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四日的傍晚,霍桑忽然又高兴地告诉我。据他的观察,这旅馆里面确有匪徒 寄迹。 他们组织很严密,和旅馆轮船都有联络。现在时机还未成熟,这拐匪还不敢和 他接近。 这一天晚上,霍桑又取了另一只手钏和几件皮袄,悄悄地给炳松去当。得钱之 后,他赏了炳松十块钱,又照样同我出去挥霍滥用。 这样过了几天,已是十二月十六日的星期六,典质的东西一天减少一天。霍桑 的经济也显得一天穷迫一天。那一天晚上那匪徒果然就投进了霍桑的罗网。 有一个匪徒来和霍桑接洽,居间的果真是那尖下巴。 霍桑起先还若即若离,不敢一口应承。那匪徒就用金钱的势力诱惑霍桑。霍桑 便将计就计,慢慢地和他接近。到了十八日的午后,事机更进步了。霍桑从外面进 来,他的神气格外兴奋,两只眼睛奕奕地有光。 我低声问道:“怎么样了?有进步没有?” 霍桑点点头,含笑道:“你有了主顾了!” “那好极!我正盼望早一天得到主顾,早一天可以丢去这假面!” “你别心急。我们最后的成功,也许就在早晚之间了。” “这么快?事情进行到怎样程度?” “据那匪徒告诉我,有一位富翁正想娶一个小星。我倘使肯将你嫁给那人,就 可以得到一注现款。这自然是谎话。他们的真目的,只想把妇女送进火坑里去,才 可以多得代价。” “你怎样应付他?” 我起初只是含糊答应着。他一再怂恿我,我才向他开价。“ “多少?” “一千圆。” 我笑道:“我只值一千圆?” “他还嫌太贵呢!”他牵牵嘴。 “那末他可会还价?” “他只肯给五百圆。我不答应,非八百不可,所以此刻还没有回音。” “不会弄僵吗?” “不会。他们既然寻得了一块肉,那里肯轻轻放过?” “虽然,你若是故意抬价,他们也许出不起,岂不要阻碍大局?” “八百元并非高价,你不必过虑。我所以抬价也有用意:一则,要使他深信不 疑,才不致半途发生阻碍;二则,我讨价大了,这个接洽的匪徒——他显然是个小 角色——不敢自专,我才能因势利用。” 我道:“你现在打算怎样进行?” 霍桑道:“论理,我此刻得到了匪帮的引线,尽可以直捷痛快从他身上捕匪破 案,但就现势而论,我们正不必操切从事。他们愿意出价,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等 钱到手之后,再捕拿不迟。你总知道,他们的钱个个是人家的血肉化成的,若能把 来充些善举,自然比放在他们的袋中好。” “唉!你还打算做一注空心买卖!” “是。我们这种行为,就法律的眼光看,也是一种骗局,但就伦理上说,我们 的良心并无不安。” 我想了一想,又道:“你设这个骗局,应得格外谨慎才是。否则机关一露,不 但骗不成功,伯会全功尽弃。” 霍桑点点头。“自然。我因着前一次的失败,此番已处处小心。现在匪帮既已 入了我的壳,我决不会再让他们脱钩。” “但愿如此。我为着这案子时时刻刻在提心吊胆。” “你尽安心。只等他们的论价的回音一到,我们就要动手。” 我又问道:“那末动手的方法你可曾准备妥当——”霍桑陡的摇摇手,敛神倾 听,似觉得房外有人经过。 我立即住口。他向我点点头,开了房门,缓缓地跋到外边去。我跟着他悄悄地 走到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下。有一个人经过我们的房门外面,慢慢地走进隔房里去。 那就是那个山东口音的黑面大汉。这厮面目可憎,又时常向我偷瞧。莫非霍桑所接 洽的拐匪就是这个人? 我把房门关上,重新耐着性子坐下,静待霍桑的消息。直到晚饭时候,霍桑才 走进房来。 他起初毫无表示,先和我一同吃了晚饭。饭罢了,茶房炳松进来收拾碗碟。 霍桑才故意振着喉咙和我说话。 “我们在这里玩得腻了。我打算换一个码头,疏散疏散。丽珠,你的意思怎么 样?” 丽珠是我的假名。我知道言中有意,便也假意接应。 我答道:“是,我也觉得很闷。小赵,你想往那里走呢?” “汉口我有不少朋友,或者可以找些事做。这样子费用也可以不消忧得。” “那很好。你想几时走?” “就是今夜里,怎么样?” 我的心房微微一跳。时机成熟了罢?