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第一个觉察到烟火气味的是二女儿夕里子。 实际上,在三姐妹当中直觉最为灵敏的就要算夕里子了。 一股焦煳味扑鼻而来,而且不是炒菜炒煳时发出的那种气味,那是一种直冲鼻 黏膜的煳味,刺激性非常强。 被煳味惊醒的夕里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几乎就在同时,“当”的一声她的头撞 在了上铺的床板上。强忍着剧痛的夕里子随口骂了一句:“啊!畜生!”谁也不会 想到这句脏话竟然是从一个17岁少女的口中说出来的。而上铺的妹妹还在睡梦之中。 三姐妹睡的这间8 张榻榻米大的卧室中,漆黑一片。夕里子一边用手揉着额头, 一边下床找荧光灯的开关。 情急之下的夕里子,直觉近乎疯狂,本来开关只要轻轻按一下就可以了,可是 她大喊一声“嗨!”同时抡圆了胳膊向开关撞去,似乎想把开关撞飞一样。荧光灯 闪了两三下,亮了起来。 白烟从门缝中一缕一缕窜进来,屋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浑浊。反应敏捷的夕里子 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不宜迟,夕里子首先爬上了上铺的梯子,掀开妹妹珠美的被子,抓住她的肩 猛摇: “珠美!快醒醒!” “哎?什么事呀?怎么了?几点了?”珠美迷迷糊糊地问。 珠美今年14岁,今天本想睡个懒觉,可是突然被姐姐这样叫醒,不知发生了什 么事情。 “失火了!”夕里子焦急地大声喊道。 “啊?九点了?(日语中”失火“和”九点“的发音相近,容易混淆)快迟到 了!” “白痴!我说的是失火了!快下床!” 珠美向床下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已经被白烟包围。“姐姐,怎么办?” “快下来!” “姐姐!快起床!失火了!”姐妹俩一起喊大姐起床。 姐妹俩拼命地摇晃大姐,可是大姐绫子低声地哼哼着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由于 低血压的原因,大姐是出了名的“叫不醒”。一旦睡着了,一般的声响是不会影响 她的睡眠的。刚才夕里子和珠美地震般地折腾,恐怕大姐也没有感觉到。 “姐姐!” “干什么呀……”绫子终于睁开了她的睡眼。 “失火了!” “失火?哪里呀?” “咱们家失火啦!快起来!我们得逃出去!” 绫子闻到了烟味才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马上爬下床,结果被烟呛得喘 不上气来。 “快站起来,否则会被烟呛死的。” “嗯……”由于被烟呛到,能发出声音对于绫子来说已经是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绫子一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一边问道: “爸爸呢?” “爸爸出差了。” “啊,那太好了。” “你还有空这么悠闲地说话?快跑吧!” “等等!等一等。”绫子抓住夕里子的手腕说,“我还穿着睡衣呢,等我穿好 衣服。” “等你被烧死了,那更难看!”夕里子忍不住大声怒吼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绫子一双惺忪的睡眼带着不服气的口气说,“你生 气的样子和妈妈一样。” “没工夫跟你说废话。”夕里子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可是看到门外的情景她呆 住了。红红的火焰已经开始吞噬对面的墙壁,天棚被忽明忽暗的火舌团团围住。 “这边走不通,快跳窗户。” 夕里子重重地把门关上,然后奔向房间的窗户。万幸的是三姐妹的家是平房。 “可是窗户上有金属网。”珠美说道。 为了防止蚊虫进入房间,窗子上有一层细金属网。夕里子急中生智:“要把网 打破!用椅子,对!就用它。” 夕里子举起妹妹书桌旁的椅子,用椅子腿向金属网撞去。椅子腿将金属网撞出 几个小洞。 “再来一次!珠美!别光看着,快来帮忙!” 珠美急忙抓住椅子和二姐一起撞金属网。 “嚓”的一声,椅子从窗子中飞了出去,金属网也被撞出一个大洞。 “珠美!快跳出去!” “我先跳?” “别那么嗦了,快跳!姐姐,你也跳出去。” 绫子迷迷糊糊地抱着胳膊站在原地,说:“你先跳,你是妹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没时间了,快跳!”夕里子想,如果自己先跳出去, 把这么慢条斯理的一个姐姐独自抛下,没准她打个哈欠又回床上睡去了呢。于是, 夕里子使劲把姐姐拉到窗子前,然后用力把她往外推。 “好啦,我先跳就是了。你别推,很危险的!” 难道留在大火中就不危险吗?