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未遂 宋富贵在何记茶坊地下室一躲就是两年,这辈子还从没如此窝囊过。若不是被 强烈的复仇意念所支撑,一千个他也早给活活憋死了。他常常莫名其妙发火撒泼, 幸好有瘦高个充当出气筒才相安无事。原想杀了项俊国,就溜之大吉,可何哲总是 阻拦说:“时间未到。”为此,两人三天两头吵架,并正逐渐升级,已开始由怨转 变为恨。 “我不再听你骗了,你只要说几时到就成。” “等商贸城破土动工。” “我要的是具体时间。” “快了。”何哲似乎很认真地回答道。 “快个鸟!”宋富贵又发无名火了。“都将近一年了,还没个动静。” “现在真的快了。” “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我是一天也熬不住了……” “富贵叔,求你了,再等等吧。” 宋富贵如活死人一般,扑通一声仰倒在床上,双手枕头,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何哲无趣地慢慢退了出来,与随身保镖张翼轻轻地耳语,要其设法严密监视宋富贵 的一举一动,特别是24小时监听其手机。那天,何哲在为宋福贵等人保管手机的时 候,安装了一个高价网购来的“卧底软件”。且在拆装的过程中,无意间还发现了 一个惊人的秘密,宋市长打给蓝建国的一段电话录音。 张翼是何哲在广州读研时认识的朋友。原为某武警部队武术教官,武艺高强, 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复员后,被何哲高薪聘用。其妻子是宋文斌的外甥女,现系何 记茶坊的部门经理。 宋富贵打电话吩咐底下喽罗乌皮去调查项俊国的行踪,结果发现他尽管每天公 私应酬应接不暇,光情妇就有四五个,再加上眼前治安工作形势严峻,任务繁重, 但是周末一定回家,是属于妻子女儿的,除非出现特殊情况。这是他结婚二十年来 形成的一条恒久不变的家规。 暗杀行动定在这个周五傍晚,宋富贵坚持也要去,瘦高个强烈反对:“贵哥, 我跟你那么多年了,从没失过手。做掉姓项的,小菜一碟,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的?” “我要亲手宰了那狗生的,亲眼看见他死才解心头之恨。”实际上,宋富贵今 天的预感很不好,老是眨眼皮,小时候听外婆说过这是不吉利的兆头。在长期的犯 罪生涯中,预感曾救了他好几回命。本想下个星期再说,但实在等不住了,那暗无 天日的生活,真的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他们驾车来到华都景园住宅区,原定计划是在地下车库设伏,等项俊国停车下 来的时候杀了他。宋富贵突然临阵改变了主意,说虽然车库人少,但是撤离不方便, 坚持把车停在离车库门口不远的地方,待项俊国从地下车库走上来的时候,快速结 果了他就撤。 项俊国今天好象一反往常,两手空空,连公文包也不拎。南方的七月很暖和了, 一般都已经穿衬衫,而他还穿着夹克衫,并拉上了拉练,慢腾腾地走出车库。宋富 贵、瘦高个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就恶狠狠地分别从前后车门持枪冲了出来。 项俊国仿佛已经有准备似的,反应敏捷,嗖地从后腰拔出手枪。说时迟那时快,宋 富贵和瘦高个的枪先响了,项俊国身中数弹倒了下去。 真是见鬼了,一辆三菱吉普已经从地下车库呼啸疾驰而出,车窗还伸出几只微 型冲锋枪。几乎同时,五六个拿枪便衣也从车库飞奔而上。枪声霍然四起,一阵交 叉扫射,瘦高个一边用受伤的身躯挡住宋富贵,一边使劲搡了他一把,无力地说: “你快……” 宋富贵跳上车,点火启动。