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清澈洁净的水,宛如天上掉下的一片蔚蓝,散发出迷人的诱惑。投入到水中, 仿佛拥有了一片天空,能够触摸你希望得到的自由。 张子昂一口气在游泳池里往返了五六趟,感到呼吸有些紧,才恋恋不舍爬到 岸上。拿起泳巾,慢慢揩干身上的水珠。恢复得不错,他对自己身上的肌肉相当 满意。开荤仅半个月,二头肌已像个铁球硬邦邦鼓露出来。对于一个二十一岁的 年轻人来讲,这付身材绝对令男人羡慕、女人倾倒。 这是苏老师的功劳。张子昂十八岁时,和李海山一样精瘦,两人是出名的 “吃了不认账”。他一直希望自己变得强壮,又没有耐心泡在枯燥无味的健身房 里,直到上了大学,遇见苏放。这个后来被李海山称为运动狂的班主任,在讲台 上出现,给人第一印象却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典型的书生一个。但是,当他 处于运动中,你会发现他好像有使不尽的力量,身上健美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 起来。张子昂找到了榜样,或者说是偶像,他想要的就是这样,既有运动员强壮 的体魄,又不要有运动员剽悍的外表。于是,他成了苏放最忠实的弟子,属于青 出于蓝胜于蓝的那种,这是苏放两年后,给他的评定。 歇了一刻钟,游泳池对面来了一位妙龄女郎,穿着鲜艳的三点式泳装,戴着 墨镜,坐到阳伞下的躺椅上看杂志。有了观众,张子昂再次投入水中。游泳帮助 协调四肢,增加肺活量,还能体会身处高空的感觉。苏放的训练项目有三种,攀 岩、游泳、自行车,攀岩锻炼上肢和腰腹力量,自行车既增强下肢力量又可以提 高身体平衡能力,再加上游泳综合,这三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运动,其实在最 大限度挖掘你本身的潜力。如果现在面对那个一米九十多的黑人,绝不会让他再 打断肋骨。想起黑人,自不然想起林丹丹,那是他们的开始。当然,之前,他已 暗恋多时。伤好后,林丹丹主动找他,他以为感谢来了,谁知林丹丹说:“想不 到你是个野蛮人,如果你想帮我,任何一种方式都强过你所选择的方式,我遇上 一个野蛮人已经够倒霉了,谁知又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几句话,说得他无地 自容,同时,更加对林丹丹神魂颠倒。冷静一想,她为什么单单对我说这些话, 没有给另外一个“野蛮人”李海山只言片语?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早上发出短信, 晚上有了回音,然后,第一次约会…… “喂,洗泳池的,别游了,没见我在看书吗?吵死人了!” 三点式妙龄女郎娇声呵斥,惊醒了美妙回忆中的张子昂。弄清话中所指,他 差点大笑起来。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一般没人,大概是我这付身材引她误会吧? 张子昂感到悲哀。出入此地的黄皮肤男人,几乎个个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富态” “福态”“官态”,啤酒肚、将军肚, 肥头大耳或膘肥体胖,自己的健美身材, 只能属于洗泳池的劳动人民。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如果想找插在牛粪上的鲜花, 来这里就对了,眼前就有一朵,只不过还没有看到牛粪。 “你喜欢插在牛粪上,是吗?”张子昂上了岸,用英语问女郎这个问题。 女郎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不会讲中国话呀?” “我说,你喜欢看书是吗?”张子昂走近她。在女人面前,一定要脸皮厚、 嘴巴甜,这是他和李海山总结出来的,跟他父亲传授的经验大同小异。 “是呀!”女郎像看美味一样看他的身体,“你说英语,不是中国人?泰国 的、新加坡的、还是马来亚的?” 至少知道是英语,张子昂笑着点头:“你地理知识不错,我从新加坡来。” “哇,我喜欢新加坡!”女郎向他做出挑逗动作,“你一定是来这里打工的 留学生,我猜对了吧?” 这个身份我都想不出。张子昂又是微笑点头:“猜对了,你真聪明耶,给小 费的时候,不要忘记大方一点喔?”他尽量将普通话讲得怪腔怪调。 女郎笑得很暧昧:“可惜我没带包,要不,跟我到房间去拿,你会不会按摩?” 