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月八日,黎明时候,107 凶杀案的侦查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此时,除 了几个干警继续留在市政府二院作外围调查取证外,大部分干警都回到了公安局, 107 专案组在局里召开了一次会议。会上,周局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107 案件发生后,引起了市委市政府特别高度的重视,市委市政府已经 向我局下达了死命令,责成我局限期破案,期限在十天之内,在座的各位同志们, 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心。” 与会的干警一齐大声回答:“有。” “有就好。”周局长念了一句,接着发言道: “107 案件的发生,同时向我们全体警察敲响了警钟,这就说明,我们L 市的 治安状况还有不如人意的地方。当然,案件的发生也有它的偶然性,我们不能把这 种偶然当作必然,而否认我们公安干警这些年来为维护治安,预防犯罪,打击犯罪, 消灭犯罪所付出的努力和所作出的贡献。但正是因为这样那样偶然地发生的案件时 时刻刻在考验我们干警的战斗力,我们必须时刻警惕,绝不能掉以轻心。107 案件 发生在市政府二院,市政府二院是我们L 市委市政府党政干部集中居住的地方,在 人们的心目中,那里的安全保卫应该是全市最好的地方,但不幸的是,就是这个地 方,在昨天晚上,竟然发生了那样的案件,这是我们全体公安干警和保安人员的奇 耻大辱,我们要洗刷耻辱,争回荣光,就必须尽最快的速度侦破此案,把犯罪分子 绳之以法。大家试想,如果一个副市长家的生命财产安全得不到保障,那么平常老 百姓的对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更加没有安全感了,我们要让全市人民保留这种安 全感,也必须以侦破此案来让人们心悦诚服。我要感谢大家的是,107 凶杀案发生 后,我们的干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尽管现场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加上犯 罪分子十分狡猾,破坏了现场,这些都给我们的取证带来了诸多困难,但有现场就 必然有痕迹,正是由于大家不辞辛苦,不怕疲劳,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通宵夜战, 我们还是取得了很多有益的证据和很有价值的线索,我对侦破此案抱有必胜的信心。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志加倍努力,大家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众人拧成一股绳,一 定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我说的就是这些,下面由刑警大队长王军同志 谈谈案件的具体情况。” 王军向在座的干警介绍了案件发生的大致经过,侦查过程中所取得的证据,调 查过程所了解的情况。他建议,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案件的侦破工作主要是做 好三件事。第一,继续寻找保姆刘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追查到刘芳身 上那把钥匙的下落。第二:查找三百美元的下落,如此顺藤摸瓜,必能找到犯罪嫌 疑人。第三,根据案犯的模拟画像寻找犯罪嫌疑人。 与会者都认同了王军的建议,大家都接受任务后,迅速分头行动起来。 十月八号,这一天一大早,L 市电视台不断的播出了罪犯的模拟画像,同时又 播发了警方的悬赏令:对于提供可靠线索者,奖赏十万元,将犯罪分子擒拿并移交 警方者,奖赏三十万元。短时间内,L 市的各个车站,码头,旅馆,以及各大小居 民点,反正凡是人迹所至之处,都张贴了这则附有罪犯模拟像的悬赏令。整个L 市 的市民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获悉了107 入室抢劫杀人案。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 睛,留心观察过往的每一个可疑行人。