瘦高个已被击中好几枪,整个血人似的,见前面的 吉普车紧追过来,便拼命挣扎着扑了上去。驾驶员惊恐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慌 忙急刹车,眼睁睁看着宋富贵开车逃走。 全市严密围捕拦截,而宋富贵已经不见踪影,估计突出了包围圈。 何哲放心不下,接二连三地拨打宋富贵的手机,就是无人接听。半个钟头之后 才接通,他情深似海,急切关注道:“富贵叔,你怎么样啦?” “项俊国死了没有?”他第一句不是回答,而是问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事。 “没死,正在抢救。” “他一定得死,我会亲手宰了他!” “现在满城警察都在竭力搜捕你,我想尽快安排你出国去。”话语如春天般温 暖。 “只要他一日不死,我哪也不会去的!”他管自单方挂断了手机。 在逃亡路上,宋富贵一边开车一边思索,今日中了埋伏,到底是谁出卖了老子? 知道内情的就瘦高个和乌皮两人,瘦高个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方才舍身救主的行动 就是明证;照理说乌皮也不会,他刑满释放后,待业在家,老婆孩子嗷嗷待哺,是 自己招其至麾下,给予优厚待遇,可谓恩重如山,他竟会那么忘恩负义?如果都不 是,那又会是谁呢? 项俊国主持全面工作之后,把副局长的分工重新做了调整。因省厅对清江社会 治安秩序很不满意,所以刑侦工作由他亲自抓。为培养年轻干部,决定提拔陶冶为 刑侦支队长,免去雷宏的兼职。虽然工作轻松多了,但是雷宏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刑侦方面的信息也闭塞了。今晚宋市长破天荒邀请他吃饭,正发动汽车准备去赴约, 就接到项俊国被刺负伤的消息,连忙掉头赶到医院。 项俊国正在做手术,门口站满了警察,出来的医生说,共中了五弹,幸好有防 弹衣遮挡,仅左肩受伤,没有生命危险。里面人多嘈杂,空气浑浊闷热,雷宏偷偷 抽身退了出来。 在医院前面院子的大榕树下,雷宏踱来踱去,思绪异常,疑问多多。不是蓝建 国杀了宋文斌吗?宋富贵为什么还要行刺项俊国?社会上曾经传说,项俊国与宋文 斌来往频繁密切,在合股做房地产生意。莫非是项俊国怕宋文斌为保命出卖他,指 使蓝建国灭口?众所周知,蓝建国与项俊国关系铁得很,若没有项俊国的竭力庇护, 在那个极左思潮泛滥的年代,生活作风不甚检点的蓝建国,早就被清除出公安队伍 了。 如此说来,宋富贵这回是来替兄报仇?而这与两个派出所爆炸案有关联吗?宋 富贵和瘦高个几次出笼活动,都在何记茶坊附近转悠,应当就躲藏在里面,可又为 什么搜查不到呢?难道漏了死角,有密室?或是有人事先通风报信?那次开会决定 搜查何记茶坊,有哪些人在场?到底是谁泄了密呢?是项俊国吗?不可能,他怎么 会将消息透露给自己的死对头? 这次暗杀宋文斌的情报是谁,通过什么途径获取?怎么连李队、老洪、小宋都 不清楚,难道只有陶冶知道?那么保密,肯定有其原因。自己已经不兼刑侦支队长 了,又不分管这一块,不便直接打听。政府机关在行政过程中有许多潜规则,一定 要按照自己的职责范围去做,最忌插手干涉他人地盘的事务,就是为国为民为公益 的也不例外。违规是要讨人嫌的,甚至还会受到各方谴责唾骂难堪。陶冶打从由副 转正,有项俊国在背后撑腰,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过去那种摇尾乞怜相转眼就 变为昂首挺胸状,狗总是改变不了吃屎的本性。不管怎么说,我得先从陶冶嘴里套 出点信息来。 明天是小宋生日,想单独和雷宏一起过。雷宏提议邀请厉政委、陶冶、李队、 老洪、孙大勇、常乐叔等人参加,人多热闹些。小宋执意不肯,雷宏答应后天单独 再给过一次生日,她才勉强同意。 