我装做出惊怪的样子,我问道:“为什么 这样子急促?” 霍桑柔声道:“不为别的,因为今晚上有一只轮船开往汉口。那船上我恰巧有 几个熟人。 出门有熟人招呼,一切都可以便利些。“ 霍桑信口撒谎,竟能如此熟流,恰肖一个拆白党的口吻。我不禁暗暗地发笑。 我故意低沉了头。炳松端了碗盘要走出去,霍桑催问道:“丽珠,你同意不同意?” 我应道:“既然如此,凭你好了。” 霍桑装出很高兴的模样“立刻唤住了那刚要出房的茶房,叫他赶快算帐。我等 那尖下巴答应着出去以后,向霍桑瞅一眼。他关了门,附耳告诉我。 “代价妥洽了。” “多少?” “六百五十元。他已先给了二百五十元定洋,其余四百元,叫我把你送到船上 之后人钱两交。所以你还得走一道哩。” “真要上轮船?” “自然。今晚上有一只往来大连的大顺外国轮船,要在十二点开。我早料他们 今晚就要成交,就因着他们要趁那只轮船。他约我今晚十点钟在大顺船三号舱里成 交。现在九点快到,我们应快些预备。” “预备动身,还是预备捕匪?” 霍桑忽伸手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一下。“兼而有之。你带一把手枪,以备意外不 测。捕匪的一切手续,我都已准备妥当。” 那晚九点一刻,我们从申江旅馆里动身,雇了一辆马车,一直往怕和码头上船。 我在马车里时,想乘机问问霍桑,那接洽的匪徒可就是那隔房的山东客人,并且上 船后怎样动手捕匪,也得预先商议一下。不料我正想开口,霍桑忽用他的肘尖在我 的肋下抵一下,似乎叫我不要作声。 我向他瞧瞧。他把嘴唇向车夫的背后撅一撅,暗示这车夫也许是拐匪的同党。 我只得抱着疑团,闭口无言。 我默想我们上船之后,用怎样的方法捕匪,实是一个重大问题。那时候那不平 等的治外法权还压制着我们的国家。无耻的奸徒就依赖外力做护身符,干出种种不 法的勾当,欺凌和残害自己同胞。我们一切落后,航海权也都给外人控制着。凡旅 客一经登了外国轮船,船主便有保护的权力。若没有正式的拘票,断不能擅自捕拿 罪犯。霍桑虽说一切手续都已准备好,这一着他也想到没有?他和我分离的时候不 多,准备上能周密吗? 马车到了船埠,霍桑先下车付了车费,一手提着皮包,一手扶我上船。船梯上 很热闹。 有些人见了我们,停足注目。忽然有一个人和霍桑擦肩而过。霍桑毫不在意, 但把扶我的一只手,伸进他自己的衣袋里去摸了一摸,迳自上船。 我们上了甲板,霍桑向一个茶房间三号舱在哪里。那茶房向霍桑和我端相了一 下,方才回答。 他冷冷地道:“三号舱有人定去了。你姓什么?” 霍桑应道:“我叫赵金寿。方才有一个姓费的朋友,约我到三号舱里来。” 茶房点点头。“对了。定舱的本是姓费。跟我来。” 他回身引导,一直领到三号舱里。那是头等舱,容积相当宽大,两边有上下层 四只榻,中间还有一只小方桌。 但是舱中却空无一人。茶房退出去。霍桑放下皮包,坐下来,我瞧瞧手表,已 经十点钟了。时候已到,为什么不见人来?会有什么意外的变端吗?我又联想到匪 徒如果来了,我们又怎样下手?这辈恶匪平日既然横行不法,当然也不会安然就缚。 他们船上的同党有多少? 我们两个人抵敌得住吗?我猜想刚才船梯上和霍桑擦肩而过的人,大概是他埋 伏的助手,但我不便问。霍桑仍很镇静。他果真从衣袋中摸出一张纸,偷偷地看一 看,他的嘴牵一牵,随即一眼不霎地瞧着舱门,似乎在等待匪徒进来。 十点半钟了,还不见动静。 我不免有些惊骇。真会有什么变端吗?我虽没有开口,我的面上的神色不觉已 流露出来,霍桑一回头,似已觉察了我心中的意念,立即摇摇头,暗示我不必忧虑。 手表上已指十点四十八分。舱中还只有我们两个人! 漏了风声吗?怎么办? 正在这个当儿,舱门的门钮陡的转动了一下。接着舱门开处,走进三个人来。 那为首一个身材短小,穿一件灰哗叭的棉袍,一进门便向霍桑点了点头,又返 身向第二人低声说了几句。第二人是个四十五六的黑麻子,大蒜鼻,身材相当高, 穿着一件深色条纹花呢的羊皮的袍子,上面罩着直贡呢马褂。我瞧他的神气,似乎 地位比较同来的两个人高些。 末后一个穿灰布棉袍子,戴一顶鸭舌帽,黑脸大口,个子也很高,好似曾经相 识。 