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清江市下属12个县、市( 区) ,750 余万人口,占地面积却只有10000 多平方 公里,且七山两水一分地,人多地少,资源贫乏。而沿海临江的地势,造就了清江 人犹太人般的经商大脑,敢于第一个吃螃蟹,从宋朝时就开放商埠,凭“三刀”闯 荡江湖,闻名海内,即理发刀、裁剪刀、皮鞋刀。在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 命期间,清江人为嘴下一横,就办了不少地下小工厂、小作坊,大有顶风作案,复 辟资本主义美梦之嫌,同时还出现了一批天马行空的供销员,搞长途贩运获利。任 凭无数次政治运动的摧残扼杀,投机倒把活动还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改革开放初始,政府实行无为而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百姓象脱缰的野马,突 破无数道滞后的法律政策的条条框框约束,奔腾在市场经济的前沿,成为全国重要 的市场经济发源地,最早的沿海开放城市之一。 宋文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案的破获,象一场强台风,席卷清江, 波及省内,牵涉到政界和警界。刚开始的每个周末,接二连三有人被省纪委“双规” 或询问,被称为“黑色星期五”。那些屁股不干净、有牵连的官员人人自危,风声 鹤唳,惶惶不可终日。广大老百姓拍手称快,奔走相告,美中不足的是被抓几十个 都是县处级以下的干部,大鱼似乎都给漏网了。风波本来也渐渐平息了,而宋文斌 死到临头的时候,却要揭开两个派出所爆炸案的内幕,省高院裁定暂停执行死刑, 无异于又刮来一场超强台风。个别高官表面上谈笑风生,平静如水;内心却似热锅 上的蚂蚁,寝食不安,恨不得宋文斌这小子立刻被龙卷风卷走。老百姓都说,这下 可有精彩的进口大片好看了,都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话不敢抖出来,什么事情不 敢做出来啊?好戏肯定就在后头,街谈巷议全是同一个话题。 殊不料,刚开演主角宋文斌就上吊自尽了,眼看戏演不下去了,观众没眼福没 得看了。幸好社会上还有那么一批民间业余作家,狗尾续貂,众说纷纭,才救了场。 大多数人认为是杀人灭口,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神乎其神,逼真得如同亲眼目睹; 也有说是畏罪自杀,因为宋文斌平常死爱面子,被政府枪毙不如自己了断体面一点。 不管怎么传说,一些官员总算放下一条心,松了一口气,否则非给活活憋死不可。 市委、市政府忧心忡忡,怕扰乱民心,社会不安定,影响经济发展,开了几次常委 会,决定由宋市长和政法委书记廖开飞负责督促公安部门,慎重了结此案,给老百 姓一个比较可信服的说法。 公安大楼构造新颖别致,气派宏伟现代,是全市标志性建筑物之一,正门大厅 中央巨型电子显示屏上打着“热烈欢迎市委领导莅临指导”的标语。50多位中层以 上干部分两圈围坐在十楼会议室里,喝茶聊天,严阵以待。厉胜政委领头把宋市长、 廖书记一行请进来,在家的四个副局长尾随而入。 局长黄国伟在中央党校学习,会议由主管刑侦的项俊国副局长主持,局里主持 工作的厉政委向市领导做了全面的汇报。内容无非是:全市公安系统在市委、市政 府的如何正确领导下,如何克难攻艰,如何严厉打击刑事违法犯罪活动,同比犯罪 率减少几个百分点,破案率、结案率提高了几个百分点,社会治安秩序大有好转, 尤其是在打黑除恶等方面取得了如何辉煌的成就,当然最终要归功于市委和市政府。 不过,我们还要清醒地认识到,在前进道路上仍然还存在诸多鸡毛蒜皮方面的不足。 总之,成绩是主流,具体的;缺点是分支,抽象的。在谈到打黑除恶的时候,厉政 委举了破获宋文斌特大涉黑犯罪团伙的例子。 廖书记插问了一句:“宋文斌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项副局长回答说:“我们将在会后,向各位领导做专题汇报。” 紧接着,宋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做了重要指示,也无非是全市GDP 连年增长, 离不开公安部门公正严明的执法和齐心协力的保驾护航,市委、市政府对近几年来 的公安工作是肯定的,也是满意的,最后提了几点空洞无物的希望与要求。话音未 落,掌声四起。项副局长又高度概括了宋市长的讲话精神,要求大家回去之后要无 条件地、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会议到此结束。 专题汇报在厉政委办公室的会客厅举行。 雷宏脱稿发言,首先给市领导简要介绍了案情,然后得出结论:从目前的证据 材料看,宋文斌只能属于畏罪自杀。但是存在许多疑点:一是宋文斌临刑前要揭发 立功,说明求生欲望很强,怎么会轻易去死?