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服务生想杀死房客时 1 辔谷的上班时间到清晨五时。 “喂,去喝一杯吧?” 他正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前辈服务生桑原说。 “很抱歉,我今天有事。”辔谷搔搔头。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内人身体不舒服。” “那可不行。”曾经有过妻子缠绵病榻的痛苦经验,桑原很担心的说:“既然 这样,为何不早说出来?我可以设法帮你调班呀!” “不,也没有很严重,所以……” “那就好。对了,你们还没有孩子吧?” “是的。” “那,令夫人会不会是害喜了呢?”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辔谷笑一笑。 “反正,一切要小心。” “谢谢。”辔谷说完,走出更衣室。 清晨五时过后,但是,天空还很暗。 N饭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当然,大部份的客人应该还熟睡着,可是,饭店人员都没有休息。 走出员工通用的后门,辔谷向警卫打招呼:“再见!” “辛苦了。”板着脸孔的警卫,微笑了。 来到车流不息的大马路,辔谷很自然的加快步伐。他脸颊烫红,嘴角掩不住笑 意,左手紧握上衣口袋内的那个毒药瓶。 牧本弥生住在N饭店的事, 那位经纪人大概会密而不宣吧!这样一来,没有人 知道这东西在自己手上。 实在太幸运了! 最初见到这药瓶在牧本弥生身旁时,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一直梦想着:如果能拿到那瓶毒药…… 而此刻,毒药就在自己口袋里。 当然,很有可能并不是毒药,而是化妆水或什么东西,但,瓶子的形状和电视 上及报纸上所见到的完全一模一样,凭着第六感,他确信一定是那瓶毒药没错。 他很希望能尽快回到家,因此,自然而然的加快脚步,不,应该算小跑步了。 他慌忙警告自己:“保持冷静!反正,家总是家,不会忽然消失。” 很幸运的,他赶上早班电车,不到四十分钟,就已回到家门附近了。 见到公寓时,辔谷看了看表,已经快六时了。 天色已经转亮,路过的住家,有的厨房里已传来准备早餐的声响。 总是在大家起床的时候才回到家。在饭店工作,就是和正常人的作息完全晨昏 颠倒。 公寓的住户,最初也怀疑他不知干什么工作,但,现在都知道了,有时候,还 会请他帮忙订房间,因为,员工可以打折。 当然,区区一个服务生,要订房间并不容易,但,辔谷总是接受了,而且,饭 店上司待他也不错,经常都能如愿订到房间。 也因此,辔谷和妻子浩美深受公寓邻居们的欢迎。 “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很能干呢!” 让中年的唠叨型家庭主妇说这种话,实在不简单。 有时候,辔谷也会想:表现得太完美无缺或许并不太好,说不定反前容易引起 怀疑…… 道路通往公寓后门。 抬头望向窗户,辔谷停下了脚步。窗帘只拉开一半! 难道……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辔谷迅速躲到附近的电线杆后。他屏住气息, 观察着…… 不像有刑警埋伏的样子。辔谷再次抬头望向窗户,窗帘已完全拉开,浩美探头 出来。 辔谷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回来了?”浩美满脸笑容。“今天这么早?” “吓我一跳!窗帘……” “啊,对不起,水刚好烧开了,所以……你一定被吓醒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 “要吃早餐?” “嗯。” 公寓的格局是六个榻榻米大房间一间,四个榻榻米半的饭厅兼厨房,以及浴室。 坐在六个榻榻米的房内,辔谷窥听隔壁的情形,可以听到谈话声和东西的响声。 辔谷扭开靠在墙边的音响开关,清晨的FM电台音乐流泄满室,这样,就不怕隔 壁听到谈话声了。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最旁边,不必顾虑另外一边。 “有什么事吗?”浩美端着盛早餐的盘子,坐下。 浩美二十四岁,由于生活并不富裕,经常穿套头衫搭配裙子,不过,凹凸有致 的身材还是无法遮掩得住。她皮肤白皙,容貌姣美,虽是平凡的家庭主妇模样,眼 中仍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你还认得那绝对检验不出的毒药之事吗?” “嗯,你连作梦都还念着它呢!” “就是这个。”辔谷将药瓶放在面前。 浩美盯视着药瓶,足足将近一分钟之久,然后,望着辔谷,低声问:“真的?” 辔谷将经过加以说明。 浩美似乎认同了,喃喃自语:“即使是这样……也好像作梦一般。” “不错。现在我们已拥有最厉害的武器。”辔谷微笑。“大月首相的儿子要在 饭店举行婚礼,除了大月之外,其他重要的政治、财经界人物都会出席,这么一来, 就可以一次成功了。” “太棒了。” “而且,不像定时炸弹之类的东西那样容易被发现,毒药在二十四小时后才会 产生效果。” “第二天,所有人都会因心脏麻痹而死!” “这是一次大扫除!腐败之物,唯一的办法就是予以清除掉。不过,想来会闹 得一团糟。”辔谷笑了。 “那,这次就不需要请求支援了?” “当然。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这是最有利之点。以前,暗杀一个人需要牺牲 同伴,甚至还伤及无辜,但,这次不会了。” “可是……”浩美忽然有点不安,“这点东西能杀死那么多人吗?” “毒死一个人只要微量即可。所以,虽然不敢肯定能绝对成功,应该也差不了 多少吧!” 两人沉默良久——在预期有重大事件发生时,人类通常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FM电台流出轻快的旋律。 辔谷看着浩美,说:“当然,使用这毒药之后,即使检验不出,也知道是这东 西作祟,而饭店里的员工首先会受到怀疑,这一来……” “无法逃得掉吧?” “应该逃不掉。” “可是,没关系,杀掉这么多人,被判死刑也甘心!” “你能逃得掉!组织会帮你。” 浩美摇头。“我们已脱离组织了,现在也不希望得到支援。” “可是……” “别再说了,我早已有所觉悟。” 浩美的声音很平静,辔谷也微笑的颔首。 “好吧!就这样。” “吃早餐吧,都已经凉了。”浩美说。 吃过早餐,辔谷说:“兴奋得一点睡意都没有。” “可是,不行哩!还是要睡一下,否则会影响工作。” “说得也是,如果工作出纰漏被开革,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就泡汤了。” “我帮你铺被。” “嗯。你也睡吧?” “我也是毫无睡意。”浩美笑了。 “药必须藏起来才行,什么地方好呢?” “玄关的鞋柜很少打开,就藏在里面吧!” “好,交给你了。反正,藏东西还是女人较内行。” “什么意思?”浩美一面拉上窗帘,一面瞪着辔谷。 铺好两床棉被,辔谷正想关掉音响开关,忽然说:“对了……还是播放那……” “不错,已经五天了。我去准备。” “我来放!” 辔谷关掉音响开关,拿过录放音机,放在墙边。 “睡吧!” “嗯。” 清晨的阳光穿透过廉价窗帘,映出一室浊白。两人脱下衣服,换上睡衣。 辔谷先换好,静坐着看浩美穿上睡衣。 “不要看,已经变胖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身材很美哩!” “谢谢你的赞美……几点钟起床?” “这……反正大白天嘛,自然就会醒来。也不急,晚上才上班呢!” “那么,睡吧!” 浩美钻入被窝。辔谷按下录放音机的再生钮。过不了一会儿,扩音器里传出缱 绻的声音。 辔谷也钻入被窝。低声对浩美说:“这卷录音带可真够劲!” “嘘!”浩美怒叫,但,脸上却灿然笑着。“不要胡言乱语。” “隔壁一定竖着耳朵在听。” “不能老用同一卷带子,下次该换新的了。” “就这么办。” 两人各自合上眼。 过一会儿,浩美轻声说:“你听,隔壁的……” “什么?” “隔壁房间……” 辔谷凝神细听。果然不错,隔壁也传来不输于录音带播出的真实生动声音! “一定是受到刺激。”辔谷愉快的说。 “至少,对他们是有所助益。”浩美说完,转身背向辔谷,盖上毯子。 辔谷一直凝视着浩美——他俩并非真正的夫妻,而是同志,夫妻只是幌子。 而且,事实上两人虽一起生活了将近两年,辔谷却未碰过浩美一根手指。 当然,辔谷心里不时会兴起想拥抱浩美的冲动,这种时刻,他脑海中很自然的 想起自己的使命,以及,被逮捕的同志们…… 浩美是同志,不是妻子,也非恋人。辔谷暗暗告诉自己,闭上眼。 进入餐厅,直子到处找松井。已经迟到三十分钟,松井当然已经先抵达。 “奇怪……”她没见到似松井的人。 “在这边。”有声音叫着。 “啊……教授,我都认不出来了。” 松井穿两件式西装,高领衬衫,而且,打红领带。 “抱歉……”松井有点不好意思。“百货公司的柜台小姐帮我挑选的,很可笑 吗?” “太潇洒了。”边坐下,直子说:“可不许去追求年轻女孩哦!” 松井似乎松了一口气:“对了,你去看过了?” “牧本弥生家里吗?是去过。而且,也调查过她的家人,但仍找不到。” “没问她本人吗?” “大概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神志了。” “真可怜,才只有十六岁……” “明星表面上虽然很令人羡慕,但本人并不好受。” “倒不如躲在研究室里。”松井很认真的表情。 “发现牧本弥生的人据说是经纪人大杉,我想见见这个人。” “一切都麻烦你了。” “没问题。你只要专心研究就行,当然,偶尔必须抽空陪我……” “可是,为什么找上我这种老头子呢?年轻男人多的是。”松井不可思议的摇 头。 直子回答:“这也算是老人福利的一个环节。啊,对不起,我先打个电话。” “这里算老人之家吗?”松井顺水推舟的说。他会开玩笑,实在可列为历史事 件了。 直子打电话到牧本弥生所属的传播公司,她希望能和大杉联络上。 “麻烦接大杉先生……什么,死了?为什么?” 对方淡淡回答:“突发性的心脏麻痹!” 直子深深咽下一口气。 2 傍晚,辔谷至饭店上班后,浩美悠闲的开始打扫房间。公寓的空间不大,花不 了多少时间。 不过,自从离开家,加入“组织”以来,一直至过潜逃的生活为止,浩美几乎 从未做过这种事,因此,最初单是四个半榻榻米大的房间,就够她累了,还好,到 了现在,已经顺手多了。 再将换洗衣物用洗衣机洗净,晾晒好,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做。 扭开电视,茫茫然坐着沉思。 ——这是很奇妙的心情。和辔谷哲次以夫妻为幌子一块生活已经两年,表面上 任何人一定都会认为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但,为了做到这点,谁知道他们彼此是费 了多大的心血呢? 然而,已经快结束了。但,不能因此有所松懈!只是,脑海里虽这么想,身体 却自然而然的感到不再绷得紧紧的。 每次听到脚步声,或有车辆在窗下停住时,总会紧张的跳起来,以为是警察… … 不过,这种日子已经快要划上休止符了,就算那意味着“死”,如果是已达成 目的,也值得庆幸! 但浩美发觉自己的心还存在着一种无法否定的感情,令她觉得就这样结束未免 太遗憾了!她深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在享受戴上妻子面具的生活。 平凡而单调的每一个日子,这是浩美以前最厌恶的生活,可是,这样的生活已 在她的内心扎根。 但那也该告结束了。 萤幕上播放外国影片,恋人们在森林中紧聚相拥,热切亲吻。 浩美不自禁闭上眼。 浩美也知道辔谷常用欲火燃烧的眼神望着自己,但如果允许,两人的生活必然 会有决定性的改变,浩美怕的是这点。 维持现况就行了,对我们而言,这是理想的生活。浩美告诉自己。 “该做晚饭了。”她站起身来。 像平日一样,一切都像平日一样。 辔谷轮到夜班时,她总是独自吃晚饭,所以一切都很简单。只是午餐就准备得 特别丰盛了! 就在她开始吃晚饭时,门铃响了。 “来啦!” 刚刚楼下的太太告诉她等一会儿要来收管理费,所以,她并未确定是谁按铃, 立刻打开门。 “啊!” 门外站着一位男人。破烂的衣服,泛黑的衬衫,满脸憔悴,蓬头散发,胡须不 知多少天没有刮了。 一时,她认不出是谁。 “是我,你忘了?”男人苦笑。 “委员长……荣田先生。”浩美目瞪口呆。 “能进来吗?” 浩美默默退到一旁。“怎知道我们在这里?” “昔日的伙伴嘛!”柴田看了室内一圈。“嗯,生活得满不错嘛!” 忽然,他看见浩美正在吃的晚餐,立刻说:“我饿了,给我吃吧!” 不等浩美回答,他已开始动手了。 菜没有了,他连白饭也狼吞虎咽,完全不顾饭粒掉得到处都是。 浩美哑然了。 一看就知道几天没吃饱过。不只是外表,这人连内心都成为真正的流浪汉了。 柴田吃过后,仿佛整个人活过来一般。 他问:“辔谷不在家?” “他轮到夜班。” “是吗?你俩倒是很匹配的一对。” 浩美慌忙扭开音响开关,等音响流出,才压低嗓子。“隔墙有耳,说话小心些。” “搞什么?你俩还在玩捉迷藏游戏?”柴田状似愉快的笑了。 浩美怒气上冲。“委员长,你来这里有什么事?警方一定有人跟踪着你……” “算了吧!什么委员长,组织早就解散了。” “那和我们无关。” “哦?”柴田很讶异似的凝视浩美。“你的口气好像自以为了不起呢!” “我和辔谷都是脱离组织的人。而且,你刚刚不是亲口说组织已经解散了吗?” 柴田轻笑。“你还是同样倔强好辩。” “我在问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我只想看看你们到底怎样了。嘿嘿,辔谷这家伙,混得真不赖呀! 怎样,他还是那么一板一眼?” “一点都未变。” “那么,做爱时也一样了?星期几的几点几分……” 浩美不自觉的一巴掌甩过去,连自己都怔了。 