生日晚会于江中岛大酒店举行,包厢里的气氛异常热烈。常乐叔最爱唠叨,也 最搞笑,唧唧呱呱机关枪扫射一般,讲个不停,几乎叫人插不上嘴。在一片祝福声 中,小宋默默许了愿,吹灭了蜡烛,开始拿塑料小刀切蛋糕。 “要给大实留一份。”雷宏仅仅轻轻嘀咕了一句,就仿佛把整个空气给凝固住 了。 “猴头,”小宋颤抖着切下一块蛋糕,已经是泣不成声。“这块蛋糕是给你的 ……” 自从猴头王牺牲之后,总觉得队里少了点什么,冷清清空落落的,远没过去那 般充实热闹,大家都有同感。 李队摘下眼镜,擦干潮湿的泪眼,在心里悲切地说:“猴头王,大姐多想你能 再取笑我一次,就一次。” “他父母亲最近身体还好吗?”厉政委关切地问。 “大前天我去看过,他母亲比以前更消瘦了,身体也很虚弱。”孙大勇噙着泪 花,说完便咬紧牙关,攥紧拳头。 “下星期约个时间,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 全场顿时肃穆沉寂,连常乐叔也卡壳了。他从警40余年,退休也已经五年,显 得很年轻,看上去五十岁还不到。他是个乐天派,热心肠人,整天笑呵呵的,当了 一辈子办事员,也无怨无悔。同事们给取了好几个绰号,有叫“开心国祖”的,也 有叫死不了和老顽童的。他心态很年轻,自称是81岁年龄,18岁的心脏。人家问他 多大,他就回答“五岁”,还胡诌什么真正的人生是从花甲开始计算的。他爱好 “国标”,跳得还有模有样的。只是有个脾气不好,自己是38年出生的,偏喜欢找 83年出生的伴舞。队里无论谁请客,都喜欢叫上他,图个欢乐的氛围。现在是六个 小学的校外法制辅导员,学生们特喜欢听他那加油添醋的真实破案故事。 雷宏叫服务员再增加一个座位,前面摆放着一双筷子、一副碗碟、一杯酒和一 块蛋糕,然后悲切地说:“我提议,我们第一杯酒敬王大实同志,不管能不能喝的, 都要干完。” 战友们都唰地一齐站起来,默默低头喝光了杯中酒。酒桌上笼罩着沉重悲伤的 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常乐叔不认识猴头王,猴头王进队时他早退休了。他 再也憋不住了,环顾左右而言:“大家听我说一句。在座的如果排职位数我最小, 论年龄就我最大,按规矩在酒桌上不分职位高低,只排年龄,今天应该由我说了算。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能因悲痛而意志消沉,要化悲痛为力量为智慧,要破案要报 仇。今天是小宋的生日,大家应该高高兴兴祝贺一番才是。现在我发令,不过要声 明,不是命令而是酒令。每人说一个笑话,而且要逗人笑,否则无论谁,一律罚酒 一杯。” 有表示“支持”的,有“顶”的,也有默许的。 “我先讲,开个头,算是抛砖引玉。”常乐叔喝了一口酒润喉。“一个绍兴人 与一个米脂人出差在外。在火车里,各自吹嘘自家老婆有多贤惠。绍兴人说:我老 婆特贤惠,你信不?每天煨暖酒,摆好菜,等我回家。米脂人说,那算个啥呀?每 当俺出差回家,刚进门,俺婆姨就一手端面条,一手拎裤子,笑嘻嘻地问俺:孩子 他爹,孩子他爹,你要哪个先?” “这个死不了的!”李队首先带头咯咯大笑,整个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了。 厉政委平时在部下面前很严肃的,几乎不开玩笑。现在调走了,没有了行政上 的隶属关系,地位平等,便也随意多了。常乐叔指名道姓要他接着讲,他也不客气, 就说了:“在‘三讲’学习教育中,清江县召开批评与自我批评民主生活会,女县 委书记屈丽萍特地把县长樊家俊叫到门外,非常严肃地恳求道:老樊,你不要老是 捉我的漏洞,好不好?樊县长也非常爽快地答应道:好啊!但是,你也不要老是拿 我的把柄哦。” 