就在夕里子把绫子推出窗外的时候,卧室的门突 然倒掉了。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火苗直冲向屋顶。 “姐姐!”外面传来了珠美的呼喊。夕里子在匆忙之中也破窗而出。谁知先跳 出来的绫子还坐在窗户下面,夕里子正好落在大姐的身上。 扑通…… “哎哟!好疼!” 两个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失火现场。 “姐姐……”看到姐姐逃出来,珠美的声音有些颤抖。 夕里子站起身来回头张望自己的家。仅仅几秒钟前自己跳出的窗户,已经吐出 了黄色的火苗,像巨大的煤气喷灯一样。整座房子已经被大火团团围在中间。 “我们的家……没有了……”珠美垂头丧气地说。 “嗯……”夕里子也呆呆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三姐妹的家虽然在新兴住宅区的范围之内,但是与其他住宅还有一定距离,而 且建造在一块相对较高的高地上,虽然左右也有邻居,但是房屋间并不紧密,因此 不用担心火势会蔓延到别人家。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姐妹三人也没有想到这些 问题。 “夕里子……”绫子自言自语似的说。 “什么事?” “我们没打119.” “嗯……” 现在打119 还有什么用,夕里子本想大叫出声来,可是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点了点头。因为大姐就是这样的人。 人在遭受不幸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宽容。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喂!你们没事吧?” “啊,是老师。” 走来的是住在前面的安东老师,在珠美的中学里教语文。他穿着睡衣裤、拖鞋 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们都在睡觉,突然就起火了。” “大家都没事吧?你们的爸爸呢?” “爸爸出差了。” “啊,是这样啊,只有你们在家吗?那太好了。” 这时,三姐妹的家传来噼里啪啦裂碎的声音。 “危险,大家快后退。” 房梁塌了下来,无数的火星在夜空中飞舞。遇到如此的不幸,看到这样的情景, 夕里子却觉得很美。 “什么也没带出来。”此时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大姐绫子说,“连保险证书也 被烧了。” “至少人还活着呀!”安东老师粗声大气地说,“大家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这 不比什么都强吗?”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夕里子的心中却浮现出家中的一件一件物品,上小学 时就开始使用的书桌、刚买的皮包、漂亮的连衣裙、还有只穿过一次的鞋子……如 今,它们都消失在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对了,去世的妈妈的照片也被火烧掉了。 ——救火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终于来了。”安东老师说。 绫子问:“老师,是您打的火警电话吗?” “嗯。我还以为他们会马上来呢……” 夕里子想,看样子一切都被烧毁了。警笛声逐渐由远而近,周围的居民也都穿 着睡衣纷纷走出来,这一切都在火光的映衬下进入了夕里子的眼帘。 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因为能烧的东西都已经被烧完了。 夕里子也开始感觉到夜晚的寒冷,身体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第一章 断壁残垣 “——早上好。” 佐佐本夕里子睁开双眼,一时不禁有些迷惑。 向来都是自己先起床准备早餐的。稍微起得晚些的时候,就会把妹妹珠美拉起 来帮忙。可是,现在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却是高中同学片濑敦子的脸。 “啊,敦子。我……”夕里子为了避免头撞到妹妹睡的上铺床板,略低着头坐 起身来——才猛地悟起这里是敦子的家。 “精神怎么样?”敦子关切地问。 夕里子完全想起来了——家已经被烧毁了,因此暂住在敦子的家里。“很好呀。” 夕里子打了个哈欠,感觉上像是睡了一整天似的,“现在几点钟了?” “十一点。可以起床了吗?” “嗯。怎么,今天没上学吗?” “是星期天呀。” 对了。自己是在星期六的夜里发生火灾后无家可归的。 “早餐准备好了。这里放的是我的衣服,穿上吧。”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夕里子点了点头。 “什么呀,这可不像夕里子说的话。” 敦子是个看上去相当可爱的女孩子,而同样是女孩子的夕里子更有着迷人的可 爱之处。作为不仅可爱还是位美人的夕里子来说,多少也有些自负,泼辣强悍的个 性稍显美中不足。 敦子的衣服对于夕里子来说,大小刚好合身,遗憾的只是喜好不同没有办法。 敦子喜欢正规的装束,即使在家里也要穿得像要去饭店赴宴似的。而夕里子则 多半是T 恤牛仔的装扮。 夕里子暂住在敦子的哥哥婚前使用的房间里。姐姐绫子和妹妹珠美则寄宿在安 东老师的家里。夕里子虽然也被招呼了一起同住,但考虑到姐妹三人不宜一同打扰 安东老师府上,于是就近借宿在片濑家了。由于从前也在片濑家住过,所以夕里子 非常熟悉随意。在洗漱间洗完脸后,她进了餐厅。 “哎呀,夕里子,还好吗?”敦子的母亲夸张地打着招呼,她看起来非常年轻, 敦子仿佛是被她一下子吹大的。敦子的母亲属于善良、热情、好客那一类型的人。 “快坐下。肚子饿了吧?熏肉蛋还是火腿蛋?” “熏肉就可以了。” “鸡蛋是做荷包蛋吗?没错吧?好了,马上就好。敦子,把咖啡端出去。—— 哎呀,真是不幸呀。我在弟弟那里也遇到过一次火灾,真是烧得除了身上穿的一袭 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过所幸的是没人受伤,打那以后弟弟店铺的生意也 兴隆起来了。人呀,幸与不幸是很难分清的。所以,你们也千万不能泄气呀。” “妈妈别说了,夕里子都累了。”敦子忍不住说。 “你在说什么呀。夕里子,听说你爸爸出差了?” “哦,是呀。” “哎呀。都是些孩子们,要好好帮忙才行呀。” “你们联系上了吗?”敦子问。 “还没有——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公司里没有人。怎么办呀。” “看到新闻或报纸就会回来了吧?” “那样就好了,可是……” 刚刚用完太晚的早餐,大门口就响起了门铃声。敦子母亲急忙走出了餐厅。 “敦子,你父亲呢?” “打高尔夫球去了,一清早就走了。还说附近发生了火灾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夕里子微笑着说。 “——夕里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有人想见见你。”敦子的母亲回来说。 “见我吗?” “是警察哟。” “警察?——对了。火灾后的调查,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夕里子想。 夕里子一进客厅,就看到两个男人正坐在沙发里。其中一个是穿着深蓝色西装 的年轻男子,留着整齐的分头,虽说不上特别优雅,但也是位让人抱有好感的青年。 另一位是五十开外的小个子男人,与青年形成对比的是穿着已经变形了的西装, 而且…… “您好,我是佐佐本夕里子。”夕里子自我介绍说。 年轻人稍显惊慌的样子,捅了捅旁边似乎睡着了的男人说:“啊,我是M 署的 国友……” “嗯?啊——我失礼了。你,就是夕里子小姐吗?”那个男人一看到夕里子, 就瞪圆了眼睛说。 “是。” “哎呀……我还以为一定是您的母亲呢。” “妈妈在五年前去世了。” “是呀。——我是三崎。这位是国友。” “那么,是为火灾的事吗?” “嗯,唉……真是不幸呀。” “谢谢。” “实际上我们先去过一位叫安东先生的府上了。有位绫子小姐是——”年轻的 国友警官说。 “是姐姐。我排行第二,妹妹名叫珠美。” “是嘛。啊,是绫子小姐让我们来问这里的夕里子小姐的。” “因为低血压的关系,上午姐姐的身体比较虚弱。而且,我想姐姐和我不同的 是,她的神经比较脆弱,所以大概还没有从火灾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夕里子解释 说。 “原来如此。”三崎警官克制住打哈欠的冲动说:“那么,可以向您询问一些 情况吧?——您对失火的原因心里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想过这个问题,但确实不清楚。我在睡前总是要做检查火源、关闭门窗 等事,昨晚也都全部仔细地检查过。” “这一点您能确定吗?” “是,非常确定。” “估计……”三崎警官一边用手揉搓着下巴,一边说,“这么说可以考虑是纵 火的原因了。” “纵火?那是谁呢?” “这个,目前还不知道——”三崎中断了说了一半的话,换了话题,“您能叙 述一下从发现失火开始到逃出去的经过吗?” 于是,夕里子详细诉说了从发现烟雾被惊醒到破窗逃出的经过。 “这么说,你们是从寝室直接逃到外面去的?” “嗯,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看到火是从哪里着出来的了?” “是。” “可以为我们画一张您家的草图吗?