几个小时后,省电视台,以及L 市周边各地 市电视台都相继播发了这则附带着罪犯模拟像的悬赏令。公安局也派出了大批便衣 警察,拿着犯罪嫌疑人的模拟像到各个地方明查暗访,特别是那些干开锁配钥匙装 防盗门行当和有过偷盗劣迹的人员受到了警方的特殊注意。这一行动虽然没有找到 与107 凶杀案有牵连的犯罪嫌疑人,但警方却意外的破获了一系列盗窃案,打垮了 几个盗窃团伙。 也是在这一天早上,L 市的大街小巷里突然冒出了很多打着高价收购外汇招牌 的小贩,这些人中间有警察,也有警方安排的人员。而平时那些收购外汇的小贩在 这一天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警方的特别的关照,一旦看到那些带有特定号码的美元, 务必尽快向警方报告。各个银行的营业网点也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加强了监控, 一旦发现有人持有特定号码的美元,务必尽快报告警方。还有那些混迹在黑社会, 同时又充当警方线民的人物也纷纷行动起来,去打听谁持有美元,做着淘金发财的 美梦。整个L 市似乎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目标直指那一张张带着特定号码的美元。 同样是这一天,张文和朱亮继续负责带队寻找保姆刘芳,这项工作最为辛苦。 他们从电信局调取了刘芳的手机详单,确定刘芳的手机在昨天上午接到一个来自L 市街头电话亭的电话后,就没有其它电话来往了。而且,刘芳的手机,至今处在关 机状态,电信监测根本就帮不上忙。张文一方面派人在市政府二院调查刘芳和其他 人的往来情况,一方面自己带一班人马沿着刘芳可能取道回家的线路去查访,这群 人像无头苍蝇一样,逢车就问,逢店就查,但哪里有刘芳的影子。 王军留在公安局坐镇指挥,他与相关技术人员分析昨天晚上采集到指纹脚印等 证据。将那些杂乱的脚印经过艰难的甄别之后,他们发现,撬开密码箱的那间房子 里留下的几个脚印和后围墙内外留下的脚印出自同一双脚,通过这几个脚印进一步 证明,进屋抢劫杀人的罪犯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而在指纹鉴定上,他们也找到了 有力的证据,从垃圾箱里找出来的一张纸上采集到的指纹和密码箱上采集的几个指 纹源自同一个人的指头,由此完全可以肯定,犯罪嫌疑人可以锁定到那个送盒饭的 男人身上。至于在后围墙边采到的另一个脚印,王军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无关人员 留下的,当然也可能是罪犯的接应者留下的。既然围墙外面没有那种脚印,这种可 能性不大存在,除非这个接应者是院子里的内奸。 尸检也继续进行之中,法医赵洪在死者的胃液肠液和阴道分泌物中没有查出可 疑物,从器官解剖来看,也符合急性煤气中毒死亡的特征。赵洪用放大镜在死者的 皮肤上仔细寻找,终于在她的臀部找到了一个细微的针孔。经过鉴定,这个针孔是 最近一两天之内经过肌注后留下来的。王军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要求做毒物检验, 赵洪取下了李素珍臀部针孔处的一些肌肉组织,以及膀胱内的残尿,送到检验室进 行毒物筛查。同时,王军又派人进行了一番调查,最后证实,死者李素珍近期内没 有上过医院,她平时根本不自行用药,也不是瘾君子,不大有进行肌注的可能。综 合这些情况,王军感到,这个针孔或许就是一个破解李素珍的死因突破口。 到下午,毒物检验报告出来了,化验员从那块肌肉组织中检出了一种药效特强 的麻醉剂,在尿液中也检出了同一种麻醉剂。得到这一结果后,王军会同周汉良, 召集一班人员对这一重大发现进行探讨。探讨期间,有人作出了这样一种推想:犯 罪嫌疑人在作案之前早就有精心的反侦查准备,他备有针管和某种毒物,他在行窃 时与李素珍遭遇,便将李素珍制服,给她注射毒物后使其昏迷,然后制造一个煤气 中毒死亡的假现场。 王军觉得这种推想有些牵强,既然是行窃,总要拿走钱物,就像这个罪犯撬开 密码箱拿走那些人民币和美金一样,这样就必然会留下盗窃的痕迹,因此罪犯做一 个假现场无疑是画蛇添足。再说,罪犯行窃时务求速战速决,在得手之后尽最快的 速度离开现场,哪里还顾得上花很多的时间来制造假现场?入室行窃的罪犯在遭遇 住家人时往往不是逃跑,就是被制服,或者反过来以行凶杀人而告终。他觉得,这 个案件确实有很多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根据目前的掌握的证据,作不出合情合理 的推想。