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梯(2) 秦歌悚然一惊,目光越过杜传雄,越过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落在被高高缚起 的谭东身上。谭东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但身上却已是衣衫狼籍,血迹斑斑。秦 歌一下子愤怒起来:“你们没有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我跟镇上的人 商量,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秦歌问。 杜传雄沉默了一下,目光如炬般盯着秦歌,一字一顿地道:“上天梯!” 人群在杜传雄后面飞快地向两边分开,中间露出一条通道来。通道直通到高高 竖起的木桩之下。杜传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上又带上了些笑容:“不管怎 么说,既然你们身在沉睡山庄,又恰逢其会,所以,祭酒神这等大事,我们是不会 怠慢了客人的。” 秦歌转身看了看瘦子,再回头与沙博对视一眼。事情到了这时候,他们其实已 经没有了选择。当沙博扶着唐婉站起来的时候,秦歌终于当先走了出去。 沙博搀扶着唐婉,尽力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唐婉在经过人群结成的通道时, 整个身子都已经软软地落在了沙博的手臂上。沙博心中不忍,但是到了这个时候,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谭——东!”蓦然间,唐婉发出一声嘶叫,她已经看见了被高高缚在横木上 的谭东。不知道何处生出的力量,她竟然一下子挣脱了沙博的搀扶,飞快地向木桩 下奔去。前面的秦歌瘦子想阻止她,但都被她此刻生出的大力摆脱。 秦歌等三人只能加快速度赶过去。 前面的唐婉被两个身穿奇异服饰的人拦下,无论她左冲右突,都不能突破两人 的防线。 那两人头戴扇型的法冠,上绣五位祥光笼罩的天尊,左右耳畔飘下的黄色飘带 上,分别绣出“日”“月”两个字。身上的衣服是宽身的大袖红袍,领襟左绣金黄 色“千千雄兵”,右绣“万万猛将”。肩背左右分别绣金色“日”字与银色“月” 字,前胸后背皆绣金黄色八卦图。下身穿八幅罗裙,那是由八块宽一尺长三尺的青、 蓝、红、白并不相连的布块做成的裙子。 这两个怪异服饰的人,无论唐婉从哪个方向冲去,总有一人挡在她的身前,另 一个便一手摇铜铃,一手握司刀,来回跳跃,嘴里还在唱着: 我阳眼一双封了,阴眼一双开了, 我寅时听神,卯时嘞咿,听鬼啊! 我阳口封了啊,阴口开了啊, 寅时说神,卯时嘞咿,说鬼啊! 秦歌等人赶过来,沙博使劲拉住唐婉。唐婉还在嘶声冲着高处的谭东叫他的名 字,那神情,显示已失去心智,陷入疯狂的状态了。 横木上的谭东呻吟了几声,微微睁开了眼,力量竟也神奇地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也开始冲着唐婉大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凄楚且绝望。 这时杜传雄也来到了他们的边上,秦歌回身怒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镇上的人不肯放过你们的朋友,而且,他确实杀了人, 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镇上的梯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这道理放 之四海行之天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杜传雄说。 秦歌一时语塞,但他还是要说:“只有法律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镇上的人, 或者你,都没有这个权力。” “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想他死呢?”杜传雄淡淡一笑。 “那你就不要纵容他们做这种违法的事。” “违法的事?”杜传雄眉峰皱起,这瞬间他的神情微有些激奋,“法律到底是 什么呢,它保护的又是谁的利益?这世界上每天不知有多少罪恶的事情发生,真正 能受到法律制裁的不及十之一二,这除了法律本身的脆弱和不完善,更重要的原因, 法律本身就是对人性的一种贱踏。只有对人性的贱踏才是真正的罪恶,天地间大道 运行,自有因果报应,法律不过是一些人用以施恶的裹脚布,蒙昧的人们永远被蒙 昧,就像你,自以为受过教育,可以用法律这个武器来指责别人,却忽略了天道运 行最寻常的善恶因果!” 杜传雄蓦然转身,冲着寂静的人群举起双手,大声道:“如果有人来破坏你们 辛苦建造的家园,你们会怎么样对待他?” 人群激奋起来,喧哗声如潮水般涌过来。那些朴实的面孔,声嘶力竭地嘶吼, 仇恨让它们渐渐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