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境地 ——林燕割腕自杀了。 我霍然起身,奔到门边忽然又停了下来。这一刻,我的心里乱极了。我的身上 有一串可以打开楼下房门的钥匙,这世上,只有我能够挽救林燕命脉在旦夕的生命。 可是,如果我就这样直冲进去,必然会出一些我不愿面对的问题。 ——我怎么会有林燕的房门钥匙? ——我又怎么知道林燕此刻的危险境地? 我的头裂开似的痛,却又觉得无计可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燕死去,我必 须寻找到一种既能救她性命,又不会牵连到我的救人方法。 我奔回到电脑前,看到床上的林燕仍然一动不动,她身边的床单上,有一个打 开了瓶盖的小瓶,我认出那正是林燕用来放置安眠药的瓶子。这样,我便猜到了林 燕不仅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在动手前,一定还吃下了安眠药。 安眠药可以让人变得平静,包括平静地面对死亡。 我重重地喘息,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我虽然不算愚笨,但要 在这短短时间内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也着实不易。 时间一分分一过去,死神离林燕必定越来越近。 我想已经顾不了那许多了,救人比我将会有的麻烦更重要。我咬牙顿足,终于 奔到门边冲了出去。 我站到楼下的房门前,钥匙即将伸进锁眼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忽然有些火花闪 过。我很快冷静下来,只稍微停顿了一下,便转身上楼,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我拿起了那个折叠式的松下手机,拔通了林燕的电话。 我紧张地盯着电脑显示器,听着手机里振铃的响声,只盼着床上的林燕能够醒 来,能够抓起电话…… 我虽然不能确定林燕自杀的原因,但却猜到那必定跟两个人有关。油头粉面的 男人是她的秘密情人,她心里对他充满憎恨,但却又必须与他同床共枕,还要露出 笑容和陶醉的表情。没有谁会对这种境况甘之如饴,在林燕的内心,一定对此痛苦 不已。也许她跟那油头粉面的男人之间有某种交易,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她自己。 而在这同时,她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我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却能肯定,他 必是这只松下手机的主人。林燕曾两次在深夜拔打这电话,而且,每次在我挂断后, 她都会流露出失望和迷惘的神情。 也许她的内心里对这电话的主人充满期待。 如果突然间,她期待的电话打来了,手机那头的人不接她的电话,只是出于某 种客观原因,那么,她会不会放弃死亡的念头? 我对我的判断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它却是这时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林燕的手机就在枕边,我已经连续三次重新拔打号码,每次都响到振铃自动结 束。床上的林燕仍然一动不动。我感到我的手在轻微颤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判断林燕吃下安眠药的时间不会很长,但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垂在床沿上的手最先动了一下,接着,林燕的头费力地抬了起来。我吁了一口 气,脑门上已经满是汗水。 我看到林燕挣扎着撑起了身子,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却充满了疑惑。 她的另一只手很快摸到了枕边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显示屏,接着,整个人的精神都 有了莫大的变化。 她那疑惑慵懒的神情一闪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兴奋。她飞快地把手机抓 到耳边,一迭声发出“喂喂”的叫声。 我在这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如果林燕发现电话那头根本不是她所期待的人,那么, 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承受这样的重创。给一个人希望,接着再迅速让这希望破灭,那 是对一个人最沉重的打击。 我看到显示屏里的林燕飞快地拔打电话,接着我手中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每 一次,我都毫不留情地挂断它,我看到那边的林燕终于重重地将手机掷到床上,接 着捂面哭泣。 那腕上的血很快沾到了白色的床单上,殷红的颜色让我心情沉重。 我想了想,给林燕发去了一条短信。我不能在短信里表露太多的内容,我现在 只需要给她一副镇静剂,让她能够平安地渡过今晚。 “三日后回来,等我。” 这是我发给她的短信内容。 收到短信的林燕半天没有动弹,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手机。好一会儿,她 抬起头,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开始变得慌张起来,捂住手腕处的伤 口,从床上下来往门边去。 我看到她立刻跌倒在地,安眠药与失血必定让她变得无比虚弱。 我想了想,飞快地出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十一楼,然后,停在楼梯拐弯处等 候。那个租房给我的老太太说,电梯十一点关闭,林燕要想下楼,必定要走楼梯。 我猜想她现在最先做的应该是打电话给120 ,或者自己下楼打车去医院。但无论如 何,她都得先到楼下去。 我猜得没错,没过一会儿,林燕的房门开了,她极度虚弱地扶着墙边踱了出来。 这回,我没有犹豫,飞快地奔上去,满脸都是惊诧,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然后,背 起她飞快地往楼下去。 我是一个夜归的男人,见到一个急需帮助的漂亮女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所 以,我现在不会有一点麻烦,更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偷窥过这个女人。 这时,我差不多已经完全忘记了,林燕是个曾经伤害过我的女人。 林燕的伤口到医院时已无大碍,她从家里出门时找了条毛巾堵住了伤口,我架 着她楼下,打车途中伤口的血便已凝结。但绕是如此,她仍然在医院耽搁了不短时 间。医生先为她手腕的伤口消毒,接着做了缝合手术。因为天气还很炎热,怕出汗 感染伤口,医生让她挂瓶抗菌素,又给她开了些消炎药。 要命的是这晚我跟林燕碰上了一位多嘴的值班大夫,她在为林燕处理伤口时, 不住唠叨生命诚可贵的道理,还老用怨嗔的目光瞪着我,好像林燕割腕跟我有多大 关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