不过,话要说回来,说不定这个罪犯就有某种变态心理,喜欢给警方制造 一些麻烦,做些不合常规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或许是罪犯在做假现场,清 洗痕迹的过程听到了李家保姆的叫门声,就中止了行动,匆匆忙忙的逃离现场。但 不管怎么样,现在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李素珍的死肯定是被麻醉后置于高浓度的 煤气中中毒而死的。因此,破案无疑又多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寻找麻醉剂的来源。 不过,如果罪犯是流窜作案,这条线索就没有多大价值了。中国这么大,医院诊所 这么多,到哪里去找麻醉剂的源头?尽管如此,寻找麻醉剂来源的工作迅速在L 市 各个医院和诊所中间展开了, 李素珍的死因确定后,107 入室抢劫杀人案确定为谋杀案。尸检全部结束后, 遵照死者家属的强烈要求,李素珍的尸体将择日火化。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十月八号这一天眼睁睁的过去了,案件的侦破毫无进 展。 没有找到模拟画像上的犯罪嫌疑人。 没有得到举报人提供的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找到一张带有特定号码的美元。 没有找到保姆。 没有查到麻醉剂的源头。 十月九号,各项侦破工作按计划进行。这天一大早,L 市电视台,省电视台, 周边各地市电视台在重播了擒挪罪犯嫌疑人的悬赏令后,同时又播发了寻找保姆刘 芳的另一则悬赏令:提供可靠线索者,奖赏两万元,找到刘芳并将其移交L 市警方 者,奖赏五万元。警方也在各处继续明查暗访。 负责寻找刘芳项任务的张文也调整了策略,他把保姆手机详单上留下的电话号 码逐一删选一遍,落实这些号码持有人的住址后,能派人去的地方尽量派人去调查 寻找,无法派人去寻找的地方就委托当地警方协助调查。朱亮负责进一步调查刘芳 最近与哪些人有过来往。 这一天,查美元的人马扩大了队伍,各大商场和一些娱乐场所也悄然加入了这 一行列。 省公安厅开始关注107 案件,在省厅的协调下,全省警方都不同程度的加入协 助调查的行列。 麻醉剂的追查也在继续进行之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整整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侦破工作迟迟没有取得 进展。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王军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107 谋杀案的各种调查 材料,左思右想,力图找到一种能迅速破案的方法。这时,电话铃响起来了,王军 只以为是什么人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向他报告,禁不住心头大喜,一把抓起话筒, 大声问道: “喂,有什么情况吗?” “呵呵,王大队长,是我呢,刘新。”对方在电话中笑道。 王军听了大失所望,原来电话是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刘新打来的,跟案件毫不相 关。王军苦笑一声,回答道:“哦,原来是你,刘主任有什么吩咐吗?” “什么吩咐?你未必不知道李素珍的追悼会安排在今天晚上?你不会不去吧。” “哦,我差点忘了。”王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到时候肯定要去,老同学的 老婆嘛,怎么能不去?我七点准时到场。” 刘新在又问道:“王队长,案子破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眉目呢。” “早一点破案呀,我们都望着你们刑警队的兄弟们呢。可一定要早日为你的同 学夫人报仇啊!” “哼哼,一定,一定。”王军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两人聊几句,挂了 电话。 接下来王军又思考一阵,计无所出,便起身去找周汉良。 