在别人心目中,厉政委是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今天竟然说起带色的笑 话来,惹得众人直喷饭。 接着是李队说:“有一个养鸽专业户问计生干部:我养的鸽子为什么全不下蛋 啊?计生干部回答道:因为你的鸽子从小就都被上了﹝脚﹞环。” 奇怪,怎么就是没人笑。其实故事内容蛮生动可笑的,只是李队的叙述太过于 平淡无奇,所以大家也没悟出什么喜剧元素来。 “这个不能算笑话,要么重讲要么罚酒。”常乐叔死活不肯,端起李队面前的 酒,逼她喝下去。 “重讲就重讲,有什么了不起的?”她随即把酒杯放下,重讲笑话:“文革期 间,有个老干部在台上做形势报告。他咳嗽了一声后说:‘在当今国际上,我们的 朋友遍天下。今天尼克松总统刚刚回去,明天西哈亲王又要来访。’坐在前排的秘 书慌得连忙轻轻地纠正道:‘是西哈……努克。’那老干部耳不背,反应也挺快, 赶紧补上一句:‘对!还有努克同志也要一起来。’” 哈哈哈,大伙终于被逗乐了。 雷宏好像想起什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抢先开口:“我讲一个真实的笑话。 常乐叔娶儿媳妇的那阵子,家里事情多,要休假去帮忙。队里因节日破案加班,还 欠他三天假期。于是,他在签到簿上工工整整写上两个很大很大的字:‘补体’。” 还没说完,大伙就早笑开了。“第二年,他儿媳妇生小孩,别人问他:常乐叔,常 乐叔,孙子是不是你亲生的?这可是个两难选择题,你说不是亲生么,难道还是别 人生的?显然不行。你说亲生么,似乎也不怎么妥。两者相比较,觉得还是说亲生 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他十分勉强地回答说:当然是亲 生的!” “哈哈!造得好,造得妙,造得呱呱叫!”常乐叔不羞不怒,反倒象小孩一般 开怀大笑。“可惜,我这辈子只养了两个丫头,哪还有扒灰的福分喔?” 该小宋了,她瞥了一眼陶冶后说:“有一个小偷,拿着长竹竿去挑他人阳台上 的腊鸡鸭肉,被陶队逮了个正着,那会儿他还在基层派出所当民警。小偷辩解道: 楼上住的是白局长,我往他家送腊年货,他愣是不收礼,拒我于门外。没办法,我 只好在夜里,偷偷地把腊鸡鸭肉挑到他家阳台上去。陶队拉下脸,严肃正告道:不 可送礼行贿!社会风气都是让你们这般人败坏了,赶快把阳台上的东西挑回去……” 没等大伙笑,陶冶就开腔了:“一个取笑常乐叔,一个挖苦陶冶我,八字还没 一撇呢,怎么就搞起夫唱妇和来啦?” “谁说八字还没一撇?”小宋别着头,找陶冶算帐。“就是夫唱妇和,怎么啦? 你不高兴啊?” “现在轮到小陶讲了。”常乐叔没忘了自己把舵的角色。 陶冶眨巴了一下眼睛,诡秘地坏笑道:“某一天,小宋到雷局长家帮助煮黄豆, 拿错作料瓶子,把伟哥粉当作精盐放。怪了,没一袋烟的工夫,锅盖挺得老高老高, 揭开一瞧,两人都乐了,原来所有的黄豆都被熬成黄豆芽了,并且一根一根全体起 立,笔挺笔直怪吓人的。” 一石激出千层浪,笑声此起彼伏。惟独孙大勇不笑,瞅了陶冶一眼,难过地低 下头。 “叫你贫嘴,叫你贫嘴!”小宋恼羞成怒,用筷子狠敲身旁的陶冶。 “终于轮到我老汉讲了。”老洪迫不及待地眉飞色舞道:“有个女人临盆分娩, 忍受不了撕心裂肺般疼痛,便大声叫将起来:妈呀妈!当初放进去的时候那么舒服, 现在拿出来怎么这么痛苦哦?” 一直不怎么笑的孙大勇也乐了,脸色开始阴转多云。他最后一个轮到,羞怯地 自称不会讲笑话,愿赌服输,认罚一杯酒。可大家就是不肯,似乎一定要赶鸭子上 架,出其洋相。 “那我做个谜语给你们猜。”这是他去年到云南旅游时,从导游那里听过来的。 “一百个女人上歌厅唱歌,打一个四字成语。” 有猜百家争鸣的,也有猜百花齐放的,而孙大勇直摇头说不对。大家猜不出, 要他自揭谜底,原来是:“漏洞百出。” “一百个女人上歌厅唱歌与漏洞百出,不怎么搭界呀。”