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与巴图曾经像兄弟一样亲密,我深知他的性格和能力,因而,如果我布下 一般的局,根本不能杀死他。”父亲慢慢说道,“我的性格里有急躁的一面,所以, 巴图没有料到,我会用十几年的时间来做一个圈套,纵是他再精明,也还是逃不脱 我为他安排的命运。”父亲说这话时并不得意,相反倒有些淡淡的伤感。 精心布局十余年,最终诛杀了巴图和巴族精锐族人,自此后,他再不用担心族 人的追寻,随时都可以将圣物变卖,成为一方富豪。按理说,他应该万分得意,但 此刻,他的心里却涌上些酸涩的滋味。 他的族人们已经死伤殆尽,他的孩子们都将离他而去,除了楚雁。 是不是成功的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 在他的计划里,有一个人至关重要,那就是巴族巫师。如果没有他,他根本无 法盗取圣物,也不可能封闭马南的记忆。 巴族巫师一生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行巫医,但是他却救不了自己的命。 那一年,巫师身染重病,是从外面回来的巴融,用几片小小的药丸救了他的性 命。自此后,巴族巫师便与巴融成为知交,再后来,不惜为他背叛族人。 远避边陲小城的巴融,其实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巴图的戒备,他知道巴图带领一 干族人来到外面世界后,便已经想到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办法。但有什么法子可以 让所有到外面世界的族人都聚在一块儿呢?除非他们找到了圣物。 为了迎取圣物回族地,巴图一定会调用所有力量,而且,还会举行一场仪式。 巴融当然不愿意将辛辛苦苦才盗出的圣物拱手送还给巴图,如果用赝品,巴图 精明过人,又怎能瞒过他的眼睛。所以,巴融冥思苦想的重点,就是如何让巴图相 信他已经找到了圣物。既然不能用赝品欺瞒他,那么,便只有在寻找圣物的过程中 想办法了。 在边陲小城,他选择了七个孩子中最聪明的马南,作为引诱巴图入局的棋子。 马南不仅聪明,还很好学,巴图便有意无意培养他对中国上古神话和西方密码 学的兴趣。马南没有让他失望,这些知识即使在他失去记忆后,仍然没有被忘记。 然后,他将马南兄妹七人分别送到不同的城市,并将五件玉器分别留给马南红 棉以外的五人。 最后一件准备工作,就是让巴族巫师封闭马南的记忆,将他送往一个陌生的城 市。同时,将红棉母女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居住。 数年之后,楚雁故意暴露行迹,让巴族的人找到她。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突然面对这样一群来自古老部族的人,当然会惊慌失措。巴图为了得到巴融的消息, 也必定会用一些手段对她进行盘问。这样,楚雁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出卖了父亲和自 己的哥哥姐姐们。 楚雁无法说出巴融的下落,但却告诉了巴图两件重要的事——巴融留下的五件 玉器中隐藏着圣物的秘密。还有父亲说过,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解开玉器中的秘 密,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大哥马南。 巴图找到马南,却发现他患上了失忆症,根本不记得任何以前的事。 为了让他恢复记忆,巴图让郁垒出马,用红棉母女作饵,用雷宇等人的死亡事 件来刺激他,并让楚雁成功地与他一路同行,最终得到五件玉器,解开上面的密码, 回到边陲小城,恢复记忆。 这一切其实都是巴图计划中的一个个环节。 马南并不知道圣物的下落,只有让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找到宝藏,才能让 巴图相信圣物就在昆仑圣殿里。中间的过程越曲折,遇到的难题越多,巴图越不会 怀疑。 杀死雷宇等人,其实也是为了取信巴图——有谁能想到巴融会出卖自己的孩子 呢? 当马南与楚雁千辛万苦找到昆仑圣殿,楚雁告诉巴图那间密室里的物件,巴图 终于再无疑虑,这才会在没有见到圣物的情况下,带领族人前来迎取圣物。 巴图不知道,昆仑圣殿其实就是巴融为他准备的坟墓。 承包桃花山景区的新疆人,不过是巴融雇佣的员工,巴融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他只不过将圣物中最不起眼的一两件拿出去变卖,便筹集到了所需要的资金。 那一声爆炸,昆仑圣殿灰飞烟灭,巴图与他的精锐族人也同时自这世界上消失。 巴融等待这时刻已经等了十多年,如今大功告成,偏偏心中喜悦之余,竟生出 那么多的失落。自古英雄多寂寞,虽然巴融行事算不得英雄,但那种寂寞却让他无 限怅惘。 几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楚雁在最后关头,居 然带着马南逃离昆仑圣殿。但这不仅没有让他遗憾,反而略感欣慰。他当然不奢望 马南能够原谅他,只不过,似乎只要马南还活在这世上,便能稍稍减轻些他的孤单。 毕竟马南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孩子。 到了这时,他也根本不打算再向马南隐瞒些什么,因而不用马南追问,便自己 将整个计划全盘道出——他知道就算他不说,以马南的智力,也能推断出全部。 “我真的没有想到,楚雁会在最后关头将你带离昆仑圣殿。”马南惋惜地看着 马南,“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让她出卖你们兄弟,全是在我的逼迫之下,不得已而 为。所以,你要记恨,就把这笔账全部算在我头上好了。” 马南说不出话来,此时心中矛盾到了极点。 就像当初知道楚雁出卖大家一样,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抉择。现在,他面 对的是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他无法原谅他,但也无法仇恨他。 他甚至不知道在将来的日子里,如何面对他。 “其实我在开始实施这计划前真的已经有些犹豫了,跟你们兄弟姐妹在那边陲 小城生活多年,我现在回想,那真的是段挺快乐幸福的日子。”巴融淡淡一笑,笑 容里满是揶揄,“但我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法回头。我告诉自己其实这计 划在当年收留你们时已经开始,我必须让自己硬下心肠。” 巴融的目光落在一直低头不语的楚雁身上:“当年在边陲小城,楚雁就喜欢跟 在你的后面,当时你跟红棉已经是大家眼里公认的一对了,所以,我也根本没当回 事。我没想到,我的女儿竟然将这段感情埋在心里这么些年,直到今天,我才发现, 她其实早就爱上了你。” 楚雁抬起头,泪水早已溢了出来。她怔怔地听着巴融的话,竟似在听一件与她 无关的事。 马南这时也有些无措,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楚雁对他的情感,只是不愿意去 想。这段日子与她朝夕相处,她其实已经流露出了许多自己的真实情感,特别是那 次去边陲小城所在省会的列车上。但她显然知道这份感情永远得不到回报,所以, 即使是唯一的一次表白,她也立刻嘻笑着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