二是他胃里有较大安眠药成分,自杀 的人有必要吃安眠药吗?三是撕碎被单绞结成绳子上吊,动静不小,同监的四个人 怎么就没一点知觉?四是他自杀正是监控系统出故障的时候,这难道也是偶然的巧 合?据此,雷宏做出非常大胆的推断:有人怕他供出两个派出所爆炸案及其涉黑犯 罪的有关幕后真相,在宋文斌及其同监四个人吃的饺子或汤里放了安眠药,等他们 都睡死后,切断监控系统的电路,缢死宋文斌。最后建议市局:立即成立专案组, 把宋文斌“自杀”案和两个派出所爆炸案并案侦查;同时要严肃追究蓝建国玩忽职 守的责任。 雷宏的案件分析,思路清晰,有理有据,逻辑严密,如同一篇出色的论述文。 宋市长心里不禁暗自佩服,难怪女儿宋男整天把雷队挂在嘴上,张口雷队怎么说, 闭口雷队怎么做,还三天两头埋怨“朝中无人难做官”,批评市领导不善于用人, 雷队这样优秀的人才为什么不重用?听得当父亲的耳朵都起茧。知女莫如父,他已 经从话音里听出女儿的浓浓爱意。他并不背时,也不知从何时起,中年二手男人开 始吃香,也许是年龄大的男人成熟稳重,经济基础好,姑娘嫁中年二手男人成为时 髦。当今社会物欲横流,男人有钱就变坏,个个都是花心大萝卜。雷宏为人正直, 有水平,靠得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选,美中不足的是有些秃顶显老,又 带了个孩子。但是,女儿的倔脾气他是亲身领教过的,主意打定了三台拖拉机也拽 不回,都是被她姑妈宠惯了。为了有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小学就送她到上海读书, 姑妈没子女,视其为掌上明珠,她想要什么,买什么,吃什么,玩什么,只要能办 到的都给办。中学时代暗恋上外语老师,后来老师出国结婚去了。她独自一人,一 气之下跑到新疆呆了一个星期,急得家里人满世界找,整个上海教育系统都被轰动 了。 廖书记中学语文教师出身,当过兼职法律工作者,全国第一次律师资格考试取 得律师资格,因缺乏法制应诉人员,被抽调到市公安局工作,历任科长、副处长、 处长、副局长。去年,不知攀上了省里哪位高官,竟被破格提拔为市委常委、政法 委书记。 此刻,廖书记那宽大肥厚的脸上阴云密布,早就想打断雷宏的发言,碍于面子 尊严才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就闪电霹雷般道:“雷宏同志的分析,貌似 合情合理,丝丝入扣,象福尔摩斯的侦探推理小说。其实,他的结论是建立在子虚 乌有的基础上,根本经不起推敲。第一,宋文斌的检举不一定就是求生,不能排除 换一种体面死法的可能性,这就是俗称的死要面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揭发 爆炸案可能就是一个由头和谎言。第二,谁规定自杀的人不能吃安眠药,谁又可以 保证自杀的人就不吃安眠药呢?第三,真正想自杀的人肯定偷偷摸摸,怕被发觉; 那些大声嚷嚷要跳楼的人,反而不会去死。所以,同监的没有发现不足为奇。第四, 在监控出故障时自杀,这种时间上巧合的事,生活中比比皆是。正如雷宏同志所说, ‘从目前的证据材料看,宋文斌只能属于畏罪自杀’。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 绳,是我们的一贯办案原则,明明没有证据,还有什么必要成立专案组呢?历史的 经验教训值得深思,我们再也不能仅仅凭主观怀疑,就搞过去‘有罪推定’的那一 套了。目前,我市的社会治安形势不容乐观,警力也严重不足,我们要集中有限的 力量,部署投入到全国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中去。我的意见是:宋文斌的自杀案暂时 到此为止,等发现新线索、新证据再成立专案组不迟。至于蓝建国的失职问题,建 议由你们内部自行处理。” “没有证据,就不可以成立专案组,就不能追查?”小宋性急难忍地驳斥道。 “如果有证据,那还需要成立什么专案组,移送起诉宣判不就得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唰地一下子把目光聚集到小宋的身上。小宋是宋市 长的女儿,局里只有黄国伟、厉胜和项俊国知道。小宋的“犯上作乱”,老洪和雷 宏始料不及,根本没办法阻止,立马怔呆了;宋市长拉下脸狠很瞪了女儿一眼;廖 书记的脸色被憋成猪肝色;厉政委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严厉地吆喝了一声:“小宋!” 项副局长十分尴尬地打圆场道:“最后请宋市长给我们做重要指示。” “首先声明,不是指示,更不是重要指示。”宋市长咳嗽了一声,呷了一口茶, 清了清嗓子道:“我市的经济发展一直走在全省的前列,去年GDP 增长率达到14% , 但是,与最发达地区相比还有一定的距离。