此时,周汉良也是焦虑不安,距107 谋杀案发生至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多个 小时了,但案件的侦破工作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虽然距破案期限还有八天的 时间,谁知道在这剩下的八天内能否如期破案呢,这确实是一个未知数。案件的侦 破往往取决于一两条至关重要的线索,这样的线索能不能找到,固然离不开办案人 员的主观努力,有时候还带有运气的成份啊。有些看似简单的案子,最终反而成为 破解不了的死案,不就是因为运气太差,没有找到有益的线索吗?线索,线索,到 目前为止,107 谋杀案的线索,除了那些美元外,已经所剩无几了。 王军走进周汉良的办公室后,在他的对面坐下,一个劲的摩挲着下巴不说话, 周汉良安慰道: “别急,还有八天呢。” “谁知道那八天会不会跟今天一样呀。”王军苦笑道。 “放心吧,天不会塌下来的,我不相信我们连这样的案子也破不了。”周汉良 又说道: “这案子很奇怪,我看啦,有一定的难度。” “奇怪归奇怪,只要我们尽力,应该能破案。” “我倒不是担心破不了案,我也想早日见到这个让人奇怪的罪犯呢。”王军回 答道:“死者就要火化了,案犯还在逍遥法外,我也于心不安啊。” 王军的话马上让周汉良想起了另一件事,便对王军说道: “今天上午,市政府办公室来了电话,要求我们公安局方面派人出席刘市长爱 人李素珍的追悼会。我听说,我们L 市所有的市直机关都接到了类似的电话。不料 到了下午,刘裕民怒气冲冲的打电话到各个机关,坚决制止各单位派人参加李素珍 的追悼会,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看啦,要么这是哪个马屁精为了讨好刘裕民而出的 主意;要么就是跟刘裕民有成见的人想借机让他背上一个借红白喜事组织下面送礼 的骂名。” 王军笑道:“看来,这是别有用心者所为了,要不然,刘裕民何至于怒气冲冲?” “也许是吧,我们局里本来安排办公室主任刘新去参加追悼会,连花圈鞭炮祭 礼之类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这下又不让送了,岂不是浪费。” 王军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周局,反正我跟刘裕民是老同学,出于私交,我 可以参加追悼会。办公室主任刘新是刘裕民的堂弟,也可以参加,那些东西就转让 给我们吧,到时候,我和刘新一道过去。” 晚上七时,王军和刘新一道去参加李素珍的追悼会。追悼会在L 市殡仪馆举行, 王军和刘新下车后,两人拿着花圈祭礼,刚刚走到殡仪馆附近,一眼就看见前面黑 压压的挤满了一大圈拿着各种祭礼的人,吵吵嚷嚷的要进去。几个大汉板着脸堵在 门口,极力谢绝他们入内。王军举着花圈,跟在刘新的身后,两人好不容易才挤到 了门口。 刘新向守门的人说明了他们和刘裕民的私人关系,一个守门的人拿了花圈进去。 一会儿,刘裕民走了过来,看见是王军和刘新,这才让人放行。 一进门,刘新就拉着刘裕民的问道:“哥,这是怎么回事嘛,别人已经来了,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刘裕民不耐烦的摆摆手,怒道:“也不知道是谁搞什么鬼,一大早就打着市政 府的牌子向四处打电话,邀请别人来参加追悼会。这不是明摆着组织他人送礼,好 让我背骂名吗?好在李副市长及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我打电话制止了一通,但 还是有好多单位和毫不相关的人送礼过来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只好请几个人 堵在门口,我不认识的人不准进来,就算得罪了人,到时候再去赔礼道歉解释罢了。” “哎呀,我看你这市长也当得够累的了。”王军惋惜道。 “不是吗?”刘裕民气呼呼的回答道:“本来打算不声不响的把这丧事办了, 让亡人早日入土为安,没想到,别人一通电话,又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天真不 得安宁啊,也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 王军听刘裕民满口怨言,有些纳闷,便问道:“到底是谁打的电话?可以查出 来啊。要是打电话的人不过是有心拍马屁,狠狠的批评一顿不就是了?” “哼。”刘裕民苦笑道:“说来也怪,李市长帮我去调查,但就是查不出到底 是谁打的电话,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的人从中作梗吗?” “这并不奇怪。”