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气息 每次杨迪听到海城人说起这句流传多年的顺口溜,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连活着都是如此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心中的梦想了。无数个夜晚,杨迪从睡梦中 醒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端详身处的简陋的房子,还有身边在睡梦中都皱紧了眉头的 女朋友,心里涌起无比的酸涩。有时候,他会披衣起床,站到窗前,轻轻吟念德国 诗人歌德的一首诗: 谁没有和泪啃过面包, 没坐在床上哭泣呻吟、 度过充满哀愁的深宵, 天神啊,他们不会认识你们。 你们把我们送到人间, 让可怜虫犯下罪行, 然后让他们受痛苦煎熬: 因为要受现世的报应。 这首题为《琴师》的诗歌杨迪认为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 竟犯下了什么罪行,需要面对这样的痛苦煎熬。走在城市繁华的街道上,他感觉自 己永远像个外来者,这个城市与他毫无关系,他也永远敲不开那扇冰冷的门。也许 只要轻轻往前一跃,便能永远结束这无止境的痛苦。站在过街天桥上,凝望着下面 鱼样穿梭的车流,他真的许多次生出纵身一跃的念头。 但只有勇者才能坦然面对死亡,杨迪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勇气。 浑浑噩噩的生活已经没有了生气,但杨迪还必须这样活下去,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身体里惟一没有泯灭的火花是他的梦想,他用这点梦想和女朋友在这城市相依为 命,接受命运的煎熬。 他在梦想里都不曾有过紫金之巅,更不要提在那里举办个人音乐会了。 世事无常,也许是幸运之神偶一回眸发现了他,他的命运从此就要被改变。从 紫金之巅回来,虽然杨迪还住在拾荒街的平房里,但他的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仅仅 两天时间,他便接到了三封邀请他参加演出的信函,还有三家酒吧老板主动打电话 来,愿意让他晚上去拉琴。他还看到一家酒吧门前巨幅的宣传海报上,杨迪的名字 和紫金之巅并排放在了一起。 也许这仅仅是开始,必定还有更多的幸运在后面等着我。杨迪想。 这天,他跟女朋友送走了父母,破例在外面一家小餐馆里吃了饭,回到拾荒街 时天就已经晚了。他们在估衣巷里绕了半天,过了两根黑漆漆的木质电线杆,绕过 一株生满虫子已将朽死的老榆树,只要再穿过一条幽深狭长的胡同,便能回到他们 租住的小屋。 胡同两边是高耸的墙壁,因为潮湿墙壁上生满了绿色的青苔。胡同的尽头拐弯 处有一垛墙,墙上被人用红漆刷出来几个大字。本来那些字是“此处禁止大小便”, 因为字距宽松,后来有人在“禁止”前面加了个“不”字,这样一来,意思便彻底 改变,更多路过这里的醉汉与少年肆意在这里方便,天长日久,这堵墙下臭气熏天。 每回杨迪与女友经过这里,总要屏气凝息,加快步伐匆匆而过。 这晚当异味传来,杨迪与女友相视一笑,俩人都用手捂住了鼻子,正要一溜小 跑,忽然女友拉了杨迪一把,杨迪立刻也发现了此刻臭哄哄的墙壁下不知什么时候 出现了一个人。 那堵墙墙高愈丈,墙边刚好有一片阴影,那人的上半身便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这时候天虽然还不算晚,估衣巷里有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人偏偏一动不动, 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杨迪与女友心里发毛,俩人停下脚步畏缩地对视了一眼,杨迪战战兢兢地往前 迈了一步,女友赶紧伸手拉住了他。 “我们,我们还是从别的地方绕过去吧。” 杨迪犹豫了,拾荒街的治安情况一直是海城的死角,前面阴影里的男人显然不 太正常,要么有神经病,要么有所图谋。杨迪看看墙边的小道,似乎感觉到了那里 还潜伏着更多持械的少年。他可不想让劫道的把自己给劫了,兜里没多少钱,就算 全被劫去损失也不大,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这样想,他就决定听女友的话绕道过去,但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前面阴影里 那男人忽然说话了。 “等一等。” 杨迪和女友更紧张了,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人的声音并不算大,语气也 不见得多么恶劣,但声音在幽长的小巷里回荡,却透着种邪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