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接的较量 一个月后,我询问长沙那边的朋友,得知,并未再追查其他的事情,询问了几 个可靠的朋友,结果一致平安无事。于是我大胆的返回了长沙。 回到长沙第2 天唐百顺要我请客,内心讲我不太情愿,但是又找不到推辞的借 口,合计着请朋友薛涛吃饭这个事情,不如合在一起请他也大吃一顿。两番事情一 次解决,也算是一举两得。 地点安排在坡子街的老字号——火宫殿,我们前脚刚点菜后没多久,后脚跟进 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3 年前经商彝堂的周老板介绍认识过的盗墓高手夜不归, 3 年的光阴在夜不归身上仿佛是经历了10年,不但皱纹多了几许,而且人憔悴了很 多,头发秃了多半,原本保留的山羊胡子也脱落的所剩无几,两滩鼻涕似的浑浊的 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一身破脏的衣服更是把自己破落的身世展露无遗,徒弟也不是 当年的落腮胡子那帮人了,而是换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看得出来夜不归当年的威风 已经不复存在,三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三年的时间在夜不归身上发 生了什么实在是难以预料。 我正猜测着这三年时间内夜不归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的时候,夜不归也注意到 了我,略微一愣怔,马上认出了我,走到我们这桌子来打招呼,没想到他居然还记 得当年我这个毛头小子的名字,现在的夜不归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和善,递给 他一根烟,给他点上后我便问起了这三年的变化,夜不归摆摆手扭过头去,烟雾缭 绕中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要过我现在的手机号码后夜不归回到了他的饭桌上去, 这时另外几个身影在几个人簇拥下从门口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夜不归的饭桌边。 来的人是谁?本地的古玩圈内人几乎无人不识,无人不知,正是臭名昭著的湖 南某收藏协会的会长胡卫东,满身肥骠大腹便便,长得猪一样的难看,但是外人又 不好直接对其以猪相称,于是给起了个绰号叫大茶壶,胡卫东的臭名昭著由来已久, 早在其精心策划的协会成立之初就与摆地摊的李大麻子合伙,借助于协会抄做起来 的名声在外演双簧拿假东西骗人。现在陪同胡卫东一起走进来的人里面李大麻子也 是其中一员,正提着一个大包,狗一样的跟在胡冒东屁股后面。旁边还有两个保镖。 胡卫东选了个背对我这边的位置坐下,肥大的身躯压的椅子吱呀作响,然后从 李大麻子提的袋子里拿出来几件用报纸和胶带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来,薛涛不知就 里,要凑上前去看希奇,我拉住他说;“这胖子不是什么好鸟,他们的事情咱们别 去掺合,先吃菜,看看再说。” 李大麻子小心的剥开缠绕了多层的胶带,从里面抽出来一把带原鞘的战国剑来, 小心的在夜不归面前的桌子上放好。古玩行的规矩里面没有以手交手的习惯,看东 西都是在桌子上把东西放稳当了,别人再拿起观看,这样如果出现意外损坏的话赔 偿责任也好区分。 夜不归拿起来左看右看的观察了半天开口问了个价格,胡卫东伸出来3 根手指。 “三万?”夜不归问。 胡卫东点头说,“这样的品相,这样的长度包准你买了就赚````` ” 我一看这情形不大对,价格先不说,单说这把剑,造型上是找不出来问题,宽 格,圆首,竹节柄,战国剑的典型造型,但是细看这剑的包浆就不是那么会事了。 中国范围的青铜器按照保存状态和环境分两大门类,即北坑和南坑,北坑也就 是干坑,南坑也就是水坑,两者的埋藏环境和土壤酸碱程度不一样,在外观上区别 很大,北坑地区干燥,土壤又是中性,所出青铜器的大致特点是以“红斑绿锈”为 主,干坑里面又细分出来甘南坑口,陕北坑口,晋南坑口,山东坑口等等,门类挺 多,在此不多谈。