王军淡淡的说道。他早就听人说过,市委市政府鱼龙混杂, 拉帮结派,山头林立,充满了阴谋诡计,明争暗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是非海,角 斗场。其实,从古至今,官场上莫不如此。 王军和刘新进去后,追悼会正在进行之中。市委市政府方面派出了一批官员前 来出席,加上李素珍生前的同事,亲戚,朋友,以及刘裕民的亲朋好友,因此,殡 仪馆里到处人头攒动,确实聚集了很多人,座位远远不够用,好多人只好站着。王 军和刘新是进去后,就站在后面。 追悼会在一个接一个人上台作悼词中继续进行,王军暗想道:只可惜这些话都 是说给活人听的,而躺在棺材里的李素珍什么听不到了。如果她在天有灵,那么她 的亡灵是不是正眼巴巴的指望着我们公安局的刑警早日将罪犯抓拿归案呢?而我们, 到底会不会在十天的期限内找到凶手呢? 王军的思路一下又回到了107 谋杀案上,这时,站在他身边的刘新扯了扯他的 衣角,附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王队,你再仔细看看,今天怎么不见市委书记邬诰出场?” 王军往坐在前面的人群中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邬诰的身影,淡淡的回 答道: “或许是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吧。” 刘新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有什么公务繁忙的时候?他这个人最喜欢出席各 种各样的公共场合,不管大会小会,开张剪彩,节日庆典,运动会,甚至学校的开 学典礼,还是别人家的红白喜事,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理由,他准会到场演讲一场。 我觉得,今天这样的追悼会正是他在上面发表演讲的机会,他没来啊,我看是别有 原因。” “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你未必没听说?”刘新又悄声告诉王军道:“听说他出事了,接 到了省纪检部门的邀请,到上面去说明问题去了。” “有这事呀。”王军故作惊奇道。其实,这几天,L 市的街头巷尾就开始流传 市委书记受到双规的小道消息,不过,这个消息还没有受到官方的证实,但也没有 得到官方的澄清。按惯例,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会变成真实。 追悼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刘新看见前头空出了两个座位,拉王军走过去坐了。 但他们还没有把屁股坐热,便看见副市长胡高的秘书柴水滋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 柴水滋冲着王军和刘新不满的一挥手,示意他们离座。刘新赶紧站起来,让到一边, 客客气气的对柴水滋说道: “柴秘书,你坐,你坐。” 柴水滋哼一声,一屁股就坐到刘新让出来的座位上,瞄了王军一眼,板着脸对 他说道: “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你是公安局的吧。” 王军点了点头,柴水滋又说道:“这是胡市长的座位,他刚才上厕所去了,你 还不快点让开。” 王军冷冷一笑,不回话,气愤愤的走开了,刘新也尴尬的退了出来。两人重新 走到了后面站定了,王军讽笑一声,对刘新说道: “哼,柴水滋装作不认识我们,摆什么臭架子嘛,不就是一个副市长的秘书吗。” “他就那德性,这小子,狗眼看人低,眼睛里只有胡高。” “什么样人呐,狗腿子一个。”王军骂了一句,又说道:“柴水滋经常陪胡高 到我们局里来,平时我看见他,打声招呼,他总是爱理不理的装不认识。其实我们 一年到头跟他见面打交道的次数还少吗?哪里不认识?这就是摆官架子。好像这么 一摆,才显得贵人多忘事,他就高高在上了。” “官老爷的秘书差不多都是这样。”刘新不置可否的总结道:“不过,柴水滋 也有平易近人的地方,特别是他要笼络某个人的时候,那个称兄道弟的热情劲儿啊, 简直能把铁熔化。” 王军听了默然无语,刘新又说道:“其实,胡高也不是什么好鸟。” “何以见得?” “我也是听刘裕民说的,胡高这个人的外号是笑面虎。别看他表面上笑呵呵的 一团和气,其实是典型的李义府式人物,笑里藏刀,当面一团火,背后一把刀,最 会翻云覆雨算计人。跟他打交道,一不小心就要上他的当。