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讨厌!真是的……” 朱子往钱包捶了一拳。 一旦急躁起来,反而更容易出错。朱子叹了一口气,把电话拖了回来。 “好惨哇!” 经过这一撞,话筒整个断掉了。虽说原本就是分离式的,可是这……。 “还能用吗?” 摸了一会,一个四角形的黑色小盒子从上面落了下来。——这是啥? 朱子把它捡起来端详着。要说是零件的话,跟话筒似乎又没有连接的地方。 “难道……” 看了半天,朱子不禁白言自语道。 记得曾经看过类似的东西。虽然长得不是完全一样,可是……。 这个,该不会是窃听器吧? 有人在窃听打到这里的电话。——为什么? 这倒没什么好疑惑的。为了要截取来自夏美的联络嘛。 但是,谁会做这种事呢?来过这间屋子的人,比如说安中或松江社长,应该都 不会认为如果夏美来了联络,朱子会瞒着他们吧。 那么……原来如此! “是板东!” 板东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跑来这里,同朱子说了一堆花言巧语……。 那时,若是有意的话,要装这种东西简直是易如反掌。接下来只要待在自己的 屋里等着受信就好了。 朱子忽然想起夏美曾经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夏美当时问朱子:约定见面的事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也就是说,这件事有没 有其他人知道的意思。 虽然夏美没有进一步说明,不过一定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不会这么问的。 “那家伙……” 朱子对板东陡然产生了一股猛烈的怒气。——没错,板东可能正把夏美关在不 知什么地方呢! 朱子下定了决心,走出屋子。 板东住在六楼。当然门口绝不会挂着“板东”的名牌,不过要找还是找得到。 因为跟六楼的住户们大抵都碰过面,所以最少有人出入的那一间,一定就是板 东的住所! 朱子从太平梯往下走到六楼。 可以看见电梯了。——朱子突地打住了脚步;板东正好从走廊走了过来。 板东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板东按了电梯的按钮,说道:“知道了吧,赶快问出那个女孩的住处。——不 给她点苦头吃是不会招的。这事就让你处理了。” “是。” “要是留下伤痕以后就麻烦了。虽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毕竟还是 个小孩;只要吓一吓就什么都会招的。” 电梯来了。板东又叮咛了一次:“小心点。这次要是再出了差错,就有你好看 的。” 说着瞪了男人一眼,这才走进电梯。 电梯的门合上之后,男人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然后走了回去。 板东说的“那个女孩”是谁呢? 从板东的话判断,似乎不是夏美的样子。但是也不能这么肯定,还是查一下比 较好。 话说回来,什么“给她点苦头吃”、“留下伤痕就麻烦了”?简直就是流氓作 风嘛!朱子气得脸都红了。 那个男的,似乎是受雇于板东的样子。 朱子悄悄地恨在后头;男人果然走进了料想中的那一间屋子。 要怎样才能进去一探究竟呢? 朱子想了想。 “——这样行得通吗?” 可是也只有试试看才知道了!干吧! 这一边的房子都附有阳台。如果顺利的话……。 朱子按下板东隔壁住户的电铃。这家有个年轻的太太,朱于常常跟她寒暄。 “——来啦。” 门打开了。“啊,是你……” “你好,我是八楼的住户。” “我知道哇。有什么事吗?” “刚刚我不小心把晾的衣服弄掉了,好像落到你象的阳台上面啦。可不可以帮 我拿一下?”朱子说道。 “啊,真的吗?我没注意呢。——好哇,我去看看。” “对不起,麻烦你了。” 朱子道了歉,走进屋里。 两人来到阳台;当然地上什么都没有。朱子探出身子看了看隔壁。 大白天的,却拉起窗帘,遮得密不透风。 “——怎样,找到了吗?” “没有呢,好像在隔壁的样子。” “啊,是吗?——隔壁有一个怪人喔,我每次拿传阅板去的时候都觉得好可怕。 还是算了吧?” “那我从这边攀过去好了,反正只是拿个东西而已嘛。” “咦?这样太危险啦!万一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呢。——那,这样好了,我帮你 去问问看;走吧。” 好脾气的太太带着朱子走到隔壁板东的门前,按下电铃。 “谁啊?” 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您的邻居。楼上晾着的衣服掉到您家阳台上了——” 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 “这关我什么事!” 