森又将一封信投进了邮局的信箱。老马只好留下来 等着买出这封信。他叫小军一人跟踪,并给他写了个电话号说:“到白山市之前给 魏伟打个电话,他已找好了跟踪的人。他们会接你的,办完事我就赶去。” 小军自己跟踪林森和李若丹,随他们上了开往白山市的列车。大约七个小时以 后,列车到达了白山市。白山市火车站广场上,一辆出租车停在出站口附近的台阶 下。魏伟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坐在后座。 小军抢在林森之前出站,边走边用手机问:“哪辆车,是不是台阶下面的?” “是,我看见你了。”魏伟收起手机,打开车门让小军进来。不一会,他们透 过车窗,看见林森和李若丹出来了。魏伟对那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说:“大海,你 看清楚,那一男一女,跟上去。” 大海下车另外打了一辆出租车。李若丹挽着林森手臂,招了一下手,一辆出租 车马上靠过来。两人钻进车内,林森对司机说:“世纪花园。” 上车后他对李若丹说:“先去爸妈那吧。我虽然自己有房子,可是钥匙爸爸拿 着呢。” “好吧。爸妈严肃吗?”她问。 “不严肃,最和蔼了。”他说。 车停在八栋四单元。两人付了车钱,来到二零一门前按响了门铃。爸爸开了门, 笑着说:“回来了。”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林森给李若丹介绍着。 “爸、妈你们好。”李若丹笑着问候。 大家进了客厅,将门关好。正从一楼缓步向上走来的大海听到了这一切。他来 到门前,向那防盗门上的“201 ”三个数字看了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林森的父亲是个买断工龄的下岗工人,很健壮;母亲是家庭主妇,个子不高, 身体也不太好。李若丹打开旅行箱,取出火腿一块,抓痒手两个,牛角梳两把,牛 干茵一包,还有两套红豆内衣。她说:“爸、妈,这是孝敬你们的。” 爸妈早已笑得眯起了双眼,脸像花朵一样。母亲眼尖,发现李若丹小腹已圆圆 突起,慌忙扶她坐下,瞧着她的脸说:“多好的孩子,长得又好看。” 李若丹的脸上立刻浮起羞涩的红云,急忙拉妈妈坐下聊天。他们只顾高兴,不 知道危险已从昆明跟到了白山市。此刻在另一地方,那些私家间谍正在谋划着怎样 伤害他们。在他们看来,只有当王嘉怡和王积银都达到变态的程度,才能跟踪到东 北来。如果兄妹俩有一个是正常的,就会阻止另一个去做没用的事情。所以他们认 为自己是安全的,不相信王积银的人会来到东北。 魏伟比在昆明时保养得还好,已经变得有些肥胖。丰腴的脸比以前还要光滑, 双目似乎也比以前明亮。他和大海、小军此时坐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正在开怀畅 饮。酒过三巡,魏伟说:“林森自己有房子,可能过一会他要回自己的房子去,那 地方我不知道。” “应刻马上去盯着他。”小军说。 “大海去吧,他不认识你。”魏伟这算是命令,他为自己能够命令别人感到骄 傲。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命令别人。这要感谢王嘉怡,没有王嘉怡他混不到今 天这么好的地步。因为他知道,只要小军他们在本市呆的时间越长,他魏伟得到的 钱就越多。那些人哪来那么多钱,一给就是五千或一万,真过瘾。 于是大海来到刚才他跟踪的终点站,也就是林森的父母家楼下。当林森和李若 丹挽着手臂向自己房子走去时,他远远地跟在后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林森 用钥匙打开楼道的门,进去后门自动关闭。大海只能记住四栋五单元,至于是几楼 他就不知道了。 他又回到饭店,魏伟和小军还在喝。 “怎么样,跟到他自己的房子了?”魏伟不放心地追问。 “只知道是四栋五单元,我没钥匙进楼道,不知道他住几楼。”大海如实地说。 魏伟又叫服务员拿来三瓶啤酒,然后说:“最后每人一瓶,喝完才算实在。” 魏伟的酒量很大,不过今天他还是喝醉了。他很久没这般痛饮了,因为这不用 自己掏腰包,酒菜又好,所以他要开怀畅饮,无拘无束。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最重要 的事,于是他用食指、中指和母指做着捻钱的动作向小军问道:“这次有没有?” “等马哥到了就有了,别急。”