而且,胡高特别会结关 系网,底下有一大帮子虾兵蟹将,上头也有特别硬实的靠山,虽说他只是一个副市 长,却是我们L 市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物。” 王军认认真真的听着,他知道,刘新受刘裕民的影响,对官场上的事情多有了 解,也特别关心,平时最喜讥评一二。但王军对官场上的这些破事情不大感兴趣, 他只关心自己的本职工作,把全部心血都用在办案上。不过,官场上的破事情历来 是人们喜闻乐道的一个话题,他也听到过不少人对于胡高的指摘,得知此人并不是 表面上那个平易近人可亲可敬的副市长,而是一个手段老辣的人物。而且,他也曾 经目睹过此君的厉害。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L 市那名主管公检法的副市长出事下台,空出了 一个位置。为了迅速填补这一位置,在当年的人代会上,人大代表将时任公安局局 长的周汉良和时任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的胡高一并提名为副市长的候选人。结果周汉 良被人看好,获得通过。胡高的资历声望能力远远不及周汉良,其出局也在人们的 意料之中。组织部考察完毕后,周汉良就卸下了局长的职位,交付给苟伟,只等择 日上任了。不料就在周汉良等候上任之际,突然有人站出来发难,说周有经济问题。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反贪局派人来查,结果没查出什么名堂,只好不了了之。 周汉良经受无妄之灾后,名声大跌。有人趁机站出来指摘人大和组织部瞎了眼, 让周汉良蒙混过关,有黑箱操作之嫌疑。于是,市委和组织部再出新招:对空出来 的这一副市长职务实行竞聘。最终的结果是;胡高在竞聘中出人意料的赢得了副市 长的职位。周汉良被挤落马下后,上又上不去,回又回不来,只好提前内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后,有人披露,胡高在背后捣鬼。他暗中设局,指使 一帮把兄弟向周汉良发难,又到各方面游说,寻求支持,最终击败了周汉良。 正因为这件事,周汉良与胡高一直心存芥蒂,两人碰到一起,往往是面和心不 和。王军虽然置身事外,但对胡高也有十分成见,对他敬而远之。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却见柴水滋东张西望的走了过来,一看见他们,便大呼小 叫道: “哼,你们两个人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弄得我一阵好找呢。你们跟我过来,胡 市长想问你们几句话呢。” 王军不愿跟柴水滋走,倒是刘新强拉着他,跟着柴水滋一道走进了殡仪馆的一 间小房子里,只见胡高正坐在那里。看见他们进来,胡高笑盈盈的迎了过来,伸出 两只手,拉住王军和刘新连声说道: “你们两位好,过来,过来,请坐,请坐。” 柴水滋马上换了一幅热面孔,拉着王军和刘新的手分别向胡高一一介绍道: “胡市长,这位是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王军;这位呢,是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刘新。” 胡高边听边点了几下头,拉他们入座后,问王军道: “王队长,107 谋杀案破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取得很大的进展,我们正在努力。”王军回答。 “那这样可不行呀。”胡高指着殡仪馆上方那具黑乎乎的棺材对王军说道: “你看看吧,死者就要火化了,你们要尽快找到凶手啊,要不然,这棺材里躺着的 人会死不瞑目啊。” 王军默然,刘新赔着笑,对胡高说道:“胡市长,我们公安局的全体干警一定 会尽快找到凶手,您放心吧。” “我放心,我怎么能放心呀。你们公安局的周局长也是老大一把的年纪了,要 这头老黄牛来拉大车,我实在有些不放心,你们这些年轻人要赶快成长起来啊。” 胡高说着,分别在王军和刘新的肩上拍了几下,叮嘱道:“以后,你们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我一定给你们解决。特别是你,”胡高说到这里望着王 军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军同志,你马上就要升为副局长了,也是未来的局长人选, 要好好干啊。” 