李队怀疑大勇思路有 问题。 “怎么不搭界?”大勇绯红着脸争辩道。“旅游时,导游叫大家上歌厅唱歌, 就是去卫生间小便嘛。” 经指点迷津,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笑声比原子弹爆炸还厉害,肠子笑打结了, 包厢被笑飞了。谁也料想不到,这出群雄追逐的押轴戏,竟然会是由老实巴交的孙 大勇来主演。 “死大勇,丁点儿也不老实!”李队含着幸福甜蜜的泪花批评道。 大家你一杯我一盏,相互敬来敬去,喝得悠哉快哉。老洪见生日宴会已经达到 高潮,便提议征求道:“我们是否早点结束,上医院看项局长去?” “太迟了。”陶冶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九点半了。“怕会影响领导休息。” “项局长的伤势现在如何?”常乐叔关心地问。 “基本痊愈,再过几天就要出院了。” “这次幸亏小陶情报及时准确,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老洪称赞道。 “是项局长他……”陶冶自知酒后失言,果断地自然过渡:“他自己英勇奋战, 为我们赢得了时间……” 清江的哈特彗星镭座,是一个不伦不类应运而生中西合璧情人幽会的好去处。 既不是茶座咖啡厅,也不是酒吧餐饮店,而内涵却相当丰富:有中餐、西餐、茶、 酒、咖啡、大厅、包厢。环境幽雅,价格昂贵;光线朦胧,富有情调。顾客大多是 一对一对来,但其中夫妻或者处对象的只占极少比例,尽管一般都关系暧昧,而亲 昵程度绝对超过配偶。偶尔也有三五结伴来的,属于朋友消遣休闲的,生意伙伴洽 谈业务的。 雷宏与小宋定了个小包厢,装潢是经典欧式,墙壁上挂着毕加索抽象画的仿制 品。中间搁置一张大理石长桌,点着几只蜡烛,两边各有一张三人沙发。两人面对 面坐下,小宋点了牛排、洋葱比萨和咖啡奶酪布丁,外加一杯果汁。雷宏要了一盘 炒米粉、一碗敲鱼汤、一杯碧螺春。因为今天是给小宋补过生日,又特地点了一瓶 20cl装的法国葡萄酒。 为了陪小宋喝,雷宏给自己也斟了一点葡萄酒。小宋心情很好,一碰杯就大口 大口地喝,喝得脸若三月桃花;雷宏不会喝酒,舔了一下又一下,都是嘴唇点到为 止。 小宋用刀叉割下一块牛排,亲昵地送入雷宏口中,说:“这个星期天,老爸老 妈想请你上我家吃顿饭。” “为……为什么?”雷宏一边咀嚼牛肉一边问。 “想见见你呗。” “呵呵。”他撸了撸稀疏的头发,咂了一口清茶,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清江灯泡厂钨丝车间的没几根主任。” “眼下正用电高峰,我家经常拉闸限电,请你来照明呗。” “不去不去不去!”头摇得似拨浪鼓。 小宋站起来,踅到对面,把双手搭在雷宏肩膀上,用力摇晃道:“你是去还是 不去?” “不去。”口气似乎很坚决。 “不去也得去!”她借着酒兴,紧紧箍住他,将其摁倒在沙发上。 除了女儿,雷宏这十余年来还没如此近距离接触亲热过女人,沉寂在内心深处 的情欲瞬间象火山一样爆发了,死命搂住小宋,陶醉地狂吻起来。在对方积极热烈 的响应下,他将手伸进她的内衣,抚摸到一对与妻子一样丰满结实圆润的乳房。他 仿佛触电一般,刹时将手紧缩了回来,毅然推开她,如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抽自 己的耳光。 “你干吗?”她连忙擎住他的手,生气瞪眼道:“你?” “我……我……”他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在离市区十五公里的郊外,宋市长有一座小别墅,不是很豪华,可十分精致, 古色古香,简约典雅。一条小溪从屋后流过,前面是一个小花园,太湖石小鱼池, 花木郁郁葱葱。