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中心公园杀人案发生后已过去半个多月了,凶嫌仍然无法确定。一系列的嫌 疑焦点全集中于任森与艾园,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没有犯罪时间,而其它的 嫌疑点只不过是在犹疑与确定之间摇曳,又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下午在刑警队开了一下午的会,还是不得要领。有的刑警主张拘留他们, 或对其公寓进行搜查。可是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凭什么随便进行拘留或搜查呢? 王振最近对任森与艾园的平素表现进行了系统而周密的调查。结论是:艾园 是一个心地善良,为人诚恳的农家姑娘,而任森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单纯书生。 正是因为他太老实,才上当受骗娶了个疯妻子,周围人无不为他惋惜。这样的两 个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如果他们是凶手,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吧?但不管什么原因,杀人 总是犯法的呀!”张纲暗自叹息。 如果他们是凶手,那么他们是如何提供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呢?那野兔和塑 料管是不是和本案有关呢?张纲又重新陷入苦苦的思索中。 想着想着,不觉已到7 点钟了。刚才王振已送来盒饭。张纲打开电视,一边 看新闻一边吃盒饭。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进去,而饭菜吃在嘴里也不知道是吃的 什么。 突然,电视中出现的一个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在西南某地,村民发现 山林中有一头金钱豹腿部受伤,不能走了,报告到上面,上面派来兽医为金钱豹 做手术治疗。但手术前需要麻醉,那麻醉师打过麻药后,对主刀兽医说,金钱豹 将于一小时二十分钟后醒来。 张纲看到这里,猛地站了起来,他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他的眼睛中发 出了鹰隼般的光芒。 翌日上午,刑警队又一次召开会议,张纲对凶手杀人过程进行了详细推定: 凶手于11月4 日晚上12时左右把陶二宝劫持到中心公园小树林,反绑于大杨 树树干之上。此时陶二宝多半尚未从乙醚麻醉中醒来。凶手用熟练手法割断陶二 宝左手动脉,同时用塑料导管把已割断的血管重新接通,这时,血液已不再流出, 同时也不会影响到左手血循环。他在塑料导管的中部系了一根细麻绳,麻绳的另 一端系在野兔腿上。他事先为野兔打了麻醉药,他精确地计算了剂量,该麻醉药 将于凌晨2 时因体内代谢和排泄而失效。凶手做完这一切之后迅速离开,这样就 有了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到了凌晨2 时,那野兔苏醒过来,肯定要跑,就带动 塑料导管从两端的动脉血管断口中滑出,陶二宝就很快流血而死。这时,任森正 在医院里守着艾园打点滴呢!这就是为什么任森能够提供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但这一切仅仅是推断,因为未发现塑料导管,就没有直接证据。 张纲发言完毕,大家无不大惊失色,这种奇巧的杀人方法真是闻所未闻!若 不是张纲极其丰富的想象,又如何参悟得透? 窗外柿子树上,叶子已是稀稀落落。一阵秋风拂过,有几片叶子抖动了几下, 轻轻地飘落下来。张纲望着萧瑟的秋色,沉默着。但他已没有了以前每次办案收 网前那特有的兴奋。毋宁说,他的眼光中暗含了一丝儿忧郁。 或者,他根本不希望结果是这样? 但是,他是执法者,执法者的行为准则是法律。在他的心灵深处,镌刻着满 满的法律条文,在那条文的字里行间,有时会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情感的浪花,但 他必须强力令他们隐去。 陈晓明看着张纲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事情的演绎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任森与艾园两个人?他们原都是善良的人啊!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但她也是执法者,她知道自己的天职。 张纲决定,今天下午到人民医院秘密调查,了解任森在近期是否领过麻醉药 以及相应塑料导管之类用品,然后再决定如何行动。必要时可以对任森及艾园进 行分别传讯,或许可以各个击破。 