小军内心立刻对魏伟产生厌恶,这人也太直率 了,竟然伸手向他要钱。可转念一想,只有他这种人才是最好利用的,为了钱他能 背叛一切朋友。小军想,老板的老板真是太伟大了,他的金钱所向无敌,几乎能击 倒任何人。这次他虽然没见到自己的二老板阿利,但他跟另一个二老板老马在一起 工作,证明他的地位有所提高,大概已经提高到老吴的地位,他暗暗高兴。 第二天当老马赶来时,大海弄清了林森的房间,是三零二。也就是世纪花园四 栋五单元三零二。他们又来到那家酒店,今天是老马请客,酒过三巡老马说:“你 们先跟踪正对着林森家前后两栋楼四楼的人,到时候我有用。” 三个年轻人瞪大了疑惑的眼睛。魏伟和大海还没弄清楚咋回事,每人的面前已 经丢过来整整齐齐的一万元钱。他们克制兴奋,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轻轻的, 郑重地拿过钱。那钱是全新的,捆得很结实,用手划过它整齐的边缘,会嗅到一般 油墨的芬芳。这可不是假钞,这是实实在在的金钱。他们收买人从来不用假钞,用 假钞不就等于没收买吗?他们真钞多得用不完,所以他们从来不用假钞。 世纪花园四栋五单元三零二。这是林森自己的房子,是前几年在西安销药赚钱 买的。现在李若丹来了,这里便成了自己的家。这房子是准备结婚用的,两人虽然 已是恩恩爱爱,但却没有结婚证,更没有举行婚礼。他们做梦都想领结婚证和举行 婚礼,但他们怕王积银实行更疯狂的报复。像李若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和所有女 人一样,一生只有一次婚礼。她常常在梦中梦见自己身穿洁白的婚纱,与林森手挽 着手走向结婚礼堂。亲朋好友向她欢笑,向她抛下许许多多玫瑰花瓣。那玫瑰花瓣 像雪片一样,洒落在她与林森的身上。她微笑着,甚至闻到了玫瑰的芬芳。每当她 从这样的梦中醒来,她都会推醒身边的林森,让他也分享一分喜悦。 他们房间的窗帘很漂亮,分内外两层。外层厚质的花窗帘已经拉向两侧,而内 层的沙质窗帘丝毫也没有拉开,挡住了一部分光线。林森正从一个半拉开的窗子, 透过窗帘用头部包着布的大手电筒向南楼瞄准放射。南面明显地有一个四楼的窗子 是开着的,里面挡着窗帘。就在他早上拉开窗帘时,被对面放射,现在正嗝着气。 北楼依样放射了李若丹,她也在嗝气,躺在床上休息。林森又来到北窗,用手指弹 了弹手电筒的头部,对准北面四楼那个里面挡着窗帘半打开的窗子瞄准放射。他已 经无数次被放射,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他是心疼李若丹和她肚里的孩子。他的报复 心越来越强,他恨那些人。 他将大手电用黑塑料包上,套上皮套放好。然后他又去冰箱内拿出两袋鲜奶, 递给李若丹一袋说:“喝点奶吧,以后尽量别到窗前。” 她接过鲜奶说:“我担心肚里的孩子,会不会出现奇形?” “不会,不会,再有两个月就生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他安慰着她,脸上却露出疑虑的神情。他的胸中燃起一股反抗的怒火。难道自 己生一个健康孩子的权力也被剥夺了?难道你王积银有钱能办到一切事,我没钱就 一件事也办不成吗。至少我可以教训一下你那些走狗呢。想到这他皱起眉头,愤然 道:“我去搞他们一次。” 他挎起牛仔包下了楼,听见李若丹在后面喊:“小心!” 李若丹的这句话提醒了他,为减少被放射的机会,他快跑来到南楼这个单元, 然后上到四楼,将一只手插进包内,一只手按了门铃。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一 个中年妇女开了门问:“找谁?” 林森立刻将手电前部台高一点,准确无误地对准她的前胸,打开开关,随便想 了个名字说:“李伟在家吗?” “你找错了,这没有李伟。”她说完慌忙关上了门,因为她看到了林森背的大 兜子,这东西她太熟悉了。这几天老马他们经常摆弄这些东西,她对那东西有恐惧 感。因为她知道,被放射后是最容易引起白血病的。 屋内的小卧室里,老马和小军走了出来。他们来到客厅窗前,用大放射器伺机 放射林森。可是林森靠墙疾走,他们没有机会。他们不放过任何伤害林森的机会, 也不知是哪来的积极性,大概是金钱的魅力吧。这里面可能也有神秘感和虚荣心在 驱使,他们觉得自己是特有能力的人,用王积银的话说他们是间谍。 