张子昂又想大笑,看样子,这里不单单是花钱的地方,想挣钱也不难,甚至 能财色双收。他刚想开口回答,突然看见远处铁栅栏外的大门口,一辆宝蓝色轿 车下来一个面熟的美女,心里十分诧异,给女郎扔下一句:“我做工去了!”匆 匆跑开。 这朵鲜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不是一般的鲜花,她是名副其实的校花呀? 曾几何时,也是自己的梦中情人、追求对象,是除了林丹丹之外的最佳选择。然 而,看她开车来的架势,像个常客,她怎么可能是常客?这个叫“君卫”的会所, 一般的白领或富人也望而却步,媒体说是“千万富翁俱乐部”,已经够谦虚的了, 比较接近的说法是,这里会员的身价总和,能买下半个城市。 换了一套衣服,张子昂坐在酒吧大厅的一个角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也 是牛粪上的鲜花?或者是会所故意放进来的鲜花,给牛粪挑选的?前一种可能性 更大些,因为她开的是一辆价值可观的轿车,而且,熟人熟路。各种媒体上,大 学女生坐台、当二奶、被包养等等报道比比皆是,相较之下,到这个会所当一朵 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恐怕还算高档一点。他越想越沮丧,越想越郁闷。咦,她在 找谁? 只见坐在吧台边的校花一手拿手机,慢慢扭转座椅,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睛警 惕地向四周探寻。 在找什么人?张子昂把身子侧向她看不到的一面,难道她发现我了?心里有 点紧张,又微微扭头看。校花已不在吧台边,她走了?起身寻找,果然,校花急 急忙忙拐进了出口通道。 “福哥,我们走!”张子昂追到大门边,看见宝蓝色轿车在门外急速掉头, 他回身跑到一个房间门外叫张福。那个房间是专门给司机呆的地方,里面同样有 吃有喝、有玩有乐。 宝蓝色轿车在路上狂奔,像是被人追赶一样。张子昂心里更加好奇,不停催 促张福跟上。他知道自己多余,张福特种部队出身,还当过几年刑警,追一个女 人开的车,简直易如反掌。 “福哥,怎么停了?”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了,张子昂眼睁睁看着宝蓝色轿车飞快通过红绿 灯,焦急万分。 “有交警!还有电子眼。”张福手指红绿灯下。 “哎呀,交警怕什么?你……”张子昂真想骂张福几句,话到嘴边又不敢。 张福一家,跟父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十多年前,张福退 伍后当了刑警,酒后伤人被开除,还被告上了法院。父亲出资帮打官司,并且安 抚治疗伤者,给了伤者一笔不敢想象的赔款。最终,张福免于牢狱之灾,死心塌 地为父亲工作,现在,已经成为父亲最贴心的人之一,父亲甚至赠送公司股份。 所以,张福表面只是父亲的司机,其实是公司董事兼保卫部门负责人,管理着全 公司数百个保卫人员,下边分公司老总也礼让三分。平时,他对张福同样是毕恭 毕敬,父亲让张福当他的司机,那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子昂,你爸的电话。”张福递来一部手机。 张子昂有点恼火,接过大叫:“老大,你什么时候让我开车呀?我又不是小 学生了,连大学生也不是了,整天让福哥跟着我,他辛苦,我也不自在,让我自 由一点好不好?” 张大年也在电话里笑:“我非常同情你,不过,我也做不了主,这是你妈的 意思,我让你开车,她不跟我拼命才怪?你回来自己跟她求情吧!” “啊,我妈回来了?”张子昂也紧张起来,“没带回来什么高人吧?她再找 人来烦我,我住到疯人院去得了!” 张大年又大笑:“放心,我没让她带人回来,不过,她要带你去海南住一段 时间,我看这主意不错,明天就去吧!” “好吧!记得帮我喂花花,它一天没吃了。”张子昂知道无法改变父母共同 的主意,心灰意懒挂了电话。心想,我还是个没有自由的病人。叹息一声,从口 袋摸出ZIPPO 火机,“叭”的一声甩开火机盖,同时熟练地拨轮打着火,点燃一 支烟,又把火机盖甩上。 “福哥,我爸在哪找到我的火机的?” “在他办公室。”张福又开动车子。 张子昂稍稍放下车窗:“以为他搞丢了,听海山说,宿舍保安捡到一支?看 来他搞错了,这是我的火机,我知道的。”不停地甩开甩上火机盖。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