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子笔记 我是古玩圈“内”的人,自从进入古玩圈我就一直在试图给自己的身份定位, 提到铲子,大家马上会想到探墓用的洛阳铲,继而联想到掘冢挖墓的摸金校蔚,但 是我综合了古玩圈内的诸多买家和卖家,感觉铲子并非是指在前线挖冢掘墓的摸金 校蔚,而是对在一线买货的人的代称。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 铲子。 铲子虽然和摸金校蔚是两个概念,但是两者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 白了,这是一篇与古玩、铲子和盗墓相关的文章,文章整理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 之所以没有立即公开是因为我在后期的整理阶段有很多顾虑——文章该写成笔记纪 实形式的还是传统意义的小说?如果写成了纪实小说会不会对故事里的一些人造成 什么影响?这些都是我不得不考虑的问题````经过再三考虑我还是发上来了,我在 基本尊重事实的基础上把人名地名做了下修改, 让大家在欣赏故事的同时也体味下 现实中的这个神秘行业 我站在咸嘉招待所二零一房的窗前,拉开窗帘仔细的向外面的工地上观察着, 探照灯把望月居民小区的开发工地照的好像白昼,几台挖掘机在轰鸣作响,已经挖 到13米的了,这个深度告诉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 我瞥了下手机,屏幕显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我没有一点睡意,熬夜已 经成了我的习惯,想抽烟却发现烟盒里空了,跑楼下招待所的登记台叼了根烟上来, 正准备点火抽烟,这个时候工地上的机械声突然戛然而止,职业的敏感使我快步走 到窗前。 窗外,工地上一群人向西北角围拢过去,包工头刘臣站在西北角的一片平坦的 没有经过任何扰乱的细腻的灰白色地皮上观察着着,大欢喜的神采从他嘴角上流露 了出来。 事情要退回到2 年半前。 2005年5 月25日,周六,天晴 一大早,藏友许兴化打我电话,问我去不是守工地。 守工地这个词是最近几年长沙古玩界流行起来的新词汇,翻开长沙历史,长沙 自3000多年来一直是湖南地区的文化中心,尽管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朝代改了一次 又一次,但是长沙的历史却是商周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一顺溜到 底,虽然经过数次屠城,但是一直没有间断,文化底蕴深厚,撇开周边大大小小的 古墓群不说,单是老城区的地下文化堆积层就有七八米厚,因此每次老城区的改造 都会有不少的发现,尤其是地下,经常挖掘出来不少东西,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 深,野花多了还能招蜂引蝶,久而久之,长沙的古玩藏家商家们不来守候工地那才 叫怪呢! “坡子街一期工程动工1 周了,面积七百平方的工地光发现的古井就有二十几 个!”电话这头我都能感觉出许兴化电话那边唾沫星子狂飙的兴奋样。 我心想,整天呆在学校里闭关似的一个星期不出门,周末能出去转转也不错, 说不准能碰巧收到件精品。 到了工地刚才还情绪高涨的我马上冷却了不少,玩瓷器的袁青花啊,商彝堂的 周老板等都在,进民工的工棚转了一圈,更感失望,大部分都是明清时期的碎瓷片 片,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高古,对年份浅的东西没太大兴趣,工棚临时搭建的 床板底下倒有那么几件高古的,也是些缺把手少嘴的唐代长沙窑执壶,我玩的路子 是老三代的青铜器,这些东西都不对我的胃口,唯一的一点铜器是古井里出的一只 明清的没了底的黄铜破锅和几只青铜的秦式三棱箭镞,可笑的是即便是这样的普通 货在这些被我们买家买东西买成了半个专家的民工眼里也看成了宝贝,这些品相一 般又很常见箭镞居然开价15元,并声称不还价````` 这样的东西市场价也不过才5 元左右,嘁!你开价15还不如直接去抢银行! 我正准备离开,手机响了,朋友小左喊我周末去他那里吃晚餐,正好他也住在 河西,而且离我学校不远。 过了河,坐在车里靠窗的位子,我能看到车外路两边的情况,河西这边金星大 道的拓宽工程也同坡子街工地一样进行的如火如荼,计划路面拓宽9 米,这样一来 原先路两边的不少临时搭建的棚户需要拆迁,有许多临时棚户是依着土坡搭建的, 这么一拆,原来遮盖在石棉瓦下的土坡截面暴露了出来,不经意间朝那边一瞥,我 发现土坡有些异样,车刚到站,我就提前下车了,下了车向回走,折回到那个异样 的土坡前打量起来,这一打量不要紧,一层层的细夯土在我眼前显现了出来,甚至 我还清楚的看到了2 个马蹄形的夯锤遗留在夯土上的夯窝痕~~~~~`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难不成一个惊人的发现即将在我的这不惊疑的一瞥中 拉开序幕?! 2005年5 月26日,周日,天晴 上午是一上午的英语课,一下课,我没顾得吃饭就跑到电脑前查找资料,打开 GOOFLE搜索,输入了几个字符“长沙古墓” 显示屏上马上出现几千条信息,我慢慢寻找着,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长沙王陵公园内,开掘于1978年9月至12月的西汉长沙王吴著墓,被 史学界称为“象鼻嘴一号汉墓”。