柴田摸着红肿的脸颊,笑了。“真不简单,贞烈贤慧的妻子!” “请回去!”浩美抑制怒火。“而且,别再来了。” “这样未免太冷酷无情了,以前,大伙一块杀过人的交情呢?” “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要钱。”柴田很顺口的说出:“你看,我过着穷困的日子,没关系,能 救急就行,拿了钱,我马上走。” 浩美低头考虑良久,然后抬起脸来,凝视着柴田。“如果拒绝呢?” 柴田耸耸肩说道:“若就这样离开,很可能我被迫非偷即抢,一旦被抓,很多 事只好说出来了。” 这是在恐吓!此人真是以前曾领导过无政府主义激进派暴力组织的人? 浩美既愤怒,又感到悲哀。她说:“我们没有多少钱,你希望多少?” “这个嘛……四、五万块钱也够了。” “哪有这么多钱……” “也不必现在全部拿, 两、 三天内准备好就行,我会再来。”柴田站起身。 “现在能先给我一些吗?” 浩美默默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千圆大钞,交给对方。 柴田一手抢过,放入口袋,笑了笑。“打扰了,麻烦代问候你那温柔的丈夫。 三天后我会再来。” 打开门,刚好门铃响了,柴田差点撞到楼下的太太。 目送着柴田快步离去,太太有点怀疑的问:“刚刚那人是谁?” “没什么……是以前一位朋友。 ” 浩美一时不知如何说明,慌忙拿出钱包。 “收管理费是吧?多少?” 好不容易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浩美不知怎么办才好?为何又发生这种事? “组织解散了吗……” 这样也好,反正,自己早预料到不可能维持多久,所以,才会跟辔谷两人脱离 组织。 赌上自己生命,本来打算投入暴力活动的浩美,在组织里体验到幻灭的滋味, 当时的记忆犹新。 虽然参加组织,但是,女性不能参加拟订计划的会议,只是替逃窜的同志做饭、 打杂。包括柴田在内,干部们对于女性解放毫无任何理想,而导致失望的浩美决心 脱离组织的,乃是柴田竟然企图侵犯她! 柴田说:“在组织里,女人只是男人的泄欲工具。” 对于这句话,浩美感到无比愤怒,她知道,这样的组织维持不久了,所以,和 同样对组织绝望的辔谷一起开始独立行动。 但柴田现在却来到眼前。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如此重要时刻…… “一定要想办法才行……” 楼下的太太对柴田和浩美的情形必定会有所怀疑。 常常就是因为这种芝麻蒜皮的事,导致决定性的幻灭! 无论如何,必须设法解决…… “你是谁?”南星久美子慌忙把香烟在烟灰缸捺熄。 “是南星久美子小姐吧?”辔田直子说:“我能进去吗?” 这里是电视台的小房间。 “没有经纪人不接受采访。” “我不是记者。” “那就怪了。”南星久美子讽刺的微笑。“请坐。” “你的节目排得那么满,要找到你也真不容易。” “只要我愿意,根本不必找。”南星久美子淡淡的说:“有何贵干?” “想向你请教大杉先生的事。” “大杉?他又不是我的经纪人。” “可是,我听说你们之间很亲近?” “我是新人,他是传播公司的人,聊聊天,接受一点建议,那是很寻常的事,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交情。” “是吗?那……你和牧本弥生很亲近吗?” 南星久美子轻笑。“彼此都希望对方失败,这该算是亲近吗?” “知不知道在哪里找到她的?” “找到她的地方吗?你为何想知道?”南星久美子的语气略带警戒。 “我没办法详细说明,反正……我把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寄放在牧本弥生小姐那 儿,我想,她一定放在身边,可是,她的行李中却找不到,所以,或许是放在她被 找到的地方……” “这倒有趣!不过,我想没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 “饭店房间每天都会打扫吧?” 直子情不自禁上身前倾。“饭店?哪家饭店?” “好像是N饭店,不过,房间号码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直子忽然站起。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最高机密。谢谢!” 直子一离开电视台,立刻拦住计程车。 “柴田先生,可以了,不要再喝啦!”关东煮摊子的老关说。 柴田是这摊子的常客,当然,付帐是不太干脆…… “今夜没问题。”柴田得意的说:“有时候,我身上多少也会有点钱的。”他 掏出五千圆大钞让老关看。 “看来你今天找到好工作了。” “还好。”柴田一笑。“再过两、三天,还会有另外一笔收入。” “那实在太好了。” “再帮我倒杯酒。” “吃点东西再喝吧!” “我知道……” 三十分钟后,柴田蹒跚的离开了。 关东煮老板跑向公用电话。 “喂,喂,探长吗?”他的声音完全变了。 “怎么回事?” “柴田身上好像有一点钱。” “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有问题。” “嗯……好,随时注意他的行动。” “会是以前的伙伴吗?” “如果是的话,那更求之不得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笑声…… 3 “柴田说出那种话?”听完浩美的话,辔谷问。 “是啊!他说三天后会再来,要我们准备妥四、五万圆。” “这混蛋东西!”辔谷喃喃念着:“竟然在这关键……” “没办法呀!怎么办?” 辔谷沉思着。“四、五万圆是还可以凑得出来……” “问题就在这里。” 辔谷望向浩美:“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一百万或两百万,也许一次付清就能了事,因为,柴田可能带着这笔 钱逃往别处。可是,四、五万个能做什么呢?吃一吃、喝一喝,差不多也就花光了, 这一来,他必会再回头来找我们。” “由我告诉他!至少,他曾经是委员长,应该知道事情轻重才对。” “那是你没亲眼看到他的样子, 才会这么说。 ”浩美显得很不耐烦地说道。 “不能和以前的委员长之印象联想在一起,他现在已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汉、寄生 虫了,企图从我们身上榨钱花用。” “这未免太可悲了。”辔谷深深叹息。 也许,他虽然已经脱离组织,但,内心之中总还盼望组织能对自己有所支援吧! “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知何时开始,辔谷将一切决断都交给浩美。 “问题并不在于钱。”浩美缓缓考虑着,说:“如果四、五万圆能封住他的嘴, 那……反正,我们只要能拖到大月首相的儿子之婚礼那天就行了。” “也就是一星期后。” “是吧?不过,问题在于警方一定有人监视着柴田的行动。” “嗯,一定会有。” “如果知道柴田手边突然有钱,必会设法查明来源。” “是吗?