自从上次张纲与陈晓明登门访问之后,至今未见现身。而且这一个星期以来 也很少见到其他警察在小区附近转悠。 然而,任森始终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张纲那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曾令他不 寒而栗,至今仍不时出现在脑际。那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休的警察,怎么可能半 途罢手呢? 任森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进行了分析,现在警察手里有几项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其中最要紧的是从陶二宝家中搜出的三张底片。但从那底片中只能看出身材和姿 势,而看不清面部特征,因此只能算是疑似证据,警方如何能根据疑似证据抓人 呢? 警方所掌握的对自己不利的另一项证据便是死者左手上那整齐的刀口,但那 也是疑似证据,谁能证明那刀口100 %是由外科医生割开的呢?况且外科医生本 市不下百名。 最令任森放心的便是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自己设计的这种方 法在全世界的侦探小说中从未见过,在世界犯罪史上就更未见过了,警察是无论 如何也想象不出的。那一小截塑料管早已不知所踪,而那只野兔想必也早已逃到 荒无人迹的野外去了。 但是,每当任森说服自己可以高枕无忧时,张纲那犀利的目光总是会闪现在 他的脑际,自己怎么会碰上如此棘手的警察呢?任森的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任森不得不进行一些安排,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今天任森回到自己家中,妻子已于前几日由精神病院出院回家。他坐在床边, 看着妻子那苍白的面容,心中不免一阵悲戚,原先那种上当受骗后引起的怨愤已 荡然无存。妻子本来精神就不健全,又怎能怪她欺骗自己呢?他抚摸着妻子那怯 生生的面颊,只觉得鼻子发酸。他强忍着泪水,帮妻子掖好被子,走到客厅里, 岳母正站在那儿望着他。 他凝视着白发苍苍的岳母,突然发现她最近已衰老了许多,他很长时间没有 像现在这样观察她了。以前,他恨岳母欺骗了他,岳母对不起他。但现在想想, 他现在不也对不起岳母和妻子吗?况且,如果说岳母当年不择手段把疯女儿推给 了他,那也是出于对女儿的爱以及对现实的无奈吧。 任森避开岳母那凄恻的目光,又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妻子,心中想道,倘若 自己有什么不测,这一老一病,今后的日子将如何度过?不由得一阵酸楚涌上心 头。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这许多离奇的事件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难道 是命运之神在有意捉弄他?或者这就是人生的本质? 他走到岳母面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存折,交与岳母说: “这是我这些年的全部存款,还是放在您这儿好,请收好!” “你这是……”岳母面带疑虑地问道。 “没什么,我最近可能要出差,并且时间可能比较长,您放心吧。” 就在这时,任森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取出手机一看,是外科护士小王的 电话。 “喂,是小王吗?” “我告诉你一件事,今天下午刚下班后不久,有两个警察到医院来了,主要 是调查您的事。”从电话那头,传来小王慌张的声音。 “他们查什么呢?”任森冷静地问道,他并不认为警察在案情调查上会有什 么新的突破。 “听说是调查您前一段时间是否领取过什么麻醉药还有什么塑料管之类。您 不会有什么事吧?” “……”任森哑口无言。 “喂喂,您怎么了?不要紧吧?”小王似乎感觉到任森有些不对劲。 “噢,没什么,谢谢你!” 任森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没想到警察如此高智商, 自己精心设计的杀人方案竟然被警察轻易破解!难道他们找到了那只野兔?还是 那一段塑料导管?即使是找到这些,又如何猜到自己用麻醉的方法来延迟杀人时 间的呢?看来,警察中有高人,从张纲那不同寻常的目光中自己早就有了这种预 感,现在果然应验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其实,他早已考虑过,在不得已时,他打算去自首,把两起杀人案及一切罪 过全部应承下来,要确保艾园安然无恙。 艾园是如此纯洁、善良,她的身世又是如此凄苦,作为她的男人,自己理应 挺起胸膛保护她,不能让她再受牢狱之苦。