林森来到北楼四楼那家门外,在包内用手指弹了弹手电前头,开始按门铃。马 上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问:“找谁?” 林森照样将手电前部抬高,对准他的前胸,打开开关问:“李伟在家吗?” “错了。”那人说完立刻关上门,他也看到了林森背的大兜子,他知道这是人 家找上门来了。等林森走后,他立刻对魏伟和大海说:“他都找到我家来了,你们 还不避一避?” 他叫宋子军,四十多岁,有点胖,秃顶,梳着背头。这几天魏伟和大海在这玩 高科技武器,他神精绷得很紧。本来就有失眠的习惯,这回更失眠了。但是他收了 老马的一万元钱,他由衷地支持他们的行动。林森的到来使他产生一点畏惧,这毕 竟是在犯罪啊。当他被放射的感觉上来之后,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显得过分夸张,因 为他想到了白血病。他脸上夸张的表情实际是在提醒魏伟和大海,事情很严重了, 马上停手吧。他是属于那种一点也不能吃亏的人,尽管他为了钱可以无情地伤害别 人。 林森疾步下楼,隐蔽快捷回家。刚一进屋,李若丹忙抚摸着他的胸背问:“你 没事吧?” “没事,我跑得快。”他将大手电包起来放好,接过李若丹给他递过来的矿泉 水喝了一口。 南楼那妇女被放射后,又是嗝气又是恶心,过了很久才有所缓和。她紧张得要 命,甚至想到了死。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有的人可能被放射几次也没事,有 的人可能被放射一次就决定了死期。当然不会马上就死,也许几个月以后,也许几 年以后,也许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她越想越害怕,身子和声音都颤抖着说:“我 要是得了血癌,你们给我那一万块钱就太不值了。再说他都找上门了,你们不怕他 报案?” 老马倒是不怕,但他不愿和警察打交道,听到这他开始用手机给北楼的魏伟和 大海打电话:“不要再搞了,只叫房东监视他一举一动,咱们马上回宾馆房间集合。” 宾馆的一个房间里,老马躺在床上说:“魏伟暂时回家避几天吧,他认识你, 别出问题。” 魏伟实在是不愿意走,他觉得他是在上班,让他走不就是不让他工作吗?但是 他没办法,他与大海握手告别。魏伟走后,老马又对小军和大海说:“我马上去买 一辆面包车,你们俩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将车停在世纪花园大门口,如果他出来 立刻跟踪监视。等我们收买了小区的保安后,你们的工作才能轻松一些。” 老马很快就买了一辆微型面包车,牌照是白山市的。 自从林森和李若丹从西安回来之后,最近并没有继续举报王积银。可是王积银 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林森和李若丹从未停止过举报,电子邮件一封接一封地传送 到了云南省公安厅。 王积银认为警察越来越注意自己,那是和林森的举报有关系。他知道林森活不 了多长时间了,但他觉得林森至死也不会停止举报他的。他知道自己虽然能控制林 森投常规的举报信,但却控制不了林森的电子邮件。他在西山别墅的院子里踱着步, 想着怎样立刻结束林森的举报。忽然他想到了算命先生,他知道林森和李若丹不会 十分相信命,但林森的父母肯定会相信的。他停止脚步,拿出手机给老马打了电话。 老马立刻给白山市的一个女人挂了电话,要求她调查一下白山市附近的农村, 找一个远近闻名的算命大仙。 林森父母家的门前,那个女人敲开了对门邻居的房门。邻居家只有苗婶在家, 那女人比她年龄小,进屋后就从包中取出一万元钱说:“有人让我给你送来一万元 钱。” 苗婶惊愕地望着一摞新钱,伸出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她贪婪而警惕地拿起钱, 疑惑地问:“谁让你送来的,为什么给我送钱?” 来人亲切地说:“大姐,有人让你帮忙说几句话,让对门的老林家去和平乡找 王大仙算命,就这么简单。” “那我直接劝劝老林大姐就行了,干么给这么多钱,不会是假钞吧?” “怎么会呢,你可以先把钱存进银行,然后再帮我们办事,事成之后还有一万。” “你是谁,你们是干什么的?”苗婶惊疑地问,她觉得眼前这女人太有钱了, 办这么点小事就给两万,一定不是普通的百姓。