男人凶巴巴地说。 “请不要这样说嘛。同住一间公寓,应该要守望相助才对哇——” “噜苏!反正跟我无关!别再来烦我!” 门碰的一声关上了。 “——什么嘛,真是不像话。” 年轻太太也动气了的样子。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朱子道着歉。 “没关系啦,这人也太过分了。” “——恐怕还是得试试刚才的法子啦。” 朱子说。“我看看能不能从阳台爬过去。” “哦?那,小心啰。” “好的,没问题。” 朱子对自己的运动神经很有信心。 回到隔壁,朱子说道:“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假如我一直都没有回来的话,可不可以麻烦你叫管理员土来看看?” “好哇。不过你这么一说,简直就像要去闯什么坏蛋的大本营嘛。” 其实也差不多啦,朱子在心里嘀咕道……。 某个夜晚,在海的深处……朱子悄悄地跨过外侧的间壁,往隔邻的阳台溜了过 去。 过去阳台倒是很简单。——问题是接下来的事。 要怎样才能潜入室内,而不让那个男的发现呢? 朱子暂时蹲在阳台上,窥探着室内的动静。 就算有窗帘掩着,外面这么亮,一定会把朱子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吧。 朱子屏气凝神地倾听了好一会儿,仍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总不能这样 一直待在外头呀。 朱子试着推了推玻璃门。——原本没指望它会开的,但是“事与愿违”,门咻 地一声动了。 那个男的未免太疏忽了吧。 朱子走了进去。 是起居室。的确很像是板东的住所——应该是吧——装潢相当地低级趣味。 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曾经看过这个房间似的。 为什么呢? 先别管这么多,现在可没有时间慢慢看。朱子非常小心地悄悄惟开了一扇门。 同一栋公寓大楼,每间公寓的大小虽然有差,但是室内的格局基本上都相同, 因此哪一间的用途是什么,可以猜得到。 这里应该是卧室吧。——一阵“咕呜呜……”的声音,突然传进朱子耳里。 哇!这房间里有怪兽——才怪。 ——那个男的倒成一个大字形,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好吵人的鼾声。 他鼻子有毛病吗?朱子一时想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既然睡成这副德行,大概也不必担心会被发现了。 房间的间数有限,即使要一一搜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打开第二扇门,朱子不禁吃了一惊,一瞬间还以为夏美在这里呢。 这是一个没有窗子的小寝室。 有个人正睡在床上。 朱子打开灯一看——。 “唔……” 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 一个少女躺在那里。手脚被绑着,缚在床的四个角落;嘴也被塞了东西,所以 发不出清楚的声音。 居然做得出这种事!真是太可恶了! 朱子跑到少女身边,先除去堵在少女口里的东西。 “你还好吗?” “谢谢你。——那个男人呢?” “睡着啦。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朱子一边忙着解绳子一边问道。 “他把我跟星泽夏美搞错了……” “跟夏美搞错?” “啊——你是不是那位叫大内朱子的小姐?” “对啊,你怎么知道?” “夏美跟我们提过。我叫本堂千绘。” “本堂……。啊,这么说,你是……。这些话等下再说好了,先离开这里比较 重要。” “等一下……我手脚不太听使唤啦——” 千绘皱着眉,试着动了动已经自由的四肢。 “没关系,我背你。”朱子说道。 “不用费这个力气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隔壁的太太站在那里。 “太太……” 朱子一脸困惑:“你怎么进来的?” “她是这家主人的情妇哇!”千绘说道。 朱子不禁愕然——那个男人拿着刀出现了。 “瞧你,差一点又让人给逃啦!” “对不起。” “这下又多了一位客人,小心看着点啊。” “板东的情妇”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觉得这里客厅的摆设似曾相识,原来是跟隔壁一模一样的 缘故。 朱子心想:冲过去把那个男人推倒,就可以逃掉了。 “可别轻举妄动唷。” 女人说:“假如你敢逃的话,这个女孩的脸就要破相一辈子啰。” 朱子脸色苍白,若着逐渐逼近的刀子……。 “奇怪了。” 克彦整个房子里找了一遍,不禁歪着脑袋大惑不解。 