大致不错就可以了。” “好的。” 国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连同铅笔递了过来。夕里子凭着记忆开始画图, 但惊异的是竟然意外地记不清楚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费尽心力地画了出来。“我 想是这个样子的吧。”她把图交到了三崎的手中。 三崎看了一会儿图,把它放在桌子上,用自己的铅笔在父亲房间的窗边一角做 了个“X ”的记号。 “这个房间是?” “是父亲的房间。” “火好像就是从这里着出来的哟。” “可是……没有火源呀。而且父亲出差了。” 三崎和国友稍微交换了一下眼神。 “所以才奇怪。怎么考虑也只能认为是纵火。” 夕里子惊得哑口无言。在我家里放火!做这样残酷的事…… “还有一件严重的事。”国友警官抱歉似的说。 “是什么?” 三崎用铅笔在父亲房间的壁柜的地方画了一个人的形状。 夕里子不解地望着三崎的脸。 “在这个壁柜的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三崎解释说。 “骗人的吧。”珠美说。 “你以为我是到这里来和你开玩笑的吗!”夕里子咚地敲了一下桌子。 “姐姐,这可不是在我们家哟。” “啊,对不起。”夕里子吐了吐舌头——这里是安东老师的家。 “红茶要溢出来了哟,快喝吧。”安东的妻子岐子说。岐子也是学校的老师。 丈夫在初中,妻子在高中,说起来也是很少见的。 “不过,还真是件奇怪的事呢。”安东一屁股坐下来说。他是个大个子,有着 健壮的体魄。晒得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当然给人的印象是极好的。实际上, 在珠美的学校里,他也是最受学生欢迎的一位老师。 “真的呀。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吗?”岐子一面倒着红茶,一面说道。她与丈夫 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她是位身材苗条肌肤白皙的美人,大概是没有生育孩子的原因 吧,看起来非常年轻。 “是个怎样的女人呢?”绫子问。 “不清楚。因为,是被烧死的。” “啊,是嘛。”绫子似乎还半悬着心没有放下。她身姿修长,面孔丰满,仪态 从容不迫,是位绝色的美人。比起流行的服饰来,和服的样子更适合她。 “可是,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进了咱们家的呢?竟全然没有发现。”珠美说。 “当然啦。知道的话就不会忘记了。——真受不了了,爸爸怎么还不快回来呀?” “是在你父亲的房间发现那个女人的吗?”岐子问。 “好像是的。可是,是否正确并不知道——因为很少进爸爸的房间,我想如果 那个女人是在壁柜中,那么我们根本就不会发现她。” “就算这样也……”珠美已是一副想到处泄愤的样子了。大概因为是家中排行 最小的孩子吧,所以她受不得一点委屈。 “还没和父亲联系上吗?”安东问。 “我知道爸爸去了札幌,但是找不到他住的地方。而且,他公司的电话号码和 记事本也全部烧光了。” “用电话簿查找。” “今天可是星期日呀。老公。” “对了。你们谁知道父亲同事家的电话吗?”姐妹三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估计……预定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是星期一……” “不是星期二吗?” “我听到的是星期一。”夕里子说。 “不管怎样,也只有等到明天了吧。”安东一副为难的表情说。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大概是认为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吧,绫子垂下 了头。 “不,别再这么说了。但是,有亲戚之类的人要先联系吗?” “我的父母都没有什么近亲。对不起,请您再收留我的姐姐和妹妹一晚。”夕 里子说。 “这是当然的了。”安东很快地点了点头。 “要是你们的父亲能快点回来就好了。”岐子说。 电话铃声响了,岐子站起来去接电话。她扬起话筒向这边招呼,“夕里子,是 你的哟。一位叫国友的先生。” “国友……啊,是刚才的警官先生。”夕里子接过了话筒。 “实际上,验尸官刚刚进行过检验。”国友警官用不太友善的口气说,“死因 不是被烧死的。” “哎?那是什么原因?” “在她身体上还残留有刀的尖端的部分。好像是刺穿心脏时刀子折断了。也就 是说女人是被刺身亡的。” “被杀……的?”夕里子脑中一片混乱,“这么说来,是有什么人把那个女人 杀死后藏入我家的壁柜里了?” “是之后才被火烧的。