当时这里是一片荒芜山地,乡政府半卖半送给市里现任的以及已经 退下来的主要领导盖休闲房子,安度晚年。宋亿峰仅化了二十万元钱,就建造了那 么一幢气派的别墅。平时一般不来住,双休日才举家过来度假。小保姆出来开门, 宋市长正在庭院修剪花枝,见雷宏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前来迎接:“男男, 雷宏来了。” 刚开始雷宏还以为走错了门,后来又隐隐觉得自己最近感觉迟钝多了,作为一 个长期从事刑警工作的老公安,早就应该料想推测到小宋是宋市长的千金。 实话实说,多年来的耳闻目睹,雷宏对宋市长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与宋文斌、 宋富贵有着千丝万缕藕断丝连不干不净的关系。外头传说宋市长是靠宋文斌大把花 钱,一手扶植上去的。不管是真是假,宋市长与宋文斌、宋富贵是同村的老乡,曾 经来往密切,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宋市长尽管行政管理能力很强,尤其是官场潜规 则可谓运用得滚瓜烂熟,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毕竟不是正式的科班出生,政治 修养、理论水准皆尚欠火候;又没有任何可依靠的政治背景,却能够在短短的十几 年里,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乡政府小文书,爬上经济发达强市大市长的宝座,的确是 个不可思议的奇迹,特别是在当今中国政坛,其中肯定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小宋原来是宋市长的女儿,那次搜查何记茶坊行动,是不是她泄的密呢?不会, 绝对不会,小宋天生忠诚,不是做叛徒的料,不可能出卖自己的灵魂,他相信自己 的判断,对她决不会看走眼。那么,她是否在无意中说漏了嘴,泄了密呢?也不可 能,因为当时根本没有与外人接触的时间。 雷宏肚子里搁着心事,午饭也吃得不知是什么滋味。宋市长看出雷宏言行有点 异常,但猜不透究竟是为什么。小宋母亲嫌其头发少了些,长相也老了点,可看中 了他那一身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所以在语里行间,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中意的神 色,并盼望他们能早点把婚姻大事定下来,女儿也老大不小了。雷宏总是不置可否 地哼哼哈哈,令人不知其所然。小宋以为雷宏的反常,是因为初次与未来的岳父岳 母见面,害羞而有些不自然。 项俊国这辈子一路走过来,都比较平坦顺当。虽然仕途上不是太如意,但是泱 泱大国,13多亿人口,又有多少人能够官至正处﹙县﹚级?况且就职于政府的要害 部门。财气更不用说了,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捞了三千多万。基本上事事顺利,逢凶 化吉,连子弹都长眼,命中要害的全给防弹衣挡住了,那颗不长眼睛的又没伤着骨 头,仅穿透手臂肌肉。虽然今年五十有三了,而身子骨还很硬朗,不到半个月就如 常人一般了。 刚开始还挺感激何哲的,若不是他及时通风报信,自己早就死定了。转一想, 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自己指使蓝建国杀害宋文斌,何哲不可能不知道,为 什么杀父之仇不报反而救人呢?难道是他的事业非我不可?哼,地球决不会因为没 有了谁而不转。他能够得到如此准确的情报,证明宋富贵确实躲藏在何记茶坊。