28年来,开掘后形成的巨大墓坑一直安静地躺 在那里,杂草丛生,树木疯长,现状令人惋惜。” 再仔细核对查阅,这个王陵公园就在离我发现夯土层的位置不远,相对来说我 发现古墓的位置比较偏僻,容银河边上靠近湘江的三个山丘所在位置就是王陵公园, 三个靠进蓉银河分布的山丘就是三个西汉早期吴氏长沙国三代王的陵寝,我发现的 位置离这偏远,但是基本在正西的方位上,面向蓉银河的位置。 兴奋的日子如同钱塘江的潮水,涨到了高峰后就开始回落,转眼间几个月的时 间过去了,当初的兴奋劲也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的变的趋向于平静。发现了并不等 于挖开了,接下来我该考虑下如何开发出这个古墓的价值,要不发现了不也是白搭? 2005年9 月11日星期5 天气:太阳旺毒 我老家在山东,这样的时节,我老家早是一片黄叶漫地,秋高气爽的金秋季节, 但在长沙,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中午的太阳晒的出不了门,吃过午餐,我考虑 再三终于拿起来电话,我先打114 查号台查询了湖南省博物馆的电话号码,然后拨 打了过去。 “嘟”一响,“嘟”两响,我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我是下了好大决心才打过去的。 第3 响的时候电话那头有人接了,不等对方开口,我就急忙问: “你好,请问是湖南省博物馆吗?” “是”对方的回答简短而又冷酷。让我觉得对方有点无理的同时也觉得不是怎 么好说话的鸟,这让我接下来的说话带有不友好的成分。 “是这样的~~~`”我开口把事情的原委讲来起来“我想进你们文博系统工作一 直是我的梦想,你们把我招收进你们博物馆我会把古墓的位置告诉你们,要不这个 秘密一旦被盗墓的知道了,事情可能不好办````” 不料对方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后再没说第2 个字,“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靠!太猖狂了吧,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行滴! 现在回想下当时的情景确实幼稚的很,甚至是有点白痴。第2 天我还真做了件 出格的事。 2005年9 月12日星期6 天气:不见太阳但是闷热的像蒸小笼包的屉子 昨晚上我打了商彝堂的周老板的电话,既然在文博部门我没得到重视,那么我 不如来点实惠的----私下里发了这个古墓,要你狗日的跟老子猖狂。 今天是双休,按理不用起床这么早,但是因为有“要紧事”要办,所以我起了 个大早,正在公寓的公共洗刷间刷牙,室友张宜章喊我,有电话来了,我含着一口 的泡泡跑回寝室,拿手机一看正是商彝堂的周老板给我回的电话。 “怎么样?”昨天晚上周老板在电话里说今天给我电话,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结果:“有消息吗?” “运气还好,昨天晚上我问了湘乡的李麻子,陕西那帮地下党正好在湖南,刚 从临澧的九里楚墓群回来。(此地下当非彼地下党,而是古玩界对盗墓人的称呼)” 我从周老板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听出来他对我的信息和水平有点怀疑,果然他接 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信息可靠吗?别让人家来了白跑一趟。” “我水平咋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了一想,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他知道我 水平的话就不可能这样问我,于是补充了一句:“信息不对的话来回路费我负责。” “那好,他们来了我再电话通知你。”周老板说罢挂了电话。 1 个小时后,陕西那帮人如约来了长沙,一共5 个人,带头的是一个50岁上下 的干瘦老头,绰号“夜不归”,戴一副墨镜,穿一袭长袍,一撮仙风道骨的山羊胡 与整个身板极不协调,像根营养不良的豆芽似的,实在与“摸金校蔚”中的“校蔚” 形象不搭边,要是手里再拿捏上一根细竹竿——整个的一算命先生,周老板管他叫 老赵,打过招呼,周老板递他一跟烟,夜不归的手从长袖中伸出来接过,手指细长 的让我想到博物馆的骷髅,但抬头看他眼睛却炯炯有神,夜不归到了现场来来回回 的度了几圈,一句话没说,摇了摇头。 我心里纳闷:“咋了?地方不对?” 周老板也是一样的眼神盯着夜不归。 夜不归没说话,我正寻思着他摇头是什么意思,那边夜不归的跟班一个络腮胡 子开始组装起了洛阳铲,一个大挎包,里面全是1 米半左右的钢管,每根钢管上都 有螺旋纹,可以与洛阳铲的铲头旋接起来,全部接上的话估计少说也有20米长,凡 是有点相关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长度恰好是秦汉时期竖坑木椁墓的深度。 络腮胡子没有全部接上,接到大约5 米的样子,夜不归把洛阳铲接了过来,开 始下铲。 