那,会跟踪柴田……” “就很可能知道我们这里了。”浩美点头。“而且,如果为了某种原因被带至 警局,只要一杯酒,柴田很可能轻易说出我们的事。” 辔谷叹息:“糟透了,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能由我们主动去找柴田,那等于故意让刑事注意到我们。所以,没办法, 只好让他来这儿了。” “给他钱?” “嗯,这点钱,我手边还有,不必再去提款。” “然后呢?” “请他喝茶。” “喝茶?” “当然掺进那毒药!”浩美的语气,好像是在咖啡里掺入牛奶或方糖一般。 “那……”辔谷哑然。“真打算这么做?” “当然,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这是大事之前的小事,而且,正好藉此实验 药效。” 辔谷低头——到目前为止,他在脑海中几十遍、几百遍的想像若暗杀政府要员 之事,但是,此刻两人所谈的是实际的杀人计划,而且是要杀掉昔日的领导者…… “你觉得呢?”浩美觉察辔谷动摇的意志,问:“如果你反对,我……” “不,你说的没错。”辔谷慌忙回答:“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也赞成。” “哦……由我负责执行。” “不,那不行,这是我的工作。” “有‘大事’等着你去完成,‘小事’由我来。”浩美微笑。“而且,在此重 要时刻,万一你请假,很可能漏掉什么重大的消息,你还是照常上班。” “这……话是没错,不过,你一个人不要紧吗?”说着,辔谷却因心里松了一 口气而羞耻。一想到浩美可能觉察,他更是难过了。 “别担心,泡茶我还会的。”浩美笑了。“啊,忘了替你泡一杯茶。” 她轻快的走向厨房。 “什么地方?”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刑事吓了一跳,回过头。 “啊,探长……” “柴田那家伙呢?” 轭本探长,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予人一种随处都可见到这样的人之印象。 年轻刑事则是高大魁梧,即使躲在公用电话亭暗影中监视,还是格外引人注目。 相形之下,站在旁边的轭本则是谁都不会在意的,这点,以刑警的职责而论,是相 当有利! “那家咖啡店里。”刑事望着马路对面。“你看,他刚好走出来。” “嗯,看来干净多了。” 柴田还是那一套破烂衣服,不过,衬衫己换新,头发也剪过了。 “看来不像有很多钱的样子。”轭本说:“否则,连外套和长裤都该换新的了。” “谁给他钱呢?” “谁知道。”轭本耸耸肩。“这个世界上,好管闲事的人太多了。” 柴田愉快的抽着烟,不久,开始往前走。 “跟踪他。”刑事正想行动。 轭本拦住他。“不,等一下。” “什么事?” “由我跟踪,你可以回去了。” “探长……那么,我们一起。” “不,你回去吧!”说完,轭本迈开脚步。 刑事耸耸肩,朝相反方向走去。 轭本以和柴田同样的步调跟踪着,不久,忽然加快步伐,追上柴田。 “喂,你不是柴田吗?” 柴田怔了一下,回头,脸上露出苦笑。“怎么了?又是你!” “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嘛!最近如何?” “别装了,你们明明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监视你?”边本大声笑了。“开玩笑!我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要监视每个 流浪汉,再多人手也不够。” “流浪汉?你还敢讥笑我?由于证据不足无法将我起诉,就设法断绝我的一切 工作机会,让我变成这么落魄,这都是你的功劳!”柴田的声音由愤怒而颤抖。 “我只是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而已,”轭本淡淡的说:“怎么样?要不要我帮 忙替你介绍工作?” “算了吧!这种生活已习惯了。” “别太倔强,看你这身打扮就知道了。” 柴田默默想往前走。轭本抓住他肩膀。“等一下,我也不是想毁掉你的未来!” “放开手!” 轭本把手缩同口袋里。“你不可能永远玩着革命游戏,该放聪明些。” “我知道,你快走吧!” “我当然会走。现在还是执勤时间呢!”轭本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万图大钞,塞 入柴田手中。“拿这点钱去买一套像样点的衣服。” “干什么?这算什么!” “再见了,如果你真有心,可以找我。”轭本转身。 “喂,你的钱我不要!”柴田怒叫。 轭本自顾自快步离开。转过十字路口,他躲起来,窥看柴田的反应。 柴田一直盯着那张万圆大钞,不久,耸耸肩,将钱放入口袋,快步往前走。 轭本笑了。 这家伙再也不是革命运动的人物了,如果再使用点手段,说不定能使他成为线 民…… 那个组织的成员,目前不知行踪的有四、五人,或许,柴田能帮忙找出这几个 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 进入客厅的,很出乎意料之外,是位有点阴沉的矮小男人。 直子一直想像对方是肥胖、满脸油脂的人物! “真不好意思,百忙之中打扰您。”直子说。 “不,别客气。听说敝饭店有你正在找寻的东西?” “是的。”直子颔首。“我简单说明,尽量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嗯。”N饭店负责人船木靠在沙发上。 直子从毒药的失踪开始,说到自己追查的经过。从南星久美子那儿得知牧本弥 生精神异常之后是住在这家饭店时,要再继续调查,对直子而言,是相当大的难题, 因为,她不知道该问什么人才好。 所以,她才下定决心前来,把一切都据实向饭店负责人说明。 “当然,不能确定牧本弥生小姐一定带着那瓶毒药,然而,可能性相常的高, 因为,她的经纪人大杉就是突然间心脏麻痹死亡。而,依我的调查,他平常并没有 心脏的毛病,所以,很可能是误服毒药。” “原来有这样的复杂原因。”船木说:“不,这是很重大的一件事。” “如果毒药和垃圾一起被丢弃,那还好,但,药瓶看起来像是化妆瓶,只是, 说不定在这段过程中,已改盛装于别的容器了。” “我们能够帮上什么忙呢?” “能否问服务生或清洁工是否见过那样的东西呢?最好的话,当然是问当时负 责牧本弥生小姐所住的房间之服务人员。” 船木凝视天花板,考虑很久,说:“我尽可能试试看,不过,我这儿客房和从 业员工很多,需要多费一点时间。” “那当然。”直子微笑。“真的很感激您!” 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的帮忙。 “没什么,我是为了房客们的安全设想。只是,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事呢?” “如果这件事走漏风声,将引起客人们的不安,也会替我们带来困扰。