市委在年初的一号文件中提出,要继续 改善投资环境,努力做好国内国外的招商引资工作,掀起第三次创业高潮,争取在 三年内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要实现这一宏伟的奋斗目标,必 须要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和良好的投资环境。宋文斌的自杀案件,社会上舆论纷 纷,说什么的都有,消极负面的影响很大,直接损害了我市的声誉,严重妨碍了我 市的经济发展。刚才廖书记对此案做了有理有据的分析,并谈了自己的看法,发表 了自己的意见,我表示赞同与支持,希望贵局要认真予以执行落实。” 厉胜是清江军分区司令员转业到地方公安局当政委的,那么多年也没改变军人 的习惯,他起身立正敬礼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警察与军人没有什么不同!” 送走市领导回来,厉政委见雷宏、老洪和小宋都还赖在办公室的会客厅不走, 明知故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 “宋文斌‘自杀’案和派出所爆炸案,我们非一查到底不可。”小宋异常激动 地说。 “你敢?”厉政委佯作严厉凶狠状。“目无组织纪律,我关你禁闭!” “关我禁闭也要查!”小宋犟头犟脑道。 “算你狠!快去把门锁上。”厉政委仿佛又重新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胸有成 竹又不无忧虑地说:“市里给我们的压力,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不过, 请你们放心,天塌不下来,即使塌下来也有我厉胜顶着。昨天,我已经命令局纪委 追究蓝建国玩忽职守的责任。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暗中调查爆炸案和‘自杀’案的 真相。这件事要绝对保密,就是对老婆孩子也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向我请示 汇报。” “是!坚决完成任务。”雷宏十分庄重地向政委敬了个礼。 局纪委对蓝建国实施了“双规”。他顽固透顶,拒不承认自己有玩忽职守的行 为。辩称在宋文斌羁押期间,自己专门安排了四名犯罪嫌疑人看管他;出事的那天 晚上,又亲自查过监,已经全面履行了应尽的职责与义务。厉政委臆断其有问题, 又苦于没证据,奈何不了他,就竭力建议局党委撤消其行政职务。项副局长坚决不 同意,认为蓝建国同志从警以来,一贯表现良好;宋文斌的自杀纯属意外事故。如 果一定要处理,给个警告,平息一下事态就算了,否则会使广大干警心寒。大家认 为在理,局纪委书记便来了个折中,提出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最后通过了这一 决定。还没来得及通知解除蓝建国的“双规”,那边就出事了。 蓝建国被“双规”在市公安局招待所三楼的西边间,由纪委干部老庄看管。在 傍晚的朦胧中,上来一位瘦高个民警,嘴里吹着口哨,手里玩耍着一个药用喷鼻的 小气筒,信步走了过来。坐在房门外椅子上看惊险小说的老庄听到脚步声,便警觉 地抬头张望,蓦地闻到一缕异香,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紧接着脑海出现幻觉,很快 就中枢神经麻痹,晕过去了。瘦高个从老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正躺在 床上望天花板出神的蓝建国说:“我是来救你的,快起来跟我走!” 蓝建国还没缓过神来,就机械人似的一骨碌爬起来,恍恍忽忽稀里糊涂地跟着 下楼。来到大门口一辆小面包车前,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下意识地往后退。 瘦高个用枪顶住其后腰,一边死命地搡,一边从牙缝里蹦字:“想活命,就乖点。” 这时,从后车门钻出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彪形大汉,老鹰抓小鸡似地揪住蓝建国 前襟往车后座里塞。他的脑海里迅即闪现出“绑架”两字,吓得差点大小便都快要 失禁。 在暮色中,小面包车很快就驶入清江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南大门。大街两旁 布满了一幢幢顶天立地的摩天大楼,楼下是鳞次栉比装潢典雅豪华的商店,五光十 色的霓虹灯令人眼花缭乱。街上成群结队的小汽车穿梭来往,活象一条在飞快流动 的彩色靓丽大河。被彪形大汉赫三拿枪抵住肚皮的蓝建国,用绝望的目光不住地扫 射车窗外,企图寻觅捕捉救命的稻草。车子经过中山公园门口,拐进一条狭隘的弄 堂,来到何记茶坊的后门,他们把蓝建国押入地下室。 何记茶坊原是国民党一个将军的别墅,位临市中心,紧挨公园,仿古建筑,格 式别致,依山傍水,环境幽雅,是一块闹中取静的风水宝地。