夜不归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大像样,但是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挖” 既然这么多人拥戴着他,肯定不是浪得虚名,自然有他服人的绝技,我心眼里没敢 小瞧他,事实证明夜不归不愧是多年的老手,30个探孔不到,就已经把古墓四条边 界线找出来了,一看不要紧,面积是20X25 米,足足是马王堆的3 倍不止,事实再 一次出乎我的意外,这个时候我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结果,这绝对不是一般贵族的墓 葬,这样大规模的古墓非西汉长沙国的王室成员莫数,墓葬的规格也是黄肠提凑无 疑。 络腮胡子低声嘀咕了一声,我却听的清清楚楚:“不排除是黄肠提凑。” 如此以来我更肯定了我的断定,倘若事实真的和我预料的一样,那么这个大墓 就是一个宝藏,我瞥了一眼周老板,这个时候他的表情与刚开始的满脸怀疑截然相 反,我能看的出来,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和占有欲在他眼光里浮现。夜不归听了徒 弟说的话依旧面无表情,木雕般的脸上我看不出来半丝的欢喜成分。 这个时候络腮胡子把洛阳铲从5 米加长到了20米,我知道关键一铲要来了,刚 才是找古墓的四边,不需要太深,五米足够,现在这铲是要试探古墓椁顶的深度, 因此加长到了20米。 夜不归握着洛阳铲一下下的扎入地下,一段段的泥芯被带了上来,随着深度的 加深,带上来的泥芯也越来越潮湿,到了接近13米的时候,赵老头手一松,洛阳铲 的铁杆簌簌的下滑着,突然“扑哧”一声,下面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就好像雨天 一个人一脚陷进烂泥里的声响,洛阳铲被牢牢吸住,夜不归自己一个人拔不起来, 络腮胡子和其他几个跟班上前帮忙搭手,洛阳铲才在被烂泥吸住的嘶嘶声中拔了上 来,这时铲头带上来的不再是泥土,而是一团黑中带白的烂泥巴,我想这大概就是 一开始赵老头摇头的原因了,他不是否定古墓的存在,而是留意到了与古墓只有10 几米之隔的容银河,如果古墓位置太深,低于容银河的水位时,那么会有大量河水 渗透到古墓中,也就是湖南湖北地区所谓“水坑墓”了,眼下洛阳铲带上来的烂泥 吧无疑证实了脚下的这个古墓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个水坑墓,这种古墓的陪葬品保存 的状态非常的完好,但是却是盗墓界中的“鬼见愁”,技术再高明的盗墓人都无法 进去,饱含水的墓土层很容易塌方,想进入这样的古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考古 式的“大揭顶”,显然这是行不通的,这个位置虽然偏僻,但是要挖一个大揭顶式 的接近20米深的大坑而不被人发现,那纯属天方夜谭。 夜不归带着徒弟撤了,卢老板走了,我焉了```````` 事情也因此耽搁了下来,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天依旧蓝,山依旧绿, 荣银河依旧静静的流淌着,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这个地方成了我经常光顾的散步场所, 这也使得我静心下来仔细审视起这片土地来。 老早前我就注意过这么一个问题,古代的墓葬选址绝对不是随意安排,而是特 意选定,套用古代的风水概念来看,古代的帝王陵墓无一不是风水宝地。古代风水 中有这么一条,宁可无山不可无水,如果有山有水,那么风水绝佳,古墓所在的这 片的土地位于荣银河的北岸边,夹在岳麓山的余脉与拓壁山中间,背靠一座缓但是 很大的土丘,再后面是蜈蚣岭,余脉绵绵不绝。整个形状恰似一个大蝎子,水之北 山之阳不管对于阴宅还是阳宅来说都是绝佳的地盘,岳麓山的余脉和右侧的拓壁山 刚好构成左青龙右白虎两个方位,背靠的土丘虽然相对来看高度不很高,但是山体 巨大,形成一个踏实的靠山,而靠山后面的蜈蚣岭及其余脉正好构成少祖山、太祖 山``````整个古墓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如假包换风水胜地。我联想到以前看过的文 献,也难怪不少的盗墓团伙先去学风水,原来风水寻找古墓的诀窍啊。 时间这个东西说长很长,说短很短,转眼快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的大学生活 也接近了尾声。城市的建设也在吞噬着日渐缩小的郊区绿地,往日偏僻的拓壁山谷 现今已经有不少的临时建筑冒出地表来,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又一次来到了 这个地方。 2006年11月11日星期六天气:阴冷 我湖大的同学举办老乡会,上午去的,下午解散,王菲菲是我高中的同桌,她 在湖大北校区,也就是财院,散会后我顺道送她回宿舍,从她校区出来的时候天色 还早。每个人都有个习惯,就是喜欢走熟路,古墓的位置离财院很近,一踏上荣银 河的小道,我不自觉的又溜达到了拓壁山谷,站在河畔放眼望去,熟悉的地形映入 视野,时下已是冬天,长沙的冬天在树木上虽然不比老家明显,但是还是有不少树 木落光了叶子,看起来视野似乎比夏天宽阔了许多,一切如旧,但是有一处不寻常 的现象在我眼下大喇喇的显露出来,在空旷的山坡上格外刺目。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