听了胡高的话,王军马上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以前对他的成见一下子就消失 了一大半,反而怀疑起自己平时是不是误会了这位副市长。不过,这种好感转瞬即 逝,生活经验告诉他,官场上的人物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胡高的热情只是暂时的, 说不定一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又跟他变得素不相识了。 胡高抚着王军的肩膀,又问道: “王军,你跟我实话实说,107 谋杀案能不能破。” 王军平时很低调,遇事从来不做乐观估计,而往往是先把最坏的结果预计出来。 他摇了摇头,回答道:“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来,并不乐观。” 胡高接着问:“为什么。” “目前还没有得到有益的线索,也不能保证在未来的几天内能找到有益的线索。” “那在未来的几天能不能找到有益的线索?”胡高问。 “有益的线索往往在现场,但现场没有。”王军回答。 “好好干吧,好好干,未来是你们的,今后跟小柴多多联系。”胡高说话之间 把柴水滋介绍给王军和刘新,又在王军的肩上拍了几下后,推说有公务,带着柴水 滋走到李素珍的灵前,鞠了几个躬,和刘裕民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话,匆匆离去了。 眼看胡高与柴水滋走远了,刘新盯着王军玩笑道:“王队长,今天你可没有白 来一趟啊。你看,胡高向你抛杆子了,就看你愿不愿意顺着杆子向上爬了。” “爬什么爬,我是那样的人吗?”王军不屑道。 “我知道你不会为五斗米折腰。”刘新回答道。 “不管是五斗,还是千斗万斗,不该折的要就不能折。” 从追悼会上出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王军回到公安局后,了解到案情还 是没有任何进展,非常焦急。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十月九号,十月十号,转眼又到了十月十一号。从案发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案件的侦破除明确了李素珍的死因外,没有别的进 展,这一切让王军一筹莫展,忧心如焚。破案的期限在一天天的临近,整个L 市, 上至市委书记,下至平民老百姓,都在睁大眼睛,密切的关注着这一案件。而尤其 让王军感到难以面对的是,不断有死者的家属,亲戚,生前友好来公安局打听案件 的侦破情况。刘裕民这几天每天都给他打好几个电话;李素珍的父母兄弟也天天来 公安局问;李素珍的女儿琳琳还给公安局写了一封催人泪下的公开信,恳请公安局 的叔叔伯伯阿姨尽快破案,捉拿凶手,为她的妈妈报仇。 这一天中午时分,王军正在办公室冥思苦想之间,电话响起来了,是L 市西郊 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声称:在西郊某机械厂一个无人管理的小花园的机井里,发现 了一具死尸,死者极有可能就是警方正在寻找的那个保姆刘芳。接到这个电话后, 王军振奋不已,他叮嘱派出所民警务必尽量保护好现场,立即叫上张文朱亮一干人 马,火速赶往西郊机械厂。 警车很快就来到了西郊机械厂的小花园,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这里已 经聚集了好多看客,一个个都在引颈张望,只听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西郊派出 所的好几名警察已经布好了警戒线,极力维护现场秩序。王军刚刚从车上下来,立 即就被几个小青年围住了,他们一个个争着向王军发话道: “你就是刑侦大队的王队长吧,我早就从电视里认识你了。” “王队长,这具死尸是我们发现的,死者跟电视台播放的小保姆长得一模一样。” “王队长,我们早就看到了你们公安局的悬赏令,如果这具死体就是那个小保 姆,我们该得多少赏金呀。” 王军向他们微笑道谢,承诺道:“如果死者确实是小保姆,你们可以得两万元 奖金。” “你们政府可要兑现啦。”一个小青年不放心的追着王军说道。 “我们一诺千金,绝对兑现。”王军说完,从人堆中挤进去看死尸。 死尸就摆放在一个机井口旁边,尸身下垫着一个刚刚被剪开了的编织袋。