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宅里现在只剩下杨铮一个人了,他倚在窗边的墙上,很久都不动一下。他知 道杨梅已经洞悉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更加犹豫。虽然从一见到杨梅那一刻,他就 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但他却怕,怕有一天他从梦中醒来,会发现睡在身边 的女孩,已经血迹斑斑,香销玉殒。 他不想伤害她,所以必须和她保持距离。 他知道自己有病,精神类疾病,而且病得很重。现在他坚持服用一种进口药, 用来抑制血液中的血清。可是,他发现自己体内已经产生了抗体,药力越来越不管 用。昨晚,当他在网上见到那段虐杀的录像后,心里立刻便生出了种渴望。 ——施虐或者被虐,都是种诱惑。 他的身体不受抑制地颤栗,这是病发的前兆。接着,他感到浑身灼热,似乎有 个火球,正在他的胸腔内燃烧。他知道这时他必须做些什么,所以,他下楼,脱光 了衣服,冲到了院中。 雪花静静地飘在暗夜里,杨铮张开双臂,让身体最大限度地触碰到寒冷。他的 身体并不很强壮,如果有灯光,可以看到他的胸前和大腿上,满是刀痕。那是他自 己在极度痛苦时划下的,自残是种有效的方式,可以抑制他的冲动。而今夜,他选 择了寒冷。 雪花是纯洁的,落在这具有些狰狞的躯体上。寒冷从骨缝里蔓延,最后似乎连 血液都要凝固了。 杨铮迈动僵硬的双腿,却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向门边爬去,他已经平静下来,所以,此刻,他需要温暖。房内微弱的灯光, 这时候成为他的希望。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大病一场,谁知道第二天醒来,精神却异常的好。他也没有 料到,午后警察离开后,他身体里的恶魔会再次苏醒。 现在,老宅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也许还有潜伏在他心里的另一个人。 他感到绝望极了。 他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城市。 夜来了。黑暗渗透在老宅的每一处。 杨铮在卧室里,打开电脑,连线上网。登陆QQ,点开一个群的消息设定,将 “阻止该群一切消息”改为“接收并提示消息”。 群对话窗口打开,一片空白,右侧的成员列表全都是灰色的,好像没有人在线。 杨铮凝立不动,呆呆地盯着空白的窗口。 两个月前,朋友介绍,他加入到这个群里来。朋友说,群里都是些和他一样, 有着特殊癖好的人。群的主人网名叫“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极少在群 里露面。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让这些身藏秘密的人,有一个发泄的机会。大家 在群里交流经验,大多是些既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又不触犯法律的行为方式。其中, 通过网络进行虚拟施虐与被虐最受人欢迎。 具体做法,就是利用摄像头,向群里的人展示自己施虐与被虐的过程。它可以 是真实的,也可以是虚拟的——比如幻想自己正在受虐时的自残。 杨铮相信自己不是单纯的施虐或受虐症患者,所以,很长时间一直屏蔽这个群 的消息。 现在,他回来了,他隐隐有种预感,昨夜在网上见到的那段视频录像,和这个 群会有些关系。也许是群里的某个参与者,精心策划了这个事件,目的只是为了与 传统的道德观对峙。 施虐症与受虐症是种疾病,人们提及时往往会简单地用“变态”来形容。 施虐与受虐症患者,在生活里必须非常小心地隐藏自己的秘密,否则,歧视将 会成为其一生的敌人。当然不可否认,这些特殊疾病的患者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危险 性,比如在施虐过程中因为分寸拿捏不当致人死亡,但大部分病症患者是无害的, 即使在使用特殊方式满足自己欲望的过程中,对自己或他人有所伤害,那也都是建 立在自愿的基础上。 只有极个别的患者,长期欲望得不到宣泄,加上独特的个性与经历,慢慢演变 成嗜杀的凶手,小说与影视在某种程度上便是过分渲染了这一类的个体。 但必须承认,这样的人确实存在。 杀人,不是施虐受虐症患者的目的,但在这群里,却是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个群的名字,就叫做“杀人群”。 杨铮隐身在线呆到8 点半,群里还是没人说话。肚子有点饿,他出门,就在背 街巷一家拉面馆吃了碗牛肉拉面,再回到老宅时,群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大家议论的话题,都围绕着昨晚网上出现的那段虐杀录像。很多人猜测那个男 人必定和大家有着相同的癖好,只是他有勇气将自己的行为在网上发布。大家议论 的焦点,就是录像里的虐杀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被杀死了。 但没有人知道那个戴面罩的男人究竟是谁。 大约10点半的时候,对话窗口内忽然多出了一行字: (2006-01-1822:34:06)刑官(710964) 大家好。 因为大家讨论得挺热烈,这行字跳出来得太突然,又不过寥寥三个字,所以有 些人根本没有发现,仍然自顾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但是,有些人却看到了, 包括杨铮。 那一刻,杨铮觉得心跳加快,手心脚心里瞬间溢出了层薄汗。 ——这个网名刑官的人,是不是就是昨晚视频里那个戴面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