为了自己心爱之人去死也可以说是死 得其所。 他曾向艾园略略透露这种想法,这主要是为了万一事情败露之后,双方的口 供可以一致,以免给艾园带来不必要的拖累,既然要偿命,就让自己一个人去偿 好了,何必再搭上艾园的性命? 可是,艾园坚决不答应。艾园要与他生死相随,永不离弃,要死,就两个人 一起死好了,她一个人活着,岂不比死还难受?任森清楚地记得,当时,艾园猛 地扑到他怀中,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悲痛之后,她斩钉截铁 地说,她要与他同生同死,如果他擅自去自首,那么,他自首之时,也就是她自 杀之日! 任森拨通了艾园的电话,现在是晚上7 时,艾园此时正在红玫瑰小饭馆中上 班。他深知,春水街的公寓已经不能再回去了,说不定警察已在那儿撒下天罗地 网,正在守株待兔呢!他要把艾园立即从小饭馆中叫出来,到他们应该到的地方 去,决不能让警察抓住。既然这个世界已不能容纳他们,那么就到另一个世界中 去吧,他与艾园将再也不会分开! 在春水街梦园小区的周围,警察已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 为了避免任森与艾园生疑,警车都停在距此50米以外的邻街上,小区外面有 4 个便衣刑警佯装行人,在外巡逻。小区内有5 个便衣刑警守候在暗处。张纲则 安坐在停在邻街的警车中,用对讲机进行指挥。 此时,万籁俱寂,手表发出清脆的的搭声,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已经9 时半 了,已到了红枚瑰小饭馆的打烊时间,也许任森与艾园正在回公寓的路上吧? 时间已到10点了,为什么还不见他们的踪影?难道他们已经预知警方的这次 行动? 张纲开始焦燥不安起来,他本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甚至连到医院调查 麻醉药也是在医院下班之后,以免打草惊蛇。可是…… 已经10点半了,仍然不见他们的踪影。张纲心中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派王振 带领二名警察去红枚瑰小饭馆,又派刘炎带二名警察到一江路任森家中,看看到 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已预感到今晚的行动可能会失败。 不久,王振与刘炎分别打电话过来:任森已于7 时左右离开自己家中,而艾 园也几乎同时离开红枚瑰小饭馆,皆不知去向。 或许,他们早已远走高飞了吧? 张纲看了看表,已是11点半了。他下令,立即强行打开艾园公寓的房门,进 行搜查。 警察们进入艾园的公寓,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从各种用具和陈设可以看 出艾园与任森的生活非常简朴。打开艾园的衣柜,也只是些非常平常的衣物,几 乎没有一样奢侈品。 但是,在卧室床头柜的后面,发现了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箱。由于不知 道密码,所以暂时无法打开。 张纲立刻兴奋起来,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此案很可能与谭富贵有关!但究竟 谭富贵在本案中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目前尚无法断定。但他相信,贪官谭富贵、 保险箱、付给陶二宝的25万元现金这三者之间必有联系! 张纲走到阳台上,拿着强光手电,在阳台的角落里仔细搜寻着。突然,他凝 神不动了,他发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摄子,从地上小心地夹起几根毛,放 到一个洁净的小塑料袋中。或许是野兔毛吧?那正是他要找的。 任森与艾园失踪已经三天了。如同泥牛入海,杳无踪影。 张纲命令下属调查了任森与艾园的银行账号,近期未发现提取大笔现金的记 录。从任森的岳母处得知,任森所有的存款共10万元左右,已于失踪前交与岳母。 而那辆桑塔那也静静地停在他家的院子中。 张纲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准备 长期逃亡,必定需要大量现金。可是他们在近一个星期之内并未提取现金。难道 他们准备…… 张纲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发出了深深的一声叹息。 这时,有人敲门。是收发员。 “有你一封信。” “谢谢。”张纲心不在焉地接过信,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信封。突然, 他猛地跳了起来,那封信右下角署有任森的名字! 他急忙撕开信封。 “尊敬的刑警大队长: 您好! 