可是来人拒绝告诉她更多,只是向 她介绍了和平乡怎么走,王大仙的家在镇上的哪个地方等等。第二天,那女人又打 车将苗婶秘密送到了和平乡的王大仙家,向王大仙秘密阐述林森及林森父母的一切 情况。 第三天,苗婶敲开了林森父母家的门。她进屋后,像往常一样,先与林大姐聊 了一会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将话题一转,聊起了王大仙。林大姐被王大仙的能力 所倾倒,决定改天和苗大妹子去一趟和平乡。 那个王大仙究竟何人,他果真远近闻名吗? 其实王大仙的真名实姓就叫王大仙,是他父亲给他取的。在和平乡的小镇上, 无人不知他王家是祖传的算命世家。父亲算命算得已经达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为了 让儿子继承算命的绝活儿,从小就给他取了个名副其实的名字。乡亲们叫他大号时 就喊王大仙,叫他绰号时就多加一个儿字,叫王大仙儿。父亲可不是一般人,那是 未卜先知的先生,他的心里整天就是算计别人,算计着怎么才能让别人越来越信服 自己。在父亲那辈,眼看算得越来越不准了,乡亲们也越来越不信任他,找他们算 命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于是父亲就想了个绝招,原来算一次命只要十元八元的,后 来长到了每算一次需要一百多元。这样一来本乡的人找他们算命的少了,可由于名 声大了,外乡的人来算命的却多了起来。 王大仙的父亲去世后,王大仙继承了父亲的一切,包括收费标准。而且他的收 费标准比父亲的还高一点,有时收一百五,有时收二百。他的近视眼是遗传的,他 和父亲一样,虽然没有文化,但外表总能给人一种有文化的感觉。他的学历比父亲 的要高,他是小学毕业,而父亲是小学没毕业。 站在客厅的镜子前,王大仙看着自己那一米七的身材,身体略胖,那副近视眼 镜可帮了大忙了,简直就是一个大学生。他想这小镇恐怕容不下自己了,得想个办 法混到白山市里去。听说城里的人更相信天命,事情往往都是这样,越是有钱的人 就越是相信天命。可是自己心里没有底儿,去白山市能站得住脚吗,如果去了赔了 怎么办?另外自己没有文化,语言又不过关,别人能相信自己是大学生吗?会的, 会相信的。我王大仙不但要让你们相信我是大学生,还要让你们相信我是教师,是 军区一个转业首长的儿子。说军区在任首长的儿子有人可能会追问哪个军区,说是 转业首长的儿子别人就不会非要追问下去。对,就这么办,现在的人不都是势利眼 吗,那我就顺应潮流,把自己变成一个有知识有地位的高级大仙儿。可是高级大仙 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城里的词儿,那该叫什么呢,对了,应该叫预测家或者周易学 家。说起周易王大仙还真懂点,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虽然懂得不多,但蒙一蒙 那些急于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对,进军白山市。可市里一个熟人也 没有,怎么办? 他瞟一眼里屋,妈妈正在给村里的几个妇女算命,那表情有点苦口婆心,看样 子已累得口干舌燥。儿子向里屋探了探头,向妈妈挤了挤眼。妈妈虽然看见了儿子 在挤眼,但她并不知其中的含义,所以就只好给那几个妇女算完。 过了好长时间,算命那几个妇女都告辞走了,临走时每人塞给她十元钱。屋内 只剩下王大仙和妈妈了,妈说:“儿啊,你又要出什么高招。” 儿子说:“妈你那样一辈子也发不了大财,我要变成大学生,变成周易学者, 变成军区首长的儿子。当然,这一切都要靠你帮忙才能实现。” 妈妈糊涂了,仿佛坠入云雾里一样,迷迷糊糊的。她知道丈夫就是天才,儿子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父亲可是能耐多了。这样想着,她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儿 子,听着他的解答。 儿子说:“明天还会有人来找你算命,到时候你就对她们说我不是父亲的亲儿 子,我的亲爸是某军区的首长,现在已经退休了。我前几年出去打工的事,你把我 说成是去读大学了,是我亲生父亲安排的,我还在外面当了一年的中学教师……” 妈说:“这不是弥天大谎吗,谁会相信?” 