南坑地处于南方,降水多,土壤酸性大,所出青铜器大致特点是 以绿漆古脱胎器为主,湖南和湖北、安徽是青铜器出土较多的省份,概括讲,安徽 脏水坑的青铜器皮壳受地理环境控制往往是皮蛋青色的表皮上附着了点点的孔雀蓝 锈点,湖北的绿漆古比安徽的脏水坑在颜色上干净漂亮的多,通身泛绿,器表光华, 湖南的水坑绿漆古在兼顾了湖北水坑的优点的基础上要比湖北的在颜色上翠绿的多, 但是湖北水坑在湖北特殊的地理环境下产生了一个单独的水坑种类——荆州水坑。, 荆州曾经是战国时期大国荆楚的国都,所以遗留了大量的底下文物,其地理位置又 特殊,位于湖北西部的长江边上,地平,水位浅土壤环境对青铜器的锈蚀不大,加 上特殊的白膏泥密封棺椁的墓葬构造,所以出土的青铜器保存状况相当完好,一般 都是表皮有非常薄的一层黑色水锈,黑锈底下就是金灿灿的剑体了,越王勾践剑是 其中一个例子,越王剑完美,但不是保存最好的,民间盗墓挖掘出来的金灿灿的战 国青铜剑都有。而且不在少数。 眼下夜不归拿在手里的剑正是荆州水坑的剑,但不是真的,而是一把荆州本地 人仿造的荆州水坑战国剑,荆州因为出土剑多,所以因这地时之利,荆州人在自家 门口把这战国剑的仿造技术也研究得入木三分,但是假的始终是假的,真东西虽然 保存完好,跟新的一样,但是经过2300多年的岁月,其身上始终有今人仿造不了的 特点,青铜剑上的冰裂纹是古法铸剑术的一个重要特征,但是战国剑里面有相当多 的剑是铸成后经过精细打磨的,铸造痕迹全无,对于这类剑的鉴别除了打磨痕迹外 就是看包浆了,痕迹虽然难做但是只要花深工夫也可以仿造,唯一不能仿造的就是 2300多年的岁月遗留在剑身上的包浆,迎着光看,真的战国青铜剑表皮看起来一层 刚硬结实的寒光,而刚铸造出来的假战国青铜剑其表皮虽然也可以经过打磨呈现出 来光亮,但是油性比较重,是一种油光,为了掩盖这些破绽,仿造者往往采用烟熏 的方式在剑身上做了一层假水锈,真水锈银灰色,假水锈发乌。夜不归拿的剑不仅 如此,而且还有北方干坑的绿锈附着在剑体上,这两种锈不太可能出现在同一件物 体上,剑非立件,在墓中摆放方式是平放,要么是全水,要么是全干,因此这两种 锈集结在一把剑上的可能性更是几乎为零。 夜不归虽说是在前线挖东西的,但是不见得就是辨别真假的高手,在古玩圈里 练习眼力不仅要求看真东西,假东西也要看,整天看真东西练不出来眼力,整天看 假东西更练不出来眼力,只有真的假的对比着看才能练出一双火眼金睛来,造假者 与辨假者向来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夜不归战斗在盗墓一线,整天见的都是真东 西,没假东西对比,眼力自然不行,他低估了造假者的水平。 夜不归把剑拿手里翻来覆去的拿不定主意,喜欢,但又不确定,或许别人要说, 喜欢就拿下呗,就算是假的,也不过就那么3 万元钱而已,但是,这话对3 年前的 夜不归来说确实是当之无愧,现在的夜不归虽然刚才短暂的时间里没向我透露什么, 但是他的眼神和3 年来的变化我能感觉出来,现在的夜不归不说是日薄西山也已经 是锐气全无。 穿过翘着二郎腿的胡卫东和李大麻子,我朝夜不归看了一眼,夜不归对这剑一 脸的期望,我心想,这夜不归确实也够可怜的,看样子是想买进卖出赚点钞票改变 下现状,即使现在能拿出来3 万元钱恐怕也是自己仅剩的积蓄了。同时也想,胡卫 东和李大麻子这两个奸商也够狠毒的,有钱没脑的贪官多的是,为什么偏找落难的 同行中人下手。 夜不归转身向徒弟那里拿出来一个黑包,看样子是要取钱付款买剑。夜不归是 想赌上一把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夜不归买了后就是全赔,看着夜不归破落的样 子,我起了怜悯,真难想象当他发现自己仅有的存款被骗走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实 在不忍心看下去,我按下了夜不归的手机号码,把电话给夜不归打了过去。接通后 我马上挂掉,夜不归一看是我的号码,心里马上感觉到有猫腻。抬头朝我这边看了 一眼。 我转过头去避开了夜不归的目光,假装与薛涛和唐百顺举杯狂饮,我本不打算 搀和到胡卫东他们这些人的是非里面去,但是却不自觉的掏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 短信给夜不归发了过去。 夜不归别看年纪一大把了,但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浮躁人,我把信息一发 给他,他马上就把我的信息整头换面变做自己的语言说了出来,“这剑神韵具备, 但是包浆太油,是用烟火熏烤做上去的假水锈皮壳,”夜不归微微得意的说“胡老 板,您还是拿点别的东西看看吧!” 