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闭上眼睛,苏放立即看见那只亮闪闪、颤巍巍的不锈钢勺子。 谁想要我的命?为什么?过去二十四小时,这两个问题,反反复复把苏放的 脑子填塞得满满当当。他自信没跟谁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恨,首先排除了外人。能 够拿到钥匙,从容进门设下陷阱,甚至知道自己正在患病,必定是经常接触的人, 除了班里的学生,不会再有其他。如此这般,一切根源恐怕得追溯到林丹丹之死。 张子昂的邮件地址,尽管让他有如芒刺在背,但他大多数时间往好的方向想,希 望只是班里某个学生的恶作剧,目的不在取人性命。然而,他的希望随着一声爆 炸破灭了。令人费解的是,林丹丹之死,非但没有理出个头绪,连个怀疑对象都 没有。难道仅仅质疑林丹丹之死,就有人想致己于死地?回想现场的情况,绝不 是恶作剧,更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搁在厨房门上的不锈钢勺子,代表着冷静, 不,代表着冷血! 又是一天一夜睡不着,苏放累极了,还得忍受病症的折磨。在学生的督促下, 吃过药,粥也不想喝,靠在被子上,睁大眼睛看天花板。今天,从早到晚,探望 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他盼望见到的人却一直没有露面。尽管他结交甚广,朋友 众多,但是,他十分清楚,眼前的处境,只有一个人帮得上忙。挨到下午,开始 没精打采,谁知学生们又在秦湘的带领下,上门劝药。面对这群学生,想到极可 能隐藏着昨天企图害死自己的冷血杀手,他表现得有点不耐烦了,几乎当众发作。 多亏李海山妙语连珠,化解了他内心深处的戾气,间接提醒他,自己是班主任, 无论如何,不可以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其实,爆炸过后,他异常冷静,跟警方、 校方、救他的潘雄和秦湘以及前来探望的朋友亲戚,绝口不提谋杀,宁可当一个 忘记关煤气的冒失鬼。 “啊,你、你总算来了?” 看到刘晓岚进门,苏放精神为之一振,从床上跳下,那表情像见到久违的亲 人。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一样?”刘晓岚不冷不热,把鲜花塞进他怀中。 苏放脸埋到花里:“啊,生命的味道,活鲜鲜的、香喷喷的,那么具体、那 么诱人……咳、咳、咳……”被花香刺激,又是大咳。 “哇、哇,经历一次爆炸变诗人了?”刘晓岚四周望,房间里鲜花不少, “我强烈警告你,诗人都是短命鬼!” 苏放开心地大笑,仍把花拿在手中:“我今天一直等你,你不来,我明天上 你家去!” 刘晓岚意外地看他:“哈,我没发觉我有那么重要?少给我脸上贴金了,有 那么多爱你如父的学生,我算什么呀?不过说真的,挺为你学生感动,刚才在门 外听他们劝你吃药,我到现在还想哭,难怪你这么兴奋。” “你来了我才兴奋的!”苏放放下鲜花,脸色变严肃。 刘晓岚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发生变化,自个忸怩起来:“喂,你没毛病吧,一 会像诗人,一会像流氓?” 苏放坐上床铺叹息:“我正常得很,知道吗?刚才离开的那些学生里面,有 一个人昨天想要了我的命!” “你说什么?”刘晓岚这才认真看他,那张惨白的脸,如临大敌一般绷得紧 紧的,也紧张起来,“你、你是说,昨天煤气爆炸不是意外?” 苏放缓缓摇头:“不是意外,绝对是一次货真价实的谋杀!”简单地讲述了 现场的情况,如何中毒、如何发现厨房变炸弹、又如何奇迹般地得救。 “天啊!发生这样的事情?”刘晓岚害怕地坐到他身边,“你、你跟警方说 了吗?” 苏放又摇头:“我谁也没说,目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家里全烧光了,没 有任何证据,说了警方只会认为我在编故事,推卸、逃避责任,毫无疑问,是我 的学生干的,他们之中,无论是谁,配我家的钥匙易如反掌,唉,把厨房做成炸 弹,谋杀的设想也相当有创意啊!” 刘晓岚害怕地从床上站起:“你居然还敢住在学校里?在家里都给人算计谋 杀,这个地方不更方便?” “我能去哪儿?”苏放苦笑,“告诉你吧,我破产了,除了全家东西烧毁, 还要掏腰包修复炸坏的楼房,赔偿受损的邻居,做完这些,我不但一无所有,恐 怕将要负债累累,学校安排我免费住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 “集邮册也烧光了?我看过,有一本至少值几万块呢?”刘晓岚也为他心疼。 苏放痛苦地说:“唉,值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 收集了一辈子呀!”伤心得又是大咳。 刘晓岚一时找不到什么什么话安慰,只好轻轻给他揉背。 “你说得对,我不能呆在这里,唉,只好找朋友借个地方了!”苏放显得很 虚弱。 刘晓岚别有用心地笑看他:“我有间鬼屋,你敢不敢去住?” “鬼屋?”苏放也笑了,“你说你的新房呀,怎么好意思?唉,不过呢,我 现在只怕人,不怕鬼,如果不为难的话,我只好厚脸皮……” 刘晓岚推了他一把:“别装腔作势了,马上走!”又拉他的手往外走。 “你干吗不问,为什么有学生想杀我?”苏放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讲。 刘晓岚食指搁嘴唇上“唏”了一声,又警惕地指门外,示意有人偷听。 苏放脸色大变,又是大咳:“好,我收拾点东西。”来到门边又挣脱她的手。 “哎呀,你还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呀?”刘晓岚气恼地跺脚,见他是去把自己 送来的花拿在手里,又开心地笑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