儿子说:“只要是从妈妈嘴里说出去这些话,肯定会有人相信。只要有十分之 一的人相信,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件事就会变成真的了。” “孩子,这样说太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了。” “这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对不起的。” 母亲想也是,这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对不起的。可是她自己却要背上年青时不 正经的坏名声了。她没有再与儿子争辩,只是默默地思索着。为了儿子的未来,为 了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只有这样了。对乡亲们撒谎不是问题,她给人家算命有时 候也要撒点谎,她习惯了。可撒这么大的谎,又是有损自己名声的弥天大谎,她不 知明天该怎么向乡亲们开口…… 第二天,果然又有几个乡里的妇女前来算命,有一个还是本镇的。王大仙今天 表现得特别热情,又是倒水又是递烟的。 王大仙的妈妈想着自己要向乡亲们撒一个弥天大谎,而且是有损自己名声的, 她的脸上顿时就感到热热的,有点害羞。她嗫嚅着说:“今天让我儿子给大家算吧, 今天不按他的收费标准收一两百元,而是按我的标准每人只收十元钱。我的儿子要 走了,以后可能想给你们算也算不成了。在他走之前这段时间里,就让他给乡亲们 再算一算吧。”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问:“怎么了,你儿子要去哪里,是不是找到工作了。” 王大仙的妈妈沉默了,她实在开不了口。王大仙清了清嗓子,示意妈妈快点说。 大仙的妈只好红着脸嗫嚅着说:“大仙的爸爸不是亲爸爸。” “你说什么?大妹子,大姐,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那他亲爹是谁?” “这个不能说得太详细,人家是大人物,别坏了人家的名声。”大仙妈显得有 些吞吞吐吐。 “大姐,大妹子,快说了吧,急死我们了!” 由于大仙妈羞红了脸,嘴唇嗫嚅,有时又吞吞吐吐,所以她的话就越来越真实 可信。特别是牵涉到年青时的秘密,乡亲们就更想知道了。大仙妈吞吞吐吐地说: “我只能告诉你们,他已经退休了,是某军区的首长……” 所有听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天啊,原来大仙妈了不起哩,曾经和军区首长有一 腿,还有了大仙这孩子。她们还在追问,王大仙急忙上前阻拦说:“各位大婶别问 了,给我亲爹留点面子好不好?” “好好好。”几位妇女表示很理解。于是大家准备让王大仙算命,可王大仙清 了清嗓子并没有说话。大仙的妈妈突然醒悟了,还有大仙在外读大学的事没说哩。 于是她说:“你们还记不记得大仙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其实他并没有打工,是去上 大学了,毕业后还当了一年的中学老师,是他亲爸给他办的。那时候他还年轻,想 家想得受不了,所以就回来了。现在他成熟了,反过来又想回到他亲生父亲身边了。” 大婶们把敬佩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王大仙,王大仙忙解释说:“不一定,我不一 定回到亲生父亲那里,也许我不去,还是留在妈妈身边照顾妈妈心里踏实。” 大婶们说:“这孩子天生孝顺,可也不能耽误自己的前程啊。” 王大仙觉得达到了目的,就开始给大婶们算命了。 几天以后,一个白山市的有钱人开着车来找他算命了,算完后那人塞给他一叠 钱说:“拿着,一点小意思。” 王大仙接过看了一下,足足有十张,有一千元,说了声谢谢就淡淡地装进了口 袋。从那人虔诚的脸上,从那期待的目光中,王大仙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的 无所谓的表情是装出来的,他心里很激动,他知道这是他抬高自己的身份有了效果 了。要不是他早就抬高了自己的身份,今天又把自己举到了天上那么高,这些平民 百姓是不会那么尊敬他的。