解放后分配给卫生院, 改制时被拍卖,宋文斌私底下用义子何哲的名义,以天价购置,只有少数几个心腹 知道。当时的目的是为给家人留条后路,自己一直在商场上打拼,难免伤害得罪竞 争对手;共产党政策如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再说做的也不是太合法的生意,哪 个部门不能查出点名堂来?诸多因素导致其执意购置别墅。 何哲是个遗孤,那场百年不遇、大风大潮大雨三合一的强台风刮走了他全家七 口人,惟独其死扒在一棵槐树上才赖以活命,那年他刚满9 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宋文斌觉得其命特大,有朝一日会有大出息,说不准往后还得依仗他,便收留为义 子,保佑家人平安。何哲在北大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想跟随义父学经商。 宋文斌本来想让其从政,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叫他修葺改造别墅,打理一家高档茶 馆。 别墅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何哲基本按照原貌进行大肆修缮。在装修过程中, 偶尔发现别墅里有一处秘密机关,直通地下室,宋文斌以贿赂加威胁的方式,要求 知情者严加保密,并认真细致地将其改造一番。别墅迂回的走廊上吊的全是仿古宫 灯,板壁上挂的都是省、市著名书画家的作品,古色古香又大又厚的木门上方,悬 挂着一排大红灯笼。内部设施却非常现代化,卫生间、空调等一应俱全。服务生都 是经过精心挑选、反复考验的外地打工者,口风甚严,待遇较高。 开业那天典礼并不隆重,只请了市里的十几位文人雅士,挥毫泼墨,吟诗作画。 宋文斌及其众多的狐朋狗友都没到场祝贺捧场,别人也不知道何哲何老板究竟是何 方神圣,只传闻何老板在广东炒股做期货发了笔大财,现在要回乡办实业。 何记茶坊的档次属全市一流,可生意不好也不差,亏不了也赚不多。现在正是 晚饭时分,客人最少也最清净。地下室里却热闹非凡,赫三和瘦高个拳击脚踢,大 汗淋漓,打得蓝建国喊爹叫娘,声嘶力竭。宋富贵端坐在太师椅上,一面指挥严刑 拷打,一面讯问蓝建国:“是谁杀了文斌?” “是自杀……”蓝建国两脚被绳子倒吊在木梁上,浑身一丝不挂,找不到一块 好肉,口流血水。他心里明白,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反正这回是死定了,所以 宁死不屈。“真的……是自杀。” 宋富贵急得正欲拍案而起,一阵突响的手机铃声,扑灭了他的怒火。他下意识 摸出腰间的手机,一看没动静。赫三已经蹲下,从扔在一边的蓝建国裤兜里掏出一 只手机,站起来递给宋老板。老板看也不看,随手关了手机。握在掌心,觉得这手 机手感特好,便抽出自己的手机卡换上去。然后把换下来的手机,恶狠狠地朝蓝建 国砸去。蓝建国本能地侧身躲避,还是正中其胸膛。手机掉在地下,摔了个稀巴烂。 “还不说实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瘦高个从口袋里摸出一瓶风油精,故意 慢慢地涂摸在蓝建国最敏感的部位上。 蓝建国“啊”地大声尖叫道:“求求你们,快点杀了我吧!” “哼!想死?可没那么容易。”瘦高个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短小的警棍,摁上开 关不停电刺蓝建国的命根子。“说!老大是被谁杀死的?” 在当今纵欲享受的花花世界里,李玉和式真正宁死不屈的英雄人物是很难找的, 估计比国宝熊猫还要稀少得多。人类忍受痛苦的程度是有极限的,何况蓝建国又不 是铁打铜铸的,忍受不了五马分尸、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来回几次被残酷折磨得 死去活来,灵魂与肉体都一起垮了,便有气无力地哭泣道:“我说……我……” 他们把蓝建国放下来,拖到墙角倚靠着。瘦高个挥舞着警棍,蓝建国象乌龟似 的耸肩缩头,用手揩擦上唇的鼻血。 “是谁杀了文斌?”声音嘶哑不高,但无比冷酷威严,一听就知道是从宋富贵 嘴里蹦出来的。 “是……我……”蓝建国胆战心惊地回答道。 “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敢杀老大,老子宰了你!”瘦高个举起警棍,疯狂地 狠劈蓝建国。蓝建国杀猪般嚎叫起来,若不是宋富贵及时制止,非毙命不可。 “你为什么要杀文斌?”恐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蓝建国冷不防遭击,侧倒在墙边,瘫软的全身颤栗不止,躺着哆嗦道:“是… …是……项俊国……指使的……” “这狗娘养的!找死……”宋富贵那双阴鸷的小眼睛,顿时喷射出一道骇人的 凶光。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经过分析判断推理,雷宏怀疑蓝建国就是杀害宋文斌的凶 手,因为那天具备作案条件的只有他一人。