在您读到此信时,我与艾园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知道您正在调查我和艾园,但我并不怨恨您,因为那是您的天职。您是一 个正直并且天才的警察,而警察的责任就是维护法律的尊严。 至于我自己,我自认为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不会刻意去损害任何人。相信 您已对我进行了充分的调查,我周围的人们也许已经告诉您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造化弄人。自少年时代起我的生活就遭遇到种种磨难与不顺,也可以 说是命运多蹇,近年来尤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为了保护我深爱之人,我不 得不做了一些我本不愿做的事,也可以说是出格之事。 这些年来,经过现实世界中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我的青春活力已被消磨殆尽。 这个世界对我已不再有吸引力,我对这儿的生活已经厌倦,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一个个噩梦面前,我没有必要去怨天尤人。因为这些噩梦所呈现的并不 是生活的例外,而是生活的本质。正如德国著名哲人叔本华所说:“人的最大罪 恶,就是他诞生了。” 我短短30年的不幸经历告诉我,人的无休止的欲望产生了罪孽,而罪孽又导 致了沉重的人世痛苦,这才是人世的真谛。如果一个人坚信这一点,他就会据此 来调整自己对未来的期望,他就不会再把人世间大大小小的伤心事当成是不正常 的或偶然碰巧发生的了。一切事情正在以其本来面目呈现在世上。正如伏尔泰所 说:“幸福不过如同梦幻,痛苦才是现实的。”既然人世间只有痛苦才是理所当 然的,我们为什么还要哀叹自己的悲剧命运呢?不必哀叹,不必怨天尤人,人生 本来就是如此,这才是人生的本来面目啊! 但我在这个世界里走了一遭,毕竟还有一些美好的记忆。那便是关于艾园。 她是那样善良、美丽、温存。能与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并不是悲哀, 而是幸运。因为我舍弃了无尽烦恼,带走了最爱。噩梦就要醒了,我们两人活在 对方的心灵中,活在一个美丽而祥和的世界中。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世界。 任森敬呈 附:春水街艾园的公寓中有一个保险箱,钥匙在床头柜抽屉里。密码是******。 其中有现金39万元,本是公款,请上缴国库。“ 张纲急忙拿起信封,看邮戳的地址,是观涛镇,那是沿海的一个小镇。 张纲叫上陈晓明立即驱车前往观涛镇。一路上,张纲默然无语。透过车窗, 只见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呈现出一派萧杀的秋色。 张纲紧皱着眉头,沉思着。 根据同事及邻居们的一致反映,任森与艾园本是两个善良的人,为人友好、 谦和,从不惹是生非。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惹上人命官司?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 说的隐衷?或是被逼无奈之举?从目前已知的情况分析,那陶二宝也非良善之辈, 虽不可说是恶贯满盈,但若把他归入地痞流氓之列也不为过。为了这样一个无赖 之徒而令艾园与任森丧命实在不值。然而,陶二宝再坏,自有国法惩处,岂可私 自杀人!法律就是法律,杀人必须偿命。 张纲回顾了自己这十几年刑警生涯中所处理的大量案件。其中有许多都属于 恶人作恶,终获严惩。但其中也有一些案件中的犯人本来并非恶人,只因当时当 地的情势所迫而走上了犯罪道路。这些人的不幸究竟是命运还是巧合?是必然还 是偶然?难道真的如任森所说,这许许多多噩梦所呈现的并不是生活的例外,而 是生活的本质?人生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叔本华 如此说? 无论如何,人世的主要方面还应该是光明的,美好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善良 的,任森是过于悲观了,这当然是他的独特经历所造成的。可是,任森与艾园本 都是善良而本分的人,又为什么会涉及杀人案呢?是偶然还是命运? 艾园公寓保险箱里的钱以及陶二宝敲诈到手的钱肯定是贪官谭富贵的。因为 根据任森与艾园的收入情况,他们不可能有这些钱。 那么,谭富贵现在在哪儿?如果谭富贵真的到了南方,他理应携款而去,又 怎么会把巨款留在这儿?难道谭富贵已不在人世? 任森与艾园在芦苇荡中抛弃的重物究竟是什么?根据情势分析,十有八九是 尸体,否则为什么会在夜间抛到那儿?是否是谭富贵的尸体?除了谭富贵又会是 谁呢? 谭富贵既是艾园的表叔,那么艾园与任森为什么要杀害谭富贵呢?根据调查, 艾园的家庭与谭富贵并无仇恨。