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楚雁是个模特儿,身材高挑,容貌俊俏,到哪儿都特别招人眼球。特别是当她 穿上泳衣,曲线玲珑地往那儿一站,别说是男人,就算女人都要多瞧她几眼。会所 里的游泳馆闲人不是太多,但就算这样,楚雁也不想太招摇,所以她游泳时大多选 择午后一点多钟,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工作,就算不上班的人,也会在这时睡上一 觉。楚雁从来不午睡,中午睡了晚上就睡不着,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做模特这一行纯属偶然,楚雁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策划公司做公关,在组织一场 演出时被一家模特经纪公司老总看上,经过短期培训后,她便走上T 型台。现在的 楚雁并不受雇于哪家模特公司,却跟很多家公司保持联系,应该算是个自由人。但 因为她出众的外貌与身材,以及在圈内良好的口碑,所以她的活儿挺多。 夏天到了,楚雁跟有联系的公司都打了招呼,说自己身体不适,准备在家歇上 一段时间。其实这都是她的推托之辞,美丽的女孩谁愿意大热天里四处跑呢,再说 了,一个单身女孩在这大都市里打拼,确实很辛苦,她也需要点时间来保养一下自 己。 所以,夏天以后的楚雁挺悠闲,每天午后,她都会到会所的游泳馆里来游泳。 游泳的好处每个女孩儿都知道,它对于一个模特儿就更不用说了,楚雁可不希望自 己平坦光滑的小腹有一点赘肉。 这天午后,楚雁又到游泳馆来了,游泳馆里除了她,还有几个放暑假的中学生。 刚进入青春期的小男孩远远地冲着楚雁吹了声口哨,楚雁无奈地在心里苦笑——没 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些孩子的早熟,跟这些毛孩子,也不用太较真。 会所是一幢狭长的三层楼,欧式风格,精致而奢华。一二楼采用挑空式设计, 站在二楼的窗口,可以看到一楼的泳池。泳池长度大约二百米,楚雁通常是一个来 回下来,就得在池边歇一会儿。这天,当她像条美人鱼样窜入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时,耳边似乎还听到了那帮毛孩子起哄的声音。 水波很快掩没了楚雁,她奋力向前划动双臂,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那些水 波柔柔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入水时骤然而至的凉意让她的肌肤起了层战栗。战栗是 种奇特的体验,它不由你控制,又能让你在瞬间调动起身体里所有的精力与之对抗, 这样,随即而来的兴奋已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感受了。 二百米的距离对于楚雁并不算远,但她在回返的时候,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 她将头抬出水面吸气的时候,忽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泳馆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她在泳池中央停下,脚下踩着水,转头四下里看,那帮毛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 经离开了,偌大的泳馆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没人打搅当然是件惬意的事,可楚雁心 里的不安却让她有些心神恍惚。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奋力向前。 当她从池边伸出脑袋时,蓦然看到池边站着一个男人。 一股凉意从她的后脊开始蔓延,很快就让她的身体变得彻骨地凉。那男人略显 削瘦,个头也不是很高,他站在池边,腰板挺得笔直,脚下还有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让楚雁恐惧的是这个男人的脸上居然戴着一个面具,面具泛着青铜的颜色,丑陋且 狰狞。 本能让楚雁瞬间发出一声尖叫,她的身体急速下沉,想潜入水中远远逃开。但 她的动作快,那戴面具的男人却比她更快,楚雁还没明白过来,湿漉漉的头发已经 攥在他的手中。 巨大的疼痛从头顶传来,那男人硬生生攥着楚雁的头发将她从池中拉了上来。 蜷缩在地的楚雁满脸惊恐,这时她还试图挣扎着站起来,面前的男人居然也任 由她动作,并不阻止。就在这时,楚雁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一些碎片从 空中跌落下来,并且,听到了一个男人大喝的声音。她跟那戴面具的男人同时抬头, 只见二楼窗口,一个短发男人刚缩回血淋淋的拳头,口中大叫着,试图阻止戴面具 男人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楚雁这一刻清醒过来,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些。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跑,离面前 这男人越远越好。同时,二楼窗口内的男人也消失不见了,楚雁猜他此刻一定正往 楼下赶来,所以,她只要争取到一点时间,便能从这场厄运中解脱出来。 在她刚想转身的瞬间,眼前蓦然一黑,一只拳头已经大力击在她的左额上。 她的思维立刻停滞了,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来。 马南站在华庭贵都的大门口,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这时他的整个后背都已 被汗水洇湿,头上火辣辣的阳光让他觉得有些晕眩。 寻找华庭贵都并不是件难事,上海虽大,但他适才只打了个电话到114 查号台, 很快便得到了华庭贵都的确切地址。但是,当他站在小区门前的时候,却又茫然了。 这显然是片高档住宅小区,从他奢华气派的大门便可以看出来,小区里面高楼 林立,一眼望去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幢楼。现在,马南知道一起凶杀就在这小区内发 生,但他却不知道它会发生在哪幢楼哪个房间内。 后来,他跟在一位老头的边上,瞒过小区保安,进入小区。他慢慢地向前,抬 眼四处张望周围高耸的楼群。他希望能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一点线索,哪怕只是最 小的一点暗示都行。但他失望了,每幢楼都是同样的肃穆森严,它们不露一点痕迹 冷漠地盯着他,好像正在嘲弄他。晕眩再度发生,那让他深恶痛绝的神经性头痛怎 么能在这时发生呢?马南痛苦地抱着脑袋弯下腰,周围的大厦在他眼里开始扭曲变 形,似乎立刻就要坍塌下来。 这时,从马南的身体里忽然漾起一阵清凉——他想到了水,柔柔的水波温柔地 摩挲着他的身体,那种沁凉让他变得迫不及待了——他还想到了冰箱里的一个塑料 瓶,瓶身上的商标已经被撕去,换作了一张白纸,上面画着鸟身人面的天神,那天 神长着一对大翅膀,耳朵上挂着一对小蛇,脚下踩着两条大蛇。 ——水神玄冥。 头痛渐弱,马南低低地喘息,脚下不停,冲进了小区里一家便利店。 “这儿哪里的水最多?”他问。 店里两个售货员小姑娘被他的模样吓呆了,半天,其中一个才低低地说:“游 泳馆,会所的游泳池里水最多。” 会所就是那幢三层的欧式建筑,站在便利店门口便能看到它白色的墙面在阳光 下反射着诡谲的光茫。马南奔到会所的门前,蓦然心思一动,抬头望去,只见在二 楼一个窗户内,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来,脸颊削瘦,肤色煞白,还戴着一副宽边墨 镜。 他就是那个在雨中曾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游戏闯入者。 马南心中稍定,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他不再迟疑,顺着楼梯向二楼跑去。二 楼有个环型走廊,马南跑了一圈,不见那闯入者的影子,正略显迟疑时,看到一扇 门虚掩着,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在窗口,他看到闯入者脸上戴了副面具,正攥着一个女孩的头发把她从泳池里 拖上来。马南大声喝叫,但下面的俩人恍然不觉。马南本以为自己在这里可以发现 一桩谋杀案的现场,却没想到自己将亲历一场谋杀,他急切之间,一拳击在玻璃上, 玻璃应声而碎,下面的俩人同时抬头,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