我会告 诉你调查的结果,但,请你千万别声张出去。” 直子心想:对方这种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我可以答应您。反正,我的目的是拿回那瓶毒药。” “那实在太好了,就这么办,我会尽快告知你调查的结果,请给我地址和电话 号码。” “好的。”直子拿出名片,在上头加写上家里的住址和电话号码,递给对方, “请多多指教!” “白天是在‘松井研究室’吗?” “是的。如果有紧急联络,而我不在研究室,请直接告诉松井教授,他知道这 一切。” “这么说,知道这家饭店之事的只有松井教授和你两个人了?” “不错。” “那就好,啊……”船木从内口袋拿出一张小卡片。“凭这张卡片可免费在一 楼咖啡厅喝咖啡和吃蛋糕,你应该会喜欢吧?” 辔田直子告辞了。 船木静坐在沙发上思索着:怎会在这种重要时刻发生此事呢? 大月首相之子的婚礼就在下周,宴会组的所有人员都在全力筹备,假如被人知 道那瓶检验不出的毒药是在这家饭店失踪,会变成如何呢? 宴会席上都是政界和财经界的要员,警卫当然很森严,注重安全第一的警政当 局若得知毒药之事,很明显会换到另一家饭店。 N饭店的损失,包括形象的破坏,将无法估计。 船木认为,这件事不能让从业人员知道。如那女人所说的危险,只有百万分之 一的概率, 但N饭店的损失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到时候,自己的地位将会 动摇……尤其,副董事长野泽正眼睁睁等着自己的失败机会。 “辔田直子吗……”船木凝视著名片。 首先,要设法解决掉这个女人…… 4 浩美在窗畔见到柴田来了。 终于来了!虽然,她内心盼望对方不要来,但,对方还是来了。这样,只好横 下心啦! 浩美将毒药滴入茶杯里,只有些微的量,真不敢相信这样就能毒死一个人! 只要用这茶杯泡茶就行。如果柴田喝下…… 门铃响了。 柴田微笑的进入。“打扰了。” “请进!”浩美让至一旁,再看看走廊的动静,才关上房门。 “辔谷去上班?” “是的。”浩美边播放音乐,边回答。 “在N饭店上班?” 浩美惊讶的望着柴田。“你怎么知道?” “我有很多情报来源的。”柴田盘腿坐着。 浩美注意到柴田全身都是新衣服。而且,只靠上次拿的五千圆,不可能买到这 种衣服。 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钱呢…… “我替你泡茶。” “没有酒?” “辔谷不喝酒。” “那家伙根本不会享受,一点情趣也没有,真不知你怎会和他生活在一块。” 浩美没有回答。泡好茶叶,端上桌,手并未发抖。然后,她拿出茶点。“请用 吧!虽然没什么好招待。” 柴田拿起一块饼干丢进嘴里,吞下之后,一口把茶喝光。 浩美的心脏在瞬间转剧,但立刻回复正常。 不安是于事无补的,也许,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残酷! “抱歉,上次不该用恐吓的态度。”柴田说:“只是,我已经受够了穷困。” 浩美默默站起,从餐具橱里拿出信封,置于柴田面前。“里面有五万圆。” “真不好意思。”柴田一把抓起,放入口袋。 “请你别再来这里了。” “这样未免太冷酷吧?我们是老朋友呢?”笑了笑,柴田说:“虽然我现在落 魄,却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什么意思?” “你们一定打算干什么事吧!让我帮忙。我虽不是什么委员长了,但可以在你 们手下帮忙跑腿,否则,白拿钱也是于心难安。” “你可以不必在意。” “别这么说,我们毕竟曾经是同志,不是吗?”柴田伸手向浩美肩膀。 浩美迅速闪开。“回去吧!我们……并不想干什么。让我们安静的住在这里就 行了。” “别瞒我了,我一眼就看穿你们别有企图。” 浩美决心不理对方,拿着空茶杯,站起身。 但,她不该背对着柴田! 柴田自后抱住她,立刻,她被压在榻榻米上。 “住手,你想做什么?”浩美大叫。 柴田一手抓过坐垫,压住浩美的脸,马上骑在浩美身上,另一手掀起她的裙子。 浩美拼命挣扎,但,她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气。不得已,猛用指甲抓向柴田手 臂。 “你这臭婆娘!”柴田转而用力按住她的头。 但压在浩美身上的力量减轻了。浩美猛力一拱,柴田被摔向一旁,她马上用手 肘全力击向柴田腹部,柴田踉跄的滚了两圈。 浩美跳起来,跑向厨房拿出菜刀。 柴田爬起,见到浩美手上的刀,无奈的耸耸肩。“哼,我会再来的。” “再来的话,我就杀掉你。” 柴田总算出去了。 浩美将房门上锁,挥上链条,颓然坐在榻榻米上,她的身体还在不断发抖。 会再来吗? 只要毒药生效,柴田不可能再出现…… “辔谷太太……”门外传来隔壁太太的叫声。 “来了!”她慌忙拉整衣服,跑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有人送我一点东西,我想分送给邻居……啊,你在做饭,对不起,打扰了。” 浩美这才发现手上还握着菜刀。 时间已经很晚了。 午夜十二时已过,直子快步走向自己家。 最近由于有论文发表的演说,她和松井两人忙着准备,连约会也没时间了。 N饭店一直没有丝毫联络。 都已经过了三天!看来,明天必须再打个电话问看 看…… 由于对方答应帮忙,直子不好意思催促,但…… 离公寓很近了。直子忽然停下脚步。 前面有两个男人挡住! “请让开!”直子说。 背后也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又是两个男人挡住退路。 直子感觉自己脸孔转为苍白了。 “想要钱?我身上没有多少……” 话还未说完,男人们已经冲上来。 对方有四个人,想抵抗都无从抵抗。 嘴巴被蒙住,下腹被踢,眼前一片黑暗。手臂也被用力往上扭,她尖叫,但, 声音传不出手帕! “别杀她!”一个男人说:“扭断她一条胳臂,让她暂时无法行动就行。” “真没意思!这女人不赖,先玩过再处理。” “不行,这里可非荒山野外,快动手。” “好吧!你忍耐点,不会太痛的。” 直子的手臂被对方用力往上扭,痛楚令她眼前一暗。心想:一定断掉了。 “干什么!”有人怒叫:“别动,这里是警察。” “快溜!” 直子被丢在路上, 男人们仓惶逃走了。 “不要紧吧?” 听到声音,直子怔了一下,抬起头。“教授!” “还好,天色很暗,对方未来得及看清楚就逃了。” “太好啦!我的手臂差点被扭断。”直子抚摸着还疼痛不已的胳臂。 “这些人太过份了。你不要紧吧?” “嗯……可是,你怎会来这里?” “吃午饭的钱是我借你的,我打算要回来。”说着,松井笑了。“坦白说,我 正想邀你出去。” “怎会突然想邀我?” “抱歉,不行吗?” “我只好突然答应了。” 两人首先至通宵营业的咖啡厅填饱肚子。 “不过,对方为何要伤害你?”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不是为钱,只要扭断我的手臂,让我暂时无法自由行动。” “这么说,对方是针对你了?” “不错,这就奇怪了……我没有被人怀恨……”忽然,直子端咖啡的手停住不 动。