定神一想,我记起了他的特别标志——一双不相称的鼠目。那人就是那天冒充 了王仆,到我们寓所里探听口气的家伙。现在我们已经改了装,他还能认识我们吗? 我在三瞥之间,把这三个人约略观察了一下,却不见我期望中的黑掐大汉。我随即 低沉了头,一手放近腰旁,以备决裂时可以立刻取枪。 霍桑开口说:“费先生,我们等候好久了。刚才我已向内人说明白,我还有件 要紧事,今晚上来不及走了,只得烦劳你们,先将内人带到汉口。我耽搁一两天就 来。路上一切费心照顾。” 那短小身材的很婉和地应道:“可以,可以。那是顺便的。你拜托了熊老板, 尽管放心。 ……这位就是嫂夫人?“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都注射在我的面上。我仍低垂了头,心中暗自思付。“此刻 你们还瞧不清楚哩!等一会你们也许可以认识我的真面目!” 霍桑立起来,走到那小身材的姓费的面前,彼此附耳交谈。我听不出他们说些 什么,但已明了在申江旅馆中接洽的一定就是他。那穿花呢皮袍的人从衣袋里模出 一卷钞票,交给霍桑。霍桑接手了,不慌不忙地一一检点。 他拾起头来,低声道:“这里是三百。怎么少一百?” 那麻子冷冷地答道:“算了!别不知足哩。大家放个交情罢。” 耗子眼睛的说:“你将就些罢。” 霍桑一边把钞票叠起来,一边说:“那么我留一百元的交情在你处?” 麻子说:“对。你不是要托我照顾你的老婆吗?” 短小的家伙拍拍霍桑的背。“好了;别多说,你上岸罢。” 那假王仆霎一霎鼠目,也说:“朋友,走罢。我们后会有期。这叫做一遭生两 遭熟。 哈哈!朋友,上岸罢!“ 霍桑答道:“急什么?要走你们也得一起走!”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闪电般的眼光。 霍桑慢吞吞把钞票叠好了,笑道:“你们真精明!不过这个数目也可以算聊胜 于无。” 他忽而提高了喉咙叫我。“包朗,你记着这个数目。一共是五百五十元,不是 六百五十元,明天你还得备一封信,连着这笔款子,送交民众义务学校去。” 局势已开展到了焦点。霍桑还是好整以暇,笑嘻嘻地把纸币放入袋中。穿袍褂 的麻子怔一怔,他的嘴张开了。 我知道时机已到,即刻就要决裂,抬起头来,一手伸入腰里,握住了枪柄。那 个姓费的匪徒听了霍桑的话,似乎还莫名其妙。鼠目的比较机密,立即露出惊怪状 来。 霍桑的放纳纸币的手回出来时,乘势在衣囊中取出三付铁镑,望桌子上一丢, 锵然地响一响。我的手枪也同时出了袋。 三个人都顿时变了色,有些不知所措。霍桑把假发和眼镜一起丢了。显出了他 本来的面目。他的脸色一沉,胸膛一挺,便厉声呵斥。 “你们这班匪徒!干得好事!你们丧尽了天良,不知坑死了多少可怜的妇女! 今天是你们罪恶贯盈的日子到了!” 那冒充王仆的人张大了小眼,惊呼道:“唉!你是霍桑!” 霍桑也拔出了枪,应道:“岂敢!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你的记忆力倒还不弱。” 麻子的手有动作了!他要摸手枪! “别动!” 我喝一声,站起来,把枪口拟注着。 舱门口有个头探一探,立即退出去。我知道是同党,想回头喝住他。霍桑似乎 摇一摇头。 姓费的想出舱去。 霍桑急忙走到舱房门口,关上了,把背贴在门上。 他说:“喂,大家安静些,坐一坐!”他走近那鼠目人。“听见没有?坐下!” 他把左手一推。假王仆贴伏地坐在小榻上。那接洽的费先生死白了脸,自动地 坐下,在颤着。独有那穿花呢皮袍的熊老板还站着,睁着一双怪眼,瞧瞧霍桑,又 瞧瞧我,模样儿还很镇静。他露着牙齿,显出一种苦笑。 他说:“霍桑,你的确有胆量!但你也得小心一些,摸摸清头路。你这样子装 腔做势,只能吓吓没见世面的乡下人,你想吓我们不成?” 霍桑冷冷地笑道:“当然,我并不想吓你。这原不是吓吓的事。” 麻子说:“你还打算做真戏?” 霍桑道:“你想我此刻不能够捕拿你们吗?” 麻子的鼻子里哼了一哼。“你既然知道了,我也用不到多说。你把那桌上的捞 什子收拾好了,快些上岸罢。” 霍桑冷笑道:“这捞什子我既然拿了出来,还是你替我带回去罢。