夏美不在家,到哪里去了呢?要出去的话,应该会说一声才对呀……。 真令人担心,总不成连夏美也被绑架了吧。 “——怎么了?” 仁科站在门口问道。 “啊,我真是的,都给忘了!请进请进。” “喂——” 仁科一边笑,一边走了进来。“你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商量,该不会也忘了吧?” 克彦认为应该可以把夏美的事向仁科说明。仁科一定会帮忙的。 基于这么想才把仁科带来,但是现在夏美不见了,话也不好讲了。 “我想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请您先坐一会儿。” “你说谁?你老妹吗?” “千绘被绑架了。” “什么?” 仁科瞪圆了眼。 “有人把她跟星泽夏美搞错了。” “跟你老妹吗?” “嗯。星泽夏美目前住在我家里。” 大概克彦的说词太拙了,仁科好像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这时电话突 然响了,克彦吓得跳了起来。 “——喂,本堂家。——夏美!你在哪里啊?——咦?你说什么?” 克彦向仁科招了招手。 “——对不起,没跟你说一声就出来。” 夏美的声音非常冷静。“可是,我不希望再给你添麻烦了。” “你等一下。呃,我想把事情向上次跟你提过的仁科先生说明清楚,或许他可 以习得上忙。他现在已经来啦。——拜托你,先回来吧。” 仁科凑过耳朵来听着。 “——这件事,还是只能我自己来解决;因为这都是我个人的问题。” “个人的问题?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阵沉默。——仁科接过了话筒:“喂,夏美小姐吗?我是仁科,你也许不记 得了——” “我记得您。” 夏美打断道:“您是我出道之前,永原先生帮我介绍的那位记者。” “你还记得呀?” 仁科吃了一惊。 “是的。您是个值得倍任的好人。——爸爸以前常常这么说。” ——仁科和克彦面面相觑。 “夏美——” 克彦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美静静地说:“永原先生是我的父亲。” “——什么?” 仁科楞住了。当然克彦也是一样。 “可是……他不是不跟女性在一起吗?” “那是后来才那样的。我母亲去世之后,永原先生还一直送钱济助我。” “可真想不到哇!那么,你就是被自己的父亲拜托——” “是的。我后来进了音乐高中,专攻声乐。——在他告诉我之前,我一百都不 知道他经济状况困难。” “为了帮助他度过难关,你才出来当歌手的吗?” “嗯。——不过并不是原先就计画好的事。我是偶尔到东京看父亲的时候,正 好公司已经快不行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你自愿来当歌手……” “原先也不认为会成功,只是想:有那么一点可能就好了。——那一阵子,我 试着将本来学过的发声法、音准先忘掉,把自己的声音练得像一般偶像歌星那样可 爱而差劲。可是,没想到却真的一炮而红……” “于是,就没办法抽身了。” “是的。——为了这件事,父亲一直对我非常过意不去;我也希望等到公司稳 定下来以后,就可以退出歌坛。可是……” 夏美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吗?” “关于这个——我想,以后有机会再说好了。总而言之,我一定要找出杀害父 亲的凶手。” “你只有一个人,太危险啦。” “因为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仁科先生。” “什么“个人”?” “假如事情解决之后我还平安无事的话,请尽管把这件事报导出来。” “为什么愿意让我——” “因为父亲信任您。这是个好题材吧?” “说的也是。不过——” “就算是报答您对我们的照顾。” “喂,夏美。” 克彦说道:“现在先说找凶手的事吧。只要有我跟仁科先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 “谢谢你们。可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夏美说。 “别的事?什么事?” “假如我的想法正确的话,只要明白父亲为何被杀,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谁了。” “你不要做出危险的事呀!” “请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自己的事,还是要靠自己解决。” “夏美……”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千绘平安回来的。