那么,动机是什么呢?蓝建国当年是西 郊派出所的副所长,与一位派来实习的警校女生关系暧昧。他还依稀记得,在爆炸 案案发前夕,张易曾经告诉过自己:一天夜里,蓝建国与那女实习生在派出所值班 室里,抱成一团忘我地接吻,被前来换衣服的张易撞了个正着。张易紧张得掉头就 走,他们也惊吓得被雷劈了似的,傻愣在那里。这类事情,如果发生在今天也就见 怪不怪了,而当时人们的思想还并不怎么开放,男女关系可就是重大敏感的政治问 题,不仅会断送了前程,甚至连公职也难保。雷宏、张易刚从学校出来,吸收了不 少国外新潮的东西,再说年轻人思想本来就开明一些。当时自己好象还特地告诫张 易,千万别把此事说出去,毁了同事,要给人家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蓝建国会不会因隐私被人发现,害怕被告发出去或张扬开来毁了自己的前程, 为自保而一时冲动炸死张易灭口?杀人的办法很多,有必要采取炸毁派出所这样高 风险的方式?又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地发动爆炸呢?难道都是为了嫁祸于人,混淆 侦查的视线?当初国家、省、市的刑侦专家都一致断定“10.1”爆炸案,是一伙受 到严厉打击的刑事犯罪分子仇视公安机关、仇视社会的报复行为,莫非他们全都判 断失误?难道是当初侦察方向错误才导致该案至今未破?不对,绝对不对,自己到 现在还坚持认为,这个判断肯定是准确无误的。 宋文斌又怎么会了解“10.1”爆炸案的内幕呢?据在海通县调查到的情况表明 :宋文斌和蓝建国是老乡,也是战友,曾经合伙“宰猪”,赚了不少黑钱。宋文斌 等人战斗在“宰猪”的第一线,而蓝建国站在幕后,搭的是权利干股,出了事才出 面干涉一下,疏通调停。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而闹翻了天,宋文斌认为一线的人员劳 苦功高,应该多分;蓝建国说自己是以这身警服做抵押去疏通关节的,风险不比他 们小。难道是怕宋文斌揭发他过去的骗销劣迹而杀人灭口?原罪不追究原则,蓝建 国应该是很清楚的,那样做得不偿失,他不会傻到这个地步。 强烈的直感也明确地告诉雷宏,蓝建国就是杀害宋文斌的凶手,但是确定不了 具体的动机,更苦于没有扎实的证据。那个警校女实习生毕业后,下海南谋生去了, 从此下落不明。宋文斌也永远沉默,再不会开口说话了。本来想建议市局,对蓝建 国立案调查或上监控手段,他却突然失踪了,几乎所有的线索都给掐断了。雷宏愁 眉苦脸,思路乱成一团麻,理不清扯不断,吃不好睡不香,常常陷入沉思默想之中。 宋文斌的关联人还有谁呢?他眉头一皱,想到在省城陪读的宋文斌遗孀方韵媚。 方韵媚是小渔村方圆三十里出名的大美人,虽说文化水平不高,但很善良贤惠。 宋文斌从不让其插足家族的事务,她也不想“相夫”,只一心“教子”。丈夫发达 了,有钱了,养小秘了。她不闻不问,装作不知道。她没有夫贵妻荣的感觉,只盼 望儿女早日长大有出息,过安安稳稳的平静生活。她住在省城东湖边一幢豪华别墅 里,承担着教育下一代的重任。儿子聪明好学,去年赴英国留学了;女儿成绩不太 理想,花钱买进省重点大学,眼下正在念大一。她的脸上还留有丧夫后的悲哀,对 雷宏他们的突然登门拜访,麻木中稍带敌意:“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大嫂,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调查清楚你丈夫的真正死因。”小宋说得很诚 恳。 方韵媚终于同意把客人让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她先开口:“你们想了解什 么就快说,我女儿就要回家了。” “你认识清江看守所的所长蓝建国吗?”雷宏问。 “他原来和文斌是拜把子兄弟。” “你们两家的关系怎么样?” “早就断绝来往了。” “什么原因?” “合伙做生意闹矛盾了。” “1987年国庆节,清江两个派出所爆炸案,你知道吗?” “好象听村里人说起过。” “请你仔细回忆一下,那个时候,宋文斌在哪里?” “1987年10月,”她低头想了想后嗫嚅道。“我女儿佳佳是那年古历11月初8 生的……我想起来了,他正在安徽望江县的牢里……” “因为什么事?” “‘杀猪’呗。” “几时进去,几时出来的?” “大概是9 月份被抓走,11月份给放回来。记得当时我是别着很大肚子,连走 路都很困难,包了一辆出租车,拿钱去把他赎回来。” “钱能赎罪?”其实,雷宏也很清楚,当时清江的骗销案量大面广,只能“法 不责众”。只要退赔彻底,一般都不追究刑事责任。因为判了就甭想叫当事人再拿 出一分钱来,而最大限度降低社会危害后果、减少经济损失才是办案的终极目的。 “是亿峰托人给捞出来的。” “哪个亿峰?” “就是现在清江市的宋市长。” 刹那间,小宋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雷宏微微震颤了一下;老洪似乎 什么感觉也没有。 “总共拿了多少钱?” “把‘杀猪’杀来的钱全部退了,还外加赔偿两三万块。” 那时候,蓝建国还是海通县城关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通过他的介绍,宋文 斌认识了海通县工艺箱包厂许厂长,与其协商“挂户”经营事宜,双方一拍即合。 为使“宰猪”能够专业对口,宋文斌要求工艺箱包厂改变企业名称。许厂长不辞劳 苦地去工商局申请办理企业变更手续,将其改名为玻璃纤维布厂。又在蓝建国的穿 针引线之下,由县专用机械设备厂作保,海通县玻璃纤维布厂与宋文斌签订了“挂 户”经营协议书。该厂以年金一万元的价格出租自己的营业执照副本、介绍信和合 同专用章。 从此,宋文斌成了县玻璃纤维布厂名副其实的职工。但该厂既无生产玻璃纤维 制品,又没有生产设备,实在难以叫别人相信。于是,他和同伙宋富贵又马不停蹄 地跑到清江县玻璃纤维厂联系。他俩自报家门后,就开诚布公地提出,贵厂能否为 其骗销提供参观方便。郑厂长觉得此事有点棘手,独自一个人作不了主,便拿到厂 委会上讨论。俗话说得好,亏本的生意没人做,杀头的生意有人做。厂委们都认为 这无本万利的生意,一千个做得一万个做得。双方经过几轮斤斤计较的讨价还价, 一份参观协议书在皆大欢喜中诞生了。协议明确规定:宋文斌等人带客户来参观生 产流水线时,清江县玻纤维厂务必立即摘下本厂的牌子,及时挂上海通县玻璃纤维 布厂的牌子,并务必热情接待,承认是同一厂家,不得冷落。参观时间暂定半年, 参观费一万元整。 “企业名称”有了,“生产设备”也有了,再有一个“宰猪业务洽谈处”就完 整不缺了。宋文斌深谙受众的心理,特意在清江闹市区租用了悬挂“重合同守信用” 牌匾的市二轻局供销公司二楼,作为骗销大本营。在政府部门业务机构的鼻子底下 行骗,不仅自身的安全系数大,更重要的是他人的迷信程度高。万事具备,宋文斌 一伙拣了个黄道吉日,正式开张,粉墨登场了。 他们以海通县玻璃纤维布厂的名义,一口气向全国各地的化工、化肥、纺织等 厂家印发了万余封“联营创办玻璃纤维厂”的通函。在“通函”中,把一个一无资 金二无厂房三无设备的诈骗团伙,吹嘘成“清江地区生产玻璃纤维制品规模最大、 历史最悠久、技术力量最雄厚的专业厂家。”同时,还在一家影响较大的全国性法 制报上刊登了相同内容的广告。 树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由于“联营”条件格外“优惠”,“产品包销,如 有积压负责赔偿产品成本费”,换句话说,只要联营厂一开工,就包赚不亏,惹得 不少收函单位直淌口水。外省的一个村委会曾在回函中情真意切地写道:“接到贵 厂的通函,俺村如久雨逢晴,久晴逢雨。”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他们共收到联 合合资办厂的信函七八十封,接待来人参观洽谈的单位33家,签订联营意向书24份。 安徽望江县化工厂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国有企业,400 多名职工三个月没发一分 钱工资,每天围堵在厂长室讨饭吃。季厂长正愁眉不展无计可施,看到报纸上的广 告犹如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由县政府出面担保,向银行贷款60万元,决心要力挽狂 澜,使企业起死回生。他带了供销科的牛科长,千里迢迢,亲自南下,参观了悬挂 海通县玻璃纤维布厂牌子的清江县玻璃纤维厂后,表示十分满意。他见来联系合资 办厂的单位那么多,想起广告中所称“对外合资办厂2 至3 家”,惟恐轮不到了, 便欲先下手为强,抢先与宋文斌签订了联营协议书,规定双方合资办厂,按7:3 的 比例投资购买生产设备,产品和技术均由宋文斌这一方包销、指导。 宋富贵连夜奔赴邻省宝鼎县专用机械设备厂,与其合谋串通好宰客事宜。翌日 清晨,宋文斌带着季厂长也坐车赶往宝鼎县。该厂把三套价值仅30万元的生产玻璃 纤维产品设备抬高售价至90万元,宋文斌装作吹毛求疵的样子,嫌哪里哪里有缺陷, 说南方同类产品价格要低得多,又不失时机地砍价,最后还价到81万元。蒙在鼓里 的季厂长还以为自己占了个大便宜,当机立断,与该厂签订了购买设备合同。季厂 长如约分三次汇给该厂购货款56.7万元。宋文斌也“认真履行合同”,当着季厂长 的面分三次付给对方24.3万元现金,只不过每次都是当面交钱背后取回。季厂长兴 高采烈地提走生产玻璃纤维产品的设备;宋文斌也犹如囊中取物,轻轻松松获得26.7 万元利润。他还假惺惺拿出5670元钱,私底下塞给季厂长,佯称是惯例1%的回扣, 也按照7:3 比例分成。宋富贵知道后责问他为什么要花这笔冤枉钱,他嘿嘿奸笑道 :“今后假如要告我们诈骗,他就得三思而行咯。” 生产设备安装完毕之后,季厂长打电话给宋文斌,请他快来进行技术指导。他 今天回明天,明天推后天,大半个月过去了,还不来。再去电话,连接电话的人都 没有了。