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吧。——那名女性的衣服 好像是被剥掉的哟。” “那……是裸体?” “没错。死后最多不过一天。也就是说,是杀死后马上把裸体塞入壁柜中的。” 夕里子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昨天放学回家后还曾搞过卫生,那时也打扫了 爸爸的房间,不过并没有打开壁柜……也许那个时候死尸已经在那里了。她呆呆地 望着一面隔扇…… “然后,这话有些不太好说了。”国友吞吞吐吐地说,“您父亲的公司是K 建 设吧。” “是的。” “听说是销售二课。” “是。” “课长先生是叫植松的人吧?我们知道他家的电话后和他联络过。” “啊,是的,是叫植松。知道爸爸的住处了吗?” “这个呀,听他说您的父亲并没有出差。” 夕里子呆呆地望向绫子和珠美担心的脸。她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 “这个,三根?” “是呀。” “那,不是很奇怪吗……” “怎么啦,姐姐?” 夕里子重又握住了话筒。 “那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父亲星期四出差去了札幌呀。” “这个,事实上您的父亲是请假。从星期四开始。” “那么……在札幌?” “他去了哪里?还不知道。您的心里有数吗?”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打击使夕里子采取了反抗的口气。爸爸竟会说这 样的谎话!怎么会有这种事! “联络上了,请马上通知我们。没问题吧?”国友的措辞虽然柔和,但说话的 方式却严厉起来。 放下电话的夕里子难以抵挡众人投来的询问的视线,垂下了双眼。 “什么事呀?”安东岐子问。 “啊……没什么要紧的事。”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事,为什么不愿说出来呢?夕 里子真希望在大家还没来得及谈论的当口儿,警察能再次打来了电话对她说,“刚 才是植松先生搞错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 夕里子突然低头请求:“对不起,请给我们三人一点空间。”她不想说出父亲 说谎的事,更加不愿被外人听到这件事。 “好吧,我们到外面去坐吧。”安东站起来催促岐子。 “——到底怎么回事呀?”绫子责备似的说,“这样对老师说话是很失礼的。” “因为我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要说。” “可那是老师呀。” “即使是老师,外人就是外人!”夕里子说着又咚地敲了一下桌子,茶杯发出 咣当的声响,“好了,你们仔细听着。”夕里子把刚才国友在电话中所说的内容复 述了一遍。 “那,爸爸会在哪儿呢?”绫子迷惑不解地说。 “我也不知道呀。” “为什么他要说谎呢?” “也许爸爸没说谎呢。也许那个课长搞错了,或许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哎,”珠美突然说话了,“这件事我们必须查清楚。”夕里子和绫子都望向 珠美,听她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也不会有办法呀,又不能知道 事情的真相。而且,那些警察又是怎么想的呢?”珠美是三姐妹中最具现实主义的 一个,也许正因为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你想说的是——” “被杀的女人尸体是在我们家里被发现的吧。而且是在爸爸房间的壁柜里。可 是爸爸说出差又没有出差,下落不明。——要查清楚呀。那个女人是爸爸杀的吗?” 夕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珠美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我在这样想,而是警察在这样想呀。” “那就好。” “可是,这件事……”只有绫子一个人还没完全理解整个事态。 “如果爸爸回来的话就全都清楚了。”夕里子自言自语似的说,“可以把一切 都清楚地告诉我们,我们知道你什么也没做。” “女尸在爸爸的壁柜里,怎么能说‘什么也没有做’呢?” “珠美,难道你就不能发表一点有希望的揣测吗?” “抱着希望就可以违背现实吗?” “那就请你告诉我现实吧。” 三人都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中。——不久,绫子突然开口说话了,“我们试试打 电话给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