谢谢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忙。” “等等!喂——” 电话挂断了。 克彦和仁科两人一时都哑口无言。 “——真叫人吃惊哪。” 仁科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从头跟我说明一下呢?” “好的。” 克彦点了点头。 于是话题就要追溯到本书开始的地方——克彦跟踩夏美之后,潜入了她家公寓 的阳台,录下了她的歌声,接着,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她,突然闯进克彦和千绘搭上 的计程车;后来又发生了永原滨子的事……。 仁科听呆了。 “你简直太乱来了。” “对不起。” “甭道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妹妹的安全,还有夏美会到哪里去。” “夏美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克彦说道:“那时,听到她的歌声,我就吓了一跳。──回想起来,那就像是为一切揭开序幕的歌声……” “可是……” “啊?” “唔,她一直说“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很在意这句话。看来,似乎不只是 为了父亲的事呢。” “您的意思是?” “就算父亲的事是秘密好了,这也算不上是她“个人”的问题哇。总觉得还有 其他更严重的事……” 仁科想了想之后,才说“该不会是——” “您想到了什么?” 仁科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蓦然抬起头来,说:“——你录下来的那首曲子还 在不在?” “嗯,在呀。” 克彦把随身听拿了过来。“不过,那好像是什么歌剧的咏叹调喔。” “你大概不知道,我是歌剧迷哪。” 仁科一边戴上耳机一边说道。 “咦!” 克彦不禁吃了一惊,好像眼前出现了稀有动物似的。 “可以放了。——录得还真不错嘛。” “您晓得这是什么曲子吗?” 仁科闭着眼出神地听着。 “——倒回去,我想再听一次。”仁科说。 克彦又放了一次。——仁科缓缓地点着头。 “果然是这样。” “您知道了什么吗?” 仁科把耳机取下。 “这是包益多(译注: ArrigOBOitO,十九世纪义大利作曲及剧作家)的歌剧 “梅菲斯特法雷(MefiStOfele)”里的咏叹调。” “梅菲……?” “你应该知道浮士德的故事吧?” “嗯,就是那个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学者,对不对?” “那个恶魔叫做梅菲斯特法瑞斯。“梅菲斯特法雷”就是由这个故事改编成的 歌剧。” “哦,那有什么意思吗?” “也许吧……” 仁科皱起了眉头:“半年前,曾经有个谣言。——当然是跟夏美有关的。虽然 大家都拚了命去挖新闻,但是一来没有确实的证据,二来松江社长又用了点手段, 最后谣言被压了下去,没有被报导出来。” “是什么事呢?” “嗯……” 仁科顿了一会儿才说:“——传说,夏美流产了。” “怎么可能!” 克彦反射地脱口而出。 “不过,在我们这批采访记者的圈子里,大家私下都认为可能是事实。” “可是——那会是谁的孩子?” “搞不清楚。猜不出那人是谁。” “那么——跟这首曲子有什么关系呢?” “这首咏叹调啊,在剧中是山一个叫做玛格丽特的女人所唱的。” “玛格丽特……” “嗯。曲名是“某个夜晚,在海的深处”。——玛格丽特怀了浮士德的孩子, 为了要隐瞒这件事,她杀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发了疯,连生下来的孩子也给杀了。 这首歌就是被囚禁在牢中的玛格丽特,为了哀悼死去的母亲和孩子,所唱出的悲痛 的咏叹调。” “死去的孩子……” 克彦喃喃自语。 “究竟是流产还是堕胎并不清楚,但是对她而言,那一定是来自一段真正刻骨 铭心的恋情吧。——毕竟她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的女孩。” “是的。” “也许在她心里,对那个夭折的孩子还怀着一份罪恶感吧。夏美这歌不只是唱 得好而已,里头充满了真感情哪。” “嗯,我也感觉到了。” “她之所以会自杀,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恐怕,她说的“个人问题” ……” “那么这一定跟她父亲被杀害有关啰!” “永原是她的父亲这件事,大概没有人晓得。——毕竟他实在太不起眼,太老 实了。” “这么说,永原先生晓得夏美流产的事——” “不会不知道吧。而且他可能会逼问夏美,究竟孩子的父亲是谁。一般的父亲 都会这样做. ---------- 炽天使书城