“说不定……” “想到什么了?” 直子捉弄似的望着松井。“你是否另外有爱人?那女人因为恨我……” “别开玩笑!你看我是能被两位女性同时喜欢上的那种人吗?” “我是开玩笑的。”直子微笑。“其实,我是想到一件事。” “究竟是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和饭店之事一定有关!” “是我到牧本弥生的那家饭店?对了,是N饭店。” “你能记得饭店名称,很不简单哩!” “别讽刺我了。”松井苦笑。“你才提过这件事没多久,又加上主任教授获邀 参加,一真得意洋洋的四处宣传,我当然记住了。” “被邀到饭店,有什么好得意的?” “好像是参加首相儿子的婚礼,而对方是仓科教授的学生。现在的首相姓什么?” 直子怔住了:“大月啊!” “是吗?文部大臣的名字常在文件上看到,但,首相就……” “首相之子的婚礼……”直子忽然陷入沉思。 对饭店而言,直子所提的毒药之事,一定会带来困扰,可是,负责人船木的态 度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客气,还答应帮忙调查…… 难道…… 假如自己所想像的是事实,那该怎么办? 很可能还会有人来对付自己!不,不仅是自己,对方也知道松井教授。 “你在想什么?”松井悠闲已极的问。 “待会儿再告诉你。”直子说:“在床上。” 柴田很难得觉得肚子撑饱。 最近,从辔谷那边勒索到五万圆,又加上轭本的一万圆,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但,不管吃什么,仍旧无法悠闲的品尝余味。 虽然,怀中还有三万多圆…… 在中华料理店吃饱饭,柴田边用牙签剔牙,边翻开报纸。这时是正午过后的空 档时间,客人不多,可以让他慢慢歇息。 贴着OK绊的手臂很痛……一想起昨日之事,他就怒气泉涌。 “臭婆娘……你给我记着……” 如果能抓到他们的把柄就好了,这一来,威胁说要报警,就能控制住他们了。 没错,他们一定有什么企图! 对此,柴田很有自信。 忽然想到一事,他翻开第二版——这一版都是政界要员的动向之报导。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但突然,“N饭店”几个字跃入眼中。 “大月首相的长子, 三天后举行婚礼……据说,╳╳派系未获邀参加N饭店的 婚礼……” N饭店? 原来如此。柴田一口喝光杯里的冰开水:“目标是这个没错……但,等一下, 冷静点……” 这可不是寻常之事,必须要有效利用才行。 第一点是早就决定的——随心所欲的玩弄浩美。 但,只有这样未免没意思,如果勒索,能拿到多少钱呢?应该不会太多,那么 …… 柴田站起来,走向柜台的公用电话。 “请问,轭本探长在不在?” 过了一阵子…… “我是轭本。” “我是柴田。” “很难得你会主动打电话来。有事吗?” “是有点小事……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哦?说说看。” “可才便宜呢!” 轭本笑了。“我知道,不会让你吃亏。” “电话里不行。我们现金买卖。” “好,没问题。真的是好消息吗?” “我可以保证,” “好,你现在在哪里?” 轭本说立刻赶来,就挂断电话。 柴田完全没有良心的苛责感,他想的只是:轭本到底会带多少钱来…… 三十分钟后,轭本进来了。 “给我啤酒。”说着,望着柴田。“说说看吧!” “出价多少?” “那得视内容而定,我会付适当代价的,别担心。而且,还需要确定一下是否 事实。你不会藉机欺骗吧?” “你也太多疑了。”柴田一笑。“这可是绝对真实的事。” “你说说看。” “好,在N饭店……” 说着,柴田突然按住胸口,呻吟着。然后,满脸苦闷的摔倒在地。 5 “N饭店?”青柳警视总监反问。 “不错。”轭本探长点点头。 “柴田是从前那暴力组织的领导者?” “不错,但最近和一般流浪汉没两样。” “他说要提供情报?” “依他的口气,似乎是很值钱的消息。” “嗯……”青柳摸摸下巴。“但那种人很可能会为了钱而胡扯一通吧!” “依我的印象是不像这样……” “他只说出N饭店?” “是的,然后就手按胸口,死了。” “死因呢?” “心脏麻痹!像他过着那种生活,心脏有毛病也并非不可思议,但……如果再 多讲几句就好了。”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青柳舒服的靠着椅背坐着。 轭本很讨厌这位总监。这人从未在警界待过,完全不知刑事们的劳苦。 “调查N饭店,他们那伙人企图暗杀政府要员。” “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你不知道?” 青柳很不愉快的望着轭本……这家伙,一点也不懂得尊敬上司。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大月首相的儿子要在那边举行婚礼。” 原来如此。青柳想起来了:自己也获邀参加呢!因为他和大月首相是同乡。 “是三天后吧?” “是的。” “我也被邀参加了,只是,一时忘掉地点。”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有暴力暗杀的危险存在!当天,政府要员聚集一堂,而在饭店里,周密防备 很困难……” “你要我怎么办?中止婚礼吗?” “不。但万一有定时炸弹之类的东西就麻烦了。没办法换场地吗?” “现在?” “还是能做到的,而且,不要声张,等到当天才……” “等一下,你说得很简单,但,这种事到底能相信到什么程度呢?如果什么事 都没发生,那时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是防患万一。”轭本说。他心里在想:这人到底要 怎么说才会了解呢? “改变会场是很严重的事!这表示对于警卫工作缺乏信心。到时候,被问及理 由的人是我,我该如何回答?如果说因为流浪汉说出N饭店之名称,会被讥笑的。” “至少总比首相被杀,你负全部责任好多了。” “你别乱说!” 轭本很明白青柳的倔强脾气,他知道不可能有结论。 青柳慢慢呼出一口气。“你去带更确实的情报来。”说完,他低头看着桌上的 文件,这表示,谈话已经结束。 轭本站起,走出总监办公室。 青柳抬起头, 伸手拿起电话筒。“接N饭店。啊,我是警视厅的青柳,找负责 人船木。” 对方马上接听。“青柳先生,好久不见了。” “嗯,上次的聚会真有意思。” “谢谢你。” “对了,我得到一点消息……”青柳说。 三十分钟后,轭本来到N饭店。 “负责人现在有客人,请稍待。”秘书替他端上红茶。 虽说是会客室,但,布置实在太豪华了,轭本叹了一口气。 正在喝红茶之际,又来了另一位客人。是年轻女性,具备了知性之美。服装虽 然朴素,却很洁净素雅。 那女人和轭本同样坐在沙发上。 轭本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辔田直子”这个姓名。