李麻子转头看了胡卫东一眼,征求主人的意见,胡卫东招手示意再拿别的东西 出来,李麻子打开第2 个纸包取了件西周的簋出来,我一看眼睛一亮,俗话说, “战汉易得,商周难求”,说的是商周器物的稀少,世面上战国和西汉的藏品相对 内层来说,只要有路子又懂行,弄上那么几件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商周的东西却是 少见的可怜。仔细看这东西,红斑绿锈,典型的陕西干坑,红斑自然,绿锈晶莹, 没什么问题,再看造型又有一个新疑问摆在面前——侈口圆腹带方座,是西周早中 期的簋造型,这个时期的簋的耳朵一般都是兽面垂耳造型,但是现在摆夜不归面前 的簋却却带了两个回首观望的螭虎造型的耳朵,“周虎不回头,回头到春秋”。这 簋身是没什么问题,正宗的西周生坑货,但是却驴唇不对马嘴的带了两个春秋兽形 耳,无疑,耳朵是移植的,也就是行话所说的“倒插帮”,是几件真东西的残片拼 凑起来的,而且从回首观望的螭虎造型来看是移植了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壶上脱落 下来的双耳。 夜不归低头又是放大镜又是强光手电的看了半天,抬头起来的时候一脸的喜悦, 他朝我这边望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那兴高采烈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次没 什么问题了吧!” 胡卫东也看出来了的夜不归的表情变化,顺着他的心理开始说话:“这东西是 大开门的一眼货,西周恭王、穆王时期的东西,现在这类货可是被炒做的炙手可热, 以前承蒙您照顾,卖过我不少好东西,这次您老人家落难我也不能眼巴巴的看着不 帮忙,这东西您要是喜欢的话,我还是与那把剑的价格一样,3 万元,您拿走!今 天我胡某人不赚钱了!” 这话我一听都替胡卫东的撒谎不脸红而肉麻,胡卫东向来是喝狼血长大的,会 有这么善心?真是西周的原装货的话,他的第一手价格也远远不止3 万啊。在胡卫 东手里,破盘子烂罐子他都要赚上几百元的。对于胡卫东来说,他能做到有钱不赚 的话那么拉登可以做和平大使了。 我低头给夜不归发了条短信,再次把胡和李麻子的骗人伎俩抖了出来。胡和李 麻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对夜不归瞬间变化的态度觉得不可思议。然后这次由胡卫东 亲自拿出来了一件东西。一件西汉错金铜带钩。我坐在位子上隔着走道看了一眼, 不由得感叹,胡冒东这次拿来的都是高仿,夜不归的水平有限,仅仅能看个大概, 他对夜不归的眼力估计的相当到位,看来是针对夜不归做的局。这带钩虽说是动过 手脚,但是做的很到位,钩体是真的,但是上面的错金工艺是后加的,并且错金的 神韵流畅程度几乎达到了真假难辩的地步了。 我心想看来这次胡卫东是打定主意吃定了夜不归了,于是我编辑了条短信发给 夜不归,劝他先发制人结束这场角逐。夜不归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把我的短信变幻 了下说了出来:“胡老板,这带钩的底子是个老的钩体,但是上面的错金工艺是后 加,是徐州地区的树脂工,我看今天还是先这样吧,您的东西都挺不错,但是不对 我的胃口,我下午还有事,先就此告别,以后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胡卫东和李麻子是有备而来,以其对夜不归的水平估摸而言,今天是吃定了他 的,出现这样的结局显然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李麻子见夜不归频频朝我这边观望, 转身朝我这边看过来,这边除了我一个怎么看都不象是做古玩生意的毛头小子外更 无一个可疑对象,起身俯耳在胡老板的耳朵边说了句话:“今天出师不利,此非久 留之地,早点撤走为妙``````”胡卫东起身假意毫不在乎而又强做愉快的寒暄了几 句匆匆离去了。 我知道夜不归等下要来我这桌上言谢,我怕等下被别人看到了传到胡卫东耳朵 里又要生些节外之事,等胡和李麻子走出门口后不等夜不归送客回来,我就当即结 帐与唐百顺和薛涛离开了。 事后夜不归在电话里对我百般感谢,提出日后一定送我件东西好好报答,我说, 东西就免了,你真想报答我的话以后干活的时候带我亲临现场感受下掘冢摸金这个 这个神秘的行业我就满足了。夜不归一口答应:“那没问题!啥时候干活一定喊上 你,等我电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