看 来宋富贵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何哲的自身安全,所以才会使用借刀杀人之计。何 哲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表面上看虽不象宋富贵那般咄咄骇人,而实质上是有过之 而无不及,他给自己发出警告:不能不小心提防着这小子!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除掉被溜走的了宋富贵,其他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此人不除,自己肯定没有太平日子过。连日来拉网式的搜捕,却连个影子也没发现。 与他交往那么久,深知其秉性,已顽固到不化的地步,不达目的是决不罢休的。一 定得想方设法抓住他,即使一时逮不着,也要虚张声势吓唬他,让其不敢越雷池半 步。他一方面下令在报纸电视广播等各大新闻媒体上发布通缉令,在大街小巷的显 著位置上张贴通缉令;另一方面安排好周密严谨的防范措施,坚持每天上下班由两 位携枪的民警护送,尽量减少应酬,不给敌人有任何可乘之机。受伤至今他还没去 过哪个情妇家一次,相思难忍的时候,就用打电话的安全方式来沟通解谗。 夫妻俩已经好几个月没亲近了,老婆见了他宛如天上掉下了个贾宝玉,眼神里 不禁流露出昂然的性趣。士为知己者硬,女为悦己者湿。可惜老婆不是“知己”, 在床上随她怎么动,自己也硬不起来,越是心急越是不硬,连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老婆却视其为“悦己”,早已湿得一塌糊涂,两手都摸累了,不硬就是不硬。她又 变了个法子,用嘴吮吸,嘴都吹酥了,仍无济于事。她恼火得要死,却又不敢生气, 怕更扫了老公的性致,伤了他的自尊,挫了他的信心,还得满脸推笑地安慰道: “不会的,怎么会呢?。” 光嘴上说不会又有什么用?坚挺才是硬道理。看来是无望了,老婆开玩笑问: “莫非子弹都打在外头啦?” “全打在这里了。”他拍了拍左臂,幽了一默掩饰过去。 难道自己受伤后,那玩艺儿真的没用了?这是他最最担心害怕的事儿。人生在 世,除了吃,其他最大的享受就是男欢女爱了。如果自己真的不行了,做官有什么 意义,赚钱又有何用?做人还有什么意思?那将生不如死。他自摸了一会儿那垂头 丧气的东西,硬是挣扎不起来,说真的,当时想死的心都有。忽地回忆起前天中午 饭后,和办公室主任兼情人邵萍萍拥抱时,身体刚一碰撞,下面就硬得如孙悟空的 金箍棒,百折不饶。正欲大显身手,被上门来拍马屁的陶冶坏了好事。邵萍萍扫兴 地整了整衣裳,理了理长发出去开门,与客人搭讪了一下,便扬长而去。他的裤裆 却如撑了把太阳伞,顶得经久不衰,随便怎么压抑也软不下来。在与陶冶谈话期间, 他自始至终坐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遮羞,直到客人走,才嘘了一口气,连忙站起 来,伸了个大懒腰。想到这里,他心底里乐开了花:“嘿嘿,看来那玩艺儿也喜新 厌旧的,玩腻了就不来事。” 老婆正无计可施,突然看到电视上一个穿着不多、皮肤嫩白的性感靓妹在打内 衣广告。她好象一下子来了灵感,想起什么来着,赤身裸体滚下床,跑到梳妆台前, 拿出镇家之宝,一盒黄色录象带,插入DVD 机就播放。赤裸裸的男女交媾的淫秽画 面,十分勉强地激起了老公的性趣,但是内因是起决定作用的,外因只不过起推波 助澜的辅助作用。故举而不坚,挺而不久,一二三就熄火了。正在性头上的老婆气 得直想骂娘,转想骂娘又何济于事?于是,死命强迫他用手把她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