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墓开启 原本平坦的地表上不知什么时候遍布了很多洞, 但不是盗洞, 没盗洞大, 一种 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脑袋, 我头嗡的一声大了起来——这些直径只有7 厘米左右的 圆孔彼此间隔5 米, 构成了一张大网, 把整个拓壁山罩了起来, 这让我想到考古队 的地毯式排查``` 倘若真的这样的话, 那么这里将不再是我自己独守的秘密了. 还 有一种假设——另外一帮摸金校蔚光顾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情况更为糟糕. 我走到一个孔前, 仔细的观察着黑幽幽的孔洞, 孔壁光滑, 和洛阳铲扎的洞一 样, 就是直径比洛阳铲的孔大, 我丢了块石头下去, 深不可策, 我把一张餐巾纸揉 成一团, 用打火机点着, 丢了下去, 火团慢慢在孔洞中变小, 消失``这次看的比较 清楚, 感觉着至少有五十多米深, 这点上看又不象是洛阳铲扎的孔, 汉墓深度不过 是20米左右,洛阳铲扎不了这么深况且也没必要扎这么深, 这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 百米外, 一家米粉店飘来一股菜香, 闻着味道, 我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我走了店里去,要了一份蛋炒粉, 因为位置比较偏僻, 所以米粉店的生意比较冷清 , 炒粉上来后老板娘手头就闲了下来, 闲聊起来, 老板娘是常德的, 跟着在长沙打 工的老公来这里才几个月. 聊到感觉时机成熟了, 我若无其事的问起来这些漫山遍 野的孔洞来. “嗟! 你看咯! ”我顺老板娘的手指看去, 远处容银河对岸梅溪垸位置, 一台 柴油机在轰鸣着, 机器上面架着一个三角形的架子, 一跟长长的钢管在快速的旋转 着, 一会工夫就钻进地下10米``````` “噶子地方, 我告诉你咯,前些日子就作死的吵,整天整晚的在钻安子( 眼子 ),搞开发塞~~烦躁咧, 偶们店子刚来哒冒墨子时间, 又要拆噶哒! ” 至此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些遍布的孔眼既不是考古队的排查也不是盗 墓人的窥凯, 而是基建设前做的地质探察孔, 如此看在不久的将来这里要大面积的 搞开发, 我隐隐约约的感觉着,我的机会到来了。 时间在岁月中慢慢流逝,我在流逝中慢慢成熟,经过两年多的时间的磨合,我 虽然知道挖掘古墓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对于一个在一线铲货的铲子来说,没有什 么比一座古代大墓的开启更具有诱惑力了。 2007年6 月10日,星期日天气:晴朗 工地在我的期盼中开始动工了,拓璧山山谷面临着一场大规模的整改,粗大点 树木被砍伐掉了,小点的灌木在推土机的扫荡下被拦腰折断或者连根拔起,大片的 地皮在推土机的前进下被揭开了,裸露出来一片黄土。 2007年6 月16日,星期六天气:晴朗 在这之前,我每天都跑到工地上来察看,因为我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实习,时间 比较宽裕,天天向这里跑太麻烦,索性我在工地的附近找个视野比较好的招待所住 下来,咸嘉招待所这里唯一的一个招待所,我搬进了咸嘉招待所的2 楼201 房间, 窗口正好面对着工地。当天晚上我就住了进来,今天工程进行到了第六天,通常情 况下,不管是人类耕种还是栽树养鱼,人为翻动的土壤深度不可能深于5 米,5 米 以下几乎全是未经过人为扰乱的生土层,山下这片土地已经挖到了11米的深度,整 个地基全是土色单一的生土层了,但是只有一个地方与其他位置的土色不一样,在 色调统一的地基上显的很不协调,这个特殊的位置正是古墓的位置。扰乱土有看起 来明显的有看起来不明显的,但是总的来说有这么一个规律,就是看土的包含物, 带有有机包含物是扰乱土,没包含物的是生土,再就是看土的结构,结构均匀成层 分布的是生土,结构无序的是扰乱土,再者生土经过挖开,填埋,土质氧化程度深 于未经扰乱的生土,于是很容易造成土色上的差距。 工程进行到了这个地步我相信傻子都看出问题来了。 2007年6 月17日星期日天气:晴朗 今天的工地上一切照旧,但是换了负责人,为首的包工头是一个40出头的刀疤 脸,一道明疤从颧骨一直延伸到耳根,土色异常部位也被人用草绿色的篷布有意的 遮掩了起来,但是晚上12点一过,篷布就被掀了起来,几台推土机在这个位置工作 了起来,种种现象证明古墓的秘密已经被施工方看出来了。 