季厂长慌忙赶往清江,发现其办公室一片狼籍,早已人去楼空。他当场惊 愕得急火攻心,慢慢地倒下去不醒人事。醒来已是第二天凌晨,他立刻跑到公安局 报警。局领导很重视,派出五名经侦人员,帮他去海通县抓人。翻山越岭,又走了 五公里崎岖不平的山路,才来到小渔村。向那里的村民打听宋文斌下落,有的干脆 摇头推说自己不知道;有的说他家被火烧了,早就搬走了;还有的甚至说他下海打 鱼被淹死了。 抓人未果,厂里又催逼得急,每天十几个电话,下雨一般接连不断。季厂长是 上天无路,下地没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不仅受骗上当,最麻烦的是还 贪吃了回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眼前不时浮现出这样一番景象:400 多名翘首踮脚、等米下锅的职工,一层又一层围堵着他,女的指指戳戳,男的拳打 脚踢,似乎饿得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他觉得自己再也无脸见江东父老了,于是在 一个北风凛冽阴气袭人的寒冷冬夜,在异乡他地孤独徘徊至深夜,绝望中凄然投入 清江自尽了。 这边季厂长家属、亲戚来闹事还没了结;那边400 多名下岗职工又来要饭吃。 县政府立即召集有关部门,协商解决化工厂的问题。与会领导无不一致认为:要想 摆脱困境,追讨被骗款项是当务之急,而抓捕宋文斌的工作是重中之重,所以就把 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干警断定,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宋文斌 绝不会就此金盆洗手,肯定还会继续行骗,很有可能再次刊登广告招徕客户。于是 就采用最笨最原始的办法,象当初季厂长为职工找出路那样,每天在一大堆报纸上 翻找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个月,就在一家有名气的南方法制报上发现一则广告, 内容与季厂长看到的大体雷同,只是企业名称换了马甲,估计十有八九又是宋文斌 一伙耍的骗人把戏。望江县公安局的经侦人员带上牛科长,按图索骥马不停蹄地追 到清江。怕万一泄露消息,也不敢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就在宋文斌办公室楼下蹲 坑守侯。中午下班时分,宋文斌夹着牛皮公文包,神气十足地缓步踱出门口。牛科 长眼尖,一下子就认出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宋文斌,指戳着惊叫道:“就是他!就是 他!” 四五名便衣公安蜂拥而上,扭住宋文斌就往路边的警车里硬塞,其双脚都还露 在车门外,车子却已经启动了,那么慌忙紧张,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是路匪绑架 呢。 清江是全省第三大河,是清江市的母亲河,清江市也由此得名。但是千万不可 顾名思义,其实清江并不清,含沙带泥,浊浪滚滚,蜿蜒500 里,浩浩荡荡向东流 去,在海通县汇入大海。两岸峰峦叠翠,奇岩异洞时现,飞瀑密林屡见,风光旖旎 ;沿线人文荟萃,摩崖石刻、古村落群、宗教寺院等遗迹漫布,是清江文化的主要 发祥地。 专项整治非法采砂活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而那些非法采砂船依然我行我素, 乘夜黑人静之机,避开水政支队,涂抹船号,非法采砂。一艘非法采砂船在清江县 段非法开采时,挖到一具身上绑着石头的赤裸男尸,当即打电话向110 报警。 雷宏率领支队人马火速赶往现场。当时天还没亮,两辆警车的大灯打射在岸边 停放尸体处。尸体已高度腐败并呈胖肿状,失去原来的面目,毛发部分脱落,口、 鼻腔内有浅红色泡沫溢出,皮肤呈苍白色,浑身伤痕累累,膨胀与皱缩的双手有部 分皮肤脱落。刑侦技术人员在变换不同位置、不同角度给尸体拍照录像;法医在认 真地观察、不时翻动尸体;其他人在仔细勘察周边的情况,寻觅破案线索。 据采砂船船主说,发现尸体的地方与江岸仅间隔两三米距离。估计运输工具不 会是船,而应该是汽车,否则是不会把尸体丢在靠岸那么近、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就此可以推断,这里极有可能就是抛尸现场。可惜连续两天的滂沱大雨,早已把所 有遗留的作案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感,这具男尸是蓝建国。”雷宏皱着眉头说。 “就是他。”身旁的老洪非常肯定地说。“无论是身高体态特征还是死亡时间, 都十分吻合。根据尸体腐败程度再结合水内温度推断,死亡大约六天左右,与蓝建 国失踪时间也正相符合。” 雷宏望着蓝建国的尸体,凝神揣摩: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看样子似乎 生前还受过非人的虐待和残酷的折磨。