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东城想离开天津前,再赶一个早市。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站在肉案 前,卖肉是他的职业,更是他的生活。他握着那把德国双立人牌切肉刀,割下一块 块大小不等的肉,递到顾客手里,这让他觉得惬意且满足。 他每天的生活,就从这一块块猪肉开始。 肉店每天卖的肉,都有批发商送上门来。谢东城这些年,不管刮风下雨,都坚 持亲自验货,所以,他每天必须在五点钟赶到店里。想想今天就要跟着马南楚雁离 开天津,虽然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失落——一种习惯被打破 的失落。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每天简单地卖肉读书,那是多么平静快乐的生活。 这天早晨,他还是按照以前的时间,大约四点五十到达肉店。先在店里巡视一 圈,便坐等批发商的车上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铺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便下意 识地四处张望。后来,他终于知道少什么了,他那把进口的拆骨刀居然不在刀架上 了。 他起初以为是店里的其它伙计用完后没有放回刀架,但找了一圈后,还是没有 尖刀的影子。他不安起来,那把刀已经跟了他好几年,就像一个老朋友。 难道是伙计私自把刀拿回家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谢东城正在使劲地想,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五 点钟,便想到是批发商来送肉了。 他拉起卷帘门,外面居然不是熟悉的送货人,而是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 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谢东城感到一阵恐惧,他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做点什么,逃跑或者抢先出手。 但他实在太胖了,无论哪一样都快不过他面前戴面具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还看 到这个男人手中正拿着他遍寻不见的拆骨刀。 刀锋划过,谢东城感到颈上一股清凉,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说些什么,也许是有些问题想问那杀手,但是,他的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整个 人也重重地向后倒去…… 送猪肉的货车赶到胖子肉店的时候,看到卷帘门离地一尺,里面有些白烟冒出 来。司机跟送货员嘀咕了一下,还嗅了嗅鼻子,好像有些焦糊的味道。难道是胖子 肉店着火了?两人犹豫着,还是下车拉开卷帘门。 屋里的情景让年轻的送货员小伙子立刻弯腰呕吐起来。 肉案上躺着一个人,已经被烧焦,但身上还有些青烟袅袅升起,显然刚被烧死 不久。烧焦的人虽然看不清面孔,但那肥胖的身子,一眼望去便知是胖子肉店的老 板谢东城。 司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胆大,他惊恐之余,看到烧焦的尸体胸前还插着一 根极细的黑色长棍。他壮着胆子凑近细看,发现那原来是根秤杆。 警笛很快响起,四辆警车呼啸而来。隔离线迅速拉起,早起的人被远远隔开。 穿制服的警察和穿白大褂的法医在胖子肉店忙碌,照相机闪光灯啪啪闪个不停。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里,有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肤色苍白,神情冷漠, 拎着一个不大的旅行包。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将墨镜摘了下来,所以,他的目光低 垂,几乎不看身边的人,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他那青蓝色的瞳孔。 他当然就是郁垒。 杀死胖子,似乎没费多少事,但是将他的尸体搬到肉案上,再浇上汽油点火, 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恶心。而且,他还要在点火前,将一根秤杆插进尸体的胸膛。 那是根铁秤杆,可以不畏火烧。 “既然杀死他们,为什么还要在尸体上下那么多工夫?”郁垒在电话里问。其 实他心里本来想说,人都死了,何必要作贱他们的尸体呢? 电话里那个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道:“你别忘了这是个游戏,我 们除了要赢得这场游戏,还必须在这场游戏里完成一个仪式。” 郁垒虽然不知道那仪式是什么,但老人的话,却消除了他心里的疑虑。 仪式对他和他的族人来说并不鲜见,那一次,他的父母就是在一场仪式中将刀 子刺进自己的心脏。他们已经为族人蒙羞,所以,他们只能死。 “你必须在完成火杀行动之后,打电话给马南。谢东城既死,警方必定会立刻 着手调查,如果马南跟楚雁还待在他的家里,那么,就算警方不怀疑他们,至少得 找他们问话,耽误他们的行程。” 郁垒明白老人的心意,但他还是要问:“在他们的行程中,下一站会去哪里?” 行动中的一次失误,结果却让很多复杂的事变得简单。有了那个叫楚雁的女孩, 现在他只需要暗中窥视他们,在合适的时候完成五杀行动。马南是个聪明人,有了 先前的暗示,他已经能够自己按照他们的计划去做——找到五件玉器,破解玉器中 隐藏的秘密。 短暂的停顿过后,老人在电话里淡淡地回答:“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