是的,这些都是些平民百姓,仿佛他的假身份现在成了 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大学生,是当过教师的,是军区首长的儿子。真奇 怪,如果现在谁要胆敢说他是骗子,他会从内心生气的,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是变 了,变得高高在上。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个人认定自己是某种假身份时,连他自 己也以为这是真的,因为他太投入了。 人要是走运想拦都拦不住,几天以后,王大仙意外收到一万元钱。他不知送钱 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白山市的女人替别人送来的。很简单,就是让他给市里的 老林家算命,并按照事先编造好的话讲就行了。那女人答应算完之后还给一万,他 高兴得简直是手舞足蹈了。 一天,林森的母亲被苗婶带着来到了和平乡。她们走进王大仙的家,看见有许 多人正在排队等待算命。她们一直等到中午,才轮到林森的母亲。王大仙还未等林 森的母亲说话,就故弄玄虚地说:“不好,你家有人命。” 林森的母亲慌忙问:“什么人命,快告诉我。” 王大仙说:“你应该有个儿子,可是你可能保不住他了,他得罪了真龙天子。” 林森的母亲惊愕道:“怎么回事,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具体我也说不清,你回去以后问问你儿子,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能不能破解?” “能,事情太大了,得花不少钱。” 林森的母亲如临大祸,失魂落魄地跟着苗大妹子回到了家里。她立刻把大仙的 话和林森的父亲说了,然后拿起电话就给林森打电话。她在电话里说:“马上过来 一趟,和你媳妇一起来。” 林森放下电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拉着李若丹慌慌张张向父母家奔去。他们 进屋后还未等坐稳,母亲就焦急地问:“你们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你们面色苍白, 身体虚弱,是不是和得罪什么人有关系?” 林森和李若丹面面相觑,哑然不知所措。难道说是妈妈知道了王积银的事?不 可能,谁会和她说那些事呢?也许是王积银的人有意透露的,好让妈妈给我们压力。 想到这,他觉得不承认不行了,妈妈肯定是知道了。他故意轻松地说:“哦,是得 罪了昆明的黑社会老大,他的妹妹追求过我,我没答应,就这点事。” “得罪黑社会还是小事吗?怪不得我今天去算命,人家大仙一下子就看出我的 儿子有事。”妈妈说完就拿起了电话,给王大仙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去破解。 李若丹和林森还没有同意,可妈妈已经决定了,不好反对。李若丹明知那是封 建迷信,但她还是愿意去试一试。有病乱投医,灾祸乱求救,他们现在也算是遇到 灾祸了。妈妈见儿子和儿媳妇犹豫不决,就鼓励说:“去吧,这不是封建迷信,人 家王大仙是军区首长的儿子,是大学文化,学过佛教和周易。” 第二天,林森、李若丹和妈妈一起打车来到了和平乡,来到王大仙的家里。王 大仙一看来人,男的英俊帅气,女的如花似玉,说话就变得谨慎了。他试探着问: “你们都是大学文化吧?” 林森和李若丹点点头,觉得没必要更仔细回答。王大仙也不深问,为打消来人 对自己的不信任,他说出了早已调查好的林森的生辰八字。他见林森和李若丹蔑视 他的神情有所收敛,就转入正题说:“昨天你妈妈来,我算出你与真龙天子相克。 哦,所谓真龙天子,是指那人的命,如果是在封建社会,他也许能当上皇帝。现在 虽然他不是皇帝,但在社会上也能呼风唤雨。” 林森皱起眉头问:“假如他是犯罪份子,请问他的命运将如何?” “上面有人保他,他不会出事。你千万不能告他,告也是白告,他踩死你就像 踩死只蚂蚁。”王大仙威胁说,他见林森和李若丹都皱起眉头,知道自己的话起了 作用。 妈妈听到这里,急忙起身说:“快给我们破解吧。” “五千元钱带来了吗?”王大仙问。 “带来了。”妈妈边回答边将钱递过去。林森想阻拦,被李若丹制止了。她注 视林森,意思是说不要和妈妈作对,顺其自然吧。 