难道是见财起意?不是,首先因为任森与艾园并 非凶残之人,若非不得已的情况断断不至于杀人害命。其次是因为他们两人并不 像是贪图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们只满足于自己二人世界的情感生活。他们既已有 了那样一大笔钱,本可加以挥霍,但他们平日生活非常简朴,对那笔钱分文未动, 所以决不至于谋财害命。 那么,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而杀害了谭富贵呢?难道是谭富贵对艾园有非分之 想?甚至是已付诸行动?谭富贵与艾园只是远亲,谭富贵与艾园的家庭平素并非 非常亲密,为什么会把房子借与艾园,而且又亲自送她来本市?当时谭富贵已有 家室,而艾园既非贪幕虚荣之辈,按理当不至于主动投怀送抱,那么可能是谭富 贵采取暴力而占有了艾园? 谭富贵在出狱之后必然要来找艾园,或许他打算拿上隐匿的贪污款,带着艾 园去南方闯荡,但没想到任森横刀夺爱。艾园深爱着任森,又岂肯随谭富贵南去? 因此必然发生冲突。在感情的剧烈冲撞之下,任森与艾园难免失手误杀谭富贵。 或许这一幕正好被隐匿在暗处的陶二宝所窥见,并随后跟踪到抛尸现场,拍 照为证,以此作为敲诈的依据。 但任森如何寻找到敲诈人的身份,则不得而知了。 如果真是这样,任森与艾园便有了两条人命债。即使是误杀,也已不可饶恕, 更何况陶二宝之死已明显是谋杀!看来,如果任森与艾园还继续在这个世界之中, 除了伏法,是没有别的路了。 如果按照任森信中所述,现在他们也许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这究竟是 幸事还是不幸呢?幸与不幸本来就是相对而言的吧,任森与艾园如此深深地爱着 对方,他们能够相伴而去,对他们而言,或许是幸事!况且,在任森的眼中,噩 梦并不是生活的例外,而是生活的本质。 可是,对于一个刑警来说,像艾园与任森这样两个杀人犯未能抓获,究竟是 幸事还是不幸呢? 在张纲的脑海中,关于案情的脉络虽已逐渐明晰,然而他紧皱的眉头并未松 开。一个又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不断地困扰着他。 陈晓明看了看张纲的面容,她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些儿困惑与忧郁。 二百余公里的行程,花费了三个多小时。下午3 时,张纲与陈晓明到达了观 涛镇。 那是一个很小的小镇,全镇只有一千多户人家。镇上有两条街,一条是沿着 公路,南北走向,是一条主街,大多数的商店、饭店、旅馆都在这条街上。路两 边,有许多木版沿街边铺着,上面晒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干。另一条街与主街呈丁 字形走向,通向海边。 这镇子虽小,但在附近却相当有名。因为这儿的地形向海洋方向突出几公里, 所以三面环海。海边有一座高岩,那高岩高出海面二十余米,若是站在那高岩之 上,周围的海面景色可谓是一览无余,因此,有许多游人喜欢到这儿观海,这已 成为这个小镇居民的一项主要收入。 张纲与陈晓明首先找到了这镇上的派出所,把案情向派出所警员作了简要介 绍。在当地派出所警员的指引下,张纲与陈晓明很快就找到了任森下榻的旅馆, 他们是以真名登记入住的。老板娘说,任森与其女伴昨日外出未归,但未结账, 而且来时携带的旅行包仍放在住房中,理应尚未离开小镇。张纲与陈晓明相视无 言,但心中已然明白。 张纲与陈晓明来到通向海边的路口,那儿有一个杂货店。张纲拿着任森与艾 园的照片上前询问,杂货店老板大约50余岁,他一边看着照片一边点着头说,昨 日下午确曾见过此二人,他们在店里买了两瓶饮料,付了一百元,老板转身要找 钱时他们已走远了,只见他们往东边那高崖上去了。可是直至天黑也未见他们下 来,因为老板打算等他们回来时把多余的钱还给他们,所以一直注意路口。至今 老板也正在纳闷呢! 张纲与陈晓明转身往那高崖上走去,走着走着,空气中盐的气息逐渐变浓, 张纲明白,已经快到海边了。大约20分钟后,便到了崖顶。那崖顶上有一大块光 光的岩石,上面横躺着两个空饮料瓶。在那大石头的前面,有两双皮鞋。 “难道是从这里……”陈晓明探头望着下面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海面,波涛在 岩石上溅起的浪花飞腾而起,其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张纲看到她的眼角湿漉漉的,不知是飞溅上来的浪花呢,还是…… 张纲面色凝重,他朝万里波涛的尽头望去,那儿是海天连接处,只见灰茫茫 的一片,地平线已看不清了。 “那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呢?”张纲默默地站在那儿,暗自思忖道。风衣 在秋风中飘荡。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