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是件挺刺激的事 “要是就好了,大伙也不用跟着瞎操心了。但偏偏七楼那老爷子回来说尸体不 是他们家儿子。那尸体块头身高什么的虽然挺像,但他们家儿子胳膊上有三个香烟 烫出来的疤,那尸体却没有。”“这不好事吗,人没死,那就还有希望。” 老太婆白我一眼,好像我多不懂事似的:“有什么希望,这都十多天了,人要 还活着总得有个信儿吧。这倒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人多闹心呀。” 我嘿嘿一笑,知道想让这种多嘴老太太闭嘴的惟一办法就是不搭理她。 老太婆领着我进了屋,逐一打开房门带我参观。这是套两居室的套房,户型挺 好,两室朝阳,厅也够宽敞。据老太婆说这本来是他儿子儿媳住的地方,但一年前 他们出国定居了,就把房子留给了她。她一辈子住在城东拾荒街的老房子里,当时 欢天喜地地搬了过来。谁知住进来的第一晚,就不停地出虚汗,觉得气短,呼吸不 畅,半夜里头从床上坐起来,身子抖个不停。 老太婆后来跟每个房客都说过这个故事,那天晚上十二点钟,她一个人从楼梯 上爬下来,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回到拾荒街上的老房子里,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 她醒过来后,逢人便说她那死鬼丈夫半夜托梦给她,不让她一个人去享福。那以后, 她还一个人住在拾荒街上的老房子里,这边的两室一厅闲置半年后便开始出租。据 老太婆讲,我是她的第六个房客。 “水电费煤气费还有电话费,你可得每月按时去交。不要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每晚睡前你得检查一下门窗,出门的时候得看一下煤气关严实了没有。要是有街道 上的人上来,你得配合他们工作,千万别跟他们弄拧了,要不往后麻烦事少不了。” 老太婆转着圈子四处乱瞅,在找哪儿还有没交代清楚的,“在我这儿你得注意卫生, 别在墙上乱涂乱画,也不能乱钉钉子。上厕所别忘了冲马桶,吃不完的剩菜剩饭别 搁时间太久,馊了会有股怪味儿。还有忘了告诉你,电话不能打长途,我托人到电 信把长途给关了,以前有个房客,一月打了三千块长途,不声不响溜了,害得我一 把年纪还得替他去交电话费,我攒三千块钱容易吗?” 我有些头晕,这老太婆还不是一般的饶舌。这会儿甭管她说什么,我一律不住 点头,脸上还做出副非常诚恳的表情。老太婆又折腾了一会儿,这才满意地离开。 我关上门的时候吁了口气,忽然门铃响,开了门,那老太婆在门外一脸狐疑地瞪着 我。 “你不会是搞传销的吧,街道可是下了文件,不许把房子租给搞传销的人。搞 传销可是违法的事,小伙子你千万别误入歧途……” 我愣一下,极其认真地道:“什么是传销?” 打发走老太婆,我开始仔细地检查房间。前任房客显然是位爱干净的人,屋里 收拾得井井有条,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几盆花在阳台上,有君子兰和两盆滴水观音。 房间的窗帘已经很陈旧了,但是质地是那种厚厚的天鹅绒,拉上就透不进一丝光亮 来。我先把几个房间的灯全部打开,然后拉上窗帘,屋里的光这时就有了些暧昧的 感觉。 房间里的家具据老太婆说都是她儿子儿媳留下的,虽然已经过了时,但一应俱 全。我在东头的小房间里还发现了一把竹躺椅,我躺上去,身子往后仰了仰,躺椅 便带着我前后晃起来。 我闭上眼睛,耳朵里听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感觉自己好像飘浮在水面上。 我肯定飘了很长时间,等到我起身拉开窗帘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站在窗口, 视线里都是一排排亮着灯光的居民楼,对面那幢楼个头跟我呆的这幢一般高,靠得 又近,外墙抹的都是那种玫瑰红的涂料,瞅着跟双胞胎似的。 我的眼睛在对面亮着灯的窗户上面来回逡巡。虽说现在的人自我保护意识都挺 强,一般人家天擦黑就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没准哪一 天那没拉严实的窗帘就能让你饱了眼福。 我想到了偷窥这个词,觉得偷窥其实是件挺刺激的事儿。但我对光身子的小姑 娘没什么兴趣,真要想看,不如去国安电脑城楼下转一圈,我至少认识三个在那里 卖盗版光碟的小子。甭管什么碟,那儿全四块钱一张,回去看不好还带换的。如果 嫌看碟片没有现场感,你还可以到网上去。去年公安部搞飓风行动的时候取缔了一 批,但飓风过后,网上那些视频聊天室又跟撒了尿的庄稼一样,忽悠又是一茬。你 只要注册并付出很少的一点费用,就能成为VIP 会员,每晚都会有如花似玉的小姑 娘在显示器上冲你脱衣服,你要有兴趣,还能跟她聊上几句。 我搬到这里来,当然不是想偷窥光身子的小姑娘。 可是你不能把偷窥这个词狭义地理解为一种色情活动,偷窥的内容其实有很多, 方式也不仅仅局限于在窗口架一架望远镜。从古至今,偷窥活动贯穿在整部人类历 史中,甭管哪一朝哪一代,包括现如今的太平盛世,只要你有秘密存在,偷窥活动 便永不会消失。进行偷窥的人除了大大小小的太监特务国家安全局公安局工作人员, 更多的是一些平头百姓,他们为奸情为利益为欲望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偷窥,他们 的眼睛遍布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比偷车贼更让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