王大仙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纸铺在地上,用毛笔在上面写了许多篆书,这字是他 向父亲学的,一般人是看不懂的。本来林森和李若丹认识篆书,但王大仙写得不伦 不类,让他们很难辨认。王大仙又用红纸将五千元钱包好,放在袅袅的香火前面。 半小时以后,他起身对林森说:“你没事了,只要你再不招惹那个人。”说完,王 大仙将那五千元钱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林森、李惹丹和妈妈乘出租汽车回到了家里。妈妈如释重负,林森和李若丹却 感到问题更加复杂化了。一方面是大仙说得对,也许王积银天生命好,任人也搬不 倒他;另一方面,有可能大仙是被王积银的人收买了,他们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王大仙给林森算完命之后,果然又收到了一万元钱。他想这些人真傻,办这点 事有两千元钱足可以了,干么非要给那么多呢?他这几天春风得意,正盘算怎样进 住白山市。 有一天他正在客厅里照镜子,忽然他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瞟一眼里屋的几个 妇女,她们正排号等待让妈妈给算命。妈妈好说话,只要乡里的大婶求她算,并且 再说几句家里困难没有太多的钱等等,妈妈就会热心地为她们算命。乡亲们如不是 遇到太大的事情,是不愿意找王大仙算命的,因为他王大仙的身价越来越高。有了, 那个正在让妈妈算命的刘大婶,她的儿子和儿媳妇不是在省城销售葡萄酒的吗?机 会终于来了,他改变了主意,他不想进住白山市了,他要进住长春市,那可是省城 啊。他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里屋,神秘地对刘大婶说:“刘婶你别算了,你儿子刘 有财的事太大了,我妈处理不了。妈,你先给别人算,刘婶的事回头我给办吧。” “大兄弟,啊不大侄子,婶知道你算得好,可婶没有那么多钱请你算啊。”刘 婶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受宠惹惊。 “刘婶你放心,不会用很多钱,再说我也不能向你要钱呀,要的话我也是朝你 儿子刘有财要,怎么能朝刘婶你要呢。” 刘婶放心地笑了,她知道王大仙不会向她要太多钱,乡里乡亲的。于是刘婶坐 在王大仙的对面,向王大仙述说儿子所遇到的灾难。王大仙用手制止了刘婶,他说 :“刘婶啊,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吗,难道你不说我就算不出来你儿子的事吗?” 刘婶说:“相信,太相信了,那你现在就给我算吧。” 王大仙说:“不行,我得当面给他算,因为他的事太大了,需要破解。” 刘婶望着王大仙那副近视眼镜后面瞪得圆圆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有点威逼 又有点深遂,于是就服从地点点头说:“儿子现在住在省城不敢回来了,他宁可在 那里坐吃山空也不敢回来,赵虎的人能放过他吗?连镇上的干部都怕赵虎三分,这 孩子,得罪谁不好,干么非要得罪赵虎呢。有财他兄弟,晚上我和有财联系,联系 好了让他接你去省城。” 原来刘婶的儿子刘有财和儿媳妇孙妮在省城所销的酒,是本镇赵虎所生产的假 葡萄酒。假到什么程度?就是用自来水加色素加糖精再加点调味素,再装进漂亮的 瓶子,粘上漂亮的商标,就连商标也是冒充别人的。赵虎的假酒在省城的某个超市 出了事,防疫站要刘有财说出生产窝点,刘有财无奈只好如实说了。赵虎的酒厂被 查封了,可是不到一星期,那封条就被揭了下去,小酒厂又开始生产了。镇上考虑 赵虎每月都要缴纳一定的管理费和税款,在对他进行罚款处理后就草草地揭去了小 酒厂的封条。赵虎那是什么人,那是乡里的一霸,曾经用刀子伤过人,也霸占过别 人的妻子,也蹲过几年大牢。出来后他变得聪明了,他只是笼络地坯流氓,笼络乡 干部,一般情况下他不再亲手打人了。他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赚钱上,当然他干的 都是黑道上的生意。赵虎天生就长了一个恶人相,膀大腰圆的,一脸的横肉,目光 总是咄咄逼人。想起赵虎的样子,他王大仙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