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在街道上的老人是巴图,他穿着黑色的衣裤,混迹在人群里,没有人知道他 会是一个古老部族的首领。就在去年,他外出时还必须戴上一副墨镜,为的是不让 人注意到他青蓝色的瞳孔,但是,现在他相信就算站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没有人发 现他的瞳孔会跟别人不同。 他已经向那个眼镜商订购了九十六副那样的隐形眼镜,并且在这次祭祀活动开 始前便发给他的族人。要不,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儿,每人戴副墨镜,看着跟电影里 的黑社会似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警察给招来。 他的部族虽然古老,但他却是个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年轻时,当他和巴融作为部族最聪明最有智慧的年轻人,被送到外面世界生活 了三年之后,他心里就萌生了这样的志愿,把自己的族人带到外面世界里去,让他 们感受到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另一种生活。 他和巴融一样,都对历史非常感兴趣。他从历史中学习到了封闭就意味着落后, 比如清王朝闭关百年的结果,就是从此让泱泱大国落后于西方列强,最终丧权辱国。 现在的中国,也是因为对世界敞开大门,对外开放,对内改革,才逐渐变得富强。 回到部族的巴图,心里便多了一个伟人的名字,这更加坚定了他要带领族人走出大 山的决心。 巴族历史上,不是也有这样一位英雄,统一部族后,带领大家远涉他乡,重新 建立家园? 也许,他就是巴族历史上又一位廪君。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巴融会先他一步,盗走了族中的圣物。 那些圣物,在外面世界便象征着巨大的财富,有了它们,巴图就可以建立一个 属于自己的王国——当然并不是真的王国,那应该是巴族新的家园。这是一个物质 至上的社会,财富可以在所有的族人身上罩上一层光环,这样,族人们才能更好地 融入到这社会里去。 巴图最希望看到的是巴族人丁兴旺,所有的族人都过上舒适富足的生活。 这远远比躲在深山大泽中无休止地崇敬那些圣物来得更为现实,也更为重要。 所以,巴图发誓一定要找到巴融,取回圣物。 现在,他的这一愿望与他已经近在咫尺,特别是当他接到楚雁的电话后,心情 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甚至,他还感觉到了体内瞬间滋生的一种力量。它们无穷无 尽,连绵不绝,在他的体内奔涌。也许,他就要实现他的理想了。 他挂上楚雁的电话,稍微犹豫了一下,拔出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发出的指令非常简单,他相信不消片刻,他在外面世界的所有族人 都会接到这个指令,然后,这个指令将在最短时间内得到落实。 他的心情愉快,后来走在街上的时候,他想到应该去喝两杯。 城市是如此繁华,有那么多可以舒缓你心情的地方,纵然他已经是个老人,但 也会有很多去处。何况,在他心里,他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他是一个年轻的老人。 “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巴图,他两天后就会到这里来,去取圣物。”楚雁说。 " 那么红棉呢?”马南急切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她在哪里?” 楚雁露出些无奈的表情:“大哥,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等巴图见到了圣 物,我第一时间让他说出红棉姐的下落。” 马南还有些犹豫,他说道:“巴图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我当然有办法。”楚雁皱眉道,“反正那一天,我一定让你知道红棉姐的下 落。” 楚雁态度坚决,马南便不好再继续追问。好在还有三天时间,只要巴图一到这 城市,立刻带他去桃花山上的昆仑圣殿,待他见到圣物,说出红棉的下落,马南决 定一刻都不耽搁,马上去找红棉和晓彤。 晚上,马南一个人关在书房内,反反复复地看着郁垒留下的那张碟片。 红棉和晓彤在他的印象里越来越清晰,这些年过去,红棉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晓彤却已经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小女孩。 马南盯着显示器,心中酸楚。分开的这几年,不知道红棉带着晓彤是如何度日 的。一个女人,丈夫不在身边,还带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马南现在拥有了晓 彤出生之后的所有记忆,他跟红棉经常在深夜,被晓彤的哭声弄得手忙脚乱。那时 候晓彤一夜要醒两三遍,红棉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马南便呆呆地站在边上,看着 那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她的吮吸让他心里漾起一种慵懒幸福的感觉。他已经有了一 个深爱的妻子,现在,他又有了一个女儿。他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所有 家庭的幸福都是相同的”,就是这种普天下人相同的幸福,让马南得到了最大的满 足。 如果一家人就那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每天早晨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红 棉和晓彤;如果深夜不眠时,能握着妻子的手娓娓低语……太多的如果让马南终于 落下泪来。 ——我们相聚的那一天,已经近在咫尺。红棉,晓彤,你们一定要再多一点耐 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蓦然悸醒,马南发现自己还倚坐在书房内,面前的电 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他站起来,推开窗户,夜色温柔,晚风徐徐,马南口中,不 自禁轻声哼唱那首熟悉的《小城故事》。 他跟红棉的爱情,就在《小城故事》的歌声里萌芽吐绿。 但他却没有想到,《小城故事》的歌声还能带他在迷宫中找到密室。 马南和楚雁第二次买票进入迷宫,他已经知道该怎么走了。楚雁跟在他后面, 踏进第一道门里的通道时,她听到马南的口中发出缓慢的两个音符。 由于对那歌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她立刻就知道马南哼的是《小城故事》。 楚雁也是个聪明人,这一刻,她一下子想到了父亲在《沉睡谷》那本书的密码 信息里提到的一句话——去吧,我的孩子,踏着爱的旋律——父亲又怎会不知道, 在马南心里,爱的旋律其实就是这首《小城故事》呢。 父亲在密码信息里提到 “爱的旋律”,必定跟这迷宫有关,只是楚雁一时还 没有想明白歌声跟迷宫的关系。 但是,她跟在马南后面过了几个岔道口,便完全明白马南的做法了。 所有的旋律都由一些音符组成,如果把《小城故事》这首歌变成音符的话,就 会得到这样一张简谱: 如果不把它当成简谱,而仅仅是看成一组信息,那么就可以得到一组数字。楚 雁注意到马南在遇到岔道口选择方向时,就跟那些数字有关。单数左拐,双数右转。 后来她问马南根据什么判断单双的方向,马南苦笑:“这还需要什么依据吗?大不 了我们出门再买一次票。” 马南和楚雁没有买第三次门票,便找到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