到底在什么地方听到的呢? 轭本一直盯着女人脸孔——不是通缉犯,如果是,自己应该会记得很清楚才对。 或许是在报上或什么地方看过这姓名,印象才会如此模糊吧!但,硬是想不起 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轭本先生。”秘书说。 轭本进入负责人办公室。 船木在意的却是下一位客人,他暗骂:真是一群笨蛋,这点小事也办不妥! “我是轭本。” 船木心想:这真是个很难应付的家伙!还好,青柳已先打过电话通知,否则, 很可能会出纰漏。 “有什么事情吗?”船木很客气的问。 十五分钟后,轭本走出负责人办公室。他感觉对方是在虚与委蛇,似乎早就知 道自己会来。对了,一定是青柳通知的,像他们这种人是很容易攀上关系。 “久等了,辔田小姐。” 轭本回头,正好见到辔田直子进入负责人办公室。 那女人和船木要谈些什么呢?辔田直子,她到底是什么人? “被人暗袭?” “不错。船木先生,是你派人动手的吧?”直子单刀直入地问。 “我为何要这么做?”船木笑了。 “大月首相的儿子,要在这儿举行婚礼吧?” “不错,大后天。那又如何?” “如果我所说的毒药之事传开,一定会造成困扰吧?” 船木摊开双手。“别胡说了,我又不是流氓,怎会认识那些人?” “你说‘那些人’了。” “什么?” “我只说被人暗袭,你又如何知道是好几个人呢?” 船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女人不好应付! “那只是说话的习惯。” “如果这样最好。那么,你答应帮忙调查的结果呢?” “上次我也说过,我这里人员众多,需要多花一些时间的。” “那么,你应该告诉过管理阶层的员工了吧?” “当然,我……” “请把他们叫来。还是要我一一的去问?” 船木盯视着直子严肃的眼光,不久,很疲倦似的说:“我明白了……你赢!我 还没告诉任何人,但……”他慌忙接着说:“请你相信我,我没派人暗袭你!” “反正,那件事已经过去,我也不再追究。请履行你答应的诺言!” “等一下!首相儿子的婚礼在三天后举行,这件事一旦传开,会发生很大困扰 的,如果变更场地,我们饭店的形象会蒙受严重打击,所以,希望你等到婚礼结束, 到时候,我一定帮忙调查。” “你总算说出真心话了。”直子说:“如果有人在宴席中掺入那毒药,怎么办?” “哪有……” “反正,我不能不管这件事,我去报警。”直子站起。 “请等一下。”船木挡在直子面前。“这种危险只有万分之一的……” “让开!”直子想推开船木。 船木握拳猛击直子下腹。直子身体一屈,倒下了。船木静静望着对方,他在学 生时代曾练过合气道,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不能就这样下去,一定要想办法。但,怎么办呢? 有人敲门。 船木还来不及回答,服务生已进来了。他慌忙把房门关上。 “这……这人怎么了?”服务生双眼圆睁,问。 “她突然晕倒了,有什么事?” “客人给您的通知。”服务生递上纸条。 “好,知道了。” “请问……要让她在什么地方休息呢?或是……” “不,不必了。” “是。”服务生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等。”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辔谷。” “结婚了?” “是的。” “孩子呢?” “还没有……” 船木考虑一下,说:“想要一百万圆吗?” “一百万圆?”服务生瞪大眼珠。“我该怎么做?” “让这女人休息几天,直到首相之子的婚礼过后。” “那是犯罪行为!” “你只要在这三天内不让她自由行动就行。” “可是……我家是公寓房间,不太可能。” “在这饭店也行,可利用预备客房,把她关在里面,由你和你太太负责监视。 怎么样,愿不愿意?” 服务生舐舐嘴唇。“可是……如果她想逃……” “没关系,可以把她绑起来。” “吃饭怎么办?” “直接由厨房拿,但,不可让任何人进入房间。” 服务生缓缓点头。“我愿意。” “好,我马上支开秘书,你去推轮椅来,我帮忙。” “好的,最好是利用后面的电梯。” “你的反应很快嘛!”船木微笑。 轭本已在楼下大厅坐了一小时以上,他在等着那女人出来,但,辔田直子始终 未出现。 “实在幸运!谁会想到竟有这种事?”辔谷愉快的说。 “这是天助我们!”浩美接着。 两人进入饭店大门。 “药呢?” “带来了,没有问题的。房间在哪?” “这边。”辔谷在走廊上当先走着。 “可以进入厨房了,真像是作梦一样!” 浩美不想说出柴田死亡之事,辔谷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如果说出此事,他一 定又会难过。 “预备房间平常是不用的。”辔谷说明:“只有在超额客满之时才会用到,所 以,如果没事,任何人都不会接近。” “可是,为何要把那女人监禁在里面呢?” “我不是解释过了吗?” “是的,不过,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也许,负责人有邪念吧?” “邪念?” “他想染指那女人,或……” “怎么可能?”辔谷笑了。“要这样做,也不敢在饭店里呀!” “如果是这样就好。” “就是这间。”辔谷左右看了看,拿出钥匙开门,两人迅速进入。 打开灯。这是一间相当宽敞舒适的房间。双人床,其中之一躺着一位身体被绑 住的女人,由于手脚和床柱绑在一块,她无法动弹。嘴里还塞着布团。 “太过份了。” “没办法的事!啊……声音倒是无所谓,只要关上房间,外面完全听不见。而 且,热水锅炉就在附近,声音很大,非常安全……” 床上的女人一直看着浩美。 “别怪我,我们也不喜欢这么做……”浩美说着,把手提包置于另一张床,拿 出替换衣物和书,以及毒药瓶…… “唔……”女人呻吟出声。 浩美发现女人瞪大眼睛望着药瓶! 6 有人敲门。浩美迅速站起,来到门边,问:“哪一位?” “是我。” 听出是辔谷的声音,浩美轻轻舒口气,拿开链条,打开门。 辔谷推着手推车进来了。 “送晚餐来啦!” “辛苦了。” “一切正常吗?” “嗯,没问题。你那边呢?” “很顺利。那件事也照预定进行,只要再忍耐一天就行了。”辔谷点点头,就 想离开。 “等一等。”浩美叫住他。 “什么事?需要什么东西吗?” “几点钟下班?” “和平常一样,五点。” “下班后来这里,好吗?” “好的,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我等你。” 辔谷离去后,浩美将房门链条栓上,走向床铺。 “吃饭吧!你没有食欲?” 辔田直子仍旧是手脚被绑,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被布团塞住嘴巴,但,她知道 叫喊也无用,只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要吃,反正,除了吃以外,又不能做什么。”直子说。 浩美将手推车推至床畔,扶着直子背部,让她坐起,然后,自己也在床沿坐下, 开始用餐。 “被绑架之人,一定很少会吃这么好的食物。”直子开玩笑说。 “你也是很不可思议约人。”浩美笑了。“有这种遭遇,不会很生气?” “就算生气,你也不会帮我解开绳子吧?” “再忍耐一下。” 直子凝视着浩美。“真不敢相信像你这样的人会做如此可怕之事。” “若依我的说法,什么都不做才最可怕。” 直子已知道浩美和辔谷的企图,而浩美他们也知道直子和那瓶毒药的关联。直 子知道不可能阻止浩美他们了,能防止多人被杀的只能靠偶然了! “你一直在追查毒药的下落,却遇上我们,实在是很有趣的偶然。”浩美边吃 边说。 直子一句话也没说——目前,已经到了最严重的事态! 唯一的希望是松井能找到自己,但,那也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什么人?”船木面向对讲机。 “一位叫松井的人。” “松井?哪位松井呢……”船木一时摸不着头绪。 见到对方进入,船木站起来。“我就是船木,有什么指教吗?” “我正在找一个人。” “哦?” “她叫辔田直子,应该来过这里。” 出其不意听到这名字,瞬间,船木无法掩饰脸上狼狈的表情。 “来过了吧?” “是的。那么,你就是那位教授了?” “她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 “她说要来这家饭店,以后就没回去过。” “那……但是,离开这儿之后所变生之事,我也无法知道。” “她真的离开这里了?” “什么意思?” “她是来查明毒药之事吧!” “是的,而且,我们也一起调查过,却没发现疑似之物。我向她说明过了,她 应该能够了解才对。” “她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 松井叹口气。“抱歉,打扰了……” 船木虽然觉得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但,明天就是婚礼之日,再怎样也无 法变更了,他暗暗告诉自己:像那种人,根本无需去在意。 来到楼下大厅,松井百思不解的停下脚步。 直子已经两天没到研究室,这是极不寻常之事,何况,又会有人想暗袭她! 而也是到了这时,松井才发现自己爱直子竟然甚于爱学问。 “你有恋人吗?”浩美问。 “嗯。” “同一所学校的人?” “教授!” “一起睡过了?” “为何问这种事?” “没什么……已经快五点了。抱歉,请你到浴室去!” “什么?” 浩美解开直子脚上的绳索。但,并非让她完全自由,只是让她能勉强走路。 进入浴室,浩美让直子坐在地上,把绑住她手腕的绳子系在洗脸槽的水管上。 “暂时忍耐一下吧!” 直子默默耸耸肩。 浩美本来走出浴室,忽然看着直子,问:“告诉我,和男人睡觉前是否要先冲 个澡?” 直子目不转睛的注视脸颊通红的浩美。“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是住在一起。但,我们只是同志关系,并未去碰触到对方。” “是吗……不错,是该冲一下身体。” “你愿意闭上眼睛吗?” “我们同样是女人呀!” “可是,我会不好意思,又不是很好的身材……” 但,或许是没有时间了吧!浩美仍旧当着直子面前褪下衣服。帘幔拉上,哗啦 啦的冲水声响起! 直子忍不住为这位叫浩美的女性那严肃之美叹息,如果不参加暴力组织,致力 于学术,一定能获得很杰出的研究成绩。 “没有溅湿你吧?” 帘幔拉开了,浩美用浴巾裹住身体。 “没有……他已经到了。” “现在,请你塞住耳朵。”说完,浩美走出浴室。 辔谷轻轻敲门。“是我!” “等一下。”浩美说。 链条拉开的声音传来…… “你自己开门进来。” 辔谷进入房中,怔住了,里面一片漆黑! “把房门锁住,栓上链条。” “怎么回事?” 床头几上的灯亮了。浩美全身赤裸的坐在床上。 “这是最后一夜……我们一直住在一块,但,彼此压抑着……虽然很了解你的 心,但……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我希望被你拥有。” 浩美的语气虽很平淡,却深深打动辔谷的心。 辔谷慢慢走近,指尖轻触浩美滑细的香肩。似乎是堤防崩溃,两人激情拥吻着 …… 辔谷说:“你……” “什么?” “我希望你活下来,不要一起死!” “这种话早就不必再说了。”浩美温柔,却很坚定的回答:“已经没什么好害 怕的,实在不可思议哩……原以为和你发生关系会让我怕死,但,事实却相反,我 一点也……” “你以前会害怕?” “当然……再拥紧我……用力!” 两人再次热情的燃烧着。 “好多人呢!”进入房里,辔谷说:“警察、新闻记者、客人,也算不出到底 多少人。” “能进得了厨房吗?” “没问题,这是负责人的命令。药呢?” “换装入小瓶子了。”浩美把一个小小的塑胶容器塞入辔谷手上。“小心点。” “嗯,你等我。” 两人再次亲吻——直子在床上静静看着。 虽明知无用,她还是不得不说:“请你们不妨再考虑一下,好不容易,你们能 幸福的在一起……” “快走。”浩美推辔谷至门外,关上房门。 房内笼罩若凝重的沉默。 “你可以随便骂我!”浩美说:“我是冷酷的杀人者。” “不是,你是好人,不该让自己染上污点。” “别再说了。”浩美也不免有点神经质了。她脸色苍白,呆坐在沙发上,又站 起来,在房里踱着。 她说:“宴席六时半开始,拖延一下,开始送汤应该是七时左右……” 都已经快七时了…… 轭本探长坐在饭店楼下大厅。他今天并没有奉派警戒,但,心里的不安使他也 来到饭店。 最好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内心中多少还期待羞真有事情发生,这样, 可以杀杀警视总监的气焰! 但是,到目前为止却非常平静。 对了,上次来找饭店负责人的那女人,是叫辔田直子吧!因为事情很忙,一时 忘了调查其身份…… 忽然,他的视线焦点集中在对面沙发的老人身上。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药, 正准备吞服。 轭本苦笑:日本人真是世上最喜欢吃药的民族! 就在这时,他想起辔田直子的身份了。毒药……表面上只能视为心脏麻痹…… 柴田的死状在脑海中复苏…… “糟了!”轭本跳起来,快步往前跑。“食物里……” 但,负责警卫的警察们并不认识轭本,一齐挡在他面前。 轭本大叫:“让开!食物有毒……” 辔谷进来之后,锁上房门。 “太好了!”他的声音颤抖着。 “成功了吗?” “汤里已掺下毒药,有人喝汤了。” 直子不自禁闭上眼睛。 等她睁开眼时,浩美和辔谷面对面站着。浩美手上拿着刀,想交给辔谷。 “动手吧!” “我办不到……我不能杀你!” 浩美微笑。“你真是个温柔的人,那,我自己动手好了。我先去等你……” 浩美对准自己胸部刺下,同时和辔谷吻别。刀柄被辔谷胸部一压,贯穿浩美胸 膛,浩美不声不响的颓然倒地。 “够了,请住手!”直子不自觉尖叫。 房门被撞开了,警员们蜂拥而入。 但,辔谷也已紧随浩美去了! ---------- 炽天使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