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坟场(2) 并没有多长时间,谭东便回来了,他进门时的神情很奇怪,像是紧张的心情已 经舒缓下来,又似仍充满疑惑。唐婉便眼巴巴地盯着他,好像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 么不祥的消息。 “镇上死了人,在铁索桥上。”谭东说。 “那这么多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谭东沉吟了一下,说:“死的人是住在我们隔壁的何青。” 唐婉的眼前立刻现出了一个神情郁悒,长发垂肩的女人形象。那女人脸色白皙 得仿似透明的一般,一眼看去身上就有种不祥的气息。 “何青不是房东夫妇的女儿,她多年前被丈夫赶出家门,房东夫妇见她无依无 靠,便收留了她。这些年,她跟房东夫妇关系挺不错,房东夫妇便把她当做了自己 的女儿。现在她出了事,镇上的人来通知房东夫妇。” 唐婉“噢”一声,脸上显出同情的神色。 “现在何青的尸体还在铁索桥上,正等着镇派出所的人去察看,现在大家正要 带房东夫妇过去。” 唐婉再“噢”一声,有些失神。 谭东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这事会不会跟那个穿黑衣的瘦子有关。” 唐婉惊悸了一下,目光已变得有些凄然。 “那瘦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一路跟踪我们来到这里,像个不散的冤魂。他到底 想干什么呢?”谭东自语道。 唐婉的脸色变得煞白,瘦子在昨天婚礼上出现,唐婉便已经觉出了空气里弥漫 的危险气息。她这时已经能断定,与瘦子再次相遇绝不是偶然,他一定有什么企图, 但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除了曾在电梯里遇过他一回,还在哪里见过他,更不 要说与他之前有过什么瓜葛了。 穿黑衣的瘦子跟何青之死会有什么关系? 莫非他想以此来震慑谭东与唐婉? 唐婉忽然站了起来,她说:“我们也去。” “去哪儿?”谭东问。 “去铁索桥。”唐婉顿一下,再道,“去看何青。” 何青的尸体还被吊在桥上,她一袭白衣在阳光下,竟然更有种森然可怖的感觉。 桥两边的岸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远远盯着桥上悬挂的尸体,大多一语不发, 面色沉凝,仿似被那尸体夺去了魂魄一般。 何青的头在桥面之上,身子在桥板之下,站在河东的位置,看不清她的脸,但 能看到一头长发胡乱散落在桥板之上。 唐婉站在岸边,她盯着在两岸间随风飘荡的尸体,面色变得煞白,目光呆滞, 口中好像在喃喃念叨什么,却又无声无息。谭东紧紧拥着她的肩膀,此刻亦是一脸 沉凝,但他的目光却在四处逡巡。他从围观的人群里,发现了沙博、秦歌、杨星和 小菲。还有那个瘦子,亦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默默地盯着桥的方向。 那瘦子依然穿着黑衣,所立的位置恰好是一户人家的檐下,他的整个脸便都隐 藏在了阴影里。 谭东此刻又觉出了内心的冲动,抓住瘦子,把它撕裂,这样,自己与唐婉就能 平静地生活了。 那对房东夫妇此刻满脸涕泪欲往桥上去,却被人阻拦。老头老太面上的神情悲 愤已极,但却不像其它地区这个年龄的老人一样,号啕痛哭。这是因为何青并不是 他们真正的女儿,还是他们把悲痛抑在了心中? 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得遵循一定的规则,这规则有时候 并不局限于法律道德和各种规章制度,它更直接地体现在某种力量上。 当那种力量大到足以威胁你的存在与生活,那么它于你,便成了规则。 如果连悲伤都有规则限制的话,那该是怎样一种更深的悲伤? 这时,有两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越过人群,走上桥去。老式警服显然已经穿了 些年头,黄里透着颗粒粗糙的白,而且,那两个警察连帽子都没有戴,腿上还穿着 当地男人爱穿的那种蓝粗布的裤子。裤子档部肥大,那俩人走路还撇着八字步,从 后头看去,就像两只步履蹒跚的鸭子。 谭东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些不屑。他根本不会相信凭借这样的警察能把案子给 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