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在密室里根本无法计量,因而杨铮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后的记忆是他 听到罗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在边上也禁不住有了些颤栗。 就在这时,黑暗再次降临。骤来的黑暗让他们两人都屏气凝息,潜意识里都在 期待着什么,他们似乎认定了黑暗中隐藏着什么邪恶的东西。 事实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杨铮只记得,这回黑暗持续了太久的时间。 黑暗里,他只听到边上的罗斌不住地喘息,间或还会发出一些干呕的声音。他 试图跟罗斌说些什么,但罗斌根本不给他机会,不论他说什么,都会被他用低吼粗 暴地打断。他能理解罗斌此刻的感受,无论谁看到自己,那么残忍地杀死一个人, 精神上都会受到很大刺激。但罗斌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那些画面,快要让他 崩溃了。 真的杀人,原来和想象中有那么大不同。 杨铮倚在墙角,任思绪翻飞——在黑暗里,似乎思考是惟一可以做的事。他知 道自己陷入了困境,却无法责怪任何人,这一切原本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痛恨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是它们把他逼得无路可逃。 不知什么时候,杨铮倒在黑暗里,双臂环抱着小腿,把自己蜷成圆形,像个子 宫中的婴儿。这样的姿势很舒服,甚至还能让他感觉到一股暖意。如果在梦里,他 甚至能再次体验到那些温暖的液体摩裟着他的身体,柔软的,包裹着他的全身。他 呢喃着些什么,像是诉说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没有人能记得在母亲子宫中的感觉,但杨铮能。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无数次在 梦里被温暖的海洋淹没,其实,那都是沉浸在母亲的生命中。 那种美妙的感觉让杨铮在黑暗中变得慵懒,他知道自己就要睡去了。他不想睡, 因为面临的困境,但睡意袭来,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根本无力抵抗。 杨铮睡着之前,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另一个房间内,正有两个人透过监视器观察着杨铮和罗斌。 房间没有开灯,因而只能透过监视器的微光,依稀看到些那两人的模样。坐在 轮椅上的人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除了有一个狰狞的五官,左右还各有一对护翼, 看上去就像鸟的翅膀。这对护翼向后延伸,把这人的脑袋都包裹了起来。 在这人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他好像刻意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因而,根本 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他的身材修长挺拔,垂在两边的双手纤长白皙。 他们面前的监视器上画面模糊,依稀只有一点白色的影子——要知道杨铮和罗 斌身处黑暗之中,监视他们,需要用那种带红外线的摄像头。 画面中的杨铮身子蜷在一起,眼睛紧闭,好像睡得很安详。而另一边的罗斌却 圆睁着双目,恐惧地瞪着无边的黑暗,身子也在微微地颤栗。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杨铮和罗斌的情况慢慢发生了变化。 罗斌紧绷的身子好像越来越松弛,终于,他的眼睛无力地合上,人也软软地倒 了下来。那边的杨铮,本来睡得很安详,但现在,眼皮跳了两下,面上的肌肉也开 始剧烈地颤动,接着,他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扭动起来。 轮椅上戴面具的人遥控摄像头,画面慢慢推近杨铮的面孔。 “他又开始做梦了。”站立的人说。听声音知道他是个男人。 “我很想知道他都梦到了些什么。”戴面具的人说,声音沙哑。 “那肯定是个噩梦。”站立的男人居然笑了笑,“他一直都生活在噩梦里,我 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让他的噩梦成为现实,那样,他才会成为对我们有用的人。” “希望你的方法有用,我也想看看他究竟能变成什么样一个人。” “你放心,他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站立的男人说完话,目光从监视器上,悄悄移到了轮椅上那人的面具上。与其 说那是面具,还不如说是一个青铜面罩,它戴在这人的头上,让他有点像莎士比亚 名著《哈姆雷特》中的铁面人。 站立的男人很想看看摘下这青铜面罩后,轮椅上的人会是什么模样。但是他不 敢,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觉得他很虚弱,连吃点东西都会气喘吁吁,但 有时候,他又显得很强壮,似乎举手投足间,就可以取人性命。 站立的人显然很不满意自己的感觉,他在想,一定是这人头上戴的青铜面罩, 才让他产生了这些错觉。面罩上狰狞的五官凶恶极了,特别是那对翅膀,雕刻得栩 栩如生。那不是我们习惯意义上的羽翅,而是像蝙蝠一样的肉翅,筋脉在薄薄的肉 翼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