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于这一次的行动,他大惑不解,本来挺简单的事情,现在显然变得复杂了。 “你必须当着马南的面,开始水杀行动。” 这是他接到的命令。水杀是他这次出门要做的五件事中的一件,其它四件分别 是木杀、金杀、火杀和土杀。木杀他已经完成了,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刺进了雷宇的 咽喉。那件事做得干净利落。本来他在行动前,就已经知道那个叫雷宇的男人身手 矫健,力大过人,但他根本没把雷宇放在眼里,这才在两人交手之初,被雷宇一刀 刺中。幸亏他在黑暗中凭着本能闪避,那一刀只浅浅刺中腰际,并无大碍,他亦在 随后的一击中,让雷宇走向了死亡。 他跟雷宇素不相识,出手却毫不留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那种死亡的感 觉。 他痛恨死亡,源于很多年前那次躲在黑暗里,父母的鲜血在他尚未觉察时飞溅 而出,那浓浓的血色从此便成了他的世界里永远不能抹去的颜色。他的血管里开始 流淌仇恨的血液,死亡便成为他成长过程中不断要想起的一件事。 十四岁那年,他的名字变成了郁垒,制造死亡便成了他神圣的使命。 在这次行动之前,他还根本没有杀人的经验,但长期的锻炼与等待,让他在第 一次杀人时,便显露了他作为一个优秀杀手的天赋。当鲜血顺着木棍流淌下来,当 那个叫雷宇的男人死亡的瞬间眼睛里流露出惊诧和痛苦,他的手仍然稳如磐石,内 心没有一丝不安或者恐慌。 木杀行动完全成功。 “你必须把马南带到上海,然后当着他的面,开始水杀行动。”电话里那个熟 悉而亲切的声音说。即使说到杀人,那声音仍然让他觉得慈祥而温暖,他知道自己 必须完全按照电话里的声音去做,只有那样,他才能最终找到自己的仇人。 带马南去上海本来是件挺简单的事,但是,电话里的人却必须考验马南的智慧 是否能够完成最终的使命。留下线索等待他去破解,那只是些考验他的小伎俩,如 果他连这些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么,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信任。还有,这种智慧 的比拼足可以激起马南的好奇心,他必定会跟随这些线索与密码,与他一道完成这 整个计划。 可是,郁垒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当着马南的面开始水杀行动。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他还得严格按照要求去做。 马南已经到了上海,他躲在暗处,看到那个安徽小姑娘把房卡递到了他的手中。 那时,他心里觉得异常愤怒,因为他在马南的身边,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是 个警察。而他之前,曾经警告过马南,不要和警察搅在一起。 当着马南的面开始水杀行动,他并不觉得有多困难,但现在马南身边多了一个 警察,这就多少让他有些顾忌了。他并不惧怕跟一个警察交手,但却怕因为这警察 影响整个计划。 马南与那警察已经住进了他留下的房间,他们很快就会在冰箱里发现那个塑料 瓶以及里面的纸卷,凭着马南的智慧,解开密码应该不会很久。也就是说,行动已 经开始,他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来考虑那个警察,如果让马南提前找到他下手的目 标,那么,整个行动都会受到影响,至少,后面的计划都要随之更改。 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他要当着马南和一个警察的面,制造一起死亡事件。 他感到了压力。压力居然让他有兴奋的感觉。 现在,他必须严格监视马南的动态,这样,才能在他到达目标身边时,抢先发 动,当着他的面发动水杀行动。 监视马南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他只要坐在宾馆大厅一侧的咖啡厅里,便能观 察到每个进出宾馆的人。现代城市里监视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正常人根本不会意 识到自己会被监视,即使你跟踪得大模大样,也不会被他们察觉。城市里的人太多 了,每个人都在冷漠地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谁都不会关心自己以外的人或者事情。 他在城市里已经生活了好多年,但仍然不能习惯城市的生活。他决定这次行动 结束之后,当仇人的鲜血染红他的身体,他一定要离开城市回到家乡。 他为了仇恨离开生养他的村落,已经在城市里潜伏隐忍了好多年。 那连空气里都飘荡着自然气息的山村,让他每次回想起来,心里都会生出暖暖 的感觉。那里有他亲切的族人,那里才真正是他的世界。 咖啡厅里的他想到家乡时神思恍惚了一下,接着,便看到马南和那个警察正从 电梯里走出来,在他们边上,还多了一个女人。那警察和那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 人便很矜持地笑。 他的眉头皱起,不知道这件事里怎么又多了一个女人。 “你找谁?” 听见敲门声,秦歌警觉地示意马南别动,他轻轻走到门边,一只手伸到腋下, 然后慢慢将门拉开一道缝,看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职业装的女人后,这才把门 打开。 “请问马南是住这里吗?”职业装女人问。 “我当然在这里。”马南走到秦歌后面,脸上带着些笑意。 “她就是我早上跟你说过的秦编辑。”马南介绍道,“她也是我上本书的策划 编辑,上回我们通电话,她让我到上海一定打电话给她。” 见是熟人,秦歌放下心来。但他心里还有些嘀咕,不知道马南这会儿怎么还有 心思约女编辑来见面。 这位女编辑性格挺开朗,坐下没多久,就跟马南谈笑风生了。秦歌坐边上听了 会儿,他们说的都是出版的事,他没什么兴趣,正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秦编辑站 了起来:“天到晌午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秦歌正想推辞,马南却毫不客气:“我们来回上海也不容易,就让你尽回地主 之谊。” 秦歌使眼色给马南,但他却假装没看见,秦歌无奈,只得跟在马南后面出门。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钟,太阳白晃晃地悬在头顶,整个城市像个大蒸笼,天 上地下一块儿冒着热气,像是不把人烤熟誓不罢休。刚从宾馆里出来,三人身上就 出了层薄汗,赶快上了候在一边的出租车,这才稍微觉得舒服点。 “城市越大热岛效应越厉害。”马南感叹,“越是大城市,穷人的日子越没法 过。” “其实哪里都一样,跟热岛效应没关系。中国是个物质信仰的国家,特别是这 几年,物质成了人们生活里最重要的东西,只要你有钱,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舒服, 相反,没钱待在哪儿日子都不会好过。”那位秦编辑说 说着话,出租车停在了一个酒店门口。 酒店里空调开得挺足,三人坐下,马南将点菜的任务交给了秦编辑。秦编辑也 不客气,点了几样交给服务生。很快,冷菜先上来,啤酒打开,三人举杯。 “上海确实是个好地方,来了就不想回去。”马南说,“可一旦回去了,又觉 得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小城市的优点就是活得随心所欲。比如说喝啤酒,在我们那 儿就算两个人喝,也会让服务员先搬一箱过来,喝多少算多少,剩下的买单时会自 动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