已经是凌晨1 点了,我吃了份泡面,在临窗户的位置搬了张椅子,坐上面向工 地观望,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吵架 “你妈个比,老子在外面东西奔波你不体谅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 我抬头向上看去,楼上有人在接电话,因为招待所对面有堵墙,所以他接电话 的时候通过墙体的反弹,他说话的内容我听的一清二楚。 “行,我暂且不计较,”楼上的继续说着“回去再商量着办吧” 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这边接电话的人声音突然显得神秘了起来: “有没有被盗不清楚,但是规模确实不小,或许有可能是黄肠题凑``````” 声音不大,但是在我看来却好像如雷贯耳,因为“黄肠题凑”这个词汇不是外 人所知道的,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难怪今天早上老板娘说这里的生意莫名 其妙的这么好了起来,平日里整个招待所能住满7 个人算是不错了,这几天却突然 增加了好几个房客,感情是‘慕名而来”啊,看样子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房间我已熄灯,因为这样我观察工地的时候没有额外光源影响可以看的更 清楚,我点了根烟,打火机的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楼上的窗口朝下看,我正 好抬头看他,我的目光刚好与他交汇,他一愣,有点意外,继而朝我微笑着点点头, 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的笑里带着些许不自然,我没理会。让我没想到的是第2 天他居 然来找我了。 2007年6 月18日星期一天气:晴朗 昨天晚上我瞅了一夜的工地,早上6 点开始一觉睡到晚上8 点,去外面胡乱吃 了点东西就回来了,顺便外带点烧烤串当作晚上饿了的时候的宵夜,我刚回招待所 没几分种,就有人敲门,我在猫眼里一看,正是昨天晚上3 楼的那位,进门后,他 给我递上一根烟,然后就自己像房间主人似的拉过椅子坐下了,这个时候我正面看 的他比较真切,国字脸,倒八字眉,看起来比较凶,但是脸上却堆着笑:“哥们, 初次来长沙多多关照哈” 我心想,看你那得意劲用的着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楞头小子照顾?无论是年龄还 是阅历你都比我强很多。 他接着说:“这次你看怎么样?能出点什么?”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样?” “别装了,我问过老板娘,你仅仅比我们几个房间的人早来这里一天,况且你 选的这个位置简直是绝佳的观测地点,难道这个是巧合?我不相信~~~ ” 我回答的也干脆:“下面会出什么东西在打开之前谁也不能确定,况且有没有 被盗还是个未知数。我怎么能知道会出什么呢?” 我隐隐觉得来者不善。我脾气也不好,说话中带有了几点火药气息。 “那好,到时候出了货大家一起收,别忘了告诉咱兄弟们一声。”他站起来拍 了拍我肩膀:“行,那先这样,我还有事回去了” “不送。”我淡淡的回了句,屁股坐椅子上连抬都没抬。 时间指向半夜12点了,工地上的工作面又开始转移到那个位置,这个时候我把 房间的所有光源关掉,重新环视了下周边的民居,大致的点数了下,少说十个面向 工地的窗口有人影在观望,我觉得头皮发麻,看来事情比我想像的要复杂的多,狼 多肉少啊~~~~~~` 2006年6 月19日星期二天气晴朗 工地上,地基已经挖到了12米半,这个深度距离目标越来越近,这几天我的心 就悬在嗓子眼上,今天工地上的“施工”似乎晚了点,一直到12点50才开工。 我站在咸嘉招待所二零一房的窗前,拉开窗帘仔细的向外面的工地上观察着, 探照灯把望月居民小区的开发工地照的好像白昼,几台挖掘机在轰鸣作响,已经挖 到13米的了,这个深度告诉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 我瞥了下手机,屏幕显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我没有一点睡意,熬夜已 经成了我的习惯,想抽烟却发现烟盒里空了,跑楼下招待所的登记台叼了根烟上来, 正准备点火抽烟,这个时候工地上的机械声突然戛然而止,职业的敏感使我快步走 到窗前。 