过去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宋文斌的确死于 蓝建国之手。而宋文斌的残余黑恶势力为了报复,又反过来除了蓝建国。那么,为 什么非要虐杀不可呢?究竟是报仇雪恨,还是刑讯逼供?假如是后者,又要逼其供 出什么黑幕呢? 雷宏下意识地拍了拍脑袋,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从市公安局招待所绑架 蓝建国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凶手为什么不直接干了他,就溜之大吉呢?如果仅仅是 为了解恨,似乎这赌注下得太大了,也太不正常了,是否另有隐情?蓝建国杀害宋 文斌的动机至今不明,从已经掌握的情况看,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需要杀死宋文斌 的理由。如果是受人之托,那又另当别论,而又是受谁之托呢? 一辆飞驰的奥迪A6闪着耀眼的车灯由远而近,打断了雷宏的思绪,不用猜就知 道是厉政委过来了。左右后车门几乎同时打开,厉政委和项副局长各自分别下车。 正在勘察现场的副支队长陶冶仿佛背后长眼,立马转身迎头而上,热情地与领导握 手寒暄:“项局长、厉政委……” 陶冶警校毕业,文凭不高,天赋极高,思维超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 玩电脑,几乎达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曾破获两起全国有影响的高智商网络 犯罪案件。他还特能看眼色行事,领导一眨眼,他就能会意;领导一撅屁股,他就 知道领导要拉什么屎。比如与领导下棋,火候扣得准得不能再准,尽管自己的棋艺 比领导要高出好几个档次,但就象棋逢对手一般,都是在最后残局时,领导很勉强 很艰难地赢了他一招。其父亲是项副局长的老上级,现任市地税局局长。都说他是 由项副局长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全局最年轻有为的中层干部。有时性格又很冲, 似乎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雷宏觉得他这一点,很象过去的自己,偏又喜欢 不起来,顶起牛来让人简直下不了台,不知是他太目中无人固执己见呢,还是因为 自己已经成了多年媳妇熬成的婆,看不惯新生事物了。 雷宏向局领导报告了案件的基本情况。 项副局长与蓝建国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打一眼就看出躺在岸边的男尸就 是蓝建国,不禁毛骨悚然。一阵萧瑟秋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一丝不苟光滑流体的 头发,眼前映现出宋富贵那双鹰隼般锐利无眉毛的小眼睛,任凭怎么拂也拂不去。 宋富贵是宋文斌黑社会犯罪集团的重要骨干成员,虽然只有初小文化,脑瓜子 却灵光得不得了。刚入伍时,整个乡巴老模样,大个子上海兵想欺负他,反被揍得 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为此,他入团的事给延期了。当时班上就两把扫帚,为了进步, 大家都争着扫地。他便于每晚临睡前,抢过一把扫帚枕在自己头下。天还没亮,他 就大老远跑到连队门口去扫雪;不会抽烟,却特地买了一包好烟塞在口袋,见了排 长、连长忙递烟。连长见他很乖,不久就让他入团了,并安排他与自己同寝室。他 很会来事,连长衣服脱了还没放下,他就给抢过来洗了。即将退伍时,宋文斌叫他 向组织靠拢,复员后好安排工作。他还傻乎乎地问“哪个组织啊?”当他知道“向 组织靠拢”就是入党后,就请别人代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并使出浑身解数,比宋文 斌还捷足先登。 宋富贵的凶狠毒辣黑道上无人不知。他吃人不吐骨头,被其截指断筋致残的不 下七八个,人见人怕。一想到这,项副局长浑身就止不住地抽搐起来,不寒而栗。 这可不是一般普通的刑事案件,不仅因为涉及袭警,更要命的是还牵累到已经 “自尽”了的黑社会犯罪集团头目宋文斌,事关重大。厉政委急忙跑到空寂的公路 上,掏出手机向政法委廖书记简要地汇报了案情。 廖书记那边沉默一会儿,就非常果断地指示:“首先,这起恶性案件要严格保 密,千万不可泄露出去,更不能让新闻媒体曝光,造成不良后果将直接追究领导责 任。其次,要立即组织精兵强将,尽心尽责尽力尽快破案,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 复,把消极负面影响减轻到最低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