……我告诉 你,我来捕拿你们,早已领到了正式拘票。在这里,要瞧一瞧吗?” 那人还硬着嘴道:“拘票?有什么用?我看你还不知道。拘票的权力只限于岸 上,一到甲板上面,便成了废纸!你识相些,还是快走!” 霍桑已从袋里模出一张先前看过一看的纸,骂道:“冷血的东西!你还想依赖 外力吗? 你自己瞧罢,这拘票上已经有船主签了字。“ 麻子呆一呆,脸色泛白了。我的眼角里瞥见那灰布棉袍的鼠目人突然伸手抽出 一支黑钢手枪,霍的立起来。可是霍桑的动作更快些。他的身子一蹲,飞起右腿, 踢一脚。 阁驾!? 王仆的手枪落了地。霍桑马上抢起来。 他向我道:“包朗,你把这三个人照顾着。他们如果不安分,你尽管开枪!” 他将拘票重新纳入袋中。 我把枪口移转地向三个人拟注着。鸭舌帽颓丧地重新坐下去。 那穿皮袍的麻子显然已心慌。他的手想牵动,可是终不敢提出来。那接洽人更 惊慌,同样不敢擅动。霍桑把拾得的枪挟在右肋下。一转身已到了舱门口。他的左 手握住了门钮,像要拉开来。 笃! 舱门上有声音。有人进来了。霍桑立即放掉了门钮,退开些。他的右肋下的一 支枪立即回到了左手中,两支枪暗暗地注向舱门。我分任另一职务,防三个人有什 么异动。 舱门开,一个黑衣女人熟悉似地首先跨进。伊的年纪超过四十,涂着满脸脂粉, 但是掩不住伊的粗眼阔嘴的丑相,跟在后面的是另一个紫衣女子,年轻而狡好,却 有些羞怯的样子。 奇怪:走错了舱吗?我的疑惑立刻得到解释。紧随在后面的还有第三个人,是 个男子。他有个圆脸,黑眉毛罩住了一双美目,鼻梁也高直,身上穿着一件棕色马 裤呢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淡雪青色的大花绸灰鼠袍。三个人一进来,两个女人呆住 了。那殿军的男子正在关舱门,也觉得了空气的不和谐。 他诧异地说:“老熊,怎么?” 他的说话的对象是那穿条纹花呢袍和黑直贡呢马褂的麻子,但麻子不理睬,理 睬的是费先生。 “小金,你——” 霍桑立即向那新来的男人说:“唉,巧极!小金,今夜你又有一注交易?” 机运又眷顾我们了!我记起了那天那妓女所描摹的面貌和衣服。这个男子分明 就是诱卖那女人的流氓!他显然又带了一个俘虏——就是第二个美貌而穿紫呢大衣 的少女——来交货。 首先一个女人大概是女拐匪。 小金回头说:“你是谁?干什么?” 霍桑答道:“坐下来:你马上会知道。我要找你,没处找,谁知你会投进来。 快坐下!” 霍桑的枪口扬一扬,小金明哲保身地服从了。那女匪嘤了一声,也倒在小榻上。 那被骗的女人在发抖。伊向一群人瞧来瞧去,像要哭出来。霍桑又走到舱门口,拉 开了门,探出头去,做一声呼啸。似乎他预先约了助手,此刻便发信号招呼他们。 呼啸声音一连发了三次,霍桑就回身进来。正在这时,我猛见那被叫做老熊的略一 俯身,忽从他的皮袍底下摸出一件亮闪闪的东西。 砰!? 这是老熊放的枪,目标是霍桑。 砰;……砰!? 回敬的有两枪——一枪是我,一枪是霍桑。老熊倒下去。 “哎哟!” 紫衣女子骇叫了。小金忽也举起一把小刀,向着霍桑想猛刺。 砰!? 我瞧得很清楚,他的刀将要下刺时,我又扳动枪机,放射了一枪。子弹打中他 的腿部。 他惨呼一声,身子一晃,顿时横下去,和那正在呻吟的老熊去做伴。姓费的和 假王仆都慑伏了,不敢再暴动。只有那黑衣裙的女匪不知利害,忽然想夺门而逃。 霍桑又飞起右腿踢倒了伊。 连续的枪声引起了舱外的纷扰,惊呼声和脚声都有,不少人拥到舱门口。又有 三个男人走进舱来。我瞧他们的神气,便知道都是警署侦探。 霍桑指挥他们道:“你们先把这两个男人拷起来。” 侦探们拿了小桌上的桔具,先将短小身材的姓费的和鼠目方颊的假王仆都锁住 了。 霍桑又指着地上的两男一女,说:“这两个男人虽有些伤,但不厉害。你们把 他们一起送到警署去。这女人也是同党,别放松。”他又回头瞧那靠舱壁发抖的紫 衣女子。 “这女子险些儿进火坑。你们好好地照顾伊。”他提起先前带来的皮包,向我 道:“包朗,这一件案子现在总算已告一个小段落。我们可以上岸回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