窗外,工地上一群人向西北角围拢过去,包工头刀疤脸站在西北角的一片平坦 的没有经过任何扰乱的细腻的灰白色地皮上观察着,大欢喜的神采从他嘴角上流露 了出来。 我的心脏猛的紧缩了起来,青膏泥出现了,墓顶应该就在下面1 米深的样子了, 原以为接下来将是正式开启的时候了,但是偏偏事与愿违,他们并没有进行下去, 我一直守候到凌晨4 点,他们都没有再深挖一厘米。 2007年6 月20日星期三天气:晴朗 经过一个白天的准备,相信今天将是他们正式开启的时候,果然12点一过,挖 掘机就开始在清理椁板上将近一米厚的青膏泥,青膏泥去掉后,下面是一层厚达半 米的细碎木炭,在下面紧贴着椁板的是一张隔在木炭层与椁板中间的竹席,掀掉竹 席后,一排椁板在经历了2100多年的掩埋后终于重见天日。每块足有半米厚,2 米 宽,长度达7 米多,呈“回”字形盖在墓坑上,是一个西汉时期典型的“井字椁” 墓葬规模不小,虽然不是我们预想中的黄肠提凑结构,但是从大小上看其等级也与 黄肠题凑旗鼓相当。 我虽然站在百米之遥的咸嘉招待所2 楼观望,但是心情的激动程度不比现场盗 墓者差多少,我哆哆嗦嗦的点了根烟,目不转睛的盯着工地现场,这么大的椁板经 过2100多年的泥水浸泡每块的重量都在几吨以上,他们经过一番商量,把手首先伸 向了主棺,主棺是陪藏品最丰富的部位,他们开始把钢丝绳栓在了中间的稍小的椁 板上,也就是盖在主棺上方的那部分椁板。 钢缆一端栓在椁板的一头,另外一端栓在挖掘机的长臂上,缓慢的移开了第一 块椁板,2100年来这座古墓第一次投射进一屡亮光,尽管是晚上工地上探照灯的光。 场内场外几十双目光交汇在这么一个焦点上,大家都在透过这个缝隙向内观望 着,有人开始试图走进工地,但近不了前,围绕着古墓20多个小混混在包工头“刀 疤脸”的安排下每人手持一钢管,任何人不允许近前。 待主棺位置的椁板全部移走,一个硕大的漆棺展现在大家眼前,刀疤脸开始拿 斧头凿劈漆棺,漆棺一层层叠套,到劈开第5 层的时候,大家一致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声惊叹既是惊奇,又仿佛是悬吊的心落下的一刹那发出的舒气声。 这是一个完完整整没有经过任何盗扰的大墓,站在招待所的窗口,我可以清楚 的看到尸体完好如初的躺在棺内,尸体在包裹了厚厚的丝绸后用绸缎横向捆扎了17 道,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大粽子。 刀疤脸和另外一个帮手用钩子钩住捆扎尸体的绸缎把尸体从棺内拉了上来,搁 在一边,开始取棺底的玉器,一个壮实的汉子抱住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的腿,瘦子下 半身探下去,手里拿一根弯曲了的铁丝,钩住铺在棺底的玉器开始向外取,刀疤脸 把取出来每件玉器小心的放在一个塑料大盆里。林林总总的从棺尾取上来20几件后, 瘦子有了可以下脚的位置了,于是整个人下到棺内,手在满是泥浆的棺底摸索着, 每摸索出来一件东西都由上面的人接过来,转交给刀疤脸,然后刀疤脸把东西放进 塑料盆里,东西沾满泥浆,根本看不出来任何颜色,只看出来大致轮廓,有璧,有 璜,有决,这些东西中璧的数量最多,其中仅直径在20厘米的大璧就有6 块。前后 花去了将近40分钟的时间,算是把棺底的陪葬品收拾干净了,接下来刀疤脸把目光 转向了停留在外面的“粽子”上。 而这个时候,“粽子”已经在外面暴露了足足40分钟,刀疤脸指挥着边上的人, 手臂指指画画,试图把尸体身上的丝绸衣物完整的剥下来,象装裱字画一样装裱保 存下来,我清楚的很,抢救丝绸衣物的最佳机会已经一去不返了,果然,当瘦子把 手伸向衣物的时候,原本用钩子钩住就能把整个尸体提上来的绸缎此时已经酥脆的 象纸灰似的,小说和影视里面一碰就成为粉末,这个有点夸张,但是眼前这些衣物 却象皴裂的粉刷墙皮,一片片的折裂了下来。 我在招待所的窗户前远远听到刀疤脸用浓重的长沙话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但 是时间与机会是不可逆转的,无奈之余刀疤脸找来了另外一个大塑料盆,把已经酥 化的“粽子”连东西带尸骨一起捧了进盆内,由他和另外一个人抬进了工棚里面去 ~~~~~ 主棺周边四个边箱打开后除了足箱空空以外,其余三个满满的都是随葬品,左 右边箱是青铜器,陶器和漆器等饮食用具,头箱里面基本是生活用品,在浑浊的积 水里飘的棺椁外藏室里到处都是。 他们整整忙碌了3 个多小时才把东西取干净。 这个晚上我激动的彻夜难眠,第2 天一早我就去了工地的工棚。 