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艾园从红枚瑰小饭馆下班后,回到了位于春水街的公寓。稍微休息之后,便 开始做芝麻元宵。因为今晚任森要来,要为他准备一点夜宵。 任森很喜欢吃她做的芝麻元宵,她在馅子里放了些生猪油,煮熟后那一块块 的生猪油就会变成透明,如水晶一般。任森每次吃时总会先咬开一个口子,一边 品尝着味道、嗅着芝麻的香气,一边欣赏那晶莹透亮的馅,也就是所谓的色香味 俱全吧。 “那神态就像个大孩子呢。”艾园想着,嘴角边现出两个浅浅的笑靥。 元宵做好后,任森还没来。每当听到楼下的汽车声,艾园都要跑到窗口去看 一下,但每次都不是他。艾园打开电视,一个个频道切换着,除了新闻之外就是 无聊的电视剧。艾园眼睛盯着电视机,但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她不由得又想起这 几天夜里做的恶梦。 不会出什么事吧?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吧?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令她惊恐的那个人就是谭富贵。 艾园出身于一个山野农户之家。母亲在她13岁时便已故去,父亲独自把她与 小两岁的弟弟拉扯成人。由于没有了母亲,艾园自小就开始操持家务,一日三餐 及洗衣之类的事全由她承担。父亲有类风湿病,所以农田的收入少得可怜。在不 得已的情况下,艾园在初中毕业后便辍学了,全力供弟弟上学,总望弟弟终有一 日能出人头地,弟弟就是全家的希望。 在艾园20岁那年,弟弟终于不负所望,考取了大学。全家人在喜悦之余,也 为沉重的经济负担而忧心忡忡。 父亲的风湿病越来越重了,由于近几年常去县里看病,家中已是债台高筑。 而弟弟去上大学又需要大笔金钱。怎么办呢?在这穷乡僻壤,即使艾园拚命干活, 也只够全家人一日三餐,如何供弟弟上学及老父看病呢? 艾园虽然从未离开过家乡,但为了年老多病的父亲和努力上进的弟弟,她必 须进城打工。她多方打听外出打工的情况,这时,谭富贵来到了她家。 谭富贵是当地的镇长,可谓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也算是艾园的远亲,艾园喊 他表叔。虽然他年纪只有三十二、三岁,但靠着在县里当副县长的老丈人的关系, 他在仕途上扶摇直上,居然如此年轻就当了镇长。 他告诉艾园,如果她去市里打工,他可为她介绍工作。另外,市里春水街上 有一套公寓,是他的老同学交由他代为看管的,那同学已出国留学了。那公寓现 在空着,可借给她住。 于是,艾园千恩万谢地随着谭富贵上路了。艾园在四乡八邻是出了名的美人 儿,谭富贵对她觊觎已久,可是,这一切艾园又何尝知道呢!到达春水街的公寓 后,谭富贵在酒里下了安眠药,第一夜便占有了她。 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睡在谭富贵旁边,羞愤交加,这下可怎么做 人呢?已无面目再见乡亲,还不如了此一生。于是她像疯子一样奔向厨房,拿起 餐刀,就向自己的左腕割去。谭富贵见状,赶紧夺下餐刀,跪在地上抱住艾园的 双腿道:“都怪我不好,我该死,我仰慕你已久,昨日实在按捺不住才干出这种 事,但我一定对你负责!” “你是有家室的人,况且又是我的表叔,如何做得这种事呢?”艾园双手捂 着面孔,泪如雨下,哽咽道。 “我与老婆早已同床异梦。我此生玩过的女人虽多,但大多为逢场作戏,我 真正喜欢的女人只有你一人。因为怕你不允,所以不得已才采取这先入为主的方 法。请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有了足够的钱,一定带你到南方闯荡,并娶你为妻。 不信,你看我以血明志!”谭富贵说毕,用餐刀朝自己左大腿上猛地刺去,顿时 血流如注。谭富贵又好生抚慰了半天,艾园只是掩面而泣,对他不理不睬。 两日后,谭富贵离开了,留了一笔钱作为她近几个月的生活费。艾园独自坐 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发的事件给她的心身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但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了。死,是不足取的,要顽强地活下去,为了老父,为了弟 弟。回家乡,也是不行的,如今的她哪有面目去面对乡亲呢?况且经济上的困窘 也不容她有后退的余地。如果离开这儿而到遥远的南方去打工呢?她又担心会引 起父亲和弟弟的担忧,因为他们满以为她在镇长的关照下,已找到合适的工作了 呢。况且父亲年老体弱,随时可能病倒,如自己到千里之外,又如何放心呢? 最后,她决定,就在这儿暂住着,先找个合适的工作干干再说吧。 谭富贵自从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大半年后她才得知,他上次回去不 久,就被立案审查,后被判入狱10年。据说,他贪污受贿达一百余万元,在邻近 的一个镇上还包养了一个情妇。 “到底是恶有恶报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下子可以在这儿安心打工 了。 她做过许多工作,比如便利店的营业员,大厦的清洁员,小饭店的帮厨等等, 最后才找到现在的这份工作:红枚瑰小饭馆的女招待。 幸亏有了这份工作,才得以认识任森。现在,任森是她的一切,任森就是全 世界。每当她把头倚靠在任森那温暖而有力的肩膀上时,她总喜欢闭上眼睛,体 味那无比的温馨和喜悦。只要有他相伴,她就不怕任何艰险,甚至死亡。 艾园看了一下挂钟,已是十点半了,任森为何仍未回来呢?难道今晚不来了 吗?不,不会的。只要是许诺过的事,他向来都会做到的,因为他不但是个温情 的男人,也是个负责的男人。大约是什么事给耽搁了吧。 电话铃响了,大概是任森的电话吧。 “喂,是我,谭富贵” 电话中发出沉闷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响,但艾园却感觉好像是天崩地裂一般。 艾园僵在那儿,仿佛从头到脚给浇了一盆刺骨的冰水,每一个细胞都冻住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