王军 走近去细看,死者系女性,身高在一米五左右,死者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完好无损, 只是尸体已经开始发胀,已经开始腐烂,浑身发散着腐臭味。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很 深的凹痕,舌头伸在口外,口角和鼻孔里有淤血,手指作痉挛状,显然是被勒窒息 而死。从死者的面相身高来判断,应该是刘裕民家那个失踪的保姆刘芳。在死者的 衣服口袋里,他们发现了近千元的现金,还有一台手机。张文把手机卡取下来一试, 正是刘芳的手机号,这就基本上可以认定死者系刘裕民家失踪的保姆刘芳。 张文翻遍死者的身上的衣袋裤袋,没有找到钥匙,又跳到机井里仔仔细细的寻 找了一遍,同样没有找到钥匙。在场的警察一起在小花园里展开了地毯式搜查,结 果还是一无所获。基于此,王军作出了这样的推想:罪犯骗走刘芳,将其勒杀后, 拿走了她身上的钥匙,然后上刘家作案。但这里又有了一个大大的疑点。既然罪犯 是为了钱物而入室盗窃,为什么既没有拿走刘芳身上的钱物,也没有拿走李素珍身 上的钱物?他越来越觉得,这不是一件单纯的入室盗窃杀人案,必定另有隐情。 王军把那几个小青年叫过来,再一次向他们询问发现的死尸的详细经过。 在询问的过程中,王军了解到:这个小花园本来属于西郊机械厂,机械厂早在 几年前就停了产。停产后,工厂无人上班,厂区无人管理,这个小花园就更加无人 问津了。几年下来,小花园里杂草丛生,特别是那些茂密的野蒿,足有半个人高, 平时根本就无人涉足,倒成了鸟雀的乐园。就在今天上午,这几个无所事事的小青 年注意到了这花园的草丛有很多鸟,于是借了一张网,想在这里捕几只鸟做下酒菜。 在他们架网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出于好奇,就去寻找臭味之源。他们发现, 蒿草丛中有一道被拖压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机井边,机井的盖子新近被人揭开过, 而腐臭味正是出自机井内。他们当中一个胆大者揭开了机井盖,看见井里面有一个 编织袋,袋子里模模糊糊现出一个卷曲的人形,因此他们马上就想到袋子里可能装 着死尸。也正因为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警方正在悬赏寻找的罪犯和保姆,当即就把编 织袋捞了上来,打开一看,是一具女尸,而且和电视台播放的保姆的长相很相似, 于是他们马上就报告了当地派出所,现在正在等警方鉴定之后好去领赏呢。 王军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叮嘱西郊派出所的警察记下这几个小青年的名字。他 向小青年们承诺,一旦最终鉴定出死者就是保姆,马上向他们发放赏金。 尸体被运回去后,经过刘裕民和刘芳家属的最后指认,死者正是刘芳。 刘芳被杀,她的家人可不管亲戚不亲戚,只找刘裕民讨要活人。刘裕民自认倒 霉,好说歹说,凑了十万块钱,这才把刘芳的家人打发走了。 找到刘芳的尸体后,王军愈加焦虑,刘芳已死,这条线索基本上断了。接踵而 来的技术分析结果更让王军感到案情迷雾重重,不可思议,因为从保姆身上采集到 的可疑指纹和入室盗窃杀人犯的指纹根本不符合。看来,杀死保姆的应该是另一个 罪犯。那么,这两个罪犯是不是同伙呢?结合市政府二院后围墙边留有两个不同的 脚印这一事实,王军只能重新做出这样的推理:极有可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以上的 案犯联手作案,一个案犯极有可能就是政府二院里的什么人,他熟知刘芳的情况, 把刘芳骗出来后,将其勒死,拿走她身上的钥匙。然后,这两个案犯一同或者其中 的某一个人上刘家作案,留一个人在外面望风。作案之后,院子里的案犯帮另一个 罪犯从后围墙上逃脱。至于这两个罪犯是不是一个专门负责杀人,不拿钱物?另一 个不参与杀人,只负责盗窃?王军觉得,不论作怎样的猜想,都不大不合乎情理。 罪犯没有拿走李素珍身上的钱物可能是因为被李家的保姆惊动后没来得及,但没有 拿走保姆身上的钱物确实让人琢磨不透。至于到底是两个案犯还是有两个以上的案 犯,至今无法下结论。 十月十一号这天晚上,L 市电视台直播放了公安局局长周汉良向那几个发现刘 芳死尸的小青年发放两万元奖金的现场。周汉良同时吁请市民积极配合警方的侦破 工作,踊跃提供与罪犯嫌疑人相关的各种有价值的线索,为早日侦破107 凶杀案尽 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