2007年6 月21日星期四天气阴沉 我进到工棚,刀疤脸知道我是来买货的,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 在水管前冲洗着大盆里的东西,此时大盆里的绸缎已经被抓捏的成了一盆稀泥,刀 疤脸每摸捏出来一块硬物都要拿到水管前冲洗着,好东西放到另外的盆里,零散的 脊椎骨则丢弃在一边~~~~我环视了工棚一周,棺底取上来的那盆的玉器已经不知去 向,大部分边箱出土的东西都还在铺了塑料布地面上没清洗,有一对带盖子的20厘 米高的素面青铜鼎摆放在靠近工棚入口的地方,我问了下刀疤脸什么价格 “15万”刀疤脸抬头看了下那对鼎又低下头继续清理着盆内的东西。 其实熟悉青铜行情的朋友都应该清楚,在这个年代,这样不带工的素鼎能卖5 万算是高价了,这样的价格明显高了,而且高多了,看刀疤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我知道价格上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即使他能退让部分价格,也不会低多少,因为是 一线收货,我觉得价格应该不会太高,甚至有可能很便宜,本来打算买点东西的, 但是目前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一线的价格居然直逼拍卖行的价格了,我转身离开 了工棚(其实这个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这个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刀疤脸之所以开 出高的那么吓人的价格是有原因的,刚出东西时人手混杂,他也不好控制局面,所 以开始几天开的价格都是很离谱的高价,目的是把一部分人吓走,人少了局面好控 制的时候再放货,他目标达到了,不少人摇头走开了,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走出工棚,在门口刚好和我楼上的那个哥们相遇,打了个照面,他含着根牙 签,领着几个同伙,他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扫描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我腋下的袋子上, 其实我当时拿的就是个卷起来的空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问我:“收了些什么好东西?让我们一起开开眼哈” 我说了句:“价格猛,拿不动,没拿什么”就走了。走出一段我回头瞄了一眼, 他和几个同伙还站在工棚门口看着我,我没理会,径直回了招待所。 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心里有点失意,我走出房间再次来到离古墓不远的容银河 边散步,河水汩汩的流着,飘落的树叶在水面的旋涡上转几个圈就笔直的向下游飘 去,我坐在水边的草地上发呆。 “操!回去算了!”我考虑再三做出了这么个决定,狠狠的丢掉烟蒂,拿定主 意收拾东西回去,有点生气。 回到招待所,我楼上几个房间的人都退房走光了,回到201 房,我发现房间的 门被撬开了,到房间里面一看,被子被丢在地板上,床被移了位,枕头套被割开了, 袋子反了过来,就连石膏板的天花板也被单块托起看了个遍~~~~~~~ 我无语,是谁干的清楚的很,不过好在我一无所有,自然他们也毫无收获。 我不习惯让别人看出我的喜怒哀乐,所以退房的时候我调侃的和老板娘说了句 :“回家看老婆去. ”老板娘一个劲的夸奖我,在外面住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乱搞女 人,不像那些财经学院的学生,整天乱搞????? 我苦笑着,我是瞎说的,她是瞎对 的,我心里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知道?知道了又怎么能理解? 来这里的几天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希望的药水中,到最后却是这样的 结果,这让我没有理由不失意。人心都有占有欲望的,只是每个人的占有欲强弱不 等,从古墓的发现前这里我一直认为是我独守的秘密,现在被挖开了,我一点好处 没得到,心里老是感觉着好像自家的东西被瓜分了似的。好遗憾的。(事实情况是 我和其他部分人走后没几天,他们就开始散货了。这是后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