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满面 我倚着窗户出神,我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现在已经能肯定,我当年的事 故与林燕有关,她狰狞的面孔想起来仍然让我隐隐有些惧意。我想她手中的硬物应 该是砖头或者石块什么的,它落在我的头上,我的视线都被整片的血污占满。我想 我那时一定挣扎了,还试图与她博斗,但她那一下的袭击让我失去了反抗能力。我 只能任由她继续实施对我的伤害。 谋杀。我想到了谋杀这个词,她是一个凶残的女人,她将陷入昏迷的我丢到了 马路中央,她想让我被疾驰的汽车给压死。我侥幸逃过了一劫,那个开夜车的司机 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终于停下了车子,他将我送到医院,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在 医院里醒来,却根本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医生说,我一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在遭到重创后,那段可怕的经历是我不 愿意再次面对的,所以,我的意识便选择性地遗忘了它。这是失忆症的一种,全称 便叫选择性失忆。这种病症其实并不少见,它并不影响人的正常生活,还有很多人 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患过这种病症。在人的意识深处,都有一种保护自己的潜能, 可怕或者伤痛的经历,常常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会被我们有意识地排除在记忆 之外。我的选择性失忆症惟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遭受到了外力的撞击,那些我 不想见到的记忆,一下子便被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医生还告诉我,也许有一天,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会因为一些外因的诱导而 突然出现,到了那时,他希望我能保持冷静,正确面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往事。 医生的话没错,茫茫人海,两个人再次相遇的几率不比中彩票高多少,但是, 上天却让我再次见到了林燕。这个曾经谋杀过我的女人表现得很镇定,她见到我时 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她差点骗过了我。 我有些伤感,眼前再次出现了林燕穿着内衣倚躺在床上的画面,还有她在我的 记忆里扭动的画面。她的身子玉一样白,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月华的光泽。她那温热 潮湿的唇,软绵绵的身子,必定曾经完全地盛载了我。 我和她之间注定再不可能发生什么美妙的故事了。她是曾经谋杀过我的凶手, 虽然事隔多年,我不能向警方提供任何证据,但是我想到了她握着尖刀站在另一个 男人跟前的画面。 我预感到谋杀一定会再次发生,这次的受害者一定是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而如果我能够录下谋杀再次发生时的影像,那么,这个女人必将受到法律的严 惩。这样的念头未免有些卑劣,因为它的最终实现,需要牺牲一个人的生命作为代 价。 我讨厌油头粉面的男人,想想他趴在林燕身上的画面,我心里有些下意识的快 感。他跟林燕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那于我无关,我只是要让林燕为当年的谋 杀付出代价。 她改变了我的生活,这回,轮到我来改变她的生活了。 回到桌边,我看到林燕独自倚坐在床上。她的右手在玩弄那只打火机,左手便 握着我适才见到的尖刀。她的面孔这一刻石雕般坚硬冷漠,与她谋杀者的身份极为 相符。我盯着她看,心里有些惋惜,“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我叹息一声,感觉 到了一种失去的痛。 显示屏上的林燕忽然将手中的火机与尖刀丢在了一边,这回她拿起了一只红色 的翻盖手机。她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面上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按了 一组号码,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紧张,脑子里刚意识到些什么,我的房间内便响起了悦耳 清脆的铃声。 那是一只被丢在拐角小书橱里的蓝色翻盖双屏松下手机,铃声响起时,表面的 副屏上,七彩的背景灯不停地闪烁。我犹豫了一下,飞快地奔过去,看到来电显示 的号码正是楼下林燕的号码。 我迅速挂断了电话,心里隐隐生出些不详的感觉。 我从来不用日本货,所以这不是我的手机。在我记忆里,好像我刚搬进来的时 候,它便在这间房里。也许,它是前任房客留下的,但手机属于应该随身携带的物 品,前任房客怎么会如此大意?而且,在我搬进来之前,那个精明的房东老太太一 定检查过房间,她不可能错过这样一部手机。 更重要的是,林燕怎么会在深夜打他的电话,他跟林燕之间,难道还有着什么 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时候,我宁愿林燕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这样的话,事情 便会简单许多。但此刻,林燕刚刚送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就算她精力再旺盛, 也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而且,如果她想找前任房客,为什么不直接上楼来敲门? 显示屏里的林燕对着手机剧烈地喘息,我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焦灼不安,甚至, 我还能从她的面上看到一种绝望的表情。后来,她重重地将手机摔到了床上,自己 也面朝下扑倒在床上。 我说过我买的像头音频传输效